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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卢一民的真实人生俯仰之间到了五五年除夕之夜,停战之后修建的宏伟堂皇的礼堂华灯齐放,光彩夺目。在浓厚的节日气氛中,人流如潮,一时间礼堂里座无虚席。司令员、政委、参谋长、政治部主任以及各室、处的领导干部等都莅临捧场,与全体官兵同娱同乐,使晚会充满了官兵融融一堂和谐欢乐的气氛。
司令部、政治部联合举办的除夕联欢文艺演出晚会,在官兵们的热烈掌声中开场了。所有的节目都是干部、战士的自编自演,全是业余的。虽然是业余的,所有的演员都精神抖擞,态度认真,一丝不苟,发挥出了他们浑身的艺术水平,每场演出都十分精彩。台下的观众热情洋溢,到演出精彩处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信息处的‘头头是道’是晚会的压轴戏,演出时台下的观众很快随着演员的表演进入了剧情,屏气凝神,为剧中的情节所吸引,被剧中的人物所感触、所震撼。全剧演完时,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长久不息的掌声,演员谢幕时台下的观众都站起来冲着他们鼓掌,演出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坐在前排的政委突然站起来,指着台上的演员说:“你们这些小鬼!我看你们的这一台戏很不错嘛!演得好,立意更好,针砭时弊,好哇!”
得到了首长的表扬和首肯。信息处的演员们在台上笑得合不上嘴,冲着政委及各位首长和观众使劲地鼓掌、鞠躬。政委还对坐在他后排的乐钟说:“乐钟,你们信息处有人材嘛!将这个剧本给政治部的话剧团让他们排出来,到下面去演,让更多的干部和战士受到教育。”
卢一民自从乐钟找他谈话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生怕乐钟再找他谈话,不知如何自圆其说。后来看到乐钟没有再找他谈话的意识,一直紧张悬着的心才松弛了下去。不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心里还十分得意:欣赏起自己的应变能力、巧舌如簧。并自鸣得意地想,乐钟虽然比我多几年军龄,要想和我斗,还欠点火候。
除夕之夜,卢一民同所有的人一样兴致勃勃地来参加晚会看演出。开始他也沉浸于欢乐、愉快、轻松的气氛之中,为台上的精彩演出热烈鼓掌。最后‘头头是道’的话剧刚开始演出,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触。随着剧情的发展,他原有的兴致不仅荡然无存,心里还很不自在,身上还冒虚汗,越来越看不下去了,如坐针毡,很想退场。可是坐在他前后左右的都是信息处的人,无一例外的都在集中会神、津津乐道地看台上的演出。坐在中间位置的他,只要他一动,肯定要惊动别人,干扰别人,影响别人观赏,破坏会场的气氛,他也要成为吸引大家眼球的另类人物。所以他没有敢起身,只得眯缝着双眼似看非看的如芒刺在背硬撑着。直到听到震耳欲聋的掌声时,才如释重负地意识到戏演完了,在心里喊:我的天呀,终于演完了!
退场时卢一民有意躲开了信息处的人。可是走在他旁边的,外部门同他有些面熟的人也主动地找他攀谈说:
“老卢呀!你们信息处演出的这个戏还真有一点意思,将哪个表面上‘头头是道’冠冕堂皇,内心里却龌龊不堪,表里不一的小人,剖析得太淋漓尽致了。在我们的生活中确实有这样的人,老卢,你说呢?”
卢一明勉强应付的:“嗯。”
“唉!你们处里写这个话剧的人,怎么想到要写这么一个人物?在他的经历中肯定碰到过这样的人,要不他不可能写得如此入木三分,老卢你说呢!”说话的人没有听到回音,扭转身一看,卢一民早没有在他的身边了。
礼堂走廊里高高挂起的红灯笼霞光四射,映照在从礼堂里往外走的官兵们的兴高采烈的脸上。他们都在热论着‘头头是道’的话剧,让卢一民不绝入耳,想躲也躲不开,心里难以名状的不自在,只想很快离开这个让他感到充满晦气的地方。
就在他低着头急匆匆地刚走出礼堂大门时,突然被后面的一只手轻轻地拽了一下,心烦意乱的他,吓了一大跳。回头正想向拽他的人发狠时,恍然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火没有发出来。
这时拽卢一民的人向他瞪着一双亲切、惊奇的大眼,问:“上尉同志,你莫非是小秃子吧?”
