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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山村里飞出的金凤凰
光阴荏苒,在中南女子干部学校学习的小英子,也就是羊廷英,经过了近两年的学习毕业了。在学习期间她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被分配到沅水县柏枝区团委工作。她兴冲冲地经过长途跋涉去报到,接待她的是沅水县柏枝区区委副书记兼团委书记的吉权。
由于羊廷英,虽然容颜姿色依然艳丽如前,但她的模样却大不一样了,过去是一身土布山村妹子的着装,后背甩着一条缠着红头绳的大辫子,清秀文雅而又有些山野之气的山村姑娘。现在从头到脚全是一身灰色的干部服,上身斜挎灰色小包,两条乌黑油亮小辫垂于两耳旁,飒爽英姿,艳丽夺目,全身透彻共和国建国初期年轻女干部的气质。吉权开始并没有认出来站在他面前新来的下属,竟是曾经让他怦然心动过的茅草村的小英子。
吉权没有什么变化,还是过去的老样子,羊廷英向他递介绍信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了,惊喜地大叫一声:“你是吉权同志?”听到叫声让吉权也大吃一惊,望着羊廷英似曾见过的秋波闪闪的两支娟秀的大眼睛,让他蓦然想起并无比兴奋地说:“你是茅草村的?”
羊廷英接过话说:“我是茅草的小英子,现在我的大名是羊廷英。”也算是熟人不期相逢吧!俩人都激动不已。吉权看着坐在他的对面光彩照人的羊廷英喜上眉梢,一边看着介绍信一边连连啧啧地说:“想不到,真想不到啊!我们竟成了革命的同志了。”
碰到了熟人的羊廷英,刚才进门前的忐忑不安的心情一扫而光,也笑得合不上嘴地说:“我也想不到,我刚参加革命工作的领导竟然是吉权同志,吉书记,我真从心里高兴。”
吉权对羊廷英的接待特别热情,安置得也很周到。还带着羊廷英熟悉区委机关的环境,碰到区委的人,就主动向他们介绍:“这是新来到我们区团委工作的羊廷英同志。”被介绍的人也都主动地向羊廷 英子伸出热情的手,并热情洋溢地说:“今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羊廷英一种新的生活将要开始的激情,在内心无比的冲动,看到什么都新鲜,听到什么都亲切。
晚上吉权以领导的身份到羊廷英住的宿舍去看她,很关怀地说:“离开家快两年了,想家了吧?该回去看看了,我给你半个月的假,明天就走,回来后我们再谈工作上的事。”还问:“在学校里学习过手枪的使用吗?”羊廷英点点头。吉权立即将带去的一把很精致的小手枪递给羊廷英说:
“我们的县地处湘西腹部,现在土匪和反革命分子活动都很猖獗,为了安全我们县的干部都配备了枪,这支枪就是你的了,为了在路上安全,明天你回家就带上。”吉权并从身上掏出一些钱递给羊廷英说:“这钱你带上它,说不定在路上和在家里能用得着。”
羊廷英受宠若惊地没有敢接钱。吉权于是很亲切地说:“我们都是革命同志了,你还客气什么。”羊廷英还是没有敢伸手接钱,吉权将钱放在羊廷英的手里说:“这样吧,这钱你回来发津贴了再还给我。”羊廷英手里攥着钱,心里暖烘烘的,心想,革命的大家庭里就是温暖。
晨光初露,彩霞满天,露水晶莹。羊廷英身穿灰色干部服,斜挎着灰色挎包,身上揣着小手枪,心里充满了兴奋和激动,走上了衣锦还乡之路。赶到久别了的家乡茅草村时,天已经擦黑儿了,进了村走到家的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
到家时一家人正在堂屋围着桌子吃晚饭,谁都没有注意到她回来了(当地的居民白天所有的门都是敞开的,到天全黑了掌灯时才会关门),羊廷英进门大声叫:“奶奶、爹、娘。”听到叫声让他们都惊呆了,几乎齐声吃惊地说:“小英子!我们的小英子回来了。”
羊廷英眼珠子转悠着问:“怎么没有看到我爷爷!爷爷呢?”众人听她问她的爷爷,全都哑然无声。羊廷英正感到奇怪在不经意抬头时,在朦胧中看到了在堂屋的神龛中供着她爷爷的牌位,她立即全明了。毫无思想准备的她,倏地悲从心来,猛地甩掉了身上的挎包,疯也似地跑到神龛前立即跪下了,哇哇地大哭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羊廷英望着羊五善的牌位哀戚地哭着说着:“爷爷,爷爷,我的爷爷,你的小英子回来了,来看您了,您怎么就走了呢?您怎么就不能等一等。看一眼,平日里你百般疼爱的你的孙子呢!看一眼她现在已经是国家干部的模样了呢!我的爷爷呀!都是您的孙子不好,不应该不听您的话,不应该离开您呀!!”
