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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燕子矶下船，林妈妈安排的车马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了，湘然那边也已经有车马候着，便与大家告别。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公子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的，王慎之也只好见怪不怪了，从燕子矶出来，一路进城，就往乌衣巷而去。
“大人，慎公子回来了。”
王导此时依然是白粥小菜，他的胃已经不太好了，平时就只能吃些这样的东西，月前送走葛洪的时候，他给写了几个方子，说要留着让王导及时调理，这些日子忙于政务，他也忘了那些方子给塞到哪里去了。
“小家伙这次还不错，知道一回建康就来看看我。”
说着话，又让仆人添了些菜蔬白粥，等着与王慎之共食。
“见过叔公～”
月余不见，王慎之觉得，王导的面色似乎是比之前更是差了一些，不过显然自己回来他还是很高兴，笑着应了一声，亲自给王慎之盛了一碗粥，递过箸看着王慎之呼噜呼噜的吃着，表情很是慈爱。
王慎之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这王司徒家的白粥煮的是不同寻常，味道更为香糯，一连就这小菜吃了好几碗才肯罢休，抹了抹嘴巴。
“叔公，庾家女没有娶回来……”
王导伸手示意他不用再说，微微笑了一下，搞得王慎之有些愣，按道理讲，自己离开的时候，他也不是这个态度啊，怎么，难道是因为自己在江州差事办的不错，就把婚事给免了？
想到这里，心里不觉暗喜，不过王慎之也清楚这些个老家伙的秉性，喜怒不形于色的，也不好直接问的太细，便住了嘴巴，听王导要说些什么。
“这次慎儿在江州差事办的不错，我很高兴。”
果然，果然，这老家伙，还真是变卦了。
“怎么？意思是我不用娶那个丑姑娘了？”
王慎之现在都觉得自己要蹦起来了，虽说有个三妻四妾的，他也并不怎么介意，身体也还行，可是这样名震京城的丑姑娘，还是不娶为妙。
“我有说过吗？该娶啊还是要娶，还要风风光光的娶。”
不知道什么时候，案子上已经摆上了一壶酒，王导亲自给王慎之斟上，这下子可是把王慎之吓的不轻。
以王导的身份，盛粥嘛，还能理解，就是表示长辈对晚辈的亲昵或者宠爱，可这斟酒就很有讲头了，酒这种东西，尤其是在东晋这样的年代里，虽说算不得什么珍贵稀缺的东西，却也是被看的很重的，这样让当朝高官斟酒，一般都是有大任相托。
“且饮此杯！”
“等等，叔公，我觉得还是把事情说明白了好。”
虽说王导对自己不错，但是王慎之说不明白怎么回事，脑子里总是莫名其妙的绷着一根弦，他总是觉得这样高级政客的一言一行，都充满着套路，庾亮还好点，就是那种耿直的火爆性格，还不至于可怕，尤其是王导这样，不温不火，恐怖异常。
“没什么事情，就是你在江州处理的不错，可以说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尤其是在王，庾，陶三家的平衡上，做的不错。”
这点王慎之自然是清楚，只是陶家已经留了陶范在江州主政，庾，王两家可是还没有安排，王慎之还是提醒了一下。
王导直直的看着王慎之的眼睛，直把他盯的有些发毛，才哈哈一笑，神秘的说道。
“我自有安排，你倒是先把庾家女娶了，后面的才好说。”
话说的稀里糊涂的，王慎之也懒得深究，他这次这么着急忙慌的跑到王导的家里，可还是有别的事情相求的。
“福贵儿！”
王导循着声音看去，那个王慎之的随身小仆的手上抱着一摞白花花的东西，走了过来。
“这是？”
“纸啊，叔公可知道现在建康城的纸价？”
王慎之捻起一张，捧在手上，那纸细腻如丝绸，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光，均匀的质地，一看就知道是上品。
王导呵呵一笑，点了点王慎之的额头。
“慎儿啊，这纸价嘛，本是两千五百文一刀，现如今，你的江北赋依然是火热的紧啊，抄录的学人士子多了，都涨到三千文一刀了。”
三千文，这也太离谱了，王慎之不觉啧了啧舌头。
“不过，我身为当朝司徒，也不至于买不起一刀纸，你这真是要送纸，大抵还是要过个几年，近来老夫身体尚佳，一时间也是入不了土的，送了也用不上啊！”
王导以为是王慎之从外地淘来了好纸，过来送给自己，心下里虽然喜悦，却还是稳了稳，说了句玩笑话。
王慎之双眼一黑，这家伙怕不是以为自己在给他送纸钱，忙解释了一番，把如何从庾亮那里要地，大抵如何造纸，通通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王导的脸色都变了。
“这，这当真是你造出来的？”
从福贵那取了一张，放在手上仔细的感受着，摸着摸着，就觉得有些手上痒痒，命仆人准备笔墨，在纸上一阵的挥毫，一边写，还一边的夸赞着。
“过瘾，过瘾啊！”
这话是王慎之之前在他这里喝粥的时候，喝的欢愉了说的，这会王导拿来用，也不觉得的有什么太过突兀。
写完一张，又拿了一张，刷刷刷的，又是一番涂抹，酣畅淋漓。
“慎儿，这纸真是不错，薄厚，均匀，吃墨，样样俱佳。”
王慎之自然是知道这个是好东西，也是很得意，只是他这次只带了几十刀，等会还要往王二爷，还是羲之叔父，卫夫人那里送上一些，所以看着王导看向自己巴巴的眼神，也没有怎么理他，给留了一刀纸之后，就一溜烟的跑了，顺便把他刚才随手写的两三幅作品，全都顺走了。
“这小子。”
看着王慎之远去的身影，王导不觉哈哈大笑，引的夫人曹淑也走进后堂，看着案子上摆着的厚厚一沓的纸，眼神便有些不对劲。
王导有些慌神了，这个夫人他可是怕的很，忙解释道。
“夫人别误会，这次不是哪个红颜送的，是王慎之，是王慎之那小子从宣城带回来的，说是他自己造的，你也试试看，很好用。”
曹淑将信将疑的接过笔杆，她的字迹很秀气，尤其擅长小楷书，写在王慎之带过来的这种净皮纸是再好也不过了。
她越写越起劲，后来干脆直接把王导案子上剩下的大半刀纸全部给抱走了，弄得王导委屈的很，看着夫人远去的身影，也不敢说，只得在案子上铺开的那张用过的纸上，找些空白再过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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