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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都是风流惹的祸。看来野花还是家花香,路上的野花,你千万别去采。不提也罢。你可听说鸟有鸟语、蛇有蛇令一说?”蛇医问道。
“孤陋寡闻,没听说过。柳前花下,人与鸟能通话。例子耳熟能详。因为鸟有灵性。章二弟也会,是个中高手。蛇令之说,到底是咋一回事?请细细解释。难道老爹,哥一家子,及我的妻子的死,也与蛇令有关?照话说来,只要找到此人,真凶便浮出水面,大仇可报了?”
“正是。郎中给你讲一个本人亲身经历真实的故事。很神奇的喔。这话要从十年前的一个仲夏季节说起。一日午时,地点在一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丛林里的一冷山坳中。一风华正茂,瑰姿妖态的美少女与蛇共舞。各种毒蛇甚至森蚋,象赶庙会般争先恐后的朝她爬去。蛇一下子变成小乖乖。对她俯首帖耳、摇头晃脑朝张开的锦纶绛紫色布袋爬进去,还回头朝人吐着蛇信,仿佛是告诉她,主人,俺先进去休息了。此景只持续短暂时光。捡大留小,一装满扎好袋口,剩下的让其自散。想偷偷摸近看一下,她是何方圣女。可恼的是晃眼间,手脚轻快的她从山坳里匆匆消失,未能识得圣女真容。本来已经淡忘,经历你家怪事,尘封已久的记忆悄然打开。难道出自同一人之手?那么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绝技师从何人?抑或是家传?”
“估计你巧遇的姑娘,今年大约三十五岁,年龄基本吻合。从小到大生活在一起,从未见过她有什么过人之处,普通一农妇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要说她会捕蛇,倒信……可能是邻近村庄首屈一指的高手,有不少爱慕者上门讨教。”章老二想破脑筋,也无法将此人与吕仙弄挂上钩,更别说划上等号。再者就嫂嫂那暴戾脾气,动不动大吒大吼完了还扁人。仇家何止六人。跟她有仇怨的人,我点得出人名的就超过五百人。这还没算上她在娘家未嫁作人妇前惹的人在内。跟她打过交道吃过亏的人,有谁不想生吃活剥缺少家教的她?
章伟刚的老娘勉强多撑了半炷香不到的晨光,也难以逃脱死亡的魔咒,凉凉踽踽、惨惨凄凄怆怆悲凉地走完一生。
章伟刚向窦州长把前后经过详尽讲述了一次,分析了成因。哥章伟杰****是诱因;嫂子疯颠寻衅是催化剂。
窦刺史决定亲临现场一线。
先到章民父亲章武家里。但见圆桌子,长方形櫈子东歪西倒,老人仰面躺在床脚边,血溅当场。桌櫈,床沿,床踏板血迹斑斑。死者面目全非、血肉四溅。头脸,脖颈总计多达十三刀,伤口纵深寸许,窄而修长致命伤为咽喉,喉管被活生生切断,估计为锋利的菜刀之类所伤。凶器随身带走。
接着章伟杰的二弟章伟刚,带领官方办案人员到哥伟杰家。与伟刚只隔一堵墙,同屋柱走廊,探望章花,询问案情。门没有插上闩子,伟刚喊了声嫂嫂,门一推就开了。伟刚与办案官员走了进去。章花躺在床上,脸腊纸一般白,懒言少动,整个人无精打采。窦刺史走到章花身前伏身问,章花只是不住地流泪,也不从正面回答,说一切问小叔,他知情。窦太守请她到堂提供线索。花说不是不想替亲人报仇,是身体不允许。只剩半条命了。等体力稍微恢复就积极主动到衙……窦刺史见章花她那里问不出明堂,就由伟刚做向导前往锥心坟茔勘察。去的路上,坟头旁六、七步处看到有一块土被血染红了。有的呈喷溅状散落。能从滴落的角度方向大致判断出人当时的站位,那是疯婆章花自断臂膊时流的。断臂被野狗叼走了。不远处有一只中毒而死,体型中等的野犬倒伏在灌木丛里。苍蝇嗡嗡漫天飞舞,并不时随风飘来阵阵呛人的恶臭。章花手臂于当天被路过的好心村民,挖土坑就地掩埋。坟头上,果品,甜点散落遍地。象是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搏斗。有一果实坚坚实实砸在一条迎面扑过来的竹叶青的小脑袋瓜上。蛇头被砸了个稀巴烂,干尸一般挺着,究这骇怕的场景,足以令人望而生畏。除此以外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吕仙弄拘押到堂。
“堂上所跪何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快快给本府报上堂来。”窦刺史一拍怒棋厉声喝令。
