疍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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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致发现自从白龙镇到龙西镇的道路修好后，白龙镇的学堂里面不光普通汉族人家的小孩都来上课，而且附近少数民族和疍人的小孩年轻人明显增多了。以前白龙镇七八间教室一般就够了，自从镇上公告以后基地所发的工资和本人文化课数学课的学习成绩挂钩后，这学堂里面现在十二间到十三间还坐的满满的加塞的。罗致和罗娟已经从初级班升到小学班了，这学堂现在是按初级班（扫盲班）--小学班---中学班---专业班几个阶段，暂时白龙镇最高级的是小学班。初级班升小学班其实要求并不高，一般熟记三四百常用汉字，能够按老师要求写一篇五百字以上的“作文”，“作文”内容条理分明，造句通顺，用词得当不跑题一般笔试就可以过关。然后就是口语，口语要求发音相对清晰清楚，能够和口语考官熟练的对话，就可以通过。数学课更简单了，1到100的数字加减法，九九乘法口诀，和一些简单的乘除法。
说句实在话，这些条件对罗致这么大的孩子来说，只要用心，一个月就可以升到小学了。升到小学可就难多了，不仅要学习更多的汉字，而且已经接触到中华文明汉字的精粹--诗词类的文言文，这些都还不是很麻烦，最残忍就是数学开始复杂了，已经有什么一元一次方程式，还有什么圆的面积长方形正方形梯形的面积的公式需要熟记于心。
罗致现在上课的这间教室里面基本也坐满了男孩女孩，从大概八九岁到二十几岁的都有，年龄跨度比较大，很多都是镇上的，也有一部分不是镇上的住户。从衣服上看应该是附近的幢（壮）族瑶族还有疍民，要知道这时代孩子能够念书识字对一个家庭来说是一件大事，家里再穷再苦，孩子去上学，娘也必须把孩子穿的干干净净的，哪怕爹和娘在家都没衣服穿，也要让孩子在老师面前穿着自己民政的特色衣服，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好讨老师的喜欢。所以这些孩子是哪个民族的罗致看衣服一眼就看的出来。
还有一会才能上课，这会大人们有的刚干完活正在吃饭，还要一会才能来教室这里，但是很多孩子已经吃过饭没事干早早的来到了教室前，有的在地上写写画画，有的三五成群在一起聊天吹牛跑跑闹闹，这会就是孩子们的乐园。罗致拿着一截树枝，在地上默写着昨天学的长方形的周长和面积公式。突然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专心默写的罗致没有抬头，但吵闹声不但没有很快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态势，罗致皱了下眉头，直起身子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不远处三四个十五六岁的壮族少年，正在拉着一个比他们都高一点，约莫十六七岁的疍民少年撕扯。
这几个人罗致都认识，领头的壮族少年叫岩，因为壮族人这时候一般都是有名无姓，壮族遭受朝廷的压迫和歧视，因此选择用借姓的方式，以前是没有姓的。像现在广西土生土长的姓氏一般有黄、韦、覃、陆、罗、农、莫、庞、梁、蓝、雷等，当然这里没有办法一一列举。
那个被这几个壮族少年撕打的疍民少年叫徐潮生，疍民比较大的姓氏有麦、李、石、徐、苏、钟、梁等等，潮生这个名字在疍人里面很多的，还有海生，水生这类的。
这不是第一次徐潮生被欺负了，其实徐潮生的情况也代表了疍人的生活现状，到岸上被当地人欺负抢劫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这有着悠久的历史原因--疍民可能源于古代的百越，长期以来他们受到陆地上的汉人的严重歧视，被视为贱民。疍民对自身起源的说法就纷繁不一，比如：认为远古时天上掉扫帚，在地为汉、在水为疍；自认是被汉武帝灭国的闽越人后代……而许多古代志书都认为疍民是秦汉时期亡国于西汉的闽越人后裔，即“蛇种”，而所谓色目人后裔的说法皆为疍民的附会之词。历史上，疍民被陆地汉人歧视而不准陆居，终生以船为家。他们的经济来源主要为近海和内河渔业、水上客货运等，大部分人生活非常贫困，而且生活很容易受到台风等自然灾害的威胁。明朝以前，官府不把流动渔民入册，是没户籍的，等同野生野长，死后不准在陆地埋葬，只好葬在沙滩形成的沙岗地带，一些沙坟逢大雨后，尸骸抛露。有民歌唱：疍家水流柴，赤脚唔准行上街，苦水咸潮浮烂艇，茫茫大海葬尸骸。明代之后疍民被编人专门的户籍，但是疍民与乐户、佃仆、惰民、九姓渔户、娟妓、优伶等同属一类、皆属贱民阶层。尤其当时的官方从法律上确定其"贱民。的地位。其身份地位和一般人相比是不平等的，如犯法量刑要比一般人重。法律还规定疍民：不准上岸定居，不准与陆上人通婚，不准入学读书，不准参加科举考试，不准与一般人通婚等。上岸与陆上居民做交易时，低头弯腰地靠着路边走，凡是熟悉疍民生活的人，到了河海地区，眼便可分辨出置艇和疍民。疍民穿新衣上岸，衣服往往被陆上人撕破嘲笑户。但是不可忽视的是，疍民始终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
