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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称越听脸色越难看,终于失望地双手一摊,苦笑道:“如此说来,宗伯的计划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还商量个屁呀!”姬宜微微一笑,说:“别着急嘛,办法总是有的。”然后贴近姬称的耳朵,如此这般,说得眉飞色舞。
姬称听得连连点头,喜不自禁,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伸手握住姬宜的手,笑道:“我的天啦!人说宗伯毒如蛇蝎,本公还不信呢,今天终于领教了!佩服佩服!您我都掌有宫禁之权,此计易行,只是细节上要烦宗伯劳心。嘿嘿,本公前两天还在谋划辞官回国,当我的鲁国国君呢。看来还得先赖在京城,帮宗伯一把!”
姬宜一脸自得,慨然道:“那是自然!太宰尽管放心,肯定做得天衣无缝。不过先说断后不乱,不管您我将来谁成功,都是天意,一定要齐心协力,善始善终才好。”
姬称此时已经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了,一把抱住姬宜,连连应承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两京地震后两个半月,王宫的修复重建工作除朝堂外已经基本完成。幽王心中高兴,着实把褒珦大大夸奖一番,吩咐虢石父准备搬迁庆典。谁知太子突然病了,高烧不退,太医还没赶到,突然抽搐起来,吓得申后嚎啕大哭起来,幽王也吓得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在帷帐中乱转。待到太医赶到,见太子之状也慌了,急忙用大拇指掐住太子的人中,吩咐太监们赶快去冷室取冰,一番忙绿之后,好不容易把太子的抽搐止住,然而太子依然昏睡,且高烧不退。申后的贴身太监子羊还算沉得住气,建议道:“王后,恕奴才直言,太子恐怕遇到不洁之物了,是不是传太卜来卜筮一下吉凶?”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幽王一听,急忙命虢石父去宣太卜。不一会儿,太卜吉阗带着一个卜师、一个筮人赶到宗庙。
宗庙正门外,太监们已经摆好了一张长案,长案上放一只青铜洗,里边装了半盆水,一只长勺摆在旁边。长案之前,用香樟木烧起一堆篝火,篝火上插着三根六尺长、手臂粗的青杠木。一个龟人从宗庙的库房中捧出一个长度足足有一尺二寸的龟版,这龟板晶莹如黄玉,一条细线从龟颈处直贯龟尾。原来此龟版乃千年灵龟做成的,名之为天龟,又称玉灵,非国之大事不用,仅此便可见幽王对太子疼爱之深。太卜将龟版覆于青铜洗之上,在龟版腹部刻上幽王的卜辞:“太子之病吉否?祟自内?外?”然后恭恭敬敬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口中祝祷道:
太子有疾,王命卜之。玉灵夫子,神力助之。祖宗之灵,祈求佑之。
祝祷毕,三个带着面具的儸人围着火堆,在乐声中翩翩起舞。舞毕,卜师捧着龟版顺东南西北顺序绕火堆转三圈,一边走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借助玉灵先生神力,请您上告天庭,询问太子此病吉凶。其祟来自何方?