“民妇吕仙弄,家住歙州郊外的一个小山村。丈夫章草渔。长期居家养病,对夫君始终不离不弃,侍奉在床。民妇坚心似铁,畏法如天。从没干过违法违纪的行为。丈夫病重,前去恩师那里求个善缘,乞求上苍保佑夫君早日康复。不料公差不分青红皂白,伸手就抓,扪心自问民妇可没得罪差爷呀。”吕仙弄巧言令色,沉着应战。
“吕仙弄,伶牙俐齿、貌美心黑。女人本该恪守妇道。不料春深秀闼难耐,与章伟杰通奸,被其妻章花捉奸在床。为此两人大打出手。两家关系因此闹僵。从而播下仇恨的种子。而章花神智不太清爽,整天介疯三颠四,骂街叫阵。尔丑事败露,恼羞成怒,下了杀心。先是觑准机会把章家独苗送入鬼门关,出殡那天又假情假意前去送葬,听人说送的礼不轻。而你这一切都是装的。因为你已酝酿好大动作,这不过是开轴启幕戏。暗中观察,觑见章花夫妇,及公婆,妯娌共五口上坟进香祭奠疼爱的章小子。当时恰有章武在田寮北侧劳作。乘他拉屎时,你丝巾蒙面,一跃而起,疯狂的往五人身上扔毒蛇。得手后,与章武撞了个满怀。怕罪行暴露,于是乎一路尾随而去,将他杀死于家中。但章花自断右臂求生,天无绝人之路,有幸活了下来,被告想不到是吧。以上事实清楚,如若口迸半个不字,就要动非刑,三木加身,吃皮肉之苦了。”窦刺史声音朗朗。
“大人清如明镜,民妇柔心弱骨、有如善水。大人明断是非,千万不要被人蒙蔽,判断失准。”吕仙弄听了随口回答。
“取夹棍来。”窦刺史耐不住火爆性子,冲冠一怒。
套上爪子,吱吱一阵,只夹得她心一阵痴迷,两眼昏花,大叫一声昏厥过去。
窦刺史令人用冷水泼醒,令她招供。吕仙弄仍是紧咬牙关,死不认罪。再夹又晕,再泼水,还是不肯招供。只得收监,囚于高墙。
章花卧床数日。喝了几天药,身体已无大碍。请人宰了一只老母鸡饨服补力,体力逐步得到恢复。但一家五口惨死,让她无法释怀。亲人悬厝太平间。先看望公婆,相公,妯娌一眼,然后上坟冢拜祭一下自己唯一的血脉章小子,再到州衙告状。章花木然走进尸棚,伏在四位亲人的冰冷尸体上号啕大哭,哭棚之悲发乎内心是真实的。泪儿干,寸心断跌跌撞撞地走到独子的坟前哭号。哭着哭着,突然看到一只手,被毛色一身深灰的狗叼着,迎面飞跑过来,后面有一只比它更健壮的狗紧追不舍。那手太熟悉了,它不是自己的右手吗?怎么成了土狗争着抢着填肚子的小点心了?不知这只可恶的灰狗,是如何用爪子把它刨出来的,还是一直就这样无序的谁见谁吃、见者有份?邻居不是情真真意切切地告知把手深埋进土里了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恐怕世上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道得明。心头猛地一震,魂魄幽幽,情不自禁地丢下这头,奋力去追赶恶狗,大吒:“别叼走我的右手,别……”边追边拾起路旁的石块投掷,这样追了大约有五、六十步的路程。章花盘发的发簪掉了;发丝零乱了;狗也怕了,也跑不动了。这只人手是可口,但不好下咽。有人追打,不得不遗弃于路旁。不一会,灰狗汪汪地叫着,步履不稳,没走出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口吐白沫,后腿蹬了两下死了。章花披头散发飞跑过去。捡起右手,胸前抱定。左手不停地抚摸着臭哄哄的断臂呜呜直哭。一会往断了茬的部位用力按接,怎么也接不上去,心智迷乱,竟然疯了。唱呀,跳呀,叫呀一路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可恶!狗也有意跟章花大娘过不去。在田野干农活的村民,瞧了无不驻足斜着眼睛,情不自禁地嘿嘿坏笑,想不到疯婆恶人,你也有今天。呀。从今以后不会再被你无缘无故欺负了。
窦刺史一想起倒行逆施、灭绝人寰的人间惨案。苦主章伟刚,章民,章妍欲哭无泪、肝肠寸断的神情,肩上就倍感压力。只有把真凶法办,才能告慰章伟刚一家五口,章民父亲章武的亡灵。
司马虎看完怪诞不经令人唏嘘的案件,阴霾遮望眼。没有实物罪证,吕仙弄不会轻易招认。刺史也无法定谳。
只有亲临现场,二度踏勘,碰碰运气,巧的话,或许能找到蛛丝马迹。最狡猾的狐狸不管怎么审慎,还是免不了会露出狐狸尾巴,百密一疏么。然后以小见大、顺藤摸瓜,揪出真凶。
“窦刺史,本帅认为二临案发地点,很有必要。寻找被遗忘的角落,往往最不起眼的地方,就是破案关键所在。吩咐下去,重新进行拦网式筛查,不落一针一线,一孔一缝。‘管中窥豹,只见一斑’一叶知秋‘一叶遮目,不见泰山’要善于捕捉任何细微有用的东西,善于举一反三、小中见大。此案疑团重重,雾里看花,不要被假象所蒙蔽,扰乱正常思维。”
“下官也有同感。”
“即刻动身。”司马虎决定同刺史一块前去查个究竟。
