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廉颇八十能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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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将军叫做林肇和,八十有余,侍奉了大华三代帝王,早年间陷阵边关,百战百胜,被列为天下十大名将之首,数十年无人可取代。最为出名的一战是先帝初年,大华谴使西域,途经戎卢国,国主不识好歹竟然扣下了使者,百般羞辱。林肇和那时四十上下,正值气盛,一怒之下领一万轻骑西出阳关,万里奔袭,杀奔戎卢国,十日之间破城二十有余,等兵临城下,戎卢国文武上下才知大祸临头,国主亲自登上城头请罪,但是林肇和在城下横刀立马,怒喝道:“我大华天朝上邦,绝不欺你弹丸小国,以一万轻骑灭你一国已是给足你面子,你若是打,便整顿军马来战,若是不打,便大开城门举国来降!”
那戎卢国上下哪里还有征战之心,大开城门送出使者,戎卢国主亲自为使者解缚,自缚出城请罪,林肇和怒气未消,押着戎卢国主返回长安,向先帝当面磕头认罪,从此西域数十国再不敢对大华无礼,使者过处,国主亲自出迎。
也正是林肇和这一人灭一国的战绩,让北燕、西夏、吐蕃等国家心生忌惮,这才引发了后来百万大军东进的事情,但是在那一场大战中,林肇和身患重病,兀自向先帝请命,请求给他一支军马,西出长安,绝不堕了我大华上国威严,只是那一场病实在严重,莫说提刀上马,就是跨出房门也需要人搀扶,后来大华迁都南下,林肇和呕血不止,指着西北大呼:“可惜!”遂辞去一身官职,赋闲在家。
“陛下,听说有我那孙女儿的消息了?”林肇和依旧没啥好脸色,当年不战而逃,丢下千年帝都南下,一直是他的心结。
林肇和膝下三子,老大老二如今戍守在外,将门虎子、战功赫赫,唯独老三林昭,当初长安陷落时不过二十出头,血气方刚,执意不肯南下,带着一队军马阻截敌军,传闻曾杀到北燕腹地,不知是死是活,因为雍凉失陷,大华在西北乃至北燕、西夏的暗谍密探被铲除殆尽,元气大伤,消息难以探知,因此音信全无。
直到前些年探子传来消息,说是当年孤军深入,腹背受敌,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在北燕腹地全军覆没,他自己也身受重伤,被一游牧女子所救,休养了一年多才恢复,但是一打听才知道长安失陷、迁都南下,心中悲恸万分,无颜再回故土,与那女子结为夫妻,去了雍凉十二州,招募兵马,四处游袭,闹得北燕占据的雍凉十二州鸡飞狗跳,不得安生,如此闹了七八年都拿他没办法,到后来魑魅堂遥辇破军亲自出马,带领大军围剿,被困孤城,一无粮草、二无援军,却和遥辇破军十万大军耗了小半年,最后回天无望,夫妻二人面向长安叩拜,血泪满面,拔剑自刎,最后遥辇破军枭首暴尸未解其恨。
传闻林昭留下一个襁褓之中的女儿,在最后关头被送走,这些年林肇和无论是私底下还是拜托皇帝这边,都在查探,希望找回这一支血脉。
皇帝搓了搓手,道:“林将军,你那宝贝孙女儿与朕的儿子如今正一路往北,去少林的路上,朕瞧着他们郎才女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如我们长辈顺水推舟,成就了一段良缘如何?”
林肇和一听,眉毛都立起来了,差点起身拎起椅子直接冲他脑袋拍下去,我孙女儿自己都还没见到,你倒把她下半辈子给定好了,要是良人也就罢了,就萧墨那只狐狸,与你一个德行,心眼儿比那马蜂窝还多,我那宝贝孙女儿还不给他欺负死。
“老将军别急嘛,喝口茶冷静冷静,据探子传来的消息,林将军的孙女儿师从百草堂柯似峰,如今已经是名震天下的医仙,悬壶济世、妙手仁心,丝毫没有辱没老将军和林昭将军的威名。”尤屹然也在一边和稀泥。
林肇和咧嘴一笑,心情大好,挑了挑雪白的眉毛,抚着长须笑道:“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孙女儿。”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可不能跟这两只老狐狸弯弯绕,不然被下了套还不知道,脸色一转,道,“我那孙女儿年幼,谈婚论嫁为时尚早,况且我都还没见过我那孙女儿,如此草率谈婚论嫁,不妥!”
