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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轩看起来年轻,最多也就二十一岁,长得挺高,有些瘦,身形还算好看。他有张很耐看的脸,棱角分明的干净脸,眼神深邃如黑洞,给人一种怎么也看不穿的感觉。他自认为活了太久,早觉得人生无趣,就什么本事也没学过。不过他几乎什么东西都精通那么一些,运用起来总能恰到好处。明明四肢健全能言能语活蹦乱跳,要想好好生活并不难,哪怕是用那张耐看的脸去勾引一个豪阔缺爱的太太,也够他吃个大半辈子,可言轩非要扮个假道士四处行骗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言轩曾因长得好看被一家无后的老夫妇收去当了几年儿子养,送走老夫妇后继承了一些钱财,然后过了几年好日子到头来生活越发窘迫,最后又回归老本行,满大街摆摊行骗凑合度日。
也许是看起来太过年轻,都觉得他信不过。所以言轩的生活一直过得不好,常常挨饿,一饿就是三四天,饿到四肢发软胃肠打结了只能喝些水躺床上继续挨饿。后来实在受不了折磨,言轩跑到山上的道观蹭饭吃,吃饱喝足有力气又做回老本行,任由道观的道长如何劝诫都不回头。
可言轩待人真诚热情,像是个几百年没跟人打交道的傻小子,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全部分享给别人。他在外行骗从不会带上道观的名称,赚到什么好东西却都带回道观大伙一起分享。道观里的老师父觉得他心性不坏,又可怜他无家可归,就一直没赶他走,后来还把道观留给他。
言轩救了小书生,看她细皮嫩肉细胳膊细腿的,年纪轻轻也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心里可怜,救了她两次,就认定自己是她难以报答的大恩人了。言轩就想给这个小兄弟一些好的,顺便可以收他做小弟跟自己混混日子。
两人从小道里闯出来,已经到了不知何处。阳县其实也挺大,言轩并不常来,对这座小城一直很陌生。
“对了,我叫言轩。”言轩傻笑着看向小书生。
两人离得挺近,小书生想望到言轩的脸就得抬头。她就高到人家肩膀,看了一眼心里觉得这个人好生英俊,就没敢再看。
“前面有家小馆子,不知道人还在不在,进去看看吧。”言轩说着,没等小书生回应就拉着过去。
小酒馆里空无一人,一片杂乱,桌子和凳子翻的翻倒的倒,没两个完整。掌柜还瑟瑟发抖的跟他同样惊恐不安的伙计挤在柜台底下,他们就差放声大哭出来了。
“掌柜,店小二?”言轩踏进门,故意拉长声音呼喊着,“出来招待客人啦!”
掌柜一把将店小二推出来,冲他骂了一声,叫他过去招待来客。店小二明显不情愿,但还是摸着抹布甩到肩上,小跑过来。
“爷,这有点乱没来得及整理,随便坐哈,想吃点啥?”
“不打紧,就要些粥,一点素菜吧。”言轩把翻倒的长凳子翻过来,拍了拍又吹了几下然后坐下,招呼小书生也过来坐。
“爷要酒么?”
“出家人不沾酒。”
“那就先来点茶,稍等片刻。”店小二去后房端上茶壶和杯子。
小书生环顾四周,似乎是想到他们二人在这翻桌倒凳的乱地里开了一处桌若无其事的吃着饭的那一副滑稽场面,忍不住低着头偷笑一下。
“你没事吧,昨晚的事?”言轩给她倒了杯茶,问道。
小书生双手接过茶杯,微微摇头。
“昨晚碰巧路过,还好及时,你昏迷的时候我给你喂了些药,现在你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言轩又说,“不过你下手真的挺狠的,那家伙估计这辈子都完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对了,我叫言轩。”言轩干笑着,看四周没人注意就凑到小书生旁边悄悄的继续说,“你别跟别人说啊,其实我就只是个坑人骗钱的江湖骗子。”
掌柜颤颤巍巍的凑过来,小心地打量着言轩。
“怎么了?”言轩看过去,疑问。
“这位爷,这种日子别人都奔着逃命去了,您还有闲心来吃东西,有胆量啊。”掌柜挤出笑脸,对言轩竖起大拇指。
“你们不也是还有胆量留在这里吗?”言轩也笑脸相迎。
“不一样,这店子是我的心血啊,我怎么舍得离开呢。”掌柜坐下来继续攀谈。
“就不怕一枚炮弹从头顶落下来,你家的心血连同你也要一起开花吗?”言轩喝着茶,幽幽的说。
“那是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祖上三代保佑着呢。”掌柜指着天,连忙否认。
店小二将粥和菜端上来。
“两位爷慢用。”
“吃吧。”
言轩给小书生打上一碗热粥,小书生见了食物,毫不客气。
“有什么事就说吧,别掖着藏着。”言轩看出来掌柜欲言又止定然心中有事。
“爷可曾在几天前给牛头村的一家死人做过法?”掌柜急忙点头,然后凑近言轩,低声问道。
小书生听得到,抬眼疑问的看着言轩。言轩也看过来,尴尬一笑。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言轩挑了一边眉毛,问。
“白面白衣正人相,一身清气如仙人。那村子的读书人说的这句评价可没几个人能对应得上啊。”掌柜确信言轩就是他所说的人,激动得起身。