羊廷英哭得悲切,说得伤心,她的爹、娘也忍不住地跟着她哭了起来,奶奶也在不停地抹眼泪。全家人又再一次地沉浸在无比的悲哀之中。
羊廷英走了一天的路,中午在路边的小店里吃了一碗米面,本想回家好好地吃上一顿久违了的,早就回味无穷的家乡饭菜的。万万没有想到对她情重如山的爷爷离她而走了,她现在只想哭,别的什么都不想。桐油灯下,她已经哭得死去活来了,眼泪快干了,夜也深了。
羊廷英的奶奶、爹、娘都心痛地劝她说:“英子,你爷爷刚走的那会儿,我们也跟你一样,心里难割难舍地不吃不喝,慢慢地也想通了,人已经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现在活着的人还要好好地活下去,要不,你爷爷在哪边也会心有不安的。这样一想我们就哭得少了,才开始过正常的生活。你也要想通啊!听话,你现在的肚子肯定是很饿了,先吃点东西,然后上床去睡觉,老这样下去你爷爷肯定心疼你的。”
羊廷英对他们的话只当没有听见,不停地抽搭地哭着问:“我爷爷是得什么病走的?”
她的爹、娘,未开口先流泪,苦楚地说:“说来话长,还是因为你啊!在土改中的一天,忽然在村里传开了,雷自立的家要定为地主阶级成份。你以后要进这个家的门,你爷爷能不着急吗!他说的最后一名话是:是我害了我的孙子,把她往火坑里推,我没有脸见她,我该死。”
当羊廷英听到雷家要定地主阶级成份,她的爷爷就是因此着急没了的时,一瞬间她的头大了、炸了、蒙了、精神崩溃了,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急得她的爹、娘差一点要去请王芬芳。
当羊廷英缓过来了这口气,坐在了地上,黯然销魂的她,有气无力地对她爹、娘说:“爹、娘,你们都去睡觉吧。”
她娘忙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不能不吃东西呀!”
“娘,不要费事了,我现在真的一点也不想吃,你们就让我在爷爷的跟前多呆一会儿吧。”
“那好,我们睡觉去,你也不要呆得太久,我去将你的床铺铺好了,一定要早点儿去睡觉。”
油灯熠熠,万籁俱寂。经过学习,深感地主成份份量的羊廷英,脑子里已乱成一团麻,失去了爷爷的悲哀、对她有再造之恩的恩人,未来的婆婆,现在是地主了,在她的心头痛苦地沉重的就像是被一座大山压着一样,与对雷自立难割难舍的钟情,搅和在一起。不谙达世情的她,两眼茫茫,不知所措,六神无主,在内心叫苦不迭:我小英子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
她在妇女干部学校主要接受的是阶级教育。学习了社会发展史,明白了劳动人民创造历史的真谛,社会主义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懂得了地主阶级对社会的反动,听了苦大仇深的贫苦农民对旧社会的控诉,看了《白毛女》话剧、《赤叶河》歌剧等,地主对农民血淋淋的阶级压迫和剥削,让她深入骨髓。让她对地主充满了无比的阶级仇恨,在她的心里地主是与人民不共戴天的敌人。
经过学习让羊廷英非常清楚,作为一名国家的干部,最起码的条件就是要具备一定的阶级觉悟,能够态度鲜明地、坚定地站在人民的立场上与包括地主在内的各种阶级敌人进行无情地斗争。在阶级社会里只有阶级的爱,只有阶级的恨。在学校里她看到一些出身剥削阶级家庭的同学,写血书,向党表示忠心和决心,要与自己剥削阶级的家庭从思想上划清界线,从行动上一刀两断,让她受到了很大的教育。她万万没有想到,自认为一身干净清白的她,也面临了同样的问题,同样的考验。
要不要去,走进是地主的未来婆婆家的门,向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恩人,现在的人民敌人,地主分子王芬芳去感恩??
她现在非常清醒地知道,要进王芬芳的家门去感恩,与她现在的干部身份,是绝对不相容的。她也知道,她这次回来了,不进王芬芳家的门,不去感恩,在茅草村人的眼里她就是忘恩负义,要遭到众怒和指骂。她更知道,回到了茅草村不进王芬芳家的门,今后也难见她的心上人!!!