司马一行风尘仆仆二探章家伤心地,制造章家灭门惨案的犯罪现场,会不会忙中有乱留下蛛丝马迹?枉死的冤魂能否看到恶魔伏法?章二弟伟刚、章武大伯的儿子章民,女儿章妍日夜盼望早日破案。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一一分解。
第三十八回    小姑子怪梦断父吉凶         猎人投入与狼斗法
且说城之北,郊外一小山村。一章姓名叫伟杰的小儿章小子,先几日蛇口丧命。过不几日伟杰携其年迈父母,娇妻,弟妹五口上坟茔祭奠。不料踩上**,被数种奇毒无比的毒蛇围攻,有一蛇心的黑衣蒙面人大白天,以毒蛇当武器掷人,更是闻所未闻。半天之内一家五口上坟,有四人相继莫名其妙的死于毒蛇之口。章花自残存命。不意章花再次燃香祭奠唯一亲生的骨肉章小子时突发意外。一眼瞧见自己下狠心亲手剁下的右手,莫名的被一只成年体形中等的灰狗叼在嘴里,尖利的獠牙不停撕扯,扯得脱骨烂皮不成样子。后面有一只步步紧追想狗嘴夺食。一会那成年狗突然发病患软脚风倒地不起中毒死亡。疯一般地抢回右手。粉粉柔肠,盈盈绢泪。惨怛无绪的一幕幕,换作谁见了也会寸心如割魄散若崩!人接连受一系列变故打击,精神反复遭到强烈刺激,伴随一口热痰涌上来,迷住心性,郁结化解不开,竟突然发病癲狂,想续接上右手。
灭门惨案发生的那日同村一章姓名武的老伯,被乱刃砍死屋中。然凶玩狡猾得很,线索少之又少。有必要再去实地勘探,对揪出恶魔大有裨益。此案一出,怪力乱神之说穿凿附会有了软硬着陆的土壤,一时传遍整个歙州府。
该村位于大山南麓,歙州城北郊,群山连绵起伏,天然屏蔽州郡北部。是山丛林蓊郁,溪瀑飞溅,蔚为壮观。溪水弯延而下,流经村口。随处可见河埠头、石拱桥。既有山寨雄壮气势,又兼有水乡灵动、婉约之柔美。全村依山而筑,傍水而居。数弄数叠,弯似月弓。进山劈木为柴,下水捕鱼增鲜,日子过得紧巴巴,倒也祥和。
却被捕蛇圣女吕仙弄,平地烧了一把火,搞处人心惶惶、谈蛇色变。小伢儿只要一听到毒蛇来了,就噤口无声。
章二弟一家笼罩着阴霾气氛。邻居常绕道而行,生怕邪气附身沾上晦气,走霉运。
司马虎轻轻推开,鳏寡独居独处的章武老伯陈旧破败的老宅房门。跨进门槛,木屋内蜘蛛网,灰尘占据空间,地面阴暗潮湿。看来有些日子没打扫,没人入住了。仔细察看,在墙角上找到一小撮又长又黄的头发,约有五、六根,用青绢包定折叠收起。大片血迹染红了地面,俨然铺设一层红地毯。床前敷设一条脚踏板,移挪尺许,弯腰躬身双手撑定地面,往床底下搜视。花床脚内侧紧挨着墙跟处,看见一小块锦纶紫色花布。用鸡毛掸子拨了出来。手里拿定,眼前晃动端详了半天,淡淡的灰暗血色染上一角。由于日久,没能嗅到丁点腥味,变成血干了。在另一花床脚内旁定睛一看,有一细玉。眼睛为之一亮。躬身猫腰取出。长不足半寸。酷似妇人妆扮饰物玉钗一小段,细小而尖没指甲长。若不留心很容易从眼前漏过。它光滑晶莹剔透,小巧玲珑,乃上乘好玉。
“窦大人,这似乎是女人发簪衩插髻。”司马虎一有发现兴奋地招呼刺史过来一起参详。
“是富家女子玉衩前段,与贱内头髻盘发的钗子有几分相似,为上等玉材打造,非穷苦人家能买得起。它难道昭示着元凶为弱质女流?这毒蝎心肠的害人精竟会是一衩裙?太不可思议了。”窦刺史颦紧眉羽自问自答。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叫原告进来瞧瞧,可认得此物。”窦刺史建议。
一霎,在田寮除草的章武老伯儿子章民,及章伟杰的弟弟章伟刚两人,先后唤转回屋指认。章民接过玉钗注视了一会,眉头皱成疙瘩,自言自语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它怎么这么象隔壁嫂子吕仙弄的饰物?与她关系融洽,怎会是她呢?难道是搞错了?瞧她落落大方的样子,咋瞧也不象是杀人狂魔。有时善女成魔是被逼出来的。吕仙弄属后者。
“有点儿象……”一旁的章伟刚疑云骤起,插话。
“象谁的?快说,别吞吞吐吐。”
“象章草渔家媳妇吕仙弄的发簪。她平时打扮时髦,花枝招展,杨柳腰,轻歌曼舞挺招人爱的。更有一副清铃的金嗓音,往往先是清唱一小段,然后正式开唱。”章民对她刻意求美,颇有微言,“光照动人的女子,也会发飙杀害一向交好的邻居古稀老人?”
“不能以貌取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出轨,趟雷池。闲话少说,她从事什么职业?”
“平时务农,出身捕蛇世家。”
“捕蛇世家?”司马虎吃惊地问。
“干是行,从曾祖父算起已有四代。”章民道。
窦刺史闻言与司马虎交换了眼色。结合实际,一切罪恶的苗头,都指向吕仙弄。色乃万恶之源,说得没错。章伟杰好色,祸起,乱情之殇呀。
“四代了?”司马虎补问一句,“技艺是否非同凡响?”