小秃子这是卢一民在货运站时的别号,伙伴们对他的称呼,自从参军入伍后就再没有人这样称呼他了,在他的心里已经尘封了十多年了。这次偶然一听让他人生的时光倒回去了十多年,如梦似幻。也让他看出来了站在他后面的五大三粗的人,就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生死与共过的本家兄弟罗小亮,别号大捶时,于是他又惊又喜地说了一声:“那你就是大捶了。”
大捶欣喜若狂地:“果然是你小子,小秃子。”这时卢一民机警地赶紧将大捶拉到了礼堂旁边无人的一个僻静的角落。
大捶喜不自禁地接着说:“刚入场时我就看到你了,只是你除了脸型没有变,还有这双机灵话现的眼睛,跟过去一样外,其他的全变了。现在你是是模是样了,过去是个瘌痢头,只剩下几根黄毛,要不怎么会叫你小秃子呢。现在是一表人材,特别是你肩上的这三个豆,上尉呀!乖乖!这都是人的命哟,你看我,个头很大,可是一个小司机,上士,小兵一个,那敢冒失认你。
其实我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你,演出都没有好好地看,都在看你了。你的一举一动让我越看越像我们的小秃子。退场了也一直跟在你的后面,眼看你已经走出礼堂的大门了,心想:要是你真是小秃子,错过了这个相认的机会将是终身的遗憾。于是我就壮着胆子拽了你一下,果不其然就是你,现在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卢一民与大捶,彼此不知生死的久别十多年后,在异国他乡,抗美援朝前线,不期相逢,这也是人生的大喜。虽然东方人在情感的表露上含蓄,可是到了喜不自胜的时候,也是情不自禁的。两人同时伸出了他们的双臂,情真意深地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亲密了好一阵子。
卢一民刚才不愉快的心情已经一扫而光。首先关怀小声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参军的?”
“全国解放以后,一直在国内当一名汽车兵,是今年跟着部队轮换到了朝鲜,在后勤部汽车连开车。今天给司令部送东西,住在招待所,听说这里开文艺演出晚会,就跑来凑热闹了,是老天有眼啊! 让我们兄弟在这里久别重逢。
哪一年八路军打到了我们的所在地货运站,我们都害怕,没有目的的乱跑,后来我们货运站的哪一帮难兄难弟都回货运站了,就差你。把大家找得好苦哟!就是没有你的踪影,还以为你那个了呢,我和小猫子还伤心地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没有找到你也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想起来就要流眼泪想哭,怨恨我没有尽到做大哥的责任,没有将你照顾好,让你跑散了,觉得很对不起你死去爷爷、奶奶、爹爹和你的娘。”
卢一民听到提到他的家人,立即全身一激灵,并很警觉地环视了一下周围。只有路灯下的树影婆娑、只有从小礼堂里传出来的舞会的悠扬回荡的旋律声,卢一民放心了。同样机警谙达人世的大捶一下子看出了卢一明的心思,顺口贴着心问:“你家的那点事没有跟他们说吧?要不你做不了这么大的官。”
卢一民很严肃地看了大捶一眼没有立即回答,大捶敏感地赶紧贴心地说:“我家里的那点事我也没有说,要不我参不了军。”他这话一下将他们两颗心很快贴在一起了,情感也变了,身体也挨得更近了。
十多年来的别离愁怀、牵挂和思念,十多年来藏在心里的心事和秘密------都在卢一民与大捶的窃窃私语中。一直谈到小礼堂里传出悠远深沉的新年钟声、一直谈到小礼堂舞会散场,再不走哨兵就要来请他们走了,他们才起身带着不期重逢的惊喜交集、敞开心扉的真情,难舍难分的心回到了各自的住所。
虽然已过了大半夜,卢一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十多年前以来的往事像电影一样的萦回脑际,一幕一幕的人生经历,有的让他不堪回首,有的让他得意忘形。俱往矣!过去的他,在他记忆里已经淡去,唯有对亲娘难以忘怀,经常是他梦中人,泪中人。
什么是卢一民过去的他呢?他有什么样的真实人生呢?