还未完全涉足社会的羊廷英,政治上欠成熟,就碰上了人生路上如此的难题。她该怎么办?让她的身心都不堪重负,哪里还有心思吃喝,哪里还有心思去睡觉,痛苦得抓耳挠腮。油灯如豆,暗淡朦胧,她两眼望着爷爷的牌位在发憷、发呆。
她的爹、娘虽然躺在了床上,看到久别、思念的女儿刚回到家就如此悲痛欲绝,不吃不喝不睡,做爹娘的心疼得那里还能睡得着。一再从他们的房子里走出来催促羊廷英吃点东西,一次次地催促她赶快上床去睡觉,羊廷英就当没有听见,无动于衷。时间长了她的爹、娘心疼地急了,硬是将她从堂屋里拖到了她的房间按在了床上。
羊廷英虽然是穿着衣服躺在了床上,但奔波了一天的劳累,只要她将心里的悲伤和烦恼稍微放下一点,马上就可以进入甜蜜的梦乡。可是满腹的悲伤和烦恼,在她心里就是一点也放不下,也挥之不去,最让她焦虑的是:天亮以后,她该怎么办?要不要去进是地主的未来婆婆的家门?她要不要去见,现在是地主分子,她曾口口声声亲切地叫过的王姨娘,向她由衷地感恩?----。
羊廷英无奈地想,可惜她的心上人自立哥,没有在她的身边,他要是在身边肯定会告诉她该怎么办。她非常害怕黑夜过去,不知如何去面对天明的到来。
雄鸡不知人焦愁,到了该叫的时候它照样喔喔地叫。啼叫声声,叫得羊廷英心慌意乱,心想不能再犹豫了,再不做决断就晚了。她反复忖量后最后选择了逃避。
羊廷英麻利地起床后,拿上挎包走到了爹、娘的房间床跟前说:“爹、娘,现在带我到爷爷的坟地去,我要去给爷爷磕头,磕完头我马上就走。”她的爹、娘听说她马上要走,大惊失色,她娘错愕不已地很不满地说:“你离开家快两年,刚回到家,饭没有吃上一口,与爹娘都没有说上一句贴心的话就要走?你对爷爷的心事重娘知道,也不至于爷爷没了,在家里就不能呆了?要你的奶奶、爹、还有我会怎么想?”
羊廷英着急地说:“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爹忙说:“不是这个意思你又是啥意思呀?”
羊廷英话未说出口,忽地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流了,委屈地说:“爹、娘,你们就不要问了,我不会忘记你们和奶奶的。”
做爹、娘的不管什么情况下,总是要心疼儿女的,当他们看到小英子既难过又很痛苦的样子,顿生疼爱之心。看到女儿那一身在老百姓的眼里充满了威严的灰色干部服,特别是他们已发现小英子的腰里还别了一把让老百姓见了胆战心惊地铁家伙——枪。猛然明白了他们的小英子不仅长大了,同时也绝不是过去他们眼中的小英子,她现在是公家的人了。虽然不明白她现在为什么要走,但她已经决定的事,自有他们不懂的道理,他们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也只得依了她。
羊廷英在羊五善的墓前,长跪不起、依恋难舍。久久不得不走时,很郑重地向她的爹娘叮嘱,“我回来的事,你们对谁都不能说。”
羊廷英就这样,来也突然,走也突然。这是羊廷英兴冲冲在回家之前,千万没有想到的。
就在羊廷英走后的当天,茅草村两个起大早放牛的娃娃说了一件令茅草村人瞠目以对的事。在天麻麻亮的时候,他们在朦胧中看见小英子了,从村里往山外面走呢,公家人的模样威风得不得了呢!