三圈毕,复将龟板覆于青铜洗之上,头北尾南。卜师先用手钻在龟板上龟肩、龟腹、龟尾处垂直于细线各钻三个浅凹,然后从火堆上拔出那三根已经烧红了的青冈木,从肩至尾,依次烧灼龟板上的浅凹,每烧完三个,就往上浇一次水,听到龟板炸裂之声后,再烧灼其余的浅凹,待九个浅凹烧完,卜师退下,请太卜验卜兆。太卜验完龟纹,面露喜色,吩咐卜师在龟板上刻上“吉”和“外”两字,然后恭恭敬敬地捧起龟板,供到宗庙的供桌前。接下来,太卜又命筮人设筮。筮人先撤去长案上的青铜洗,捧出五十根蓍草,供在长案上,行了三拜九叩之礼。然后将长案移至宗庙正门之左,面朝西跪坐。他先从五十根蓍草中抽出一根,装入蓍草袋中。这个“一”在易经中是具有神圣意义的,它代表了宇宙最原始的状态,其中包含了现实宇宙中所有的规则。然后,他将余下的四十九根蓍草随意分成两份,分别放在长案的左右两端,再用右手拇指和食指从左边那一堆中取出一根蓍草,夸张地在面前从左至右画了一个大圆,嘴里念念有词:
天灵地灵,合而生人。
念完,把蓍草夹在左手的无名指与小指之间。这叫做“挂一”。然后,用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从左边那堆蓍草中拈起四根,平举胸前,从左至右做波浪形摆动,口中念念有词:
四季循环,天道永年。
念毕,把这四根蓍草摆在长案中间,就这样四根四根地数,数了三次,左边的那堆蓍草余下两根。他将余下的两根蓍草夹在左手中指与无名指之间,这称为“扐”。数完左边的蓍草,又数右边。也是四根四根地数,数了八次,余下两根,他又把右边余下的两根夹在右手的中指与食指之间。接下来,他把长案中间余下的四十四根蓍草又随意分成两份,在左边取出一根,挂在左手无名指与小指之间,再重复刚才的动作。结果左边那一份数了五次,余两根,夹在左手的中指与无名指之间。右边的那份数了五次,余一根,夹在右手的中指与无名指之间。此时,长案中间还余下四十根蓍草,他再次分成两份,这回左边那份余下三根,右边那份余下四根,他把这余下的四根夹在右手的中指与无名指之间。与刚才的三根合在一起,一共是七根。
看到这里,读者可能要吐槽了:“写的什么呀?拉拉杂杂的,看得人迷糊!”我也没办法,古人决疑就是这样的。我想捡懒也可以,不要这一段,直接说出卜筮的结果也就行了,但是如果大家都怕写,都不写,以后就不会有人知道卜筮是怎么回事了,多可惜呀!比如这“筮”吧,其中包含了很深的哲理,反映了我们祖先对于宇宙的认识。筮人把四十九根蓍草分成两份,不管怎么分,都会出现一份是偶数、一份是奇数的现象,奇数代表“阳”,偶数代表“阴”,这恰恰反映的是他们的宇宙观,即宇宙是由阴和阳构成的。抽出的那一根挂在右手,代表的是人,与阴阳一起构成了《易经》中的所谓“三才”,即天、地、人。有了人,才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宇宙。四根四根地数,表达的是一年四季就这样循环往复。如此重复三次,构成一爻。如果右手余数之和是奇数,则表示阳爻,是偶数,则表示阴爻。刚才那个余数是七,所以是阳爻。这样的动作重复六次,就得到六爻,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易经卦象。
筮人最终得到的是七、三、七、五、五、九六个阳数。这在《易经》中称为“乾”卦。因为第六个阳数是“九”,九称为“老阳”,老阳是会向反面变化的,这一变就变成了“阴数”,结果,乾卦变成了夬卦,这叫做“乾之夬”。
吉阗把这龟卜和蓍筮的结果都画在白绢上,恭恭敬敬地捧到宫里去,见幽王正忙着斗蟋蟀,也不敢声张,便把白娟交给了虢石父。虢石父一看,忍不住面露喜色。他一边把白娟捧着递给幽王,一边说:“有劳太卜了,请太卜为王上释疑。”
毕竟是占卜太子吉凶的大事,幽王只好命人收了蟋蟀,在龙案前坐定。吉阗恭恭敬敬行了君臣大礼,也不敢起身,跪禀道:“王上命臣以卜筮决疑,臣不敢妄言,所禀皆有所依。这玉灵卜象所示,纹首直指其颈,乃吉兆,预示太子之病三日痊愈。纹尾向外,乃示祟自外来。蓍草之筮兆为‘乾之夬’,乾卦者,天上有天,纯阳之卦,以象太子,天意也。其卦辞曰:‘元、亨、利、贞。’所指皆吉兆,与玉灵之象合。以此,臣敢保太子之病无虞。然其变爻为乾卦第六爻,爻辞曰:‘亢龙,有悔。’此龙指东方苍龙七星,民间所谓‘二月二,龙抬头。’即是说苍龙七星之首“角”星刚出现在南天。所以,亢龙是指夏末秋初之时,龙星处于南天最高位,其历象恰好与当前时日合。有悔,是说龙星开始下降。于人事来说,是告诫卜筮者,水满则溢,位高则危,要存中庸之心。至于‘乾之夬’,是说因为乾卦第六爻变成阴爻,因而与夬卦产生了联系。这夬卦的卦象是‘泽高于天’,显示太子之病与水有关,且此水高于天,有违常理。特别需关注这夬卦的第六爻,这是阴爻处阴位,主小人在位。其爻辞曰:‘无号,终有凶。’是说处理不当,会有很坏的后果。”
幽王听到太子之病无虞,立刻放下心来。哈哈一笑,对吉阗说:“太卜所论极是,上合天道,下合人心。赏女奴一名。”
吉阗好不高兴,急忙磕头谢恩。
这下虢石父有些着急了,心里责怪幽王居然不关心“小人在位”之兆,一边给吉阗递眼色,一边提醒道:“伟大英明的王上,还有问题没处理呢。夬卦所示之卦象,王上可得认真看待呀!”