皇帝手朝下压了压,示意老将军稍安勿躁,道:“这有何难,朕这就传令下去,让暗谍通传一声,让林姑娘回金陵一趟,祖孙团圆。”
林肇和摆了摆手,笑道:“这像什么话,本就是老夫愧对老三他们一家,以至于几十年漂泊在外,既然找到了,那老夫就亲自去一趟登封,见见我这孙女儿。”
“将军年事已高,长途跋涉恐有不妥……”连尤屹然都有些担心,毕竟是耄耋老人,此去少林山高路远,若有损伤可如何是好。
林肇和爽朗笑道:“廉颇八十能骑马,九十拜相姜子牙,我这又不是上阵杀敌,如何不可,不瞒陛下说,臣闲居府中,功夫可没闲下,如今尚且能日食斗米、开百石弓,一百步内例无虚发,陛下若不信,且摆驾演武场。”
皇帝笑道:“林老将军老当益壮,实为家国栋梁,朕安有不信之理,此去登封,朕准了,只是见了林姑娘与萧墨,还请将军收敛些军阵中的暴脾气,莫要吓到了孩子们。”
“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年轻人做主,要是我那孙女儿真喜欢萧墨那小子,我这做长辈的自然不会棒打鸳鸯,但要是日后我那孙女儿受了半点闲气,老夫虽年迈,但也要提刀上马,讨个说法!”林肇和说完,起身拱手,这便离开,这老将军雷厉风行了一辈子,皇帝自然不会在这些事情上与他计较。
见他走远了,尤屹然才道:“陛下有意让萧墨与林家姑娘匹配,但是有没有想过是否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虽然林家兵马声望虽冠绝天下,任谁都想借联姻染指几分,但那可是萧墨啊,他未必看得上。”
皇帝的脸上也满是忧虑,说到底还是因为那帝师。
“林肇和老将军戎马一生,德高望重,门生故吏、部将弟子遍布天下,虽然林家手里没有单独掌控一支边军,但是地方驻军中有三四成都是林老将军昔日旧部嫡系,可别小看了这三四成,这些人拢起来也是有十数万军马的,而且势力盘根错节,这三四成的人又有至交好友、门生弟子、嫡系旧部,一层层铺展开去,不容小觑啊!”
“话是这么说,可终究是要看萧墨那混小子的意思,以往不也是这样么,将他的前路都铺好了,就差没抬着他走过去了,他偏偏不理睬,我看啊,这次林姑娘也悬,陛下还是多做一手准备,免得惹恼了林老将军,弄巧成拙。”
皇帝有些不悦,面色沉沉道:“当初就不该让他入这江湖,乌烟瘴气,一遭回来便全不听我这父皇的话了。尤其是那帝师,全然没有女儿家的体统规矩,不服管束、没有教养,如何配得上我儿。”
“陛下这些话当着臣下说说便是了,要是让那臭小子知道了,不免又闹得不愉快。其实帝师一脉,是极好的,若有她辅弼萧墨,天下皆在掌中,只是陛下对这一脉成见太深,不可调和罢了。”
“不能说是成见,而是……畏惧……”皇帝说道此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了从不可见的惊恐,让人匪夷所思,“你没见过二十多年前长安一战,但朕亲眼见了,长安城外,孤星寒一人布阵,杀敌数十万,尸山血海,人间地狱,然后凭几句话就让长安被屠城十日,前后数百万人命为他所爱一人陪葬,整个长安如修罗地狱,至今还是阴森鬼城,那一幕每每想起便心肝俱裂,朕时时梦中惊醒。有其师必有其徒,我肯放心让萧墨与她在一起?旁的不说,萧墨身居九五之后难道一生真的只要她一人?帝王权术不只是在在堂前,有一半也在后宫,帝王权位也需要用政治联姻来维系,拉拢王公权臣,消弭边疆战祸,哪怕娶进深宫再不多看一眼,但是后宫也要留出那些女人的位置,以帝师孤傲清高的性子她能接受?闹得皇城鸡犬不宁事小,若她破门出宫萧墨能安坐这万里江山?退一步说,萧墨便真的死心眼子,一人一生,难保哪日不会惹得她不快,到时候又让她一人葬送数百万人性命?”