让听说的人心里一愣一愣的,还直发毛,忙说:“你们看走眼了,怎么可能呢?”并让他们暗想:两个娃娃该不会是见到鬼了吧!这可不是好的兆头。听说的人都死死叮嘱两个娃娃说:“千万不能跟小英子的家里人说啊”。没有不透风的墙,小英子的爹、娘听说后,让他们哭笑不得。
其实,羊廷英回到了久别的家,又如此急匆匆地走了,完全是她的爹娘向她少说了一句活,而造成的。她的爷爷的确是听村里的传闻:王芬芳要定为地主成份,体弱多病的他,刹那间一着急,一口气没有接上来,过世的。
可往后的事,在土改工作组公示各家的阶级成份时,王芬芳划定的阶级成份不是地主,而是中农,这关键的一句话,羊廷英的爹娘没有顾得上对她说,当然也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对她的重要,想到一定要对羊廷英说。
羊廷英当时也因猛然知道,她心爱的爷爷是因为她的恩人、未来的婆婆要定为地主阶级成份着急过世了的,这双重的不幸搅和在一起,既让她悲痛欲绝,也惊慌失措,心里已乱成一团。压根儿就不可能想到,意识到她的恩人、未来的婆婆要定地主阶级成份,他爷爷听到的只是传闻,就少问了一句话,她的恩人王姨娘家的阶级成份最后是怎么定的。就是这些意识不到,想不到,对羊廷英造成的误会,改变了她的人生,不过这是后话。
匆匆忙忙离开茅草村的羊廷英在路上想:就这样马上回到沅水县柏枝区去,不好向吉权说。于是她绕道到了湘西最大的城市津市,找了一个背静的旅店,住了几天,才去了沅水县柏枝区,开始了她人生的新篇章。
日往月来,羊廷英在沅水县柏枝区团委工作快一年了,羊廷英刚工作时,说是区团委,还只是一个空架子。下面没有团的组织。区团委也只有两个人,吉权是区委副书记兼团委书记,羊廷英是干事。吉权的主要精力和时间都放在区委副书记的工作上了,团委的一些具体工作主要是羊廷英在做。
羊廷英的主要工作就是结合区委、区**的中心工作,抓团的基层组织建设。首先要物色好的青年农民的苗子,以乡、以村为单位将他们组织起来,成立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学习小组。学习团的知识和有关政治理论,提高他们的阶级觉悟、政治理论水平。在条件成熟时先发展他们入团,然后以这些人为骨干再发展够条件的适龄青年农民入团。逐步在各村,成立共青团小组或团支部,在乡成立团总支。他们计划力争在二、三年内当团员发展到一定数量后,召开全区的团员代表大会,选举区团委委员、区团委书记、副书记。
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这种开创性的工作对一个刚参加革命工作的羊廷英来说,既是难题,也是难得的锻炼机会。她边干边学,敢干敢闯,能吃苦耐劳,在工作中增长才干。她的工作主要都在乡下,在区委机关的时间很少。
沅水县柏枝区地处湘西的腹地,山区占了全县总面积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高山绵绵、林海茫茫、山谷深邃、沟壑纵横、奇峰怪石,还有大大小小迥异的洞穴,深藏其间。这种特殊的地质地貌成了历来土匪的盘踞之地,也是各种野兽栖息之处。在山区可耕地很少,且非常分散,所以居民的居住也很分散,一个自然村最多也就是十几户人家,小的只有几户。一个行政村由几个自然村组成,从一个自然村到另一个自然村,都要翻山越岭。这里的山路都是凹凸不平的羊肠小道,路陡坡急。在这种环境和条件下工作的艰苦是显而易见的,还要有一定的胆量。
好在羊廷英生在山区,长在山区,既有女孩子的温柔、秀气,也有山里人悍勇之气。她的家乡的山虽然没有这里的山高山深,但毕竟都是山。对于山,她不仅不害怕、不陌生,还有一些亲切感。在山的面前从不发憷,再险再难走的路也能走,而她有些发怵的倒是土匪和野兽。不过她的身上有手枪,也给她壮了一些胆。为了她的安全,作为她的顶头上司吉权,起初只让她去离区委较近的乡和村,当天去当天能回。后来胆子也大了,受到的锻炼也多了,才去了一些较远的较偏僻的乡和村。
吉权对于羊廷英的工作,在他的心里是很复杂的,从工作上讲,他是领导,当然要鼓励她多下去,积极地开展工作。但是他对羊廷英的安全也特别地牵肠挂肚,生怕她有什么闪失,这种担心和牵挂除了领导对下属应有的关怀外,对吉权说来对羊廷英又多了更深一层的关心。