卢一民他不姓卢,也不叫一民,他的真实姓名是罗小明。罗小明的父亲叫罗大奎,是山东省一个县县保安团的团长,是国民党的一条忠实的得力的走狗,双手沾满了共产党人和进步、抗日爱国人士的鲜血。罪大恶极,当地民众恨之入骨,叫他为罗大鬼。
在一个深夜,忍无可忍的共产党的地下锄奸队,将罗大奎杀死在他家里。当时罗大奎正与他的小老婆寻欢作乐呢!罗小明就睡在他们的隔壁房间,在睡梦中他被罗大奎的小老婆的惨叫声‘杀人了!’惊醒了。他急忙往罗大奎的房间那边跑。
只见房门大开,床头灯还亮着,罗大奎的小老婆,罗小明的小妈赤身裸裸一丝不挂,身上沾满了血,全身哆哆嗦嗦地望着罗大奎的尸体发呆。听到有脚步声,她陡地一转身,就在那一瞬间,让罗小明第一次看到了女人的秘密。罗大奎的小老婆,他的小妈看到他在房门口站着,陡然一声尖叫:“哇!”突然意识到自己光着身子,赶紧用双手紧捂着下身,羞愧难当地冲着罗小明大声吼叫:“闭上你的狗眼,快给我滚开!”
罗小明的小妈的衣服还没有全穿好时,保安团的人闻讯赶来了,罗小明跟着保安团的人,一起进了罗大奎的房间。走近床边一看,他爹同样一丝不挂,脑袋从脖子上被砍得只剩下一张皮与身子连着,在他的胸口上插了一把尖刀,鲜血从他的身上流到床上,再流到地板上,让人看了恶心难忍。
这突如其来的强刺激,将罗小明吓傻了,呆滞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紧盯着罗大奎歪在身子一边,还瞪着双眼的脑袋。想叫一声,平时对他痛爱有加的爹,就是叫不出声。一直到众人要将罗大奎的尸体抬走时,他才猛地扑向罗大奎的尸体哇地大叫一声:“爹!”其声凄厉惊天动地。
由于他罗小明,与他的小妈一向在罗大奎的面前争宠,俩人长期面和心不和。罗大奎死了,这次他又无意中看见了他小妈身上他不该看到的地方。因此他小妈觉得在他的面前失去了面子,不想再见到他,于是让保安团将他赶出了家门。
罗小明,也没有抗争,一赌气,心想:走就走,到乡下去找我的亲娘去,只是有点儿惋惜不能继续上学了。由于赌着气走的,什么也没有要,只带了几件简单的换洗衣裳和身上原有的钱,怀着对他的爹无比的缅怀,对共产党无比的仇恨,对老家的向往,就离开了城里,直奔隔山隔水,路途遥远的乡下老家。
罗小明一路有车坐车,有船乘船,山路不好走就坐滑竿,晚上住小镇旅店,满怀期盼地,风风光光地到了老家的所在地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路上道听途说中,知道他老家也出大事了:在共产党的领导下,老家的农民运动,打土豪分田地正风起云涌。他们罗家平时依仗罗大奎的权势,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巧取豪夺、鱼肉百姓,他的祖父是当地有名的恶霸地主,并有几条命案在身。
苦大仇深的贫苦农民,将他的祖父戴高帽子游斗之后,气愤之下砍掉了他的脑袋,他的祖母和他亲娘及其他人等被扫地出门,不知去向。当他知道这些消息后,如同五雷轰顶,换了人间。他的精神马上就崩溃了,两腿一软,瘫在地上长时间起不来了,心里充满了恐惧、惊慌、和无措。
一个县保安团长的公子,豪宅高门的子弟,一下了成了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这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人生转换,让他实在无法接受,痛苦欲绝,想死的心都有。只是在悲愤已极中,咬牙切齿地想到:共产党我与你不共戴天!我不能死,我要活,我要报这个血海深仇,才断了死的念头。
夜深人静时,在淡月疏星下,罗小明偷偷地走到老家附近的树林子里,远距离的窥视了一眼:他心里的丰碑,让他倍感骄傲、自豪的飞檐翘首、宏伟、壮丽的罗家大宅。那时他心如刀绞,想哭又不敢哭,只能涕泪交流地眷恋地离开了生他的故土,到哪里去,不知路在何方。
当然他也想到了回城里去,找他的小妈。但当他想到小妈平时在他面前表现出的自负和傲视,想到爹死后就迫不及待地赶他出门。于是,他咬着牙赌气地想:我就是死,也不能寄在她篱下,受她的冷漠。于是他选择了流浪,那时他才十几岁。
到哪里去,只想到要远离没有八路军的地方,没有闹农会的地方,离开让他心身俱碎的老家越远越好。他盲目地到了一个小镇的火车站,偷偷地爬上了一辆运煤的车,躲藏在煤堆里,忍饥挨饿地在车上呆了一天一夜,干渴难忍,饥肠辘辘的他,在一个不知名的城市下了煤车。
