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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拟布告底稿一份,呈于本县面前审阅,审定后。再誊写抄录多份,张贴于交通要津,大街巷口。附被害人画像一副,由你着手去做。下去吧。”龚县令对一惯得力的幕僚发话。
“是,大人。”
片刻拟就审定抄写备份,分发下去再抄录数十份,分头张贴尺牍不表。
龚县令作了大胆推测:“元帅,依下官拙见,凶手系同一人可能性稍大。机缘巧合碰巧赶在一起,也是现实凶杀案中实际存在的。假设,只是假设歹徒瞧见一容貌姣好,身段出彩,丰胸迷人的姑娘,起邪念,怎奈她死活不依拼死反抗、大呼小叫,坏人惊惶失措死死掐住脖子……元帅,这种解释不对呀,换作常人是用手卡脖子。根本用不着带细绒绳丝之类凶器。对,是要置人于死地。动机很明显,不是强奸,而是杀人灭口。这点不难从尸检报告中看出端倪。只有如此,才能前后呼应,合于情理,合乎犯罪嫌疑人大脑的一贯思维。富人不慎被人发现怀揣大笔合票,只身一人去城里采购商品。这从受害者的华衣翠玉精美的饰品上不难看出。幽灵悄然无声尾随其后。至破庙附近,荒凉僻静,人烟稀少符合作案不二选地。突然窜出将其残忍杀害,抢走合券慌不择路,巧遇女受害人,她是临时跳出来的,带有一定的偶然性。其实她什么也不知道,只知在田间地头埋头劳作,并不知情他已干了一票无本买卖。据此论,该受害人或丑陋不堪;或脸有胎记。要不,定是媚态绰约,这也从死尸中得到证实。不然,他凭什么过目成诵,清晰记得当时容貌?要么人认识。当时行色匆匆不及细想,等事后回忆起来,越想越不对劲,一旦案发,可不是闹着玩,逮住不当耍秋,不是掉脑袋瓜碗口大伤疤一个的事。身后家人皆萧条,更别奢谈什么一夜暴富成富豪。恶从胆边生,再起杀心,蹲点守候。这里荒庙森然,非常适合打劫。不知不觉过了两天,合该那女子命薄,阴差阳错回转,歹徒阴魂不散蹲守二日的鬼地方,就是昨天清早直往该地干农活除草;或种植农植物。歹徒远远哨见,奈山上旱地,有不少农夫劳动,只能耐心等待,中午一起收工,与村民回去吃完午餐。又一起说说笑笑回到田寮,直等到黄昏后,同村农民各自回家。她因活所剩不多,勤快的姑娘,想全部干完,省得第二天再往返一趟。邻居妇女定会劝说:‘姑娘,天快要黑了,跟大婶一起返回家吧。’那女子没闲手中活回答:‘就一会,等不及的话,你早点歇工。’其实只差一刻,危险就出在前后脚之间。她做梦也想不到,一双罪恶的手已经伸出,死神已向她悄然逼近。路过破庙附近山路旁,守株待兔的歹徒,急不可待象幽灵一样突然间迅速窜出,进行狙击。眼都不眨一下,就将其残忍杀害,并扔到同一口荒井里。同一人所为,带有习惯性。元帅,下官如此推断是否合乎逻辑,符合犯人的心理习惯思维?”龚县令进行了一番大胆鞭鞑入里的精辟分析。
“龚大人,诚如所言,若是同一案犯所为,是分析得十分到位。几乎没有破绽。但是,这一切只是推测,须要找到确凿证据,才能以理服人。诸位有线索发现没有?”司马虎比较认可他的观点,关键是把残破的信息,汇总合拢粘搭串连成线索宝塔。口上却又否决,“推理方法得当,跟亲眼看见似的,凭什么这么肯定?也许是两个独立的命案。前后没有关联性。一切以事实说话……”
诚然精准的推测,往往不一定就能与犯罪事实划上等号。参杂很多变数,决定于动机、事件的真实性、连贯性,有时带有一定的偶然性。凶犯往往会故布疑阵,手法会惊人的一致。
“下官智力拙劣,班门弄斧、班门弄斧。”龚县公连连奉揖。
两人攀谈间,公差一声喊,打断了他俩的谈话。恰恰给了龚县令一个台阶下。
“元帅,县太爷,发现几根别样头发。”一捕快扒去杂草,象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呼起来。
司马虎闻声,撇开龚县公,丢下他三步并两步快步独个去察看。龚县令悻悻然紧跟其后。
“杂色发丝,或花白似雪;或半白半黄;或金灿烂;或全乌漆黑;但长短基本一致。从这点判断是同一个人所留,不然则是团伙。这小子心术不正。人之血梢末端,血之余,也是杂七杂八的。尊县,咱们得多多留意杂毛种了。”司马虎用鄙视的目光看待匪徒。
“元帅所言甚是。弟兄们!继续搜索,扩大范围。特别是慌乱间踩折伏的的萋萋芳草。以及血之精华,血之发梢,作为重点排查对象。这是杀人现场留下的唯一线索。至少目前如此。”龚县令点化捕快。
龚县令唤来几位正在附近垅上耕种农作物的农民。询问这几天有没有熟人家的姑娘失踪。恰巧一起上工的同村男男女女里面有被害人的家人,她的亲大伯。姑娘大伯一听泪眼汪汪,多勤快的侄女,命运不偶。龚公领着颜大伯到凉棚认尸,一瞧挺象侄女。心揪呜咽,脚软筋酥魂魄没了,丢下手头忙的活,火急火燎往家里赶。司马虎问知那日干活儿的具体到那一丘田。亲自考察,推断出那里是最佳的蹲伏地点,往那个方向特别留意猫瞄上几眼。有目标性,针对性重点勘查,能否找到犯罪嫌疑人的蛛丝马迹?能不能往想要的好的方向进展?还是空忙一场?如何调整战略,一步一步剥落犯罪分子的假面具?其中经过几多苦辛;经过多少曲折?未知犯人如何为自我保护特地图上一层保护色,开展反侦探,清除线索?欲知详情,且看下回一一解述。