“哪里,普通一田舍农妇耳,技艺不咋的。要不然男人章草渔的疾病,也不会一直老拖着治不好。她跟过完堂无罪开释的牛勇没法比。”章民对吕仙弄的评价不是很高,把她列入常人之列。
“捕的量大否?”一听心里莫名惆怅,追根问底问道。
窦刺史也大失所望。暗叹了一口冷气。
“小打小闹。她已有些年头没从事该职业了。外界不知是自捕还是转手倒卖。村人只知她是贩销收货倒卖来回折腾。”章伟刚闻言两眼瞪圆,说句实话心底里多多少少有点佩服她的本事。一个女人能撑起支离破碎的家也不容易。抛开个人恩怨,无仇的话。她算得上是一个信女,是值得交往的。感情这东西是复杂多元的,这里面包含深深的恨意。
“究竟有多少?”顿时来了精神。
“用毛竹扁担,担子挑的,装了好几袋子。草民见到过数次。一次草民开玩笑说,嫂子教我,想跟嫂子学两手?谁知她很爽快地答应,说带我去外面见见世面。一起走南闯北,到各处收集各类有毒,无毒的蛇。嫌活累,只去过一次。乡亲们交口称誉,称她胆大,贤达。难道这也与本案有关联?”章民眨巴眨巴闪动着明亮大眼睛,憨厚真够到家的。这也难怪他,因为两家走动频繁,感情一向很好。
“你也真够憨的,憨得够可以的,当然有关。这么说她是从事贩蛇行业,由来已久,靠贩卖蛇赚取差价,谋取暴利?那么问你一句,她是单枪匹马,还是伙同他人?利润大吗?”接着问。
“这个草民不得而知,估计只能赚取二、三成吧。量大还是蛮可观的。每当有人问起她时,总是笑容可掬地笑着说,是从外地蛇头那里高价购进,大头都被中间商抽走了。蛇头负责挨家挨户从捕蛇能手手中购买。省得两头跑,妇道人家怕走崎岖不平的山路,经不起折腾图个省事罢了。虽然甜头被中间商剥离赚走,但是能养家糊口,图个温饱混口白米饭吃吃,问题不是很大。于此很知足了。跟她跑下手跑了一趟,她给的工钱少,又有生命危险。就坚持不再跟她去了。她这话草民确信。”章民以实道实。
“庄稼汉,这话你也信?可能吗?瞧你木鱼脑袋,长锈了?没几条就可抵中户一年的税金了。”窦刺史一声苦笑。水涨船高,中间商同样也会漫天要价的。章民是外行人说话,什么都不懂。钱谁不想多赚一点?钱有谁不喜欢的?包括本府,前提是合法。
司马虎摇头,真是乡下人见识少,好糊弄。这句话提醒他:凶案跟吕仙弄关联度要上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窦刺史,你头顶烈日精神可嘉。到章家二弟一家五口人出事地点勘探,可惜非常遗憾无功而返。本帅认为很有必要三上犯罪现场。哪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需要我俩一个一个去破解,也许那里是一切罪恶的源头。或者说那里能找到足以锁定真凶的实物证据。要分主次。动机,杀人动机知道吗?”
“单论动机,吕仙弄嫌疑最大。家有一药罐子男人,小户人家最多的钱,相对高昂的药费不过是杯水车薪。没多久就捉襟见肘、入不敷出。于是乎勾搭上章家男人。或者说男盗女娼、各取所需;或者章伟杰自愿被吕仙弄空手套白狼。不久丑事被章媳妇撞破。继着大打出手,从此继下梁子撕破脸面。放毒蛇在章家独苗房内,不慎踩在蛇身上,受惊狠狠咬了一口,却不知。一家五口上坟拜祭,四顾无人,故伎重演,拿出各种事先准备好的毒蛇,一扔,毒蛇受惊乱咬一气。吕仙弄眼见得手,悄然溜之大吉,接着就是等死讯了。若无其事的返回,不料半路上与章武老头碰了面。其时内心甚觉惶恐,怕罪恶败露,决定杀人灭口。搏斗时,心中着慌崩断玉钗一角,撕破一小块衣角料。下官认定……”窦刺史自行作了一番煞有介事的推论,然仍有破绽。一:房内并无毒蛇发现。二:背一大袋物事容易被人觉察,除非她未卜先知、先知先觉。还有一种合理的解释,事前得知准信,知道受害人一家要去上坟进香,才会采取蹲点策略……
“推论固然精彩,却很难跟事实挂上号。章老伯不问世事,却无意中与凶神恶煞撞车,而飞来横祸惨遭灭口,最接近事实。作案手法呈交叉复合式。一点可以肯定不是单一的放,而是用口哨或笛子类发音,江湖上盛传由来已久,但是谁也不曾一见。耳听为虚,笛子是不太可能的。再说吕仙弄不懂乐器。若一吹闻者不止一人,难以赶尽杀绝,适得其反,事情变得复杂化,把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口哨或叶哨,最不易被第二人察觉,临时发动攻击。如果有,唯一的目击者被灭了口。只有个中行家,才可控制音阶长短,跟人发出的声音多少有点差异。现在我们是被什么蒙蔽了。或者说没有找着打开问题的这把金钥匙。开锁的钥匙,或者说切入点在哪儿呢?也许在吕仙弄手中。坟冢到了。”司马虎在坟茔地头,反来复去转悠。