“这世间帝王,是要将万物都掌握在手中的,若是握不住,便毁了,毁不掉便扔得远远的,绝不能让它伤了自己,而帝师,不可掌控。”眼中的畏惧终于渐渐消逝,被凌厉所取代,此时的他才是一个手握天下的帝王。
毕竟是得意弟子,尤屹然还是心疼萧墨的,对于感情一事,他不甚了解,但是他知道每次下棋的时候,只要提起那个女孩,萧墨总是会流露出温暖的神色来的,劝解道:“陛下终究是不信萧墨与凤舞的感情,以臣下看来,萧墨凤舞之间的感情坚逾金石,决然不会有那一天。”
“萧墨九岁那年,被皇后设计,关进禁幽院三个月,萧涵骂朕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保不住一个不满十岁的、含冤受屈的儿子,说朕并不是真的爱他们母妃,若是真心相爱,萧墨前面有兄长姐姐也就罢了,为何萧墨之后还有几个弟弟妹妹,什么一生专宠,母妃不过是后宫三千的一人罢了,如今人死灯灭,活该他们姐弟在这深宫受苦。朕那天打了她,不是因为她对朕无礼,而是朕真的很爱很爱紫凝的,若是可以,朕愿用一国江山社稷换她一人性命,只是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而且即使是一朝天子、一国君王,也是有许多身不由己的啊。有时候朕自己都不清楚,在这个冰冷的位置坐久了,还有没有感情。”
皇帝自顾自地说着,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父亲,生怕自己死后子女受委屈,“朕也不是非要他随便娶一个王公大臣的千金,与他找的,都是配得上他的,碧游宫南宫紫馨,其父南宫羽、其母挽夕遥,这两人的身份权位若是掌握手中,问鼎天下指日可待。林老将军的孙女儿林曦,且不说林老将军的荫庇,单说她的师承,百草堂,那可是遍布天下,若是将医家握在手中,无论是兵戈乱世还是升平治世,都有了绝对的保障。西夏公主李婷燕、江南士族温家小姐温婉、章莼的孙女儿、昔日的陆芊语等等,这些哪个不是能佐辅他君临天下的良人,品貌德才何曾输了帝师半分?甚至他捡回来的婢女纳兰寒韵,不也是……”
尤屹然摆了摆手,“说到底,陛下只是看到这些姑娘背后的家族权位,全然没有想过,萧墨会不会喜欢,便是您坐着的九龙金椅,他会不会喜欢。我这个徒弟,万般皆是好,对于这些出尘绝世的姑娘,臣下自然不会怀疑她们对萧墨的感情,但是感情一事,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们喜欢萧墨,也仅仅是她们喜欢罢了。”
皇帝沉沉一叹,万般无奈:“可是朕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啊,要是不能将他的前路铺陈得平坦些,他如何能以九皇子的身份坐上这个位置,朕又有何颜面去见他九泉之下的母妃。若是朕还能多活十几年,自然想让这副担子晚些落在萧墨肩膀上。”单看面容,皇帝确实大不如前了,这些年政务繁杂,皇帝殚精竭虑,事事亲力亲为,将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如今国殷民富,虽王业偏安,但是单说这盛世气象,在本朝那也是极为罕见的,就是放到历朝历代,也能入前五之列,这一切无不耗神费力,若不是日日补品吊着,早就撒手西去了,不过目前他的身子也只能用油尽灯枯来形容了。
“陛下若是放权于外,每日少操些心,别说多活十几年,就是二三十年也不无可能。”尤屹然此话一出,就连董清平都吓了一大跳,这话不管是从哪儿听都是大不敬的之罪。
“放权于外”这四字,是一个臣子该说的吗?若是陛下多想些,想岔了,那你就是觊觎大权的乱臣贼子。至于后面半句,更是大逆不道,陛下说自然可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日日山呼“万岁”,虽然没人相信真的能万岁,但你这“多活二三十年”什么意思?是只能再活二三十年了呗?咒骂陛下不得万岁,早日驾崩呗?