罗小明在城里没几天身上的那点钱花光了,为了肚子,什么都干,向人乞讨、偷、在餐馆里吃人家的残羹剩饭,有时饿极了还在垃圾堆里找可吃的-------。夏天里随便找一个角落睡觉,冬季就难了,不是躲在火车站、汽车站去睡,就是躲藏在城里的一座庙里与菩萨做伴,他就这样孤身一人在这个城里流浪了一年多。
由于长期沦落、孤独、衣食无着、夜无住处的艰苦龌龊的流浪生活,罗小明的人也全变了,不仅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头上还长了癞子,原本一头乌发剩不了几根了,没有了人的模样。而且他的心灵也严重扭曲,只有忘记不了的对共产党的刻骨铭心的仇恨,只要看到有饭吃的人,比他像模像样的人,他都憎恨、嫉妒、仇视和不信任。他不知道什么是做人的尊严,也不知道什么是真实,在他的嘴里对别人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真话,只要能得到一口饭吃,什么下贱的事都想做、什么谎话、诳语都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久雨初霁的一天,一位乡下老汉,在一个小巷口看到罗小明在一个垃圾堆里饿不择食地找吃的,怜悯地久久地看了他以后,真心实意地说:“小小伙子,我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你了,作孽啊!你是不是没有家了?到我家去帮我放牛吧,我不会亏待你的。”罗小明绷着黑乎乎的脸,睥睨地望了老汉一眼,嗤之以鼻地说:“去放牛,你知道我是谁?去!去!去!”
有一天艳阳高照,罗小明在大街上,将一只肮脏的手伸进了一位穿着入时的阔小姐的上衣口袋里了,被与阔小姐同行的几位风流倜傥的恶少,抓了一个正着。在打死你这个小偷的怒骂声中,对他的全身一顿拳脚相加的毒打。罗小明被打得鼻青脸肿,全身疼痛,躺在街上起不来了。来往行人知道他是一个小偷时,都嗤之以鼻,没有人同情、没有人怜悯,更没有人向他伸出援助之手。罗小明只得躺在街心,等到他自己长时间缓过了哪口气之后,觉得全身疼痛稍好了一些时,才自己慢腾腾地挣扎着想站起来。
好不容易站起来了,可是腿脚刚一着地就痛得钻心,晃晃悠悠地站不住,又要倒下,就在这时忽然被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习惯了人世冷漠、习惯了没有人同情、没有人帮助的他,反而还有些接受不了,使劲地扒拉着那人抓住他的手,由于抓得太紧他不仅没有扒拉掉,还身子一歪倒在了抓他的人的身上,万般无奈,不得不接受此人的帮助。
这人叫罗小亮,别名大捶。罗小亮架着他在一个小巷背静的地方坐下后,罗小亮关心地说:“我已经看到你不止一次了,你是哪里人?怎么不回家?”罗小亮的问话罗小明就像没有听见,扳着一付冷若冰霜的脸孔,直视前方。罗小亮接着说:“你一个人在这个城市呆了多久了?你不能长期这样下去,应该过有尊严的人的生活。”
罗小明,不仅没有回答罗小亮的问话,还冲着罗小亮大吼:“你怎么还不走,你快走。”他这一吼,罗小亮望了他一眼后,真的起身走了。罗小亮走了,罗小明又惘然若失,看着罗小亮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禁流下了眼泪。
就在他罗小明还动弹不了,又饥肠辘辘,感到他自己没法活的时候,罗小亮双手捧着用荷叶包着的热腾腾的包子,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关爱地说:“吃吧!”罗小明无比惊奇地看了罗小亮一眼后,毫不客气地用他脏兮兮的手,抓起来就吃,一口一个,狼吞虎咽。瞅着他的罗小亮关爱地说:“慢慢地吃,小心噎了,全是你的。”
罗小亮的话等于白说,,罗小明仍是风卷残云,十来个包子一会儿就消灭了,还将荷叶从罗小亮的手里夺过来,舔上面的油,让人看了既可怜又丑陋。罗小亮什么话没说,转身又走了,一会儿又捧着一包包子来了,递到他的面前说:“吃吧。”一会儿的功夫也全消灭了,罗小明用脏兮兮的衣服袖子擦了一下嘴,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这包子真好吃,你是怎么弄来的?”
