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少女妆面逢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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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墨九丝毫没有论辩得胜的喜悦,面无表情靠在车厢,像是在想着什么,或许是一些道理,一些他至今没有想明白的道理,他至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李玄心不在焉地嚼着肉干,碎屑掉了满襟尤不自知,曹寇得意洋洋地看着一脸迷茫窘迫的林一,像是一只高傲的公鸡。
车厢里一时陷入了沉寂,驾车的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汉,瘦得根竹竿似的,偏偏又驼着背,显得更加孱弱,大家都叫他李老杆子,平时爱和曹寇聊几句,刚才一直听着车里的善恶之辩,咀嚼起来挺有味儿,听这时候开口说道:“还是你们年轻好啊,思维活泛,不像我们,年纪大了,见的人和事多了,很多事情都有了既定的框架,再难改变了。什么善的恶的好的坏的,我喜欢的,便是好的,不喜欢的,哪怕世人把他吹捧上了天,在老头子眼里仍是茅坑里的石头,臭不可闻、一钱不值。就像你们说的萧墨,在老头子我看来就是一个该杀千刀的刽子手,杀了化粪也肥不了三分地,老镖头多好的人,在临安城里谁不竖大拇指夸一句‘好!’,可是上了一趟泰山之后再也没回来过,大小姐整整消沉了两三个月,日日以泪洗面,看得谁不心疼,哪怕他政绩再卓著,为咱老百姓谋了再多的福祉又怎么样,老头子还是日日在心里问候他娘一百遍,听说他娘是姑苏叶家出来的,一直野鸡飞上枝头倒成了凤凰,真是有爹生没娘教……”口里还在滔滔不绝。
斜靠在车厢慵懒的青衫书生面色一沉,微微抬起手指,深邃的眸子变得有些冰冷,仿佛透过帘子看到那赶车的老汉说到此时的意气风发,有读书人指点江山的豪气,有武夫挥斥方遒的慷慨。
只消屈指一弹,那老汉必死。
那老汉可以骂萧墨,可以诅咒他不得好死,甚至当面唾他一脸浓痰,萧墨也会轻轻拭去,不是萧墨有唾面自干的雅量,只是因为翱翔天际的雄鹰永远不会与地面的蝼蚁一般见识,因为他只是个凡夫俗子,萧墨不会与他计较什么,但是骂他母妃,不可忍。
因为母妃是这个天下最心善的人,从没有做过一件辜负这天下、辜负旁人的事,把所有委屈都一个人扛下,甚至到死后还要为这个不肖的儿子受尽唾骂。
要是母妃在,她会一笑而过的吧,不过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断然不会到取人性命的地步,天下那么多谩骂声,难道还要一个个杀到举世皆寂吗?
悄然放下手指,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敲击膝盖,渐渐平复下那汹涌澎湃的心境,那老汉永远都不会知道,今天他离死亡仅仅一线,他更不会知道,是他在心里每天要骂一百遍的那个女人,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就在墨九抬起手指那一瞬,前车靠在车厢打盹的健硕汉子睁开了眼,那个中年儒生眉心紧缩,双手缓缓抬起,随时准备飞扑过去。
直到那一丝微弱的杀气消散,健硕汉子重新闭上眼睛,儒生也舒展开了眉宇,轻轻合上手里的书,念叨了一句:“子曰:道听途说,德之弃也。古人诚不我欺!”健硕汉子翻了个身,背对着青衫先生,骂骂咧咧“读书人就是卵事多!”,中年儒生笑了笑,并不与他争吵。
“几位公子哥儿坐好了,前边儿山路颠簸不好走,过了这坳子就可以扎营了!”李老杆子将手里的马鞭甩得“啪啪”作响,马儿撒开四蹄欢快在山路奔跑。
天已经黑透,在一片临溪的平坦树林里扎起十几个帐篷,三三两两围绕着篝火谈天说地,一个身穿青绿色骑马装的少女提着马鞭巡视安营驻扎情况,左边跟着一个手提金刀、身背黄杨硬木弓的虬髯老者,背后箭筒是二三十支雕翎羽箭;右边是一个身穿藏青色锦衣的公子,一身打扮极尽奢华,十根手指戴了六枚扳指,腰间挂了三块巴掌大的玉佩,脖子上是半个拳头大的羊脂白玉佛头,一副暴发户子弟的张狂模样。
纨绔少爷黄天福揉着酸痛的屁股一瘸一拐走到了李玄身后,斜睨了一眼墨九三人,抬脚踢了踢李玄,昂首倨傲道:“往旁边儿挪挪,给少爷腾个地方!”