幽王正想继续斗蟋蟀,也没心思细想夬卦所示之兆,嘻嘻笑道:“不就是小人在位么?这明明是暗示爱卿是小人嘛。看你平时那么聪明伶俐,今天怎么昏头了,连这点也没弄懂?”
虢石父连连叹气道:“唉!英明的王上呀,您怎么把天大的事当儿戏啊!爻辞说得明明白白,这个问题不处理好,后果严重。”
这时吉阗也回过神来了,忙磕头奏道:“王上,恕微臣直言,虽然太子之病无虞,不挖出外祟之源,于国家社稷终是大患!”
幽王叹了口气,十分不快地问:“尔等也不必打哑谜,明说吧,小人是谁?”
吉阗忍不住瞥了虢石父一眼,犹豫片刻才奏道:“以臣愚见,既然卦象显示‘泽高于天’,说明这水的位置有违常理。那么,这段时间有哪些与水有关的事件呢?一是地震后的大洪水,但是,这是天意,与人事无关。还有一个就是在两京城内挖掘河道,用沣水灌城可是有违常理的。”
幽王心中有些明白吉阗之意了,问道:“尔是指证大司工修运河有违天道?但此事寡人是同意了的,不算他的问题。”
虢石父插话道:“臣以为,王上只是心怀仁慈,保护臣子的意思。这事后追认,算不得同意。细想起来,此事颇有些蹊跷呢!”
幽王问道:“什么蹊跷?”
虢石父道:“为什么运河刚刚通水,渭河就发大水呢?这难道不是上天示警吗?”
见幽王心中尚且游疑,吉阗又跪奏道:“禀王上,以臣愚见,大司工开挖运河,一定是伤了龙脉。想两京乃我大周龙兴之地,昔者文王建丰京,武王建镐京,两京夹沣水。为何如此布局呢?皆因我大周五行属火,崇尚火德,两火夹水,即两阳夹一阴,是离卦,离卦乃火德兴旺之卦。今大司工引沣水灌城,乃以阴灭阳,岂不是伤了龙脉吗?正因为火德不旺,才伤了太子!以此可见大司工心机之深,心思之毒!”
幽王听了,不觉有些心动,转念一想:这引沣水灌城毕竟是自己认同的,以此委罪大司工,难以服众。沉吟半天,问道:“这也不失为一家之言。还有其他证据么?”