第四十四回     颜老太哭晕停尸棚     郭青云强记疑凶面相
且说司马虎听了农夫的讲述,大致判断出犯罪嫌疑人可能蹲点的最佳位置。沿着上废庙宇的捷径,躬着腰聚精会神一步三探。干枯如干柴的白茅草,凌乱无章折倒大约二尺多宽,显得刺眼而别扭。粗壮的爬山虎、野蒺藜,忍冬藤,金樱刺藤本植物果实累累。药书记载,金樱子有固精涩肠、缩尿止泻作用。村夫常采摘熬药喝,对小便频数、肾虚滑精、妇女带下伴有腰酸耳鸣,怕冷畏寒者有效。脾虚久泻不止,腹部冷痛或肺虚咳喘、声低效果不错。漫山遍野,小伢儿也参与其中,寓教于乐,稚嫩的小手云穿梭般轻快地采摘,且不化一文钱。时隐时现的羊肠小道,横着几根折断的新鲜藤子,和一些散落的青色叶子。弯腰瞪眼寻找,果不其然,在猫了一眼对应点位,路边钩挂着断了的新鲜布丝碎片少许。捡拾起抚摸一下是绵绦料子,柔软细滑,淡青色,拉拉挺有韧性。不是山野村夫,穷人家买得起穿的。大概是有钱的惯犯,不劳而获,钱来得轻松,用也容易,花钱如流水。因为他们是寄生虫,惯吸吮善良人民的血液。其中有部分人从来没有体会过劳动者起早摸黑、节衣缩食紧巴巴过日子的艰辛;根本没过过庄稼汉忍饥挨饿,一吊钱当两吊钱用的辛酸与无奈。即使有,那也是过去式。
话说张公子跟不知已作古了的老爹约好,回来共进午餐。倚望欲穿,徘徊了大半个下午,到了申时还没见到爹的身影。心系子揪了起来,连忙派府中所有仆人到处分头打听、寻找。平时光顾的店家,张家的进货渠道。要是有人,定待之如座上宾。怕的就是压根不曾照面,或人不在……连续打听几家都是一个答案:“没来过。”友家店主肯定的回答,这可吓坏了下人,慌慌忙忙跑回来向主子哭述了不好的消息。张少爷是个孝子,平时对老爹毕恭毕敬,从来不敢说个不字,更不会执拗,惹爹生气。一听急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在佣人再三劝慰下,才放宽心胸,不致出岔子。情绪非常低落,不停地唉声叹气。老爹爹怎的会凭空消失不见人影儿?难道他遭遇不测?还是被人绑票了?找的非常上心。但天大地大。凡是他有可能去的,联想得到的所有亲朋好友,无一遗漏找了个遍,还是石存大海。一点音讯也没有。除了这种可能,爹爹会不会病倒客栈?正在紧急救治?急得小张饮食俱废、身心俱病。
一连二天,张公子夜游神一般无精打采、茶饭不思,掉膘瘦了一圈。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穿梭于大街小巷。张公子的二个下人一起路过街坊巷弄岔口,不经意瞧见捕快刚刚张贴出来的布告。那里很快引来一群路人围观,分开人群,挤上去一瞅画像是老爷。没读过书,我不认识它,它认得我。询问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听是老爷被凶手杀害后抛尸于荒井,携带飞钱合票不翼而飞。揭了告示返回,在半路上碰到正在全力寻找亲爹,急得六神无主苶呆呆的张少爷:“少东家,老爷仙游了。”说罢拿出告示给张少爷看。张公子打发其中一人回家报丧。主仆二人悲怆怆,随公差赶往临时搭建的凉棚认尸。
“爹,您死得好冤啊。”张公子撕开白布一看,湿淋淋的,双眼紧闭,脸如白蜡。眼泪“唰”地一下夺眶奔流,心道:“爹爹,儿不孝,再也不能膝前受教。”伏尸痛哭,“爹,到底是哪个无良之人把你害死的?爹爹在天有灵,不妨托个梦,告诉不孝儿一声,孩儿定为你报杀命之仇。”
仆从通知老母,媳妇,女儿,姑爷,亲人一听手脚发软。不知是如何迈开步的,后一步赶到,尸亲五人伏住尸身,顿时间哭天抢地。一阵悲呜哀号,直震九皋,白云为之更色。好个孝棚,差点哭爆凉棚。凄凄惨惨戚戚,一场生死别离。张公子两次哭昏过去。
“大娘,公子,嫂嫂,小姐,姑爷。不幸既然已经发生,想开点。忍悲咽泪,振作起来,请你们一家子提供线索,找出真凶为你爹报仇,才是真孝道。详细情况你跟县太爷,还有一位以断狱名满天下的兵马大元帅说去,下差只是个混口公饭吃的人……”
“谢了。”张公子双眸噙满泪珠,止住悲泣。
张大少爷吩咐仆人领回老父亲的尸体回府。张罗布置灵堂、香案、白幛、灵帏通知亲友奔丧事宜不表。
且说颜老伯颜大娘老两口,坐在自家门槛上是左等右等,女儿始终没有平安返回家中。问邻居,说还在田舍劳动,俺收工时,你闺女对俺说一会就好。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有闲心坐着瞎等?定性不错嘛,等会连哭都哭不出声。奉劝一句,赶紧去找,八成是遇上坏人了。一句警语,吓得老实巴交的两老,心碎魂飞泪腺开闸。打着灯笼披星戴月、跌跌撞撞径向劳作田野奔去。找了一通霄,哪里还有爱女的芳踪?