外围地界,特别是有遮蔽物的地方,司马虎格外注意。不断扩大搜查圈,终于在坟头所处山的背后二百步外的一弃坟旁,荒草野藤钩夹杂一人多高的黄毛杆草绿叶纷披处,有被践踏过痕迹,密密麻麻重叠的布鞋印。那里视眼开阔,章小子坟冢一目了然。一尺见方踩得光秃秃,日晒雨淋,草叶烂熟,说明蹲点时间不短。留下一、二个宽而长,相对清晰的鞋印,从长短尺码、样式上看,男子的概率偏大,女人反之短而小。同时发现一根中等长度的黄发,拾取细看,与章民老父亲章武,被杀害现场遗留的长头发,颜色、光泽基本一致,难道这两起命令案有内在关联,系同一人所为?不,不一定,虽然颜色相近,但长短不一。难道仅仅是巧合?还是……若系一人所作,败露在先,灭口在后,岂不顺理成章?不能武断,虽苗头指向同一人,再找找,把它的连接纽带找到,嵌入点在哪呢?咦,这不是女人的鲛绡吗?洁白如雪,拿起来嗅了一下,淡然幽香,醇郁若兰。上面绣着一对跃然欲游的红色鲤鱼,和风吹皱了的水纹,鱼奋然欲出。若是男子手帕,则素雅平淡,不失别致,不搞花鸟虫鱼这些花哨,洁净纯白是真。女人较喜欢饰品点缀,增添渲染力,含蓄是女子柔情若水的主基调。矜持是女人一贯作派,心思缜密是其共性,而香气浓郁是最爱。不过热恋中的男士,或喜欢追风引蝶的人例外,为迎合小鸟依人,也模仿起心上人喜爱的香气。不为己是为人(意中人)据此论,加上宽长的脚印,不似女人脚穿的短码鞋。男子的脚印,女子的手帕,难道本案由两人或多人联手,是团伙作案?再说本案要对在一起的五人同时下手,没有同犯一般的人很难想象要做到游刃有余,自由进退,是非常难的。唯一的目击证人已被凶手灭了口。章花却坚持说是一人作案。足下有神功,鞋面藏乾坤。妇女穿的鞋一般来说要比男人的短小,偶尔为之穿男子样式松宽长的鞋,会留有空隙,就象小孩子穿成人的鞋一样,会很不自然;很不舒服。除非身材脚板长短差不多。反之大人穿小娃儿的鞋,有削足适履之嫌……着力点经过仔细分析能分辨出其异同点的。事实证明不论男女,随着年龄的增长,受力点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如前脚掌,后足跟,脚低弓都有其自身演变位移的规律以资可寻。古人办案入门,多以研究足印开始的,是刑侦官员必须掌握的最基本的入门功课。经过前人对不同案底;不同人物;不同身高;不同年龄段;不同性别长期比较研究探索,积累了很多可资借鉴意义的宝贵经验。是知识的结晶;是每位地方刑侦官员案头必备的一本工具书;是侦探推理知识宝库里的一朵奇葩。足印的研究到唐代已经相当的成熟完备了。同一双鞋,男女的受力点有明显的异位,或者说挪位。具体表现有二点。一:脚径不同。二:人的重量不同。就是大脚女人,人不同脚面也是有区别的。一般男人脚长而宽,受力点也不同。换言之鞋大足小会不自然,会有晃点。鞋面足底断案细节功夫粗线条式聊到这里,不再深入探讨。司马虎与窦刺史两位高官,有针对性的去辨识脚掌受力边缘,果然看到了有外拓晃线或点线至面。从而否定了男人涉案的可能。一般来说男人步履较为沉稳,男人惯穿结实且长的鞋,走路四平八稳。若是奸诈之徒,累犯,有以往成功的经验,一般具备一定的反侦探本领。犯罪分子故意卖个破绽:男着女装,女人绣绢;女着男鞋,设下圈套,让官方不自觉地滑入泥沼之中,跟着感觉走,有意无意的去钻。岂不成了她的无线木偶?吕仙弄属于后者。嫌疑人抛下了一个不甚高明的障眼法:穿男式的鞋,用女人的丝绢。本案不是单人作案,是团伙所为,同案犯由男女多人组合而成一个狼的团队。
解开这个死结,最可行的办法,就是试图从吕仙弄口中身上寻找突破、印证。让它对号入座,一环套一环,搭接成功,问题迎刃而解。更直接的就是找到目击证人。如此说来她的可疑性大增,目前设法证实吕仙弄擅长口技,或者是捕蛇能手,她动机是具备了,还有一个是否有充足的作案时间。问题是迄今为止,没有人亲眼目睹她倒行逆施的全过程,唯一的知情者章老伯,不幸惨遭毒手。凶案现场惨不忍睹场地血腥不寒而栗、催人泪下。情形恐怖之极。
“窦刺史高见与本帅暗合,吕仙弄可得看好了。女一号重犯。可惜吕仙弄的男人当时惊死。究当时形景暴眼圆睛致死都不明白,也不知晓同床共寝的吕仙弄,已经蜕化变质成杀人犯。”
“捕头何在?速速折道往吕仙弄家随屋调察,或许她家中还有毒蛇藏着。发现可疑东西立刻带回,不得有误。其余人打道回府,记住,千万不得无辜扰民。”
捕头一众人等,飞临吕仙弄家。她丈夫妹妹正对着梳妆镜口中喃喃:嫂子啊,你为何要这么小心眼,犯得着跟章花那种货色闹心,抬杠针尖对麦芒!章花泼妇一向不守口德,隔三差五骂街。那种神经不正常的贱货理她作甚?你也不嫌手赃?嫂子,小姑我知道你厉害,好歹也是捕蛇出身的。说至此舌音很轻,念了半句,默念,别人无法听清。能对蛇呼风唤雨,蛇对你是敬若神明,叫它往东,它不敢往西。章花虽然漂亮却是个满脸麻子的疯婆子,她整天脸敷香粉盖住麻子,又额外喷香水,不知天高地厚敢跟我嫂子作对。这不,让你断子绝孙全家死光光。这下好了都死干净了,神气顶个屁用!在重泉还怎么神气?结果呢?还不是栽在嫂嫂的手里?官府早就怀疑到嫂子了。你居然下得了手,六条活生生的生命攥在手里。那是有血有肉,鲜活的生灵,不是小鸡小鸭。嫂子呀,害人不浅呀,何必呢?嫂子,你收拾包裹,失常的举动,吓了病榻上的丈夫一跳。惊慌出走,当场惊死你的夫君,你可晓得?当时我哥说:“夫人,你笑得怪怪的,碰到啥棘手的事了?是为夫连累了你,等我解脱后你找户好人家改嫁,远胜过今天这样既当娘又当爹的日子强……”吕仙弄的男人厚道,还不知同床共枕的妻子,已然犯下滔天罪行。嫂子哪,你可知,你这一走,从此夫妻永别,家不成家了。
默哀未尽,捕头大哥一行从天而降,吓得她冷汗津津。
“嘿,你可是吕仙弄小姑?”