罗致现在还不懂像什么中华民族各族一家这样的大道理，平常也不是冲动的人，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在教室前有打架的就脑子一热，冲了过去一把拉着岩：“住手，不能打人！”
拳头举在空中的岩扭头一看是罗致，就有点犹豫了，毕竟罗致是最早参加学习的学生，而且学习成绩非常好，一直是班级的学***，现在在这里学习的学生基本都认识罗致：“罗致，没你的事,你让开。”
罗致紧紧抓住岩的手腕“怎么回事？有事情可以说，为什么打人呢？”
岩死死的盯着徐潮生：“他是疍民，必须打他。”
旁边突然有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响起：“为什么就必须打疍民呢？”
岩的年纪还小，说不出上面道理：“你不懂，疍民就得打，不打不行。”
刚刚吃完饭赶过来的刘远方笑笑走了过来：“你先放开手，然后给我讲一讲为什么要打疍民的道理，讲的好，我帮你一起打，你要讲不出来道理，你觉得以后怎么办合适呢？”
几个孩子扭头一看是刘远方，几个壮族少年的气焰马上消失了，赶紧松开手低头讷讷道：“刘老师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疍民，但是我阿爹告诉我见了疍民就可以打，打了回家也不挨罚。”
蹲下身子，刘远方帮徐潮生整了整衣服，又帮岩这几个浑小子把衣服拉好：“嗯，你阿爹说的也没错，但是那是以前的事情了，你看你们现在和潮生在一个班上课，知道这叫什么吗？”
有点不好意思的岩忸怩了一下，瞟了一眼刘远方笑眯眯的脸：“嗯，知道，叫同学。”
刘远方轻轻拍拍岩的肩膀：“对啊，你们现在在一个班上课，是同学，如果将来像老师一样都当兵，那你们就是战友，战友你们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岩瞄瞄徐潮生,轻轻摇摇头：“不知道。”
刘远方扭头看向徐潮生:“你知道吗？”
两眼噙泪的徐潮生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刘远方点点头：“战友是指在军队同一单位同一时期服役的人。战友，就是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干在一起，死在一起。战友就是可以把唯一一个馍让给你吃的人，战友就是在战场上让你可以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他的人。”
轻轻拉起两个少年的手让两个少年的手相互握在一起，刘远方拍拍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缓缓的说：“努力学习吧，现在你们是同学，以后你们可能会成为战友的。”
夕阳下，两个不同民族的少年涨红了小脸，握紧了刚才还挥拳相向的对方的手，刚才的小小冤仇在两个少年脸上绽放的笑容里灰飞烟灭。
扭过身，刘远方轻轻默默罗致的脑袋：“这次不错，虽然就你个子最小，但是做的很对！表扬一次哦!”
一瞬间，得到表扬的罗致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呆呆的看着刘远方：“远方哥哥，我也要像你这样，我想当你这样的兵。”
温和的笑笑：“可以啊，但是你首先要学习好哦，只有好好学习，并且每天锻炼身体，长大了才能当兵。”
夕阳的余晖里，越来越多吃过饭赶过来上课的青壮年男男女女自发的聚在刘远方的身边，有的说着自己的理想，有的问刘远方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这时的刘远方就像一位和蔼的老师邻家的哥哥一样，温和从容的回答着学生各种奇怪的问题，逐步慢慢的引导他们的思想在正确的道路上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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