次日,颜老伯的大哥从田畈急匆匆转回。一通奔走呼号,找到游魂一般,眼挂泪帘的弟弟及弟妹。泣血告知胞弟葬身废井里的女孩子,无论相貌身材,衣着穿扮,头上别着蝴蝶形的发簪,都很象侄女。死的人十之八九就是颜月香了。叫他前去尸棚认领死尸。噩耗传来,一对老夫妻魂魄飞空,错遻怔了半晌。颜老伯口中不停地嘟哝着:“这不是真的,女儿前两天说过要到小姨家串亲去。是不是老伴?香儿肯定在小姨家,她不会丢下我两老走的……”心不死,一璧相互劝慰。颜大娘止不住泪水奔流,祷告:“苍天在上,信女颜氏求菩萨保佑我的香儿平安逃过此劫……”口中嗷嗷:“我苦命的香儿,你咋这么倒霉,碰上吃人的天狼。”
颜老伯两老搀扶着赶往停尸棚认尸。撩开遮盖尸身的白布。我的天哪,香容惨白,身躯冰冷。昨天爷娘儿仨个还有说有笑的。多勤快的丫头。本指望年内出阁,收成半子,老有所依靠。谁知连这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只隔一日,爱女作古与世长辞、阴阳二天。伏尸痛哭噎气,面对残酷的现实,始终无法释怀。恍惚之中,有恍如隔世之感。
“闺女,爹娘来看望你来了。”颜老伯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告诉爹,是哪个挨千刀的把你害死的?”
“女儿啊,你好命苦啊。平白罹难,天理不公,娘一定要为你报仇雪恨,揪出杀人凶手。儿啊,娘想不通,勤快本分的姑娘也会遇上犲狼。”颜老太婆跺脚捶胸,眼挂泪瓶,哭断肝肠。
“颜大伯,大婶,先忍住悲痛,要化悲痛为力量。提供有力线索找出元凶,这样你闺女九泉之下才会死得瞑目。”捕快语气沉重,“先到衙门,大人有话问你,理顺思路,把案发当天前后经过详尽道出。为查案做好铺垫,对揪出真凶大有裨益。相信龚县太爷有能力为苦主查个水落石出……你放心,请节哀。”
点鼓升堂,衙役喊堂。司马虎元帅与龚县公,从暖阁中踱方步出来。六房书吏各各手执羊毫饱蘸浓墨,铺卷于案桌待书。两排站堂衙役鹄立排班。出了命案,公堂上,上至元帅,下至衙役,个个面容悲肃。
“两位大人,家父死得不明不白,死得冤哪!”张少爷跪在大堂上,泪眼汪汪。
“张公子,你父亲何时出门的?”龚县令探着身子问。
“大前天清晨,吃完早点,随身携带一些平时喜好的时尚果脯去县城采购商品。”
“说你什么好,后生在家闲适,老人四处奔波……”
“大人教训得是,不巧这几天小的闹肚子,又拉又胀,浑身乏力,很不舒服。就由老爹爹代劳了。好端端的出一趟近门,想不到半日不到就天各一方。再说这条道走了不知几千趟了,倒步走都能摸回家。以前从没出过意外的呀。”张少爷哽咽道。
“带多少钱财?采购何物?在哪家商店?平时在哪家客栈打尖?请道其详。”龚县令连珠炮似的一个接着一个。
“带现钱不多,但有飞票三百贯,采购布匹、茶叶、古玩玉器等。到和记商行看样取货。”张少爷道。
“人缘可好?有没仇家?”龚县令忖度道:“都是钱财惹的祸,‘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张员外豪富,想必是名声在外。一个闪失,上了贼船,咣当一声响,歹徒起了歹意。剩下的就是筛选作案地点了。此案明显的是一起见财起意财杀案件。”
“家父是个忠厚的长者,敦厚善良。邻里乡亲一有困难,就大力帮扶拉一把。平时节衣缩食、严以律己。帮助穷人毫不含糊实打实。家慈说:‘这叫积善积福。’一个远近闻名的贤达慈善家,只有感激涕零的人,哪里会有仇家?着实令人费思量。”张少爷敬爱父亲,并且以此自豪,身体力行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
司马虎瞧张公子,面目清秀,一领青衿,头戴纶巾,哭得两眼红肿,象个桃子,真是个孝子。哭着哭着竟摇摇晃晃起来。司马虎见不是头,寻思定是伤心过度动了肝肺,再哭就要倒下了。立忙吩咐跟前站堂的道:“青衣,快去搬一条櫈子来,给张公子坐。”
张公子道了声谢,身体也乏了,也就不客气了,半蹲半坐地坐下。
“这就奇怪了,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现踩点的可疑分子?在府第旁转悠?”龚县令问。
“没有。”
“再仔细想想,不要回答得这么快。或者仆役有没跟你提起过什么?”龚县令善意提醒。
“噢,想起来了。一旬前,下人曾禀告有人鬼鬼祟祟,在府周围兜风踩底。非奸即盗,要多加提防。都怪草民粗枝大叶。当时没放在心上,心想一生为人忠厚老实,坦荡荡,马虎一笑了之。”张少爷懊悔难当。县太爷一语说中张少爷的软肋,然为时已晚、于事无补。大手狠狠拍击额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笨?贼人盯上了,还浑然不知,仆从没有提醒,尚且情有可原。叮嘱再三,就太不应该了。明明可以避免的,为什么不去规避呢?爹爹呀,儿子不孝,不孝。”手揪住胸襟,扭扯衣裳,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可见内心痛甚。把父亲的死之责往自己身上揽。
“张公子,你呀。不是本县多嘴,说你不是,反应太迟钝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人家真的是大风天看风景?欣赏你家的三秋景致?贼人已经盯上你爹的万贯家财了。死神在向你爹伸出,一张罪恶的双手,丑陋的療牙在背后张开。遭遇不测是迟早的事。你爹不过是序幕戏。喂,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天知道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往后人生之路可不好走。悠着点,多长几个心眼。”龚县令一提醒,反而吓得张少爷脖子一缩,一怔一愣,一下子冷汗罩身。诚如县尊所说,我岂不是犲狼下手的下一个猎物?
