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春花秋月何时了
百度搜索 墨舞萧萧风轻语 天涯 或 墨舞萧萧风轻语 天涯在线书库 即可找到本书最新章节.
“现在又多了一个,杀了他们四个,你可以活!”矮小老头一甩大袖,懒懒靠在椅子背上,看着匍匐在前的中年妇人,妇人知道他说的是吕羲和。这吕羲和与她素不相识,虽然是岭南吕家的人,有点棘手,但是好歹杀起来不会像杀其他三人那样心怀愧疚。
毫不犹豫抓过了地上的软鞭,手往地上一拍,整个人朝吕羲和掠了过去,像一只贴地而行的燕子,吕羲和万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果决,也吓了一跳,急忙朝旁边跳开,与那妇人交上了手。
萧涵有些不忿,心道这几人虽然有错在先,但是这样就取人性命未免太过残忍,就要上前理论,车夫见她朝矮小老头走过去,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尊卑礼仪,赶忙伸手抓住萧涵的手腕,说道:“姑娘不可上前,这人武功深不可测,赶紧上车,速速离开!”
萧涵正纳闷儿,面前那个背对着他们的矮小老头重新燃上了草烟,只见烟雾缭绕,整个人都被包裹,朦朦胧胧,那老头说道:“怎么?女娃儿仗着自己身边有个武功不俗的奴仆,也想趟一脚浑水?”
萧涵一头雾水,什么武功不错的奴仆?
一念甫及,那车夫松开了她的手腕,往前两步,挡在她前面,拱手道:“前辈见谅,在下与小姐只是路过此地,别无他意,这就离开!”
说完转过头,朝萧涵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上马车。
那矮小老头长长吐出一口白烟,慵懒靠在椅背上说道:“那女娃儿心肠倒是不错,可以走,至于你嘛,杀了他们几个,可以活着离开!”
车夫皱了皱眉,心中权衡利弊,隐约猜到了这老头的身份,若是硬拼,再来十个他也不是对手,自己要走却是不难,但是萧涵是万万损伤不得的,不就是杀几个人,自己这些年还杀得少了,拱手道:“前辈稍待,在下这便解决掉这几个鼠辈!”
萧涵便是再不谙世事,见此情形也大致明了,原来与自己一路同行的车夫竟然是个高手,但是那矮小老头未免太不讲理,自己二人不过是恰巧路过此地,就要平白无故为他杀人,出声理论道:“老伯,他们几个与你也没有什么生死大仇,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是几条人命!”
车夫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听那矮小老头说道:“女娃儿,方才若是老夫武功不如他们,你觉得他们现在会放过老夫吗?”
“若是老伯沦落到此等地步,我也会求他们放老伯一条生路!”对于这样一个绝顶高手,萧涵不知者无畏,言语铿锵,没有丝毫畏缩,可是那车夫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儿,只是盼着后边护驾的人赶紧过来,多一个人也许多一分胜算。
那矮小老头手指轻轻一敲椅子扶手,整个椅子转了过来,面对着萧涵二人,一张干皱的树皮一般的脸上挤出了几丝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萧涵,萧涵有些不自在。
这时那蓝衫书生走上前来,整了整衣衫,朝着矮小老头施了一礼,道:“在此先谢过前辈救命之恩,容小生多一句嘴,这位姑娘主仆二人与前辈并无瓜葛,前辈乃是武林巨擘,心胸宽阔,自然不会与我等晚辈一般见识,不知可否高抬贵手放我等离开?”
矮小老头“吧嗒”了一口草烟,朝着蓝衫书生吹了一口烟雾,辛辣刺鼻的烟草味扑面而至,呛得那书生直咳嗽,那矮小老头笑道:“后生,你晓不晓得因你一句多嘴,你已经中了老夫的七日断肠散,待到七日过后肠穿肚烂、死无全尸!”
蓝衫书生神色如常,倒是萧涵吓了一跳,上前几步,说道:“老伯,这位公子只不过为我们说了几句话,你又何至于这般残忍取人性命,你也太……不讲理了些!”
萧涵本想骂这矮小老头几句,只是素来在深宫内苑的她,终日受诗词歌赋的熏陶,腹中哪有半句骂人的脏话,要是换做萧墨凤舞在此,不需出手,只要一张嘴,就能气得这老头吹胡子瞪眼。
矮小老头“哈哈”大笑,像是夜枭的嚎叫,让人头皮发麻,似这辈子都还没遇见过这么有趣的人,每笑一声车夫的心就紧了一分,手不由自主摸向了腰间的短匕,只想着等会儿动起手来定要死在公主前头才是,不然九族上下无一幸免。
“女娃儿,你可真是有趣得紧,老夫活了七十多个寒暑,也张狂了七十多个春秋,倒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说我不讲理的!”