李玄白了他一眼,像是看傻子一样,稳坐如磐石,朝他挑衅地勾了勾嘴角。
黄天福一撸袖管,牙一拧,恶狠狠地说道:“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知道少爷我这些年在临安城揍过多少不开眼的吗?比你这辈子见过的人还多!再给你一次机会。”
李玄也不是愿为了这么点小事起争执,毕竟坐了一天的马车也累了,极不情愿地往旁边儿挪了三个身位。
黄天福一副“算你小子识相”的表情,回过头去、满脸堆笑,迎着一脸嫌恶的孙晓柔坐在了中间的位置,然后自己大大咧咧坐在了李玄身边,镖局二把手胡顺康坐在了孙晓柔右手边。
“表妹,你渴不渴啊,来喝水!”黄天福屁股刚落地,就换了一副嘴脸,笑盈盈地将水壶递了过去,还贴心的打开了塞子。
孙晓柔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轻摆了摆手,黄天福也不恼,拿出干粮面饼一股脑儿递了过去,孙晓柔只好拿过一张薄饼,撕下一块,慢慢咀嚼着,眼睛却是落在了跳动的火苗上,不去搭理黄天福的百般讨好。
火光摇曳,树枝燃烧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黄天福在一边口若悬河,口水都快将火堆浇灭了,曹寇和李玄两个恨不得冲上去用陈置二十年的臭袜子堵住他的嘴,这货怎么比自己话还多,关键是还这么不要脸,这一刻李玄曹寇自愧不如。
“表妹,这次咱们上汴梁,说不准能遇到萧墨那败类,到时候看表哥亲手将他捉到你面前,扒皮剔骨,给姑父报仇雪恨。”黄天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仿佛已经把萧墨踩在脚下
墨九和林一二人充耳不闻,一个背靠在树干上假寐,双手交扣于小腹,拇指轻轻敲击在一起,不知在想些什么,另一个摆弄着手中一个针灸人偶,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线条看得人头皮发麻,一根根晶亮的银针映着火光熠熠生辉。
曹寇一翻白眼,嗤之以鼻,将脸扭向了一边,李玄摸着下巴,不知道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只是孙晓柔停下了撕面饼的手,黯淡的眼睛渐渐被杀意充斥,咬牙道:“没事提着让人作呕的名字干什么?”
“表妹,我也是想……”黄天福一句话没说完,被胡顺康一个凌厉的眼神吓了回去,悻悻缩了缩脑袋,扯过一块面饼,心不在焉的嚼了起来,只是才咬了小半口就被他扔在了一边,心里暗骂,这东西是人吃的吗?在家里喂猪都嫌硌得慌。
“闺女,没事的,等到了嵩山,是非公论自有那些前辈做主,断不会让那大魔头逍遥法外!”胡顺康那簸箕一般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孙晓柔的肩膀,出声宽慰,他一个大老粗,让他开弓射箭、上马杀敌自不在话下,只是这安慰姑娘的手段,也却是拙劣了些。
孙晓柔双目早已噙满泪水,咬着嘴唇,喉咙里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嗯”,胡顺康心里一叹,这妮子着实让人心疼,似她这般年纪,哪个姑娘不是被父母捧在手里、含在口里,过着高阁绣花鸟、庭院扑蝴蝶的无忧无虑的日子,但是她却要肩挑起偌大的家业,还要将杀父之仇深藏在心底,任其日夜撕扯剜割心肝,何其艰难。
“表妹,你放心,我的干娘是江宁府丹鹤门堂主,丹鹤门那可是江湖中响当当的大门派,这次也会参加少林大会,到时候只要我跟干娘说一声,她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那个杂碎!”黄天福赶忙献殷勤,拍着胸脯豪情万丈,仿佛已经将萧墨踩在脚下。
“丹鹤门,你听过吗?”李玄压低了声音,用手遮挡着悄悄问身边的曹寇。
曹寇摇了摇头,丹鹤门,啥玩意儿?