“正是。不知差爷到此有何公干?”章草渔妹妹苦笑。
“奉窦使君钧谕,差人传你问话,到了公堂自有公断。”捕头一亮刺史太爷钧票,拿起枷锁便套。
“公差大哥,民妇是章草鱼妹妹名唤作草芳,是来探亲看望哥哥病情的。哥死了,他的后事还得料理。民妇又未曾涉案,与俺何干?好没道理。撤去木枷跟你走便了。”哭着诉屈。
“章家妹子,这事与你一点不着边,没错。相信州太爷手掌王章自凭法度,悬厝待葬,婶婶会帮你张罗的。”邻居章五婶安慰道。
“哥,可……”对哥的遗体,声声哀怨呼唤。然怎么凄凄呼唤干嚎焉能听见?妍挥舞着纤酥的双手。
一个是脑满肠肥发福;一个是皮包骨瘦,一副臭皮囊死尸干挺着。
章草渔妹妹草芳是个贤惠的女人。
章草渔临死前的痛苦表情,久久挥之不去。在吕仙弄的心室留下了很深的烙印:相公撕心裂肺地叫喊,使刚刚平息的痼疾暴发。一通猛咳,鲜血咳出,心力交瘁,恶痰堵住气管一口气转不过来,目送媳妇双腿一蹬,当时就断气。想到这心一阵阵揪,痛心哪!好端端的一个家,被小肚鸡肠的章花给毁了。章花缺乏家教,毫无素质,不知廉耻,得寸进尺强梁太过苦苦相逼,逼得她人活不下去才整出这事来。情爱一事,两人坚守,相敬互饮是甘露;三人酸如陈醋;多人狂饮如服毒。章花乱性,其夫章伟杰最是好色,长期削尖脑袋,钻游于寡妇闼室。
章草芳为嫂子的人生,嘘唏婉惜。不等案件了结,就把哥哥的孩子领回家抚养。再苦再累也要抚养成人,也算对亲哥一个交待……
“堂下何人?报上姓名,齿数来。”窦刺史一指章草芳。
“民妇,吕仙弄小姑,章草鱼妹妹章草芳,虚长二十九岁。不知县太爷,为何唤民妇公堂应讯。更不知身犯王章何条?”章草芳朗朗回话。心中无鬼,所以不怕。
“章家妹子,传你到堂,只为求取佐证,并没指证你犯了天条。你嫂子,是不是捕蛇能手?会口技胸藏唤蛇绝招?”
“回大人话,民妇跟嫂子打交道已有些年头。从未听她说捕蛇有这一手。若说她会捉蛇运气好的话,一天能捕上三五条倒是真。靠贩销卖蛇糊口。说口技更是错得离谱。果真如此神通广大,用不着嫂子侍奉病榻,何不雇一个下人天天服侍?自己又可捕蛇,卖钱添补家用?还会有长头,舍本求末,有悖常理。”
窦刺史见她回话从容不迫,案件又跟她不搭边,说得又在理,滥用酷刑更是要不得。元帅冷眼在旁监督,不按章法办案是要挨大帅批的,那样会下不了台。说一声叨扰,放章草芳回家料理丧事。继下来从牢里提出,审问章吕氏。
“吕仙弄,无视律法、草菅人命、罪恶昭彰、法宪不容……”窦刺史拖着长长的官腔。
云板当当,一声“威武”威吓。
刺史一拍怒棋,大咤一声:“嘟!如狼刁民,给本州抬起头来。”
“青天大人,不要受妖人鼓惑,对无辜的平人刑讯逼供。”从南牢狱底提出的吕氏,是一个狂忘的女人,面对威肃气氛,杀人魔头也同样惕惕慌慌。只过了半个上午,花容不再,脸色蜡灰,脸黄憔悴,可见心理压力有多大。
“少打油腔,章家跟你有何冤仇?为何要赶尽杀绝?放毒蛇害邻居一家五口致死的事亏你做得出来。你好没人性,蛇蝎心肠的歹毒女人,忘八日的,难道你不怕有朝一日灾难报应到你的孩子身上?”窦刺史问话语速很快,攻心为上,犯人心里重压之下,有时也会说漏嘴。但对强悍的吕仙弄打这样的主意,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这是哪跟哪,没有的事,虽然与她有过口角,早已冰释前嫌、握手言和了。谁家与邻居没有小摩擦的?民妇乃一介女流,只会穿针引线,指头上针黹讨活路。大人也太抬举民妇了,哪有那么大的本领杀人,更何况是五人?还没近身早就被孔武有力的几个男人绊倒在地歇菜了。”吕仙弄好一张伶牙俐嘴。巧妙为自己开脱罪责。
“掌嘴五十,武林高手谎称针指赚钱。”刺史大怒,“先撕烂你的樱桃小嘴,看你怎么狡辩。”
皂隶上来,啪啪一阵响,赏得她脸颊乌青发肿,长嘴猪唇,唇角淌血。
“泼妇不说,本府替你说,既然你口口声声自称是无辜的。那好,本府倒要问一句,为何看到捕快要跑?还有丢下病危的丈夫,女扮男装跑到清风观躲避?那里虽然景致好,但绝不会是奔着晨钟暮鼓,朝花晨风晨露去的。说!是不是去会同犯了?如此种种反常的举动,说明你心中有鬼。说不出一个给力、合理令人信服的理由,是吧。”窦刺史冷不丁瞪了她一眼。
吕仙弄哼了一声,昂首向天,滔滔说道:
“民妇性好男风,着男装显得有一股男子气概。至于到清风观,那是延请擅长医治疑难杂症,能妙手回春的明德师父长徒月光。请大师兄特上敝宅一趟,救治沉疴缠身的家夫。家夫托小姑照顾。夫君若是有个三长二短,出了祸患,还要向州长追究连带律法责任。”嚷叫着要回家看望丈夫,很委屈,啼闹不停。
“好个巧舌妖妇。什么事到了你那里,都能说出一万个理由顶回……作案时被一直埋腰耙田的邻居章武大伯无意发现,做完案后由于走得匆忙擦碰到了他的肩膀。当时越想越心慌,觉得留下她迟早是个祸患。退一步说,不报官以此要挟破财免灾,也能吓你飞魂。决定铤而走险。尾随其后窜入他家。趁老伯不提防,伸出魔爪用菜刀猛砍十三刀直到断气,然后偷偷潜回家,清除衣衫上的血迹。装着若无其事照看卧床不起的男人。事实胜于雄辩,事实摆在眼前。不容抵赖。拿凶器上堂,这是从你家搜出来砍得卷了刃的菜刀,上面血迹斑斑。快快从实招来,如若不然,就要夹棍加身,身受皮肉之苦了。”窦刺史道。
“刺史大人的话,民妇听得一愣一愣的。那菜刀卷刃最平常不过了。谁家的刀具不曾卷刃变钝?民妇好吃猪蹄,众所周知。不信可随便问几位邻居及村口卖肉的屠夫。持刀劈成小块,骨头坚硬易损刀口。血丝是切猪蹄时渗出沾上的,烧饭做菜是农村家庭主妇的日常基本工作……”吕仙弄巧妙回答,事实上诚如她所说。血丝确实是后来故意着力剁脚蹄,发钝沾猪血阴干沉痕作的伪装。
“好言相劝,对杀人如麻的魔头是起不了丁点作用的。皂隶何在?”
