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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过这半世，唯你的笑容，短暂又精彩。小书生是热河人，今年才十七，十五岁的第一天从家乡逃难出来，到了这处名为阳县的小城。因为说不了话，没人知道她叫个啥，在阳县待了快三年也没认识几个人。好在她认些字，所以终日都得带着一本册子和一支钢笔，交流只能书写。认字还好说话，不识字的根本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所以小书生没法找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活干，孤身一人漂泊在外又无依无靠，她只能当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换了一身干净的书生着装，隐去女子身，买了个破小屋住下，就在街头占下一处摊子摆上笔墨为人题字写信。
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也没有什么比性命更没有价值。但是至少男人比女人更容易生活。
据说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大半个中国，正在四处扫荡一些没被侵略的地方。阳县也就要被攻打过来了，半个月来十几公里外总是炮火纷飞，大地动荡之时整个阳县都得震上一震。
军队踏着马蹄声奔腾而过，街道上的人纷纷惊慌避让。抗日的军队没走远，日本人的飞机紧接着轰炸而来，整个阳县爆炸四起，浓烟和烈火在破碎崩塌的建筑上攀爬蔓延着升入高空。
战乱归战乱，生活还是得继续。人们都已习惯日子里这种惊险的插曲，很快街道又归于之前的热闹。
这种转瞬即逝的感觉，就好像是先前穿过阳县的军队带来的轰炸。军队走远了，轰炸也就跟着远了。
残阳挂在西边无尽草原的天际，这时该是收摊回家的点。摆摊的小贩都会在这个时间收拾回家，小书生也不例外。小城里有种特别的默契，天黑了大家都跟着待屋子里，没几个人会大晚上出来瞎逛。年长的人都会劝诫小孩子晚上不能随意外出，因为出去打仗死掉的人晚上会寻找回乡的路，所有道路都得给它们让着。
虽然听着荒诞，倒也非胡乱之语。阳县这段时间常闹人命，多是些在外面瞎浪乱混的好赌好酒好色之徒。死得凄惨难看，都说是被劫去身上的钱两，再顺手把人杀死了事。
小书生与言轩相识完全是个意外。
一天晚上，小书生在面馆吃面，时间耽搁，回去已是黑夜，真被一个赌徒痞子盯上了。
痞子觉得小书生穿着还算得体，像是有些钱的人，所以把她拽到胡同里想把她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抢走，包括那身干净的衣裳。小书生喊不出声音，没法呼救，力气也比不上痞子所以无力反抗。
她被推到死胡同里，在地上胡乱摸出了一块石头就往痞子脸上扔，把人家额头砸出个坑，又给人家下档补上全力一脚。
趁痞子吃痛，小书生赶紧逃跑，却被痞子一拳打中后背，一下子窒息摔倒，没了逃跑的力气。
痞子生起杀心，捡起地上的石块想把小书生砸死。刚巧言轩路过，一脚飞踢把痞子踹到墙上，当场昏阙，把小书生救走。
小书生清醒过来已是翌日清晨。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粗糙的红色毛毯上，斜阳投射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影，粗布白衣，散发一种独特的气质，出尘不俗，像是这千疮百孔的肮脏大地里涌出的一道白光，但是这个人头发有些长，甚至有点杂乱。
“醒了，从何来就何去吧。”
还未等小书生完全起身，那个人先说话了，声音干净平和，就跟他的背影和立起的牌子一样独特。
男子名为言轩，以他对自己的评价，就是个行骗天下的江湖术士。言轩住在城外山上的道观。
言轩不是什么正统道士。人家道长把他收留，本也想顺便把他收做弟子，可言轩听不进那些复杂深奥的道理，还整日往外跑，扮着道士的样子到处坑骗。后来道长带着徒弟下山抗日，留下言轩请求帮忙照管道馆。言轩那是还愁着没地方住，就一口答应了。
这一帮，就帮了两年多。那些满脑子都是大道理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的道士再也没有回来过。
言轩吃穷了道观，只能下山摆摊继续行骗坑钱。因为害怕别人认出来，所以言轩来往于方圆三十公里好几个小城，赚到钱就立马跑人换个地方继续赚钱。
言轩铺张毯子，把从道观里带出来的一些小物件都摆上，再立个写着“消灾免难”的牌子，就能盘坐在地喊上一天的口号了。
“去恶除疾，消灾免难！”
“人事，天事，命数！天道行，人算尽！”
阳县虽地处偏远，却不缺那份热闹。而且很奇特，哪怕是近在十里都已经炮火连天，白日里也总能有络绎不绝的人挤满街道。
各种各样声音混杂起来，伴随着屋顶的烟囱口袅袅升起的青烟，构成一种特别的韵味，如今世道少有的人间烟火的味道。只是这种美妙只存在清晨，烈日升起之后便会被烘烤殆尽。
清朗的声音在人间烟火中穿过，只如一粒尘埃，渺小而被瞬间淹没。
小书生检查好自己的东西，在册子上写下“谢谢”两个字放到言轩身旁然后揉着发酸的肩膀离去。
言轩看着册子上挺工整的两个字，停下嘴边的口号。不一会儿，小书生又回来，把册子拿走，赶紧离开。
言轩转过去看着小书生离去，到嘴的话又给生生收回去。
飞机的轰鸣声是突然出现在上空的，下一秒就有划破空气的尖利声响起，炮弹已经成排落下。
小书生回过头的一瞬间，炮弹似乎就在耳边炸开，几十米外的瓦块木屑破碎纷飞。同一瞬间，整个阳县陷入混乱，男人的咆哮，妇女的尖叫，小孩的哭喊，以及视线中那个粗布白衣嘴里喊着“趴下”的同时朝她扑过来。
炮弹落在不到十米的街道上，与此同时言轩飞冲上去把小书生扑倒。土石飞散着欲要把言轩掩埋，破碎残缺的尸块随处可见。小书生脑子一片空白，还在发蒙，好在有个男人扑在她身上，挡住所有东西。
轰炸来的快，去的也快。应该是日本人就要占领过来，猜测会有抗日军队提前在阳县驻扎，所以偶尔会来一次轰炸。
“你没事吧？”言轩爬到一边，起身抖开身上的土石，看向小书生，问着。
小书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脏灰，微微摇头。虽然突袭的轰炸吓得她惊魂丧魄，让她不知所措的却是突然被个男人扑倒在地。
“这里不安全，先离开吧。”言轩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拉着小书生就走。
小书生一阵莫名其妙，一脸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却因为被他救了两次而没有抗拒，就被他抓着手腕穿行于错乱复杂的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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