吉阗顿首道:“微臣还有一铁证!这个证据现在还保存在秘书监里。说夏朝仲康之时,有两条龙飞临帝都,把头伸到帝宫大殿之前说:‘我们是褒国的国君,来看看九鼎是什么规制。’仲康吓了一跳,不知如何处置,命巫师卜筮——究竟是把龙杀了、留下或赶走,哪种方式更好?卜筮结果都是不吉利,最后卜筮的结果是留下龙的涎液才是大吉。于是便把龙的涎液装入木匣,这两条龙便高兴地离开了。这个木匣一直保留在帝宫中,从来没有打开过。夏朝灭亡之后,这个木匣传到商朝,商朝灭亡后又传到我大周,直到厉王时,听到秘书监说起这事,十分好奇,便命人把木匣拿到王宫里,打开给他看。没想到这涎液竟然自己从木匣中爬了出来,在地上乱流,不管宫女们怎么擦,总是擦不干净。于是巫师便叫宫女们全部脱光衣裳,裸体围着这涎液乱骂,这涎液突然变成一只鼋,朝后宫爬去,刚好碰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宫女,便爬到她身上,再也找不着了。众人也没在意,谁知这小宫女在十六岁时却莫名其妙地怀孕,还生下一个女婴,她害怕,就把这个女婴丢了,刚好有一对老夫妇路过,便收养了这个女婴。没多久,市面上就流传开一个童谣,说是:‘桑木为弓,箕木为袋,周朝灭亡,江山贱卖。’恰好这对老夫妇就是做桑木弓箕木箭袋卖的,宣王便命有司将这对老夫妇抓来杀了,不料走漏了风声,这对老夫妇逃到了褒国的深山老林之中,直到现在都没有音信。王上呀,这件怪事处处透着邪气,且都与褒国有牵涉,这可是亡国灭种的大事,绝不能掉以轻心啊!”
吉阗这几句话可是戳到了幽王的心尖尖,以吉阗之议,不正是说明有人在暗中作蛊吗?他不禁想到地震当天自己心中曾经冒出来的那个疑问。原来真有人在觊觎大周天下呢!想到这里,幽王勃然大怒,把手一挥,喊道:“来人呀!速将褒珦这个老匹夫抓来砍了!”
虢石父一听,反而着了忙。心想:“砍了?岂非便宜了这家伙!还有那么多东西没搞到手呢。即便搞到了手,也要慢慢折磨这家伙,让他生不如死!岂能让他这么轻而易举地解脱了。”
主意已定,他跨前一步,躬身禀道:“伟大英明的王上,您的命令像泰山一样威严,像大海一样深沉。我们会一丝不苟地坚决执行!臣有一个建议,是不是等微臣搞清楚大司工的同党再处置他?这褒珦敢于设如此大的蛊,一定会有一批同谋的。臣以为还是抓起来送大司徒拷问!务必将其同党深挖细查,方能毕其功于一役。”
幽王点头道:“爱卿所言有理,就这样办吧。尔带覃总管去宣寡人口谕,让他自行到囹圄服罪。若有丝毫不服,尔可便宜从事,不要手软!”
虢石父高兴地作了个肥揖,一脸严肃地说:“微臣知道了。请仁慈的王上放心,对这样的乱臣贼子,微臣是绝不会手软的!”
虢石父带着覃申和一队家兵,风风火火地赶到褒珦的府邸,立刻把府邸围了起来。褒府的门卫见情况不妙,立刻关上大门,并吹起牛角号报警。一时间,褒府家兵如临大敌,弓上弦刀出鞘,在围墙内与虢府家兵对峙起来。
褒珦闻报,立刻登上碉楼查看,见是虢石父带着内侍站在大门外,知道情势有变,心中不免悔恨交加——太大意了!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劫,并做好了辞职回国的打算,却还是被这小人抢了先机!但事已至此,悔之晚矣!他转身与管家悄悄耳语一番,待管家离去,这才命侍卫打开府门,自己迎了出去。
虢石父见褒珦气定神闲地迎了出来,便拱手一揖,满面春风地笑道:“大司工别来无恙?”
褒珦回了一揖,微笑道:“上卿好风光。如此刀光剑影的,也不怕惊了百姓?”
虢石父笑道:“在下也是不得已,王命在身,不得不如此。倘若乱臣贼子要铤而走险,没有防备岂不坏了大事?”
褒珦冷笑两声,讥刺道:“哼哼!这乱臣贼子呀,国人心里都明镜似的,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呢!唉,堂堂大周,若不能除此国贼,怕是要被上天抛弃了!”