面对这个喜怒无常的老头,车夫不敢再隐藏,说道:“前辈容禀,这位姑娘并非常人,实是宫里的贵人,还望前辈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去!”
矮小老头锐利逼人的眼睛看了车夫一眼,又转向萧涵,意味深长地笑道:“难怪,这等姿容气度也不像是寻常人家。怎么,以为抬出你大华朝廷就能吓到老夫了?老夫今日便是扭断你们脖子,你那金陵的皇帝又能奈我何?”
车夫心里“咯噔”一声,本以为这老头能见好就收,没想到却软硬不吃,继续说道:“若是在下没看错,是来自苗疆的阿纳回前辈吧,还请前辈宽宏大量放在下等一条生路,日后必将万倍偿还!”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心里一惊,被这矮小老头放倒的几个人和正在交手的吕羲和二人,心中翻江倒海,吓得不轻,原来这老头是那个从苗疆一路杀到中原的老魔头,一路走来说是尸山血海也不为过,据说一身武功深不可测,用毒更是出神入化,自己怎么就瞎了眼惹上这么个煞星。
车夫的话意思很明显,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万倍偿还”四字也有两重意思在里头,你今天要是放我们离开也就罢了,要是执意留人,就等着秋后算账吧!
苗疆穷山恶水、民风剽悍,由于道路不通,中原人极少踏足,不管是地理书札中还是坊间传说里都将苗疆说成了迷雾毒瘴遍地、毒虫毒蛇满山的凶恶之地,此地不分男女尊卑,家家户户豢养蛊虫,若是外人进了寨子,稍稍惹得苗寨中人不悦,必然受千虫噬心之苦,生不如死。
苗疆所属大部分是现在大理国辖境,有一小部分是大华西南边陲,一小部分吐蕃诸部边陲,大理国尚武,正统的自然是洱海苍山碧游宫,而这阿纳回则是野修之中的魁首,成名三四十年,纵横南天未逢敌手,便是碧游宫见了也得退避,据闻他手下有徒弟六人,尤喜小徒弟君魅离,但是蝴蝶郎君君魅离与黑寡妇朱迎艳先后折在中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老魔头哪里忍得,亲自杀上中原,誓要为两个徒弟讨个说法,据传丐帮四大长老联手都胜不得他,还差点被他取了性命,武功之高可见一斑。
这时阿纳回缓缓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喃喃道:“天色也不早了,得早点料理完赶路啊!”转过头对蓝衫书生说道,“看你小子还挺顺眼的,你中了老夫秘制毒药,若是不想死,就随老夫走一遭,将老夫伺候好了,说不定赏你一粒解药。”
蓝衫公子笑着答应,仿佛中那七日断肠散的人不是他。
回过头来,手指着车夫,说道:“你,赶车,去少林。”车夫老头略一犹疑,还是暗暗点了点头,这个老魔头喜怒无常,万不能惹怒他,否则公主必遭不测,九爷也会去少林,等见了九爷,那公主就安全了。
“那他们……”萧涵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四个人还有正在交手的吕羲和,问道。
阿纳回头也不回,冷冷说道:“好了,你们可以滚了,这是解药!”手一挥,一个小药瓶脱手而出,打在中年妇人和吕羲和刚碰到一起的折扇和软鞭上,三者相撞,软鞭折扇竟然被打了出去,吕羲和和中年妇人虎口鲜血淋漓,疼得呲牙咧嘴,那小药瓶稳稳当当落在地上,众人不禁暗暗咋舌,这老魔头武功果真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深不可测。
扔下一块约莫五两重的银子,车夫驾着马车扬长而去,只不过心里却似压了千斤巨石,连握马鞭的手都在发抖,此行凶险万分,稍有差池自己该如何交代?
过了许久,瘫倒在地上的使软鞭的妇人才颤颤巍巍拿过解药为师兄妹解毒,吕羲和看着那消失在视野中的马车,半晌没有动弹,脸上说不清是怨愤还是惊惶。
“请问姑娘芳名?在下宁静,字致远。”上车之后,矮小老头阿纳回和衣而卧,一人便占了马车一大半的空间,将萧涵和那蓝衫书生挤到了角落里,二人敢怒不敢言,蓝衫书生凑近了萧涵轻声问道,也是怕吵到了这个喜怒无常的怪老头。
萧涵俏脸绯红,自出世以来,除了弟弟和父皇,还从没有男子靠自己这么近,有些不太自在,编了个化名轻声回道:“我……我叫韩潇……”
本以为那阿纳回已经睡过去,谁知道眯缝着眼睛问了句:“宁致远?你师傅是王哲伦?”
蓝衫公子宁致远拱手回道:“正是家师,前辈与家师认识?”