龚县令责备张公子的话,司马虎听了频频点头,憨实是要看场合的,应人而异。要区别对待,对坏人要留个心眼,人要放机灵,要大声说不,一味憨厚吃亏受苦是肯定的。
“犯罪嫌疑人踩点的事,是一个姓郭名云青的贴身体己伴读书童告诉我的。此人办事稳重、干练。跟随老爹南下北上,征战商界,跑下腿,腿脚灵便,好使唤,是个机灵鬼。讨人喜欢是有理由的。”张少爷道。
龚县令给了马快班头一张署了名的名贴,有请书童郭云青。
“劳捕头王到张府一趟,请小童郭云青上县衙接受问话。”龚县令转身侧向司马虎,“元帅,这案子会不会也是青龙帮分会余孽干的?”
“不无可能。真是他们干的,麻烦是麻烦。倒也可省却不少周章。一窝烩了岂不一劳永逸?”司马虎稍一思忖,“还是先等下人回了话,再下结论吧。”
中间休庭。早已摆上曲卷筒,蒸酥,果仁,核桃肉,醮蜂蜜麻花一品,蜂糕,雪色薄荷糕饼,花生甜点,及醮用佐餐的精制特装的蜜露二瓶。金风瑟瑟,金乌照台,云舒云卷。气氛欢欣,管乐迭奏,琵琶怀抱,彩戏优伶。歌妓声歌嘹亮;舞妓婆娑起舞。表面上是寓乐,放飞心猿,实际上是从中寻找破案灵感。一边吃点心,一边两相交换意见,寓乐于思。
“可青龙帮妖邪行踪诡异,飘忽无常,动无常态。象空中飘游的黑云,来无影,去无踪,快如天际划过的闪电、流星、焰火。什么时候现身,心里谁也没谱。下官数次倾巢而出,不是无功而返,就是互有伤亡。或平分秋色;或铩羽折戟沉沙,不敢奢望一举全其功。”龚县令头摇得象拨浪鼓,心中发紧。
“他们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来无影去无踪的黑无常、白吊客!”司马虎嗤之以鼻,“再说哪吒是真英雄,真本色,黑帮跳梁小丑,社会残渣。记住,邪不压正,别气馁。”
两人热烈地讨论案子,剖析其中因由,始终找不到打开谜底的切入点。
“大人,下人带到。”捕头回来交差。
“小人郭云青,参见元帅,大人。少爷,不知在这种场合唤小的前来为何事?小的很懂事,可没犯错啊。”郭云青惴惴不安。
“堂上所跪之人既是张家仆人。且把旬日前遇一踩底之人,容貌、身段事无巨细告知本县,不要漏了重点。”龚县令和颜色悦地道。
“是,大人。郭云青从小在张家长大,老爷,少东家从没把俺当外人看。名为主仆,情同父子兄弟,早已融为一体成为张家一份子了。十多天前的一个傍晚,金乌衬晚霞照映在府前的大门,金灿灿的煞是好看。一牛高马大,容颜獬豸、獐头犳凸金腮,鼠目低眉、暴牙圴黄,配一张阔口脸面黝黑胡子花白的人。但那胡须怪怪的,走数步便有微量面粉掉落。在围墙根旁前前后后转了两三圈。小的看他鬼头鬼脑,还有他的容貌丑得很奇葩,非盗即奸,肯定不怀好心。就悄悄地跟了上去。躲在一个角落里。返回时见了小人,不意吓了他一跳。居然色厉内茬装蒜地训斥小的有神经痛。小人不示弱,叉着细腰厉声责问他有何贵干?他回答:‘说什么贵干不贵干的,小毛孩说话别那么难听。爷,爷掉了一块祖传三代的玉佩。胆敢再不知分寸,没有家教的话,老子就要扁人了。’接着装作很着急的样子,寻找所谓的玉佩。转到廊腰缦回处,撒腿就跑。事后小人告诉了少爷,近段日子要晚出早归。不要单独外出,要结伴而行,更不能独自到荒郊野岭去。哎,都怪小的一张乌鸦嘴。呸!呸!呸!净说不吉利的话。”郭云青悔恨无已,夸张地掌了自己好几记耳光。
“云青,错不在你,你的话也没错,不必过份自责。大可放宽心胸,好好回忆那神秘人的相貌。你家老爷待你不薄。你主子的血海深仇,就要靠你提供的线索了。它直接关系到能不能缉拿到真凶。”龚县令和合地道。
“看清楚了,小人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向很有定力。小的谨小慎微、心细如丝,记忆力又佳。见他举止有失得体,便注意上他的一举一动,并打了个照面,有心记住他的相貌。印象深刻,烧成灰我也认得。”郭云青介绍了品相,恶人身材魁梧,额头高凸,鼠眼小眸子。瞪眼时却如两个小酒盅一般暴突出。左脸颊上有一硕大痦子,足有半个巴掌大,盖住半张脸。说起话来大大咧咧傻乎乎的。走外八字步,腆着大肚腩摇摇摆摆,上下极不协调,动作笨拙与众不同。但跑起路来,如风似飞,快如飞马。只要看上一眼便会在脑海里打下很深的烙印,想记得不深刻都难。”
“画师,按他描述画一副像,然后根据他提出的异同点校正。”龚县公发话。
妙手丹青,一会画像绘成。再由郭云青提出意见修改。人物逼真,恍若真人。引得有秀才文底,机敏过人,少了秀才文酸劲的郭云青啧啧夸赞。虽然跟东家相处得亲如一家人,但并不目迷五色,迷上光怪陆离的尘俗事物。近水楼台借与张少东家上私塾赔读良机,苦心学习。郭云青忠心耿耿,处处留心身旁交往的任何人。过目成记,不愧是喝过墨水长大的。
“瞧,这就是歹徒的目容。到了他现出原形的时候了。接下来的工作是按图索骥。”龚县令深缩的眉头舒展开来,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突然僵住,一拍印堂,“此人不是前年全国下了海捕文书的通缉要犯吗?这下犯浑了。二年不见原本黝黑的一绺浓密飘胸的长髯竟然会变成花白,黑须瘳瘳可数?涂面着色,一茬硬的。祸害一方的鬼魅,不知躲藏到哪里,又该从何处着手?难不成那胡须也是黏上的?”