“有!”
“拶指侍候。”
“是。”
衙门外人头攒动挤满了好多看热闹的围观者。听说窦刺史当堂审讯制造歙州罕见的灭门惨案的凶犯,居然是一个土布衩裙。使用的杀人凶器出人意料:毒蛇。更增加了平人的好奇心,因此之故,一传十,十传百,赶庙会一般,人来了一拔又一拔。又有断狱神手,玉面元帅坐镇督办,司法公正非常。
“十措连心呀。”
只听得骨骼吱吱声响。十个指头血迹斑斑。
“要想屈打成招?妄想。哼!哼!”吕仙弄这带刺的玫瑰把心一横如是想。
咬紧牙关,绳上加针,紧锤紧敲,快速拉紧,苦撑不住。随即“呀!——”惨叫了一声。刺破肃穆静默的执法重地。
“铁罪如山,想死撑是枉然。刁民,乖乖招供。本府可省得三询六问,你也可少受活罪。如若不然立追狗命。”窦刺史躬身探腰揶揄,“过堂的滋味不好受吧,使君有的是时间。看你还能挺多久。堂上刑具齐全,只要你愿意当活靶子,就别怪本州不客气了。本府就不信不能撬开你的雷公嘴。公差,用刑继续。”忽然挺直腰板,怒目而视。
吕仙弄白眼一翻,假死过去。
冷水泼醒,全身湿透,象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慢慢睁开黯然无神的双眼。
“招是不招?”窦刺史拍案怒吼。
“民妇行得端,走得正,无罪可招。”心想:“象你这种官员老娘见得多了。逞什么能?老娘软硬不吃,官老爷这一套在我吕仙弄这里不管用。除了用刑,还会什么?证据呢?没有吧,凭什么一口咬住姑奶奶不放?办案向来是证据为王,刑讯淡化为辅,身为朝廷命官却反其道,大摆官威。”死到临头,居然还这么嚣张。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百密一疏。狡黠透顶还是落下了衣角,发叉小段,香帕一条。
“咆哮公堂,嘴巴兀自不干不净,再掌嘴四十。”窦刺史鼻子气歪了,不撕烂你的小嘴是不会老实的。
公差拿起皮巴掌,左右开弓打得手都酸了,红肿的脸经过皮掌,立时变成雷神一般。入狱前的她:一张彤红的鲤鱼小嘴;粉红的小脸蛋;微风下赏心悦目风舞芍药、风摆柳条,盛放牡丹秀身姿。人称白牡丹的她,如今已看不到之前秀美的轮廓,哪怕是一点点。
“呶呶呶。多漂亮的一张朱唇,薄薄的,香香的,一下子成了猪猡瘟神,丑八怪。唇角还淌着血。是时候动更绝的刑罚了:官法如炉,拔手指甲。”窦州牧嘴上不停,道,“人身血肉之躯,十指连心,难熬呀。就是钢筋铁骨也经不起来回折腾,看你还能撑到何时。”窦刺史话带讥讽,“用刑!使劲地拔!”窦刺史审案的本领,充其量只能算未流角色,虽然不能称他为酷吏,但他好刑讯逼供这一口是事实。
吕仙弄被皂隶按住手臂,只拔两手的大拇指,鲜血喷涌,身心俱废。
“刁民,招是不招?别再跟身体过不去。豆腐水嫩滑脂的身体是扛不住大刑的。这里有你在章武厢房行凶现场留下青丝一小撮;锦纶紫色袍掉边一小块;玉衩一角。书吏拿过来比对一下。”小吏掌中擎定,走到司马虎面前躬腰恭恭敬敬递上,虎过目后再把遗物一一递给窦刺史,“另外坟冢作案外围,二百步处之乱坟岗,野蒺藜基部遗留精致素色丝帕一方。”装模作样地嗅了又嗅。心中却暗骂:“拿歹毒女人的手巾,还怕弄赃本州的素手呢。它饱含被害人的斑斑血泪。”
“两位大人,发丝成色一致。”书吏事前曾反复比照过,“至于布料,面色、质感均一致。奇怪的是身上的衣着完整无破损。”
“传原告上堂。”司马虎决定另辟蹊径,不能跟这男人骨头架子,女儿身的魔女干耗着。也不忍见那不人道的男人婆血淋淋的场面。
吕仙弄一日不招供,就一日无法定谳。又有元帅冷眼旁观监督,虽然没有指责,但他是在考核绩效,审案能力。本是显露能力的良机,却陷于困顿,急得额头渗出了汗水。
“草民见过元帅,青天大老爷。”章二弟伟刚上得堂来跪下,“请大人定要为小的作主,查出灭门惨案真凶。小的爹娘,大哥,山妻,侄子阖家五口在天上看着,盼着超度亡灵、沉冤昭雪。”心里却在责怪,来回奔波折腾,累得脚抽筋,喘不上气不说,案子却一点眉目也没有。
“草民章民见过两位大人。”进堂跪着,“不知案子可有进展?”冷眼瞟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吕氏,暗叹,“家父真的会是她所害?亏老父生前枉待她如己出。不知恩图报倒也罢了,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报答。人情薄如纸,万事不可预料呀。”