“酸儒一个,不熟!”阿纳回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便不再多说。
“王哲伦?”萧涵心中默念了一遍,觉得这个名字很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过,却也不好意思开口问。
宁致远不光人长得俊俏,腹中才学也含潘度陆,一路上与萧涵聊些诗词歌赋,说些江湖趣事,却也排遣了些旅途的寂寞。
“你也看这本书?”萧涵见到宁致远手中那本《五代诗词集注》,正是萧墨和她一起编撰的。
宁致远点了点头,指着翻开的一页说道:“这书编写得确实不错,五代战乱频繁,多少诗词歌赋淹没于尘埃中,若真是就此消逝未免可惜,你瞧瞧这句‘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这首词传为南唐后主的绝命词,字字凄凉,闻者下泪。”
萧涵见他如此推崇自己宝贝弟弟的书,心中也对这个书生多了几分好感,点头赞同道:“那南唐后主亡国后被我朝太祖封为违命侯,太宗即位又封为陇西郡公,这首词是他在七夕生辰所作,词句凄婉,歌姬传唱,声闻于外,太宗皇帝大怒,遂赐以鸩酒。这位亡国之君死之前也许回首往昔,身为国君,过去许许多多的事到底做得如何呢,怎么会弄到今天这步田地?他当国君时,日日纵情声色,不理朝政,枉杀谏臣……透过此诗句,我们不难看出,这位从威赫的国君沦为阶下囚的南唐后主,此时此刻的心中有的不只是悲苦愤慨,多少也有悔恨之意。”
“是啊,南唐后主虽拙于治国,但是诗词书画却登峰造极,不失为南面王!”宁致远指尖婆娑着珠玑文字,轻声呢喃,似乎从这字里行间看到了那末代君王沉浮坎坷的一生。
阿纳回冷哼道:“这样一个败家皇帝有什么值得推崇的,不过会几句酸溜溜的诗词,兵临城下还能靠一支笔将敌人写死不成?也难怪会亡国!”
“前辈此言差矣!”萧涵和宁致远异口同声说道,四目相对,萧涵羞红了脸,赶忙移开眸子。
宁静肃整衣冠,说道:“以武开国,以文治国,此举并无不妥,万事无非阴阳正反两面,区分这两面的是一个度,度是保持对立两面的界限,过犹不及便是这个道理。那南唐末帝便是文治太盛,在那样一个乱世,若无武功,如何镇得住各方,但是南唐灭国之祸也不能归咎于后主一人,这样未免太不公平了。南唐横跨淮泗千里,淮南以水网为依托,南唐的淮上水军是从杨行密时期就积累下来的优质军事资源,称之为天下第一水军都不为过,细推下来,这支水军还是如今东平郡王手下锦帆军的前身。”
“而南唐先主李昪是一位有战略眼光的文治皇帝,他主政的二十年间一直以轻徭薄赋、劝课农桑为根本国策,不对北方轻易用兵,临死前告诫太子李璟,不要像隋炀帝一样自恃家底足征战四方,要和南方邻国搞好关系,静待时机再发兵淮上直取中原。李昪很清楚,用兵中原,南方小国不敢趁虚而入,而用兵南方小国,中原一定会趁火打劫,在时机没到来前,最好的方法就是积蓄力量静静地等待,中原一旦内乱就见缝插刀。”
宁致远靠在车厢上,长长叹了口气,将手上的书卷轻轻放在膝盖上,怅然道:“李昇这辈子活的真叫一个通透,既然等不到逐鹿中原的时机,干脆做缩头乌龟,保住江淮这块肥地也算是给子孙积福了,老百姓跟着这样的皇帝才能在乱世中有口饭吃。万万没想到,他儿子所作所为全和他老爹反着来,李璟登基,马上就重用了他最喜欢的笔杆子文团‘五鬼’党,官场风气瞬间就给抹黑了。朝野上下奢靡成风,并且违背父皇的遗言,出兵攻打内乱的南方小国闽楚。灭闽国只捞到了个建、汀二州,漳、泉二州被清源军占走,白白损兵折将。”
宁致远偷偷看了眼萧涵,萧涵轻轻点头表示同意,轻声说道:“李璟将皇位传给后主的时候,已然朝政腐败、国库空虚,加之天灾人祸、外敌环伺,这个烂摊子除非遇上百年不遇的明主、经世济国的能臣,否则无人能解,虽然当时有林仁启这样的猛将,却也无济于事。纵观历代,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地乃至一国,大凡初起之时,无不是艰难困苦,聚精会神,没有一事不用心,没有一人不卖力,力求从万死中求得一生,因而无不显得生气勃勃、气象一新。但是大事既成,未免贪图享乐,认为该到了高枕无忧之时,便政怠宦成、人亡政息,一国之亡也并非一人之过失,前辈您觉得呢?”
苗疆老魔头淡淡“嗯”了一声,这两个小娃娃年纪轻轻却有这般见地,却也不易,算是对得起他们的身份了。
百度搜索 墨舞萧萧风轻语 天涯 或 墨舞萧萧风轻语 天涯在线书库 即可找到本书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