当年在茅草村吉权与羊廷英偶然相遇,让吉权一见心动,在羊廷英的身上让他感觉到了难以名状的魅力和吸引力。那时在茅草村工作的他,只要没事或晚上睡觉,眼睛一闭羊廷英的靓丽倩影,就在他的脑子里萦回久久挥之不去。只是那时他的身份,不允许也没有机会与羊廷英有进一步的接触。离开茅草村后,随着时间的推移,羊廷英在他的心中才慢慢地淡去了。
吉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像是天成人愿,羊廷英忽地又出现在他的面前,竟然成了他的直属下属,让他颇有天上掉下了一个‘林妹妹’的感觉。这种感觉虽然开始是朦胧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羊廷英的心思越来越重了,不过他还只能深藏在他的心里,只能表现在对她工作的支持和对她安全的关心上。
羊廷英每次下乡,吉权总是要以领导者的身份不厌其烦地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每次她到哪里去,还要用电话向哪里的有关领导打招呼,说几句要他们对羊廷英的工作的支持和保证她的安全的话。
羊廷英在下乡的经历中,有与土匪遥遥相逢过,由于她的勇气、沉着和坚定,还是土匪心虚跑了。有惊无险,吉权知道后既后怕,又很钦佩。
羊廷英的工作很有起色,工作能力也提高很快,现在,在青年农民的面前讲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说得头头是道,还滔滔不绝。特别是她的乡音,在本土的青年农民中很有鼓动性和亲和力,听得亲切、听得入耳、入心。对于羊廷英在工作上的表现,吉权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喜在心上,在不同的合适的场所没有少表扬她。
随着时间的推移,吉权对羊廷英的爱慕之心越来越重,很想将他心里的这些秘密大胆地向羊廷英表白。但他从传达室老殷头的哪里知道了,经常有人从朝鲜给她来信,直觉告诉他,羊廷英已经名花有主了。既然信是从朝鲜来的,那就是一名现役军人,军人的婚姻是要受到法律保护的。与现役军人的恋人谈恋爱就是破坏军人的婚姻,是犯法要坐牢的。吉权自己警告自己:羊廷英是绝对不能碰的。因此,尽管在他的心里,对羊廷英的爱恋,单相思已经到了相当的程度,他只能强制地压着自己的感情,在羊廷英的面前不敢有任何地放肆。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放弃对羊廷英的恋情,他还很自信地认为,羊廷英早晚还是他的人。他的自信来自于,他认为他有得到羊廷英的得天独厚的条件和优势:首先他自己也是一表人材、年纪轻轻的就是一名堂堂的区委副书记,这样的条件对女人来说肯定是有吸引力的。再有,他现在是羊廷英的顶头上司,不仅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他还可以让她在工作上辉煌得意、在生活上满足惬意。
时间是一把双刃剑,相处的时间长了可以增加人的感情,分离的时间长了也可以淡化人的感情。俗话说得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吉权就不相信,只要他对羊廷英舍得投入,不相信羊廷英在他的面前不动心,就撼动不了羊廷英对她现在心上人的恋情。只要羊廷英将她的情感从现在的心上人身上,转移到他的身上,主动提出来与她现在的恋人断绝情人关系,再与她相爱,就没有破坏军婚之嫌了,他们俩人就可以公开地大胆地相爱了。
寒来暑往,时间又快过去一年了,尽管这一年来,吉权对羊廷英的关照、体贴有加。女人在这方面是相当敏感的,吉权的用心羊廷英早就看透了。但,对吉权没有丝毫动心,对旧情更加坚定不移。在吉权的面前更加慎言谨行,注意与吉权保持一定的距离,对他只有下级对上级的尊重,只有同志、同事间的情感,不让吉权在心里发生任何的错觉。
吉权对自己的良苦用心,没有起到丝毫的效果,引起了他的反思:认为在情感上还是投入不够,与她单独相处的时间太少,与她的接触只限于在办公室。无论从团的工作上讲,还是从培养与她的感情上讲,他都应该多与她一起下乡去,能多一些他们无拘无束相处的两人的世界。