“噢,想起来了,他手上拎着一小袋面粉,口子是开着的,用一麻绳系扎。”
好一个郭云青,提供了凶犯的身材体貌有别于普通人的一些特征。如嗓音,眼神,身体发福,外八字,及走路时晃悠身躯赘述了一遍。
办案,找到尸源,在某种程度上说,几乎是等同于案件破了一半。现又画出了犯罪嫌疑人的画像,锁拿真凶更有奔头了。人心振奋。但一提到犯人擅长伪装,还时不时地戴着一个吓人的铜面具,以为不是同一人。他来去无踪,无疑给刚刚雄起的破案雄风,泼了一盘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只是画像中的人一撮山羊胡子,且声音浑厚不苍老,显然是壮汉有意卖萌面色示老。
“别太悲观,要是外埠人干一票,换一枪走人的窜犯。或者说这憨者不是老者是年青人,是真凶。胡须是经过着色处理过的。麻烦是大,泥牛入海,竟然把手上拎着的现成白面上色,相信拨雾见日抓住真凶为期不远。”司马虎头脑清醒,任何事情没到最后结果都充满悬念。乐观时给他泼冷水;悲观时给他以信心;赐之以力量,很有必要。
老是出现这张面孔,昭示着许多案件跟他有关,是名惯犯。等于变相告知是真实的面相。
“元帅目光深邃,见微知远,下官遇事考虑欠周。”龚县令发热的头脑很快凉了下来。
画像一贴,便引来不少路人驻足观看。不是摇头,就是不知所云。
“捕快,此贼小的认识,只有一点不同,胡须是纯黑色的,曾客寓青山酒记三、五天。这几日常在那撒酒疯。草民是青山酒店的老主顾,因价格低廉,味道纯正精料多,常顾客盈门,翻桌等待。今早排队多时一直未见其人,大概人间蒸发了吧。”一须麋似雪,驻颜有术、身体硬朗的老者捏须微笑道。
“太公,青山酒记地理位置可否告知晚辈一、二?小差感激不尽。”捕头在瑟瑟寒风中守候,脸似刀刮,手脚都冻僵了。一听大喜,看来可以提前收工了,“没记错容貌?确定就是他?”
“没有,难不成他会变身?”
“这倒不是。”
“前方那个十字路口,向左拐一百步,再笔直向前走五十步,再右拐五十步到了巷口,再往……哎……”老态龙钟的他皱巴巴的手指,在空中游梭一般比划。后来搞得连他自己也不知所云,弄糊涂了,“一时半会,跟你一个后生说不清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还是阿公贱骨头生得一副热心肠,免费做向导领你去一趟吧。权当是信庭闲步消遣。”
“太公,有劳了,给你点润足费。”捕头拿出十来个铜钱塞给他。
“阿公,谢了。”风烛残年的老翁,因上了年纪腿脚不甚灵便,磨磨蹭蹭一步三颤悠。怕是风大了要被刮倒,大概是得了严重的老年风湿症。
捕快干事向来雷厉风行,受不了蚂蚁挪窝般的慢节奏。背起甩腿就跑开了。有人侍候得这么周到,而且是官差,老翁感觉美极了。在背上指指点点,颠悠一会,磕睡虫来了,困得紧,摇呀摇半会进入梦乡。梦见自己坐上官老爷花桥,皇上钦点某某一县堂堂县太爷正堂。跑出很远,在后面跟班的发觉不对劲。停下问有没有走过头,没磕一声,耐住性子问:“阿公到了没有?”没反应。骂了一句:“老骨头,睡着了,气死人了。”老翁刚刚梦见自己仪仗出行,风风光光被差爷迎进县衙,步蹈玉虚坐上县太爷座位上,正要批案,却被虎头虎脑的捕快摇醒了。迷迷糊糊睁开昏花的眼睛。责怪人家怎么不晚一点问,气得捕快连连摇头叹气,又不能跟上了岁数的热心人呕气。反而比原址距离更远。好在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倒步走也能找到。跟班专门监督他小憩,否则,背到猴年马月也到不了青山酒记。捕快轮流换岗,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酒记醒目的招牌,才映入眼帘。
“掌柜,在吗?”捕头四处搜视。
“公差大哥,掌柜在厢房理财算账。”酒记跑出一名跑堂的小伙。一见是穿公服的衙役,一甩白汤布一个劲地点头哈腰。
“小二,劳烦你通报一声,请你们的大官人通融出来一下,就说县公门下差,有一事相询。”捕头大哥彬彬有礼,态度谦恭。
“晓得喱。”轻盈跑向雅房。