要是换一个人,怕是给他几千几万的胆子也不敢说这句话,但是尤屹然却全不在乎,董清平偷偷看了眼陛下,不仅没有恼怒,反倒笑盈盈的,根本没将尤屹然这话放在心上,他这才松了口气,感念陛下圣德、宽宏大量。
皇帝说道:“要是早个十几年,朕说不准还真放权出去,好好享受一下帝王生活,但那时百废待兴、大华上下一片萧索,容不得朕放松,到了如今,萧墨孤身在外,远离金陵,在朝中派系林立,他这一派并不占上风,朕若是放出权去,怕是收不回来了,到时候朕一死,朝野必乱。而且自家事自家知,朕这身体,别说十几年,就是整日无所事事,用心调养,也难跨过十年那道坎儿了!”
“陛下可千万不要说这种话,陛下洪福齐天,定能寿与天齐,见着九爷载誉归来。”董清平听皇帝说出这种话,也吓了一大跳,赶忙打断。
就连尤屹然也变得严肃起来,拱手道:“陛下慎言,一朝君王口含天宪,言出即法,不可说此不吉利的话,陛下身体还硬朗,定能万寿永享,与日月同庚。”
皇帝笑着摆了摆手,没有拂逆他们的好意。
其实去年,萧墨代天子北巡之后,皇帝和帝师孤星寒在金陵见过一面,说过一些掏心窝子的话,比如为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也非要萧墨坐上那个位置,皇帝的回答是:“大华河山沦陷,偏安一隅,恶邻虎视,唯有变革图强才能险中求生、险中求胜,要想变革图强,需要面对的不仅是祖宗礼法,还有那满朝守旧的官员,触及了他们的利益,哪怕是最微小的改变,都会让他们前赴后继,高举着祖宗礼法的名头来阻挠。所以,要想朝廷社稷有另一番景象,萧墨,必须君临天下,因为在朕的十七子中,唯有他有此气魄、格局和才干,而其余诸皇子,哪怕萧毅,都做不到。只有萧墨坐上这个位置,大华才能一揽九州山河,创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繁华盛世,天下太平,百姓和乐,从此再无战乱、饥馑,使天下大同,人人有希望,哪怕是最贫贱的读书人如果腹有才华也能鱼跃龙门,种田的农人有自己的田地,不用再向地主上租,除了固定的税银外,多劳多得,而商客有大华的官牒图文,不用受别国闲气,边关将士也不必提心吊胆,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皇帝一一列举,滔滔不绝,诚然,这是一个人人都梦寐以求的盛世,一个盛世首要的就是要让人人都有希望,只要不停往前走,总会变得更好的。而一个乱世,就是这世道将所有人的路都给堵死了,看不到希望,毕竟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将自己的命豁出去造反呢?
而萧墨确实能做到这些,这一点就连孤星寒也丝毫不怀疑,只是萧墨是否愿意坐到那个位置上,就算是当今天下最会算计人心的两人,都吃不准。
最后谈及凤舞与萧墨的关系,两人意见惊人的统一,两人积怨已深,不可调和,孤星寒是因为萧家害得他挚爱惨死,皇帝则是因为帝师一脉太过恐怖且不可掌控。
最后孤星寒笑言:“要拆散这两人,怕只有一个方法,你杀了我,或是我杀了你!”
皇帝竟然没有反驳,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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