想到这里,吉权自责地想:这主要怪我,区委副书记的工作很忙这是事实,但是也不是忙得抽不出一定的时间与羊廷英一起下乡。从思想上深处讲,主要还是对团的工作重视不够,认为,团的工作主要是年轻人的事,工作好坏对全区工作的大局影响不大,有羊廷英一人去应付就行了,况且她的工作干很不错。他是她的直接领导,羊廷英工作上做出的任何成绩也就是他的成绩,用不着他亲自出马。还有这里的山路实在是太难走了,让他这个在东北大平原长大的大个子非常发憷。总之他在羊廷英的身上,心还不纯、心还不诚。
吉权痛定思痛,既然想要找到自己的幸福,想要得到已在别人心里的人,就得下血本、就得肯花代价。现在亡羊补牢还为时未晚,于是他决定:今后不论工作有多忙,也要尽量多的和羊廷英一起去下乡,多一些两人的世界,多一些两个人相处的时间。
一天,当吉权知道羊廷英要到一个乡去主持哪里的团总支的选举和成立大会,距离柏枝镇也不算太远,当天去当天可以回来,于是,他决定同羊廷英一起去。当羊廷英,英姿焕发从区委机关的大院向外走时,吉权在她的后面叫:“廷英,我同你一起去参加你们的会。”
羊廷英听到吉权要同她一起下乡去,忙回头又惊又喜地说:“好哇!领导今天亲自出马,团员们肯定会高兴死了。”说到这里羊廷英一本正经地双脚一并,举手向吉权行了一个礼,莞尔一笑地说:“感谢领导对团的工作的重视和关怀。”吉权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感谢什么,这也是我份内的工作嘛!”其实羊廷英并不知道吉权真正的心事。
吉权、羊廷英出了柏枝镇,羊廷英问:“领导,我们走近道还是走远一点的道?远道要多走十多里路,路好走一点;近道要翻两座山,路不太好走,特别是要走一段不像路的石头路,要在石头的缝隙中间穿行,还必须经过一块斜躺着的光滑的巨石,它的下面就是万丈深渊,要是掉下去那可是不得了。”吉权说:“你不要吓唬我,你每次走哪条路,我们今天就走哪条路。”“那我们就走近路。”
吉权、羊廷英俩人走出柏枝镇不久,很快就进入了山区。山上树高林深,满目苍翠,小道两旁青青绿草、丛丛野花,空气中弥漫着树叶、青草、野花的幽香。吉权看着走在他前面的轻盈矫捷的羊廷英,在他的心里也是一朵灿烂美丽的花。人景相映,让他赏心悦目,雅兴十足,同羊廷英一路谈笑风生。
平日里,羊廷英眼中领导的严肃此时此刻一扫而光,在吉权前面的局促感也少了许多,她的心情也特别地好。走着、走着开始爬山了,越往上爬,坡度越大越陡。慢慢地,吉权开始有些吃力气喘了,不仅顾不上说话,要跟上羊廷英也很费劲。羊廷英时不时地转过身来,往下看吉权,冲他秋波一闪地说:“领导加油呀!”
吉权仰头望着羊廷英轻松地像小鸟一样,他的精神头也来了。等吉权气喘吁吁往上走到了等着他的羊廷英的跟前时,羊廷英有些体贴地说:“这样的路,实在是太难为从东北大平原来的我们的领导了!我们坐下来休息一会吧。”吉权求之不得,喘着气,瞅着羊廷英微红的脸蛋问:“你不累?”羊廷英自豪地说:“你看我像累的样子吗!刚走这几步就累了,那还算得上是山里人吗!”吉权啧啧地羡慕地说:“山里人,佩服!”
他们走走歇歇走到了哪段没有路的嶙峋怪石群了,羊廷英回过头对吉权说:“领导我们要在石头中穿行了,跟紧点,不然你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他们像捉迷藏似地在石头中穿行,走到了哪块大巨石的跟前了。
羊廷英快步跑了过去了,回过头来看到吉权站在石头边上有些畏首畏尾,不敢迈脚,她大声鼓励地说:“领导不要犹豫,快走几步就过来了。”吉权还是不敢迈步,羊廷英一阵风似地又跑回来了,大大方方地向吉权伸出了细嫩丰满的手,吉权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一把抓住了羊廷英的手,顿时心里一阵快感,不能自持地将羊廷英的手紧紧地一攥。羊廷英出于一个黄花闺女自卫的本能,蓦地,将手从吉权的手中猛地缩了回去,吉权顿即意思到自己的失态和失礼,脸上泛起一抹红色。
羊廷英援助之手没有了,吉权倒来了勇气,眼睛望着前方大踏步地走过了哪块巨石。羊廷英也释然地望着吉权爽朗地一笑说:“我们的领导还是很棒的。”吉权一本正经地说:“不,这说明我下来得太少呐!这样的路走多了自然就会习惯些,虽然不能同你们山里人比,也不至于发憷。”
吉权和羊廷英到了目的地,做完了他们该做的工作,已经时到中天,在一农户家吃完了派饭后,俩人又兴高采烈地往回走。在回区委机关的路上,羊廷英的心情特别地好,深感领导莅临就是不一样。
乡里的几位领导听说区里的吉副书记来了,也一个不少的来了。一个团总支的选举和成立大会,来了这么多的领导,这场面这派头,在羊廷英的工作经历中还是头一回。不仅团员们振奋不已,很受到鼓舞,她自己也是特别地兴奋和昂扬。