半霎,走堂的领着一位穿一领暗紫色长衫,左右手各戴一个晃眼的金戒指,美体的玉镯,脚穿一双光鉴飞亮的皂靴,一身光华的酒店林掌柜。只见他一手持一本《道德经》;一手羽扇轻摇,雍容福态徐步闲适,一步三摇所迈的方步要多斯文就有多斯文,显然有造作之嫌,摆酷需要。单从林的这一着装派头,傻子都可以看出林家有多富。其实书里面的大字,识的不是很多。私塾只上了一年半,几乎等于半个白丁。竟然也充当文人,后经帐房先生点拔,经过不懈努力,学业确实进步不少。不酸溜光溜扭幽晃幽摇头,怎么融入上流社会装文人?不时卖弄半拉子诗几句,人家怎么会知道林是一个道行高深的老学究?唐人不是喜欢吟风咏月吗?墨水不多的张打油,开创了打油诗一派风气之先河。后来各朝各代,竟相模仿者络绎不绝。林常去诗社凑凑热闹学习吟诗心德,附会风雅、吟月咏叹潮会扎猛子情悠心悠。加之人又聪慧,倒能象模象样地吟哦出一、二首打油诗来,还真有点儿那么一回事。利用空闲时间,积极参与文人雅会,一头扎了进去渡金。跟纯文人交道打得深,也着实摸着点了门道,所作诗浅近如话,想华丽工妍甚难。乍一鉴赏,还真的把他这假斯文,假道学当作文化人哩。捕头有求于林。为抬高身价,这不,对文士有狂热崇拜心理的酒记掌柜,借机又想在捕快面前忸忸怩怩卖弄学问一番。
“上差,找小的有何公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借一步说话,小的姓林单名大,贵宾里面请。”青山酒记掌柜笑呵呵步进里屋,盛邀捕头小坐。另有深层次的原因,居室挂满条幅(有四条屏,六条屏、八条屏、十条屏、十二条屏等等)、中堂、楹联、斗方唯独少了手卷,这其中又有一个原因,识字不多,功力不够。闲话之间,下意识地把眼光停留在光华粉壁之上,其色白如渡银,雪壁上挂满手泽。也不管他人乐不乐意,自个儿沉醉于墨宝之中。乐呵呵地介绍起作品来。虽然品式多样,结句新颖,但句子奉行一条拿来主义,几无原创,落款与钤印俱是林大。
差哥一下明白林大官人的真实意图,是有意炫耀学问。往银色石灰墙上一瞥,书联、条屏弯弯扭扭,笔力纤弱,结字失当。也有婉而工丽的,是摘抄或句拟,林大官人在书法造诣上还没入门。不过他勤奋好学心求进取的精神是可贵的,值得称赞的。
“林大官人,笔力雄霸,飘逸如风。既有王霸之气,又有纤秀灵巧的一面。亦刚亦柔,了不起呀。你我志趣相同,以后有空,贤才可要倾囊相授何以成书家的心德经验。不能藏私哟。”捕头不忍扫他的兴,“今天下差造访,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问一下,今日大清早走的,在贵记小住了三、五天,脸上有一大痦子的彪形中年大汉,他涉嫌二起凶杀案。”
“唔?上差别急,问题一个一个来。你是问脸上有痣的人什么来着?”林掌柜自我欣赏墨宝,“长有胎记留一茬长须的那个神经病?”
“是的。”说着就要抖开画轴,给林大辨认。
“上差既然难得来一趟,不急,无论如何都得喝杯清茶再走。坐时顺便看看小的墨宝,然后再辨认疑犯……”把话题岔开,重新引领到自己的得意作品上来。推开,“人有多种,譬如人的脸蛋,各自不同,其实跟书法没什么二样。有的书家大气磅礴,属阳刚之美范畴;有的书法纤秀灵动,彰显婉约柔态美。优等的绰约有风情,差的纤弱病态,谈不上美。上差,这就是鄙人拙笔,上不了台面,只怕贻笑大方,但小可还是斗胆请差爷点评、点评则个。”林大的话十分可笑,直指自己书法的病态弊病。
奉上绿茶,一碟蜜饯,一盘拌白糖花生,一色蒸酥,一盘**,划得方方正正的雪色糥米糕点,八大块盛于釉花瓷盘内,闻着就香。另有一碟酥油醮美食调和用。一会,再置备一份丰盛的糒醪款待公差。林大官人结识公门中人的意愿并不强,他时不时地卖弄学问,无非是想博一句赞语。因为他小时家穷,父母供不起品学皆优的他读书,以此引为终身憾事。故此他整天想着通过自身不懈努力,争取在文学造诣上拔萃显名,哪怕是社交圈内博个薄名。
“不敢,小的阘茸微贱。”捕快整天舞枪弄棒对书法不感兴趣。但并不代表他不懂艺术欣赏,鉴别作品的眼光倒是有的。粗略地看作品是否有气势,有力道。这点与武术有异曲同工之妙。捕快朗读起来,题的不外乎是名家巨匠诗句,有求于大官人,何不捧一下他的气场?让他误会他自己的臭脚是挺清香的,“隽永妥贴,造语排词结句工妍俊逸、排奡雄奇、丽而不媚、朗朗上口、清新自然……给人以强烈的视觉、艺术享受。林大官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远比为斗米折腰的芝麻官才力雄强。明年是大比之年,何不锐意进取上京都,博取功名,闻达显世,天下人人皆知林大官人,岂不羡煞旁人?”