“弄来的!是花钱买的。”
“你也有钱?”
“为什么我就不能有钱!你也应该有钱。”说到这里罗小明低头不语了。罗小亮自言自语地说:“城里人也太狠心了,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共产党怎么就不到城里来,也共他们的产,看他们还牛屁臭哄不。”
罗小亮说的这几句话,都说到他罗小明的心里去了,一下子将他们俩人的心也拉近了。这时罗小明才认真地看到了罗小亮一眼,比他高出一头的大个儿,宽脑门,虎头虎脑的乍看他的块头,像一个大人,只是再细看他的圆脸蛋上,还是一脸嫩肉和稚气,跟他一样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于是,罗小明好奇地问:“听你说话,也是乡下人罗!”
“那当然,我的乡下多好,站在自己的家门口,在白云蓝天的底下:远处是山,近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和地,田地里是一天一个样,一天一个颜色,到了秋天,满眼的庄稼是黄澄澄的,黄的耀眼,黄得可爱,谁见了不高兴。那是什么滋味!这城里憋死人了,除了房子就是马路,再就是人,真没劲。”
“你的乡下那么好,跑到城里来干什么?”罗小亮的脸马上一沉,一下子变老了,用低沉的声音坦然地说:“还不是农民运动给闹的,我家就几十亩田,也就是一个小地主。我爹娘还是整天提心吊胆的,就怕农会把他们用绳子绑了,戴上高帽子去游斗。我爹娘怕我受连累,给了我一些钱让我跑到城里来,躲躲风头,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跑出来了,又稀里糊涂跑到了这个不会有农民运动的小城里。”
说到这里罗小亮忍不住地哭了,悲悲切切地说:“不知我爹娘现在怎么样了?”
罗小亮这么一说,如此一哭,勾起了罗小明的心事,也忍不住地哭了。俩人各自哭各自的,谁也没有搭理谁。哭了一阵子后,罗小亮奇怪地问:“你哭啥?”
“我也没有家了。”
罗小亮惊愕的“你也没有家了!你的家也在乡下?也因为农民运动?”罗小明止不住地点头。就这样他们越谈越近乎了。
原来他们不仅是一个县一个乡还是一个村的,而且还都姓罗是没有出五户的本家兄弟。罗小亮比罗小明大两岁,由于罗小明从小随父亲在远离家乡的城里,俩人不认识。罗小明不了解罗小亮家的情况,但罗小亮对罗小明家的情况,非常清楚,因为罗小明家是当地最有名的大地主,何况他们就在一个村。
他们这一对曾不相识的本家兄弟,又在同一样的遭遇、同一样他们认为的苦难,在他乡相逢,此时此刻格外感慨万分,倍感亲切,也倍感悲哀,不禁俩人惺惺惜惺惺地抱在一起又痛哭了一阵。
而后,罗小亮抹了抹眼泪说:“我扶着你慢慢走,带你去货运站,去见一个人。这个人姓曹,我们都叫他曹叔,他有一颗菩萨的心,我就是在货运站流浪时被他看见了,他主动收留了我。将我安置在站上一个废弃的列车厢里住,在货运站的食堂里吃饭。名义上是搬运工,曹叔和工友大哥们对我都很照顾,大的货物都不让我搬,每天干的活不多,给的工钱还不少,是过的神仙的日子。工友大哥们看我长得敦实,都叫我大捶,以后你也叫我大捶吧。
我们到了货运站见到曹叔后,你就可怜巴巴地说:没爹没娘没有家,别的不要多说,曹叔看你可怜肯定会留下你的。”
罗小明在罗小亮的搀扶下,边走边说,出了城,到了城郊的铁路货运站,见到了货运站的站长曹叔。五十多岁的老曹,看到罗小明的样子,就顿生怜悯之心:“关切地问,你怎么不回家?”