作为参加革命工作不久的羊廷英来说,通过今天与吉权接触,从吉权的嘴里,听到了过去从没有听到的生活趣闻琐事,不仅将他们俩人的距离拉近了,而且让她恍然感悟,原来老同志、老党员、领导他们也是人。除了工作,除了严肃,他们也有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同普通人一样的情感。通过今天与吉权的接触,在她的心中,除了对吉权的敬畏之外,少了一些神秘感,多了一些亲近感。
高兴的不仅是羊廷英,吉权亦然,深感这一趟下来得值。这是羊廷英在他的手下工作之后,他同她离开区委机关的集体环境,在只有俩人的世界里,单独相处,较长时间近距离地接触。心仪已久的异性魅力,让他心动神往。情感上的满足,让他喜形于色。还让他很意外的是,这是他第一次较深入地全面地领略到了羊廷英的工作才干。
羊廷英在这么多的领导面前、在几十人的正式场合下的长篇讲话。自然大方、语言流畅、切中主题,还有一定的政治理论水平,让吉权很有些吃惊。特别是她的浓厚的乡音,对在会的人很有亲和力,人人都张大眼睛地望着她,听得专注、听得入心。心想:当地的人在当地当干部有一定的优势,羊廷英是一位很有发展前途的女干部。想到这里,吉权对羊廷英的心更重了。暗想:一定要像今天这样多与她接触,增加感情,一定要对她好好地培养,首先要发展她入党。
吉权和羊廷英都有难得的好心情,他们走进了山区后,一簇一簇的白色茶花,浓郁的芬香向他们迎面扑来,扑棱在林间的小鸟啁啾声声,让他们心花怒放。陡峭的羊肠小道虽然很难走,吉权也来了精神,紧跟在羊廷英的身后,形影相随,还能谈笑自若。
山区的天,当地人说:是一张娃娃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阳光高照,忽地乌云蔽日,下起雨来了。生活在湘西的人,都知道当地的一句俗话:‘晴带雨伞,饱带饥粮。’羊廷英只要去门雨伞不离身,吉权也入乡随俗,这次也没有忘记带伞,好在雨下得不太大,打着伞在雨中行走,又是别有一番情趣。
只是,时间一长,走在湿漉漉的路上,鞋子上粘满了发黏的黄土泥,脚步变得愈来愈沉重,还有一些滑,对吉权来说,自然比在晴天走路要吃力多了。不过正如爱因斯坦说过的:当你与一个漂亮的女人坐在一起,是不会感到时间过得慢的。由于他是同羊廷英在一起走路,虽然步履维艰,有些忍不住地发喘,让他有一种精神的力量在支撑着他,一直与羊廷英跟得较紧。不知不觉他们走完了一半的路程。又到了曾经让吉权发憷的哪块巨石的前面。
走在吉权前面的羊廷英,先使劲在湿漉漉的草上磨蹭干净了鞋子上的泥,然后脚下如飞,就像猴子一样敏捷,一口气从巨石上跑过去了,回过头来关切地说:“领导,石头上有水,有些滑,你先将脚上的泥巴磨蹭干净了,走在石头上千万不要犹豫不决,猛地一跑就过来了。
吉权看见羊廷英很轻松自如地过去了,虽然很受鼓舞,可当他看到巨石上湿漉漉地还在往外渗水,心里还是有些胆怯。当他意识到,这时羊廷英两眼正关切地盯着他呢!心想,我是一个大男人、领导,岂能在她的面前胆怯呢!于是他鼓足勇气,也想快步从巨石上跑过去,可是当他跑到巨石中间时,突然犹豫了一下,立即脚下打滑,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巨石上,再从巨石上掉了下去,坠入山谷,一直从山谷往下滚,经过杂草、荆棘、累累岩石,快滚到了山谷底。
根本想不到,毫无思想准备的羊廷英一下吓呆了,惊恐万状,迅即不顾一切地也从巨石上纵身往下一跳,跌落到了巨石的底下,再奋不顾身地顺着吉权从山谷往下滚过的杂草、荆棘和岩石,向山谷底下奔去。一路奔跑一路大声地喊叫:“吉书记!吉书记!”快到山谷底时,她看到吉权躺在一块长满了苔藓的大岩石旁,原来当他滚到这里时被这块岩石截住了,没有滚到山谷的最底下。
羊廷英奔到吉权的身边后急切地问:“领导,您没事吧?”吉权没有做声。这时她看到吉权的脸上有几处正在往外渗血,立即蹲下身去,用自己的手帕给他轻轻地擦拭脸上的血液,边擦边说:“都是我不好,不该带领导走这条路,还好,没有伤到眼睛,只是滚下来时被沿途的草呀,小树枝呀什么的划破了一点皮。”
吉权睁开眼睛望着羊廷英强装笑脸有气无力地说:“这怎么能怪你呢!我一个大男人还要你保护,这只能怪我自己太笨。”
这时羊廷英抱着吉权的上身,想让他坐起来,刚一动吉权陡地一声大叫:“哎哟!”