“小的智力短浅,再说,酒记羁绊,毫无余晷。又不是妄想狂,考功名则甚?”林大官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有自知之明,装斯文可以。各道举子,云集京师,去了焉能不出丑?
“也是,上京一趟,光车马费就要花销不少,少则几十,多则数百金。又顾不上店铺。”捕快哂笑,给他台阶下,“扯远了,言归正传。”
“对,对。小民原先还以为在下犯了过错,开罪差爷,兴师问罪来了。”林大笑着说。
“谁不知林大官人是个大好人,怎会呢?林掌柜真会开玩笑,瞧你说的,阁下文质彬彬、慈眉善目,怎么会跟公门中人有过节?说正经事儿,那厮登记造册了没有?”捕头呷了口茶,拾一块雪花糕往嘴里送,美味无比,称美啧啧。林掌柜躬身打千。捕头从怀中取出一轴画像,抖直悬空,让林大官人观像。
“上差,这小子小人认识。大汉姓胡名小翔字英庵,歙州人氏,具体地址城西胡家漾。开门迎客三件事,笑脸相迎,做生意么要随和,当然是客官写什么信什么。上差,他到底身犯何条?难不成是官方记录在案的通缉要犯?甫一进来,直觉告诉我此人绝非善类,不是暴客,就是恶棍。色迷迷的眼神,一有亮丽女子就餐,两眼眯色流口水,直勾勾瞪着胸脯、小脸看。瞧他那副德性,一眼就看出,应把他归类为坏人。可开店讲的是和气生财,无权干涉,区区一店掌柜,没那个权力羁查他人。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笑迎四方之宾,纳八方来客之财。”林店家带了一眼,公差手中画像,就认出是令人憎恶的讨厌鬼。
凶煞比实际中的更令人可憎。夸张大写意手法刻划人物形象。霸气、乖戾、暴虐,邪念要多浑有多浑。画像只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真难想象世上竟会有如此丑陋凶暴之人。可用丑若天神一词,来形容他的相貌最为妥贴。
“以前来过没有?”
“没有。”很肯定地回答,没好气道,“一次就够呛,倒胃口触霉头了,还指望猪瘟霉蛋来二次?”林大十分憎恶胡小翔。
“下差恳请林大官人移贵步,到堂上面见县令,详情与大人晤谈,望赏光。”捕头大哥知道林掌柜忙里忙外没片刻空闲。
“上差客气了,小的能为县太爷提供线索义不容辞。平生最恨奸杀掳掠之辈。孑孓小人、社会残渣。小翔,呸!什么东西。狼心狗肺、人皮兽心,若是知道他犯有重案,早向官府举报了,当时就是没来由治他。”林掌柜直吐唾沫。
在酒记内,胡小翔凶悍、轻浮,素质低下,人见了视之如瘟疫,纷纷避之,头痛死了。
去时动作慢,往回赶一阵风,都是生龙活虎的后生小辈。林掌柜做事踏实,年纪轻轻,兢兢业业,有此成绩实属不易。
“草民见过两位大人,胡小翔的确曾光顾小店,落脚四、五天。今个儿天刚露白,匆匆结帐,离开小店。”青山酒记店主据实回答。
“林大官人,顾家盈门,那厮没与他人来往?”司马虎若有所思问道。
林掌柜是生意上的忙人,形形式式的人物见得多了,光顾本店的客人来自****,关内关外。
“本记向来生意兴隆,常爆棚翻桌等待,承蒙社会各界人士的抬爱。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打尖的人不少。不可能人人留意。但他是例外,满腔污言秽语乖舛,单枪匹马,听他口气是什么帮派舵手。稍有不顺心,凶神恶煞就拍桌面,瞪眼吼人,叫嚣自己是青龙帮帮主马涛的拜把兄弟,动不动挥老拳击人。有客人菜点了好几个的,菜炒了一半,被他一闹,菜也吃不成了。损失谁买单,当然是我林大呀。你说胡小翔干的什么事?烦死了。如果真是黑帮领袖人物的哥们,哪里会说出来?遮瞒还来不及呢。当时权当是他酒后失德讲的失心疯酒话。这尊菩萨把青山酒记搞得乌烟瘴气,没法正常做生意。小的是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他恶搞捣蛋捅出娄子。吃官司事小,草民的毕生心血都在青山酒记这。铸就一块叫得响的业界招牌相当不容易,砸牌却是瞬息之间,一朝不复存在何苦来哉。那冤找谁哭述去?”不提倒好,一提就来气。
“林大官人,别的有提起过吗?好好回忆一下。”龚县令道。
“没有。”
“一有行踪立即汇报。请回吧……”
颜老伯颜大娘跟随公差到了县衙。两排皂役手持云板。大帅,县令正襟危坐。
“青天大老爷,老朽闺女颜氏乳名月香死得凄惨。昨天中午还青春活力靓丽,楚楚动人,想不到相隔不到一天,竟阴阳两界了。老朽一生遵纪守法,与世无争,竟落得无人送终,老天不公。苍天不长眼,后半辈子如何捱日呀?”颜老伯珠泪涓涓,心湖煎锅,声音哽咽,抹了一把泪水,“请大人为老头作主,查出真凶。”颜老伯十分疼爱独生女儿,勤劳聪慧,农活做菜,里里外外的家务全靠她一人操持。心灵手巧多好的一位贤淑大体的姑娘。前两月,经冰人牵红线,觅到一位做小本生意,诚实厚道的生意人。已结朱陈,下了聘礼。且已与准女婿敲定了婚期。过了岁末来年春节迎娶,出阁嫁作他人妇。未敢通知婆家,怕男方承受不了重大变故,苦痛独自受着咽着。”