“两位原告,可认识此物?”窦刺史捏住玉衩飞速旋转一小会,示意皂隶拿香帕,衣衫,玉衩一角,给两位原告辨认。
“这玉衩好生面熟,好象在哪里见过……”章民迟疑了一下,“噢,想起来了,是她的。坏女人还我父亲命来。老父生前对你多关照,为何要对白发苍苍的垂暮老人下此毒手?你说句话呀。”盛怒之下,忘了是在公堂,站起捋袖抡拳砸向她湿漉漉的脑壳。
司马虎,窦刺史的目光移视章民手中的玉衩,他面部青筋暴涨,充满愤怒。
“肃静!肃静!你的心情可以理解。本府自会秉公办事,诚如斯言,是她害了你老父亲,大唐律法是神圣;司法是公正的。决不会让真凶逍遥法外。”窦刺史拿起惊堂木连续拍了几下,章民才不致情绪失控,“何以断定是她的?请道其详……”
“说来话长,这还得从吕仙弄定亲那年说起。祖母一次回娘家的路上恰巧碰到吕仙弄,瞧同宗的她相貌出挑,屁股胖墩墩浑圆,有坐家帮夫运,做起冰人把章草渔介绍与她。一撮则合,半年后与现任男人章草渔结成连理,说起来还是她的大媒人呢。当时她的师父明德也帮忙说了不少好话。她相公问我挑什么饰物作定情物合适,央求小民出个主意。于是与小民一块,左挑右选了大半天,忙前忙后跑腿,跑了不少路,去了好几家店铺,数它的成色质地最好。自然价格不菲。但她相公说娶妻是一辈子的事就这么一回,又很爱她,咬了咬牙买了下来。嫁过来后每天插在云鬓之上,不会错的,就是烧成灰也认得。”章民回忆起当年选购玉器首饰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新。为了你俩的亲事耽误了不少农活,没想到她是这么不待见的人。
“这块方巾有没有印象?”
“没有。”章民摇了摇头。
“章二弟,你呢?”窦刺史询问道。
“面料跟她的衣衫有点象,不过没穿在身。”答非所问。章伟刚的亲哥章伟杰一家,近段晨光经常与她发生口角,故印象深刻。狠狠瞪了她一眼,眸子喷着烈焰,狠不得立时上去剥了她的皮,把她大卸八块生吃了。
“无物刁民,人证物证俱全,还不速速坦白交待?”窦刺史动了肝火,猛拍堂威助威势。
“民妇无罪可招,片面之词不足为凭。承认章伟刚的大嫂子章花与民妇有隙。但与她一家子人的死是两码子事,与民妇何干?原告章伟刚肚量狭窄,为泄个人私愤,放真凶不究,死咬民妇,是冲俺曾骂他跟哥伟杰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二皕五,兄弟一对坏蛋。现在机会来了,焉会放弃报复的大好机会?章伟刚行为放荡,平时常对民妇口吐狂言,动手动脚。每每趁路上无人,浑球则会无聊的,在民妇隆耸胸肌处,或捞或拧上一把。这样恶心的事发生不止一次两次了。不仅如此,有一次民妇患病卧床静养,不知他用什么法子撬开门閂偷偷地摸进屋子,撩开百花被,猛扑上来。一边狂舞狗爪;一边扒衣裤。幸亏男人及时回来,才把他赶跑不致失身……”吕仙弄泪眼汪汪地呜呜哭诉,“民妇大声喝斥,得不到鱼水狂欢的他,记恨在心。刺史大人明镜高悬,明断是非。原告是要借青天大人的手除去民妇。”吕仙弄把心一横思计开。原来的玉衩崩坍一角不打紧,原本配对,还有一副对换插头首饰。别人不知其内里。发现衫袍扭打间撕开一个口子,偷偷烧了连灰也找不到。同样款式、大小有三件,这点外人无人知晓,与疯子耗上第一天起就算好后步了。为何不赌上一把?侥幸赢了,可以捡回一条小命,赌本是受尽非刑。另外引蛇口哨绝技,天下除自己外,并不为外人知。何况案子扑朔迷离,还有许多隐晦不明的地方,估计不能匆忙定案。能定罪的话,不用鼓吻动腮了。法律程序怎么走,俺吕仙弄还是略懂一二的。只要咬紧牙关死活不承认,看你能奈我何?
“莫要强词狡辩。不管你如何抵赖,证据面前不容你不招,大刑侍候,看你嘴还能硬多久。”窦刺史连哼了两声,道,“不管你身板有多硬,最终还是刑具显神功。”
“民妇是清白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吕仙弄心打横要死撑。不然就不会干出鬼神惊的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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