吉权这一叫,羊廷英被吓得全身一哆嗦,赶紧将吉权放下。着急地问:“领导怎么哪?”
“我的左腿就像不是我的一样,只要一动就痛得要我的命,我想可能是摔坏了?”羊廷英听到吉权说,他的腿,可能被摔坏了,顿时惊恐万状,盯着吉权不知所措,眼泪也禁不住地往下掉。
这时天上还下着蒙蒙细雨,雨水和羊廷英的泪水混在了一起往下流。她稍微镇静后,用商量的语气对吉权说:“领导,我们是不能老呆在这儿的,必须在天黑之前,走出这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山谷。”
吉权想到他的腿一筹莫展,很为难地说:“我现在躺着起都起不来了,还怎么走呀?”羊廷英很认真地说:“我背你走。”
“你背我?”吉权连连摇头地说:“这坚决不行,我这么一个大个子男人,你怎么能背得动我咧?”
羊廷英信心十足地说:“你不要只看我个子比你小,我是山里人。我担心的是你的腿,要背你肯定要动它,一动你就会痛,只要你不怕痛,我们可以试一试?。”
吉权望着羊廷英坚定、自信的大眼睛,他还能说什么呢,再痛也只能忍着,于是点头让她试试。
这时羊廷英先从吉权的背后将他慢慢地扶起来坐着,这一动吉权的腿果然痛得钻心。他只能咬紧牙关忍着,虽然没有叫出声来,可他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羊廷英又到吉权的前面,背朝着吉权蹲下,要他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再使出了她吃奶之力,使劲一挺将吉权背在了背上。
吉权是东北的快两百斤重的大个子,还有些发福,羊廷英是湘西的山妹子,身体矮小,小个子背大个子不仅上下不对称,而且也让羊廷英不堪重负。俗话说得好,狗急了还跳墙呢!羊廷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情急之中调动了全身的潜力。好在她是吃山里饭,喝山里水长大的,身子骨结实,肌肉有劲,从小又有过负重的锻炼。这时的她在没有路的荆棘、杂草、灌木、山石中,深弯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十分艰难地背着吉权从山谷往外走。
羊廷英虽然被吉权压得喘不过气来,心在突突地跳,但是在她心里想的是吉权的腿,一字一顿地喘着气问:“领导,你的腿很痛吗?实在忍受不了,就大叫几声。”没有听到吉权的反映,以为吉权没有理睬她,她也没有想得太多,继续不停地咬紧牙关走她的路。她那里知道每走一步吉权受伤的腿,就要被颠簸一下,只要颠簸吉权就痛不欲生,所以吉权早就痛得晕厥过去了。
重如山、步维艰、路难行、道遥遥,羊廷英是多么想一步就走出这个雨蒙蒙阴沉沉的山谷啊!可山谷深深,难见到尽头。她是多么想碰上一个人啊!可是当时不仅没有人迹,鸟儿的踪影也没有。
天公不知凡人苦,刚才蒙蒙的细雨,忽然变得稀里哗啦。吉权在她的身上更重了,从山谷往下流淌的水变大变多了,冲击着羊廷英的双腿,让她的身子晃晃悠悠的,不仅迈步更艰难而且还要防止摔倒,这一切的一切对羊廷英的毅力和意志都是极大的考验。
她想:共产党员为了革命死都不怕,她现在的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她在心里自己鼓励自己,我现在虽然不是共产党员,我是山里人、我是一个革命干部、我背的是领导,我就是累死,也要将我的领导背出这个山谷。这是革命的需要,也是一个革命干部的责任,也是我们山里人的骨气。这时在羊廷英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勇往直前,坚强、坚强再坚强;挺住、挺住再挺住;千万不能倒下、千万不能停顿,一定要走出这个山谷。
羊廷英弯着九十度的腰,驮着如山一样沉重的吉权,在齐腰深的杂草、荆棘,脚下水流的冲击和累累的卵石上,挣扎着拼着命,积寸步为大步,走呀!走呀!走呀!
羊廷英胜利了,终于走出了在她感到漫长得无尽无头的山谷。眼前出现层层叠叠的梯田,和生长在梯田里绿油油的稻子,在风雨中摇曳,像在热情地,赞颂地向她招手呢!她笑了,也倒下了。等羊廷英醒来时已躺在门板上,被人抬着走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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