虢石父脸色一变,切齿道:“大胆!居然敢宣扬如此无父无君之言论!现在看来还是王上英明,早就看透了你这心怀叵测的乱臣贼子。难得与你磨牙了,听覃总管宣旨吧。”
覃申闻言,急忙趋前一步,双手抄在腹前,操着鸭公嗓子,面无表情地诵道:“王上有旨,褒珦设蛊祸国,罪不容诛!其命褒珦自行赴狴犴(古时的国家监狱。狴读作bi,犴读作an)自省。籍没褒府所有财产,一应人员输官为奴。”
褒珦没料到事情居然如此严重,大悔。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与虢石父拼个你死我活,转念一想,就算把虢石父当面杀了,又有何益呢?且不说自己与阖府之人都会命绝当场,褒国也会被冠上叛逆之名而遭至讨伐,最终被灭国!“唉——”他长叹一声,强忍怒火苦笑道:“上卿呀,你赢了!可是这江山社稷输了!老天呀,您何以不长眼啊!”
虢石父冷笑道:“大司工呀,这就是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想想此前你我之间的对话,我想你对这句话的理解一定会比我深刻的,是不是刻骨铭心呀?”
褒珦也不答话,昂头看着天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像要把心中的怒气吐个干净。突然,他“啪”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冷冷地说:“你这昏人,当初居然把蛇蝎当同僚,现在该清醒了!若命不该丧,当革故鼎新,诛除国贼!”
虢石父冷笑着摇摇头,撇嘴道:“大司工呀,悔之晚矣!你那雄心壮志还是留待下辈子吧。”说完,霸气地把手一挥,喊道:“众儿郎,给我抄,一根线也别留下!”
衆家兵一声呐喊:“遵命!”便一拥而入,接下来便是女人孩子一片惨叫……
这狴犴乃王家天牢,属天官太宰管辖。褒珦被两个衙役带到一个小院,只见小院虽然冷清,倒也花草繁茂,蜂蝶翩翩,颇有些像自家后花园中的抚琴斋。四周的院墙筑成圆形,有些像井口,院墙足足有一丈二尺来高,让人有坐井观天的感觉。小院正中是个四面有窗的方形建筑,坐南朝北,前堂后寝,左右厢房,中规中矩。其建筑形式取象天圆地方,大概是希望入住者体会宇宙成法,以明天子代天行道之责。这两个衙役小心翼翼把褒珦的寝具整理好,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院门既不上锁,也不设置守卫。原来这是周代规矩,所谓“刑不上大夫”。凡大夫以上的官员犯罪,一概不用刑法来处置,只能用所谓“八议之辟”来处置,即对以下八类特殊罪犯:亲、故、贤、能、功、贵、勤、宾,都不得施行普通刑法,比如辱骂、捆绑、禁闭、体罚等等,其目的是保护这类人的人格尊严以维护尊卑之道。这些人的处置权并不在执法官吏而在国君手中。褒珦是侯爵,属于“贵胄”,只适用“议贵之辟”,所以衙役们是不敢亵渎他的。
褒珦在客厅闷坐了一阵,压不下心中烦躁,便站起身来,背着手,沿小院的围墙慢慢度步。他在心里忖度着此次事件可能的结局,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正无头绪处,突然听到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天官冢宰姬称。一个衙役跟在姬称身后絮絮叨叨地说道:“天官大人,这地方闲杂人等是不可以入内的。求求您,打道回府吧。”
姬称用马鞭敲打着衙役的头嬉笑道:“嘿嘿,这就怪了。本官啥时候成了闲杂人等?人还没走呢,茶就凉了?真真是狗眼看人低!”
那衙役呆了呆,提手抽了自己一耳光,带着哭声说:“哎呀,您看我这臭嘴!小人咋敢说天官大人是闲杂人等嘛!只是求天官大人可怜可怜小人,如果虢上卿知道小人擅自放您进来,肯定要砍了小人的脑袋。求求你了!求求您了!”