“颜大伯,颜大娘,平素邻里街坊关系融洽否?”龚县令稍停后问,“或者说有没有垂涎令爱美色,意图不轨、不三不四的浪荡男子?自古红颜多薄命。皮白肉嫩,花枝招展,姣好丽质,如若命不够硬就不一定是好事,小脸还是不要太扎人眼球的好。”
“大老爷,爱女虽然容貌清秀动人,但是为人俭朴,土布修裙补丁,从不刻意打扮。家里大大小小的重担,由她一个人扛着,累死累活,蓬头垢面土得老掉牙。雨天泥沾衣,晴天身沐灰,脸皮晒得乌黑,活脱脱邋遢穷要饭模样。未曾发现士绅对香儿动邪念的。香儿,我苦命的香儿。你死得好惨哪!”颜大婶捶胸顿足、寸心欲断,在公堂满地打滚,抹鼻涕一阵悲啼。
“近段时间你令嫒,有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或脾气急躁;或与人拌嘴;或斗殴。”龚县令瞧了甚是不忍,双星眨动好快,顿了顿动容地问。
“一如往常。一天到晚除了干农活,还是干农活。因为老身与老伴,我两口子近来身体违和,手脚僵硬,活动不便,家里的活都压在女儿稚嫩的肩膀上。生性豁达,与人为善。非要说出一个置闺女于死地的理由,百思不得其源由呀。”颜大娘心锥子扎一般痛,泪水飞漱。昨晚一宿漱石枕流,心滚荡魂,眼袋青黑。
发公文往歙州府,查找户口档案,根本没有胡小翔其人。瞎编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地址,犯人真够狡猾的。唯一的线索说断就断,案子陷入僵局。凶案能否峰回路转、出现转机?未知龚县令会往哪个方向寻求突破,狡猾的胡小翔,又是如何露出狐狸尾巴的?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小分舵土崩瓦解        罪恶重罄竹难书
且说奸滑无比的胡小翔智先一步,顺嘴胡诌一个假地名,案子陷入被动局面。见招拆招,你有你的邪门歪道;我有我的破解高招。老办法,发动群众力量,群策群力。通牒文书、肖像画分贴于本埠及临近州县公共场所。
看似大海捞针,其实不然。这一招说是笨拙,却屡试不爽,真的很管用。犯罪嫌疑人的真实身份很快浮出水面。
胡小翔,男,籍贯余杭。现年三十岁,膝下有二女一子,游民,无正当职业。二十七岁那年加入青龙帮组织,武功不弱,以心狠手辣著称,深得帮主马涛信任。在职“兢兢业业”职位三级跳,一跃升为黑帮核心人物,窜上香堂堂主宝位。为青龙帮旗下中坚骨干,其社会危害性不可小觑。在世一日,就会有富商遭殃。前年官府曾悬赏捉拿,死活不拘。奈居无定所、行迹飘忽,至今仍逍遥法外。没想到匿迹潜踪一段日子,重出江湖一出手热身,就是惊天地的大手笔。
龚县令长不起声气,眼如灯笼,瞪眼着急上火,只得硬着头皮查下去。青龙帮内线反馈,并与副职县丞取得联系。县丞发达当官前曾受官方指派在青龙帮卧底供职,后又脱离该反动组织。编了一个谎言,说锐意进取,当了官,就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予取予求随老子高兴。进京赶考,不浮众望,考中进士,初授唐山县县丞一职,青龙帮内部大摆宴席,着实高兴了一场。却不知立场不同,是来收拾你这帮小鬼的。青龙帮枝繁叶茂,设立好多分支机构——分堂。总坛业已土崩瓦解。偶有流窜也不敢露面,由地上转入地下,更增加其隐蔽性。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时,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云门转,转来转去转到知情人颜月香的未婚夫朱静光头上。朱静光闻噩耗,匆匆从外地赶回。
朱静光侠肝义胆、身怀绝技,与唐山县丞一起打入青龙帮心脏,曾于危难之中显身手,帮帮主马涛成功脱险。马涛深为感动,与他称兄道弟,情同手足。渐渐掌握了马涛的种种劣迹,基本摸清了散布江南的大小分号。化险为夷的马帮主,宴请恩人朱静光。从此两人以兄弟相称。言道:“恩公,以后生死同,肝胆照。只要有俺马涛在,青龙帮中就有你的一席之地,有你的一口饭吃,没人敢当你当下人看待使唤。对你不敬就是对本帮主无礼。”宴飨间马涛提出要与朱静光义结金兰,同福贵,共患难。当然朱静光谦逊了几句,燃香磕头,成了八拜之交的异姓兄弟。明月照台,月下谈心,乘兴置办酒馔于庭院。这一场倾心吐胆,直喝得酩酊大醉。其酒酣血热将醉卧倒之际,全心全意为之服务,端茶倒屎,清理秽吐物。马涛“酒后吐真言”歙州乌龙帮其实就是青龙帮,粗看只是一字之差。讳莫如深,手下兄弟甚至于连高副帮主也不知其事。说白了他是一个极有心计,防心甚重,奸同鬼蜮之人。藏心忒重了,只要是活人就有可能泄密,包括哑巴在内。
痛断心肠的朱静光,想起朝思暮想的未婚妻死得这么可怜,心门冰冷,泪眼婆娑,道:
“‘有仇不报非君子’朱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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