林一一边摆弄人偶,墨九闭目养神,并不搭理他们。
黄天福斜睨了两个土包子一眼,趾高气扬,“连丹鹤门这种一等一的武林大派都没有听过,真是土包子,怪不得只能在江湖底层摸爬滚打。今儿个大哥就给你们长长见识,丹鹤门是百年前仙鹤道人所创,是江宁府第一大派,指上功夫名震江湖,一手丹鹤神针神挡杀神、佛挡诛佛,前代掌门游历黄河,见河水滔天,豪气顿生,一指下去,你们猜怎么?”
黄天福故意卖了卖关子,本指望两个乡巴佬捧捧场,没想到两人不为所动,黄天福有些尴尬,心想着准是两个土包子没见过世面被吓傻了,自顾自说道:“一指下去,将滚滚黄河扼断成两截,下游相去数十丈,上游河水兀自停滞不前,你们说这一手功夫,算不算得天下无敌,一指摁死萧墨那杂碎还不是跟闹着玩儿似的。”
李玄曹寇极不情愿拍了拍手掌,附和他这套慷慨激昂的说辞,林一墨九充耳不闻,胡顺康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他一下,倒是孙晓柔,暗暗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黄天福唤了她两次才回过神来。
孙晓柔姿色只算得中等,常年习武,身段比起其他女子苗条了许多,身上也透着一股爽利的英气,举起袖子擦了擦眼睛,说道:“只怕那大魔头武功高强,又让他跑了,得想一个万全的法子才是。”
胡顺康点点头,沉沉道:“对付这等大奸大恶的鼠辈自然不能讲什么江湖道义,到时候下毒暗算,使些手段将他剿杀了,也算为武林除害,不失为一桩义举!”
李玄懒懒的靠在身后的树上,右手轻轻敲打着微曲的膝盖,揶揄道:“大奸大恶?那萧墨杀人似乎从没用过下毒暗算的卑鄙手段吧?无论是常州还是君山,亦或是前不久的姑苏,他都是一人一剑,赢得光明正大、率性洒脱,你们这些打架打不过人家的,倒把他说成了大奸大恶之徒,就这么输不起么?这江湖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孙晓柔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怨愤,父亲死于那个大魔头之手,这一年来耳边尽是对那禽兽的唾骂,今天竟然有人为他说话,良心被狗吃了吗?胡顺康也是一愣,转过头看着这个出言不逊的小子,刚想开口呵斥几句不分黑白,黄天福却早早开了口,一巴掌拍李玄头上,骂道:“你的眼睛是瞎了吗?去年那东岳上边,那么多人被他诓上去围剿了,这还不是卑鄙狡诈,这一年来杀了多少英雄好汉,我看把他剁了喂狗都不足以解恨。”
“你是亲眼看着他写信把人诓上东岳杀了的?至今仍是一桩悬案,就算是他,还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要是不贪图那武林盟主、扬名立万的机会,一个个江湖大侠会死在那东岳上?”李玄嗤之以鼻,曹寇在旁边使劲扯他的衣袖他也置若罔闻,依旧滔滔不绝。
孙晓柔拂袖而起,手中马鞭一扬,就朝李玄打下去,李玄眼疾手快,慌忙往旁边一滚,虽然狼狈万分,好歹是躲开了,孙晓柔手中马鞭指着地上的李玄,喝骂道:“当日上东岳的,个个是胸怀侠义的英雄好汉,义之所在,为了匡扶社稷而去,萧墨算个什么东西?猪狗不如的禽兽败类,活该千刀万剐,你这瞎了狗眼的家伙竟然帮着他说话,今日你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就请你收拾东西,从我福安镖局滚开。”
“孙小姐暂息雷霆之怒,我家少爷少不更事,胡言乱语,说了胡话,还请各位海涵!”与李玄一道那个中年儒生疾步走来,朝孙晓柔三人一一拱手作揖致歉,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就算再大的火气也不好再对这儒雅得体的读书人发出来。
孙晓柔鼻孔重重“哼”了一声,马鞭一甩,转身而去,那乌黑亮丽的马尾轻轻扬起,英姿飒爽,胡顺康赶忙起身,朝着中年儒生和墨九三人点头致意,然后追了上去,生怕孙晓柔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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