罗小明,于是可怜巴巴地说:“曹叔,我没爹没娘,没有家。”话出口,就悲痛万分地哭天抹泪。心地善良的老曹,顾不上再问别的,赶紧心疼地拍着罗小明的肩膀说:“不哭了,留下吧。”又对罗小亮说:“你多照顾他一点。”
罗小明就这样也当了一名‘搬运工’,老曹给了他一床旧棉被,同罗小亮住在一起,开始了他流浪后的新的生活。
由于罗小明从小一直在城市里过的是公子哥的生活,从来没有干过体力活,再加上又过了一年多,风里来雨里去,食不果腹,睡无住所的流浪生活,瘦得皮包骨,手无四两之力,无论小的轻的东西都搬不动。老曹也没有难为他,当知道他上过学念过书,就让他负责发筹子、记账,也不少给他工钱。
由于罗小明流浪以来没有洗过澡、洗过头,头上长满了癞子,头发也掉得差不多了,工人们谑称他为小秃子,他也没有反对,慢慢地在货运站小秃子成了罗小明的大名。罗小明的名子不仅没有人叫,连他自己也慢慢地淡忘了。
以下的小秃子就是罗小明。
对小秃子来说,到了货运站,不仅有了一个安身之处,而且不再孤独,还有了友情。尽管与他当保安团长的公子时的生活没法比,但与他的流浪生活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让他像做梦一样。
生活的环境和质量变了,他的人也开始在变,不仅不再蓬头垢面,衣服褴褛,有了人的模样了,而且长期被扭曲了的心灵,也在慢慢地回归,找到了做人的感觉和应有的尊严。不再横眉冷对这个世界,不再仇恨所有的人。按照他的标准在他的心里,觉得在这个世上不仅有坏人也有好人,货运站的人都是好人,在货运站有了他久违了的笑容。只是到了城里见到了阔少和靓女,才笑不出来,才露出了心中的嫉恨,骤然暗自哀叹自己的命苦,忘不了对共产党的仇恨,在心里咒骂几句共产党:我与你不共戴天!
同小秃子、大捶住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叫姜成文的。他比小秃子小一岁,与大捶同乡不同村,有一些面熟。由于他父亲是祖传的道士,是专门给死人做法事超度亡灵的。属于迷信职业,因此姜成文的爹娘也非常担心受到农民运动的冲击,他的爹娘也是怕他在家里受委屈,给了他一些盘缠,让他悄悄地跑出来了。也跑到了这个城市,在街上巧遇上了大捶,也是在大捶的引荐下成了老曹底下的一名工人。工友们见他机灵,就叫他小猫子,他很喜欢这个名子,很快成了他在货运站的大名。
寒暑易节,时序更迭,小秃子在货运站生活已两三年了,他虽然早已一头青发,成了一位壮壮实实的少年了,工友们依旧叫他小秃子,他也不反对。
炎炎夏日的一个夜晚,正在梦乡中的小秃子,忽然被一阵急骤的枪声惊醒,货运站乱哄哄的听到有人在喊:“快跑呀!共产党八路军打过来了!!”共产党在小秃子的心中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惊愕中的他如惊弓之鸟,随手拿了身边的几件换洗衣服,不顾一切地跟着大捶和小猫子从车厢里跳下,撒腿就跑。
茫茫黑夜往哪里跑?他们心中没有目标,只凭哪个方向没有枪声就往哪个方向跑,在奔跑中他们三人跑散了。枪声过后,大捶、小猫子和其他工友们都回到了货运站,没有了小秃子。老曹要货运站所有的人到货运站的周围去找,找了一天未见小秃子踪影。老曹和货运站的工友们对小秃子的命运,是凶是吉牵挂在心,大捶和小猫子还抱在一起哭了,担心他是不是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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