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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句话把无难说得豪兴大发，一拍大腿说：“班超曾表奏明帝说：‘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我们来他个携手酒泉，把酒玉门，以凭吊班定远当年服于阗，通疏勒，降莎车，走龟兹，斩焉耆王广的豪情壮举。”二人越说越高兴，恨不能马上置身大漠，饱览“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的壮丽景色。
两人蹦蹦跳跳地乐了好大一阵子，无难突然想到了潼关的爷爷奶奶，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沈非诧异地问：“大哥，你怎么了？”
无难兴致索然说：“我怕爷爷不答应。”
沈非问：“你爷爷迂腐？”
无难说：“不，我爷爷生性豁达，心胸开阔，从不固执己见，拘泥陈规。”
“那你怕什么？”
“我怕爷爷奶奶担心。”
“那你爷爷为什么能让你回越虎庄？”
“那不一样，爷爷事先并不知道庄院会被恶徒霸占，所以也没想到我会遇到风险。”
“没想到的事你却遇上了，而且弄得险遭不测。此去大漠确实无人识得你我，我们也没有什么仇敌，只要见机行事，避祸远害，决不会遇上什么风险。越虎庄之行不过是探听虚实而已，而此行却关系你一生成败。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名叫无难，不是以‘天下无难事’自勉吗？岂能知难而退？为了终生之计，冒点风险又何足道哉！”
沈非好像已经过深思熟虑，左堵右挡，将无难逼得无话可说，想了一会儿说：
“那我也得回去告诉爷爷一声呀。”
沈非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又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说：“你呀，你呀，简直是少不经事，你一回家，你爷爷听说你在越虎庄死里逃生，还能再放你出来呀？”
无难思量半晌也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沈非看他确是无计可施，遂不慌不忙地说：
“你写封信给你爷爷，详细说明原委，留给同福带回去不就行了吗？”
无难想想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便同意了。
午后，趁同福在山门外打扫时，沈非拿来纸笔，无难给爷爷写完信，又给同福留下盘川，暗自把衣物另分出一包藏在北屋。
晚饭后，无难去东厢房向老观主辞行，说明晨早走，不便打扰老观主清梦，特先来告别，并叩谢老观主救命之恩。老观主含笑谦逊几句，并不深问。
夜里，无难因为与沈非约好三更后出走，心中有事，翻来覆去睡不着，同福却睡得四平八稳鼾声震天。不知过了多久，无难刚刚有点迷糊，觉得有人摸脸，他一抬胳膊抓住那只手，在黑暗中觉出是沈非，赶忙坐起来摸索着穿上鞋，轻手轻脚地去北屋拿上衣包，和沈非一起出屋，侧耳听听，同福仍然甜梦正酣，浑然未觉。不料到门外一看天，东边已露出微光，已经四更多了。听听东厢房内静悄悄毫无声息，沈非在前面轻轻打开山门，无难随后便溜了出去。
出了山门，无难便像小偷似的急三火四往前赶，刚走出二三里路，沈非咯咯一笑说：
“大哥，你干什么像赶集似的紧往前赶？“
无难脚步不停地回头说：“不快点走，同福会追上我们的。”
沈非一把将他拽住，笑得前仰后合说：“傻子，我们不好让他先走吗？”
无难一想，不禁哑然失笑。沈非拉他走到路旁一块山石后面，席地而坐，拿出两张软饼，一人一张卷着吃起来。太阳刚冒红，听背面山路上传来一阵沙沙脚步声，无难探头一看，同福正肩背包裹匆匆走来，算来他连早饭都没顾得吃，急得红头涨脸，双眉紧皱，二目直视，大步流星直往前赶。无难心中一阵疚歉，几乎想跳出来将同福拦住，幸亏沈非一把将他的嘴捂住，才眼睁睁看着同福向山下奔去。
人走没影了，二人又在石后歇了一个多时辰，才慢慢走下山。
为了避开潼关，二人故意绕道华山脚下，第三天已经绕出潼关西三十多里。中午时，沈非打开包裹，二人坐在林边的草地上吃干粮，打完尖，沈非进林内解手，突然一声尖叫，把无难吓了一跳，跳起来便往林中跑去，一边跑一边喊：
“二弟，你在哪儿？”
南边密林深处传来沈非声音：“大哥，你别来，这里有死人！”
无难怕沈非胆小害怕，立即顺声跑去，越过几十棵大树，才望见沈非正弯着腰向深草间看什么，无难跑到近前一看，不由得也“啊”了一声。近膝深的杂草间仰卧着两具死尸，一人胸前被刺个血窟窿，一人右肋裂开，肝肠外露，四周草地一片凌乱，不远处还遗有几片血布和两滩污血。
沈非说：“这里有过一场恶斗。看样子最早不过今天早晨，这两个死者不知另外还有没有同伙，对手的人不少，至少有七个，有两个人已受重伤，不死也得落个残废……”无难一边听沈非说话，一边察看两个死人的衣服和面容，突然叫了一声：“啊，这两个人我在灵宝见过。”
沈非问：“没认错？”
无难说：“错不了，我就是在饭馆里听他俩讲马老妖阴煞秘笈和玉门、归无计的！”
“他俩姓什么？”
“一个姓崔，一个姓尹。”
沈非脱口而出：“毫州双环崔栻、尹泰。”
无难看看二人身边四个东倒西歪的钢环，又看看沈非问：“你怎么知道？”
沈非微微一笑说：“姑奶奶对我说过，他二人曾开过镖局，后来洗手了，在毫州一带名声极好。”
无难若有所思地停顿一下，忽然问：“二弟，你也会武功吧？”
沈非露出细细的白牙，嘻嘻一笑反问：“你看呢？”
无难上下打量着沈非，秀秀气气，体态柔弱，甚至有些单薄，不禁摇摇头笑了：
“不像，你看来还没有我有劲儿。”
沈非两眼一眯，似笑非笑地看着无难说：“那你当大哥的可得护着我点儿。”
无难一挺胸脯说：“那当然。”
二人转身出了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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