姬称哼哼冷笑两声,用马鞭点了点衙役的脖子说:“这还差不多。本官乃名正言顺的天官冢宰,这天牢本是我管辖之地,啥时成了局外之人?你们这些人啦,生就的贱坯子,只会看风使舵。本官虽然赋闲在家,但王上并没有免了本人的官职,你们居然敢如此藐视于我,就不怕我砍了你们的脑袋!”
衙役急忙抢前一步,转身跪倒在地,带着哭声说:“小人有几个脑袋哟!您和虢上卿只要这么使个眼色,小人的脑袋就落地了。只是……只是……,唉,小人直说了吧,您是赋闲在家,那虢上卿可是风头正盛呢!”
姬称嘿嘿冷笑两声,说:“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这些奴才哟,把世态炎凉这句话演绎得如此生动!我不过就是来给大司工告告别,也值得你们如此罗唣。”
衙役仍然跪地不起,鸡啄米似地磕着头说:“天官大人呀,您刚才这句话可不能在这儿说哟!您这句话一说,大司工可就只能自绝了!”
姬称一愣,一下回过神了,知道自己这句话确实出了问题,悄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怎么会对大司工说这句话嘛。不要罗唣了!”
褒珦见衙役还在纠缠,便自己迎了上去,拱手道:“原来是冢宰驾临,戴罪之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快请堂上就坐。”
姬称伸左手握住褒珦的右手,并肩进了客堂,不等坐定,便拱手笑道:“大司工这是怎么啦?家里还不够清静么,跑到这里来养神?”
褒珦叹了口气,苦笑道:“天官大人呀,啥时候了,还有闲心来打趣!快想办法救救我。”
姬称笑道:“大司工福大命大,何须我来搭救。”
褒珦道:“还福大命大呢!您这天牢是福大命大的人该坐的么?”
姬称哈哈大笑道:“你呀,真是当局者迷。你就不想想,若你的罪状真像内侍宣称的那样,那就不是‘自省’了,按国法,大司工这是‘议贵之辟’,该王上亲处,哪有‘自省’之说?当时就会让你在府中自绝,怎么会弄到狴犴里来受辱?这可有违‘刑不上大夫’的规矩。可见呀,有贵人救了你。”
褒珦一听,恍然大悟,自嘲道:“你看你看,我刚才有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却总没悟出个所以然。天官大人这几句话到让我豁然开朗了。受教受教!只是,这贵人是谁呀?难道是天官大人?”
姬称摆手道:“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是我嘛?我现在是见王上的机会都没有。依我看只能是虢石父,对,只能是他。”
褒珦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十分肯定地说:“怎么可能是他!他现在是恨不得马上杀了我。”
姬称点头道:“也是也是,我也听说大司工驳回了虢石父的两项请求,他是恨得牙痒痒的呢。可是,他若真想立刻杀你,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啊,我知道了。虢石父这人有个怪癖,他喜欢像猫戏老鼠一样玩弄自己的政治对手。他是想慢慢折磨你,让你不堪忍受,最终把他想要的东西献给他,等你油尽灯枯时,再这么轻轻一吹……唉,我们怎么遇到了这么一个歹毒的对手!”
即便褒珦早已有了思想准备,此刻也被姬称的一番话弄得心里一惊一乍地,头上冒出了冷汗。暗忖道:“看来我真的小看了虢石父这家伙。然而事已至此,后悔无益。听姬称的意思,倒是希望与我结成同盟。这倒是个机会。”想到这里便不再迟疑,忽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作了个肥揖,一脸诚恳地说:“有天官大人在,晾他这种小人也翻不了天。只要您信得过在下,褒珦唯天官大人马首是瞻!”
姬称见状,急忙站起身来,对褒珦悄悄耳语道:“大司工先在这里静心调养,我会叮嘱有关人员暗中保护你。我准备这几天就回鲁国去,厉兵秣马,若国家有事,我将举鲁国之力与褒侯协力同心,共赴国难!”
褒珦心中一热,双手紧握姬称的手,老泪纵横!呆了好一会儿,才激动地说:“有天官大人这句话,褒珦就算舍身取义也在所不惜!若还能全身而退,当举我褒国之力,唯天官大人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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