“法师您一定得帮帮我啊!”这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突然又拉着言轩的手臂,就要跪下恳求。
“哎,别这样,我在吃饭呢。”言轩推开他的手,吃了口菜。
突然来这么一出,也丝毫没能影响小书生继续大吃。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吃饱的。
“法师,实不相瞒我女儿最近患上了一种怪病,整天一副阴沉沉的样子,大半夜还不睡觉到处瞎逛,叫也不应,会不会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掌柜坐回继续说。
“要相信科学,是病就能治,还能有什么?”言轩淡笑,“况且我可不是你说的那什么法师,我顶多会治些小病,哪懂得那些不符常理的东西。”
“法师您可别这么说,您的名气在这一带还是传得开的,年纪轻轻就有一身本领,可谓是乱世出高人,您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无辜百姓受苦受难啊。”掌柜擦拭着眼角挤出来的一点眼泪,一副可怜无助的样子。
“还名声传的开,我在外面蹲了一天都没人搭理我,这法师的名号套我身上还真是委屈了。”言轩撇着嘴一阵埋怨。
小书生低头大吃,一听,憋笑,险些呛到。
“待会儿我给你写个方子,你拿着方子去药店抓药,保管能药到病除,要相信科学,没什么病是治不好的。”言轩转而放下碗筷,又说起来,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要不法师待会儿先跟我回家里看看?”掌柜疑虑着,片刻又说。
“治病当然得先看病,我不去又怎能凭空下方?”言轩反问。
“那好,好的。”掌柜觉得心安了,看着言轩碗里已经空空,急忙冲旁边的店小二喊道,“小福,还不快给法师乘粥上来,还要加菜,把所有能吃的都端上来!”
“别别别,不用那么麻烦。”言轩看向老板,坏笑,“把整锅粥都打上,还有,行医之人不吃味道太重的食物,所以整些清淡点的行了。”
“好的法师,您稍等。”店小二点头哈腰,跑向厨房。
言轩低下头看了一眼埋头大吃的小书生,得意一笑。
“慢点吃,不急。”言轩拍了拍小书生的后背。
这些东西说不上美味佳肴,但是至少有些味道,两人也饿了小半天,吃什么自然都能吃得香。
小书生可不管好不好吃,只要是饭食,能管饱她就会吃,吃饱才不会被饿死。
言轩轻笑,然后又看向掌柜,那家伙也看向他,只不过把事情谈好了,两人突然就不知道还能说,只能大眼瞪小眼,相视干笑。
“那就,说说你家闺女什么情况吧。”
言轩跟着掌柜回到他的家。掌柜是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人,不算高,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街坊邻居都称呼他为老黄。他家有个小院,土砖砌起来的,有几间简单的房子,再往后点就是厨房,与老黄年龄相仿的妇女在那里进进出出的忙活着。
老黄走在前面带路,言轩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我有他说的那种气质吗?”言轩突然转过身悄悄问向小书生。
这一突然,害得小书生差点没刹住脚步,眼睛大大的瞪着盯着言轩弯腰凑下来的笑脸,赶紧点头。
言轩很是得意,双手放在身后,迈着大步子继续跟上老黄。
他在小书生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更像个骗子,满是心眼,偷着乐着狡诈难防的样子。小书生的确坚信言轩是个骗子,毕竟他亲口承认的。但这世道哪里管谁做些什么,只要能活出头来不都是人人称赞?
好歹也被言轩救过,小书生心中感激,看他身材高瘦单薄不像个有力气的人,怕他骗人不成反被打,她总不能让自己的救命恩人被活活打死吧。所以她得跟上言轩,万一被人家识破伎俩了她就赶紧冲上去帮忙,逃出来了她就算是把恩报了,两清不亏欠。
“法师,我们到了。”老黄推开院子的门,带着两人进来。
“爹,你回来啦。”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闻声出来,看到老黄便脱口而出。
“去叫你娘准备些东西招待客人。”老黄说着,请言轩进入正厅。
言轩刚刚踏入门槛,眉毛微微皱起,这是他的本能反应,对任何不安因素的警惕。
从门口看向空荡的院子再穿过厅堂,言轩微微一笑。小书生观察着言轩的一举一动,心里揣摩着言轩是不是在装模作样亦或是在想待会儿万一骗人不成该从哪里逃跑最便捷。
“法师,您先坐着,我去叫小女出来给您看看。”
老黄给言轩倒杯茶就急匆匆地走开。
言轩也不客气,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给小书生,招呼她也过来一起坐。小书生坐在言轩旁边,接过茶杯。
这两个家伙现在倒有种特别感觉,到处骗吃骗喝的小兄小弟。
“那就顺便给我准备一下笔和纸,还有一碗清水吧。”言轩叫住老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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