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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姑神色一凛，瞟了一眼西厢房门前的无难，面容陡的沉了下来。沈非赶忙跑过去拉着老道姑的大袖，像炒爆豆似的把黄艮父子的事讲了一遍。哑婆婆伏在地上说：“他认出老奴了，老奴迫不得已……”
老道姑说：“夜枭黄艮，恶行累累，死有余辜，既是上门滋事，杀之亦不为过。起来。”转脸又看了无难一眼，问沈非：“他是谁？”
沈非翘脚伏在老道姑耳边，悄声说了好久，老道姑面上才渐渐露出笑容。
无难料是观主归来，见他面有欣容，才趋前一礼，口称：“观主婆婆，晚辈无难拜见。”
老观主微微一笑，二目看定无难，温和地说：“孩子，你能怜老惜贫，不畏强暴，很好，很好。”
无难看老观主目光清澈，如洞人肺腑，只是面色微白，似大病初愈，忙谦逊两句退身一旁，看沈非和哑婆婆陪老观主走进东厢房去。
午后，无难正在屋内思量如何向老观主求情为同福治病，忽然房门一响，沈非引老观主进来，无难赶忙站起相迎。
老观主向炕上的同福望了一眼说：“听非儿说，尊价受人暗算，特来探视。”
无难大喜过望，连连逊谢说：“晚辈固有此愿，特因观主婆婆远道归来，未敢惊扰鹤驾。”
“小施主宅心仁厚，不应为宵小所乘，方外人不过略尽绵薄而已。”
说着在炕边坐下，伸手为同福把脉，略为诊视，便启颜一笑说：
“鼠辈技仅初成，所幸尚无大碍。”
吩咐同福俯卧炕上，令无难掀开同福上衣，露出脊背，无难看同福两胛间皮肉微青，隐隐显出一只瘦瘦地掌印。老观主闭目少顷，鼻中微微一哼，伸右掌虚空在同福背上来回慢慢旋转，转眼间同福肩胛间的掌印越来越清楚，最后竟重黑似墨，赫然欲出，经老观主手掌起落按过三次，黑色始渐渐转淡，随即由黑转紫，由紫转红，最后一闪即逝，肤色如常。同福长长呼出一口气，胸闷之苦转瞬即失，一翻身竟坐了起来，跪在炕上便向老观主连连叩谢。
第二天同福已见大好，无难便准备上路，沈非却跑来劝他再歇息两天，以免同福大病初愈，骤经劳累，体力难支。无难和沈非相处日久，也觉难舍难离，吃过早饭，二人便又到山上玩去了。
一进林中，无难便觉出沈非好像有什么心事，不似往日笑语联珠，兴高采烈。二人走不多远，便在一块石上坐下，山风拂面，清新如洗，令人如置身尘外，忘却人间烦恼。无难胸襟大畅，不觉随口长吟：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若在平日，沈非一定笑他书呆子酸气大发，今天却默默沉思，好像一点也没听见无难在发傻。无难觉得奇怪，转过脸问：
“二弟，你怎么啦？”
沈非瞿然一惊，愣愣地看了无难一会儿，才眨眨眼笑了：“我……我在想和你说一件事。”
无难说：“说吧。”
沈非说：“我不知怎么说才好？”
无难郑重地说：“二弟，你我虽萍水相逢，却一向推心置腹。古人云‘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我们一见面就好像共处多年的同胞手足，你有事尽管随便说。”
沈非斟酌了一下，慢慢地问：“大哥，你想学成惊人武艺重返越虎庄，是不是？”
无难说：“是啊，我无难今生不能驱除丑类，重整家园，何以为人！”
沈非又问：“你听人说过死去的马老妖有一本阴煞秘笈，对不？”
无难点点头说：“对，不过是传言过耳，难以置信。”
沈非说：“不，马老妖生前确实练过一种阴煞毒功，因而称雄江湖，肆意作恶。”
无难摇摇头：“即使他确实练过什么阴煞毒功，有没有一本阴煞秘笈留下来，也还是虚无缥缈，不得而知。”
沈非正正身子，胸有成竹地说：“马老妖既练成阴煞毒功，必然有阴煞秘笈，至于阴煞秘笈落在何方，那无关紧要，我姑奶奶说：马妖是后练的阴煞毒功，据传这毒功得自一座古墓，马妖练了二十多年方始练成，他年青时满头青发，因练毒功才头发脱尽，变成个光光秃。马老妖有两个徒弟，大徒弟叫九幽居士归无计……”
无难插嘴说：“对，我在灵宝饭馆里听两个江湖人说过，还说他三十多年前被什么活报应废去了内功。”
沈非接着说：“不错。马老妖的二徒弟叫三冥闲人池中物……”
无难说：“这两人的名字都很新鲜。”
沈非说：“池中物前三年还来过中原，后来失去踪迹，生死不明。只有归无计虽失去内功，人尚健在……”
无难有点明白了：“这就是如今江湖人争先恐后奔玉门的原因，归无计定是住在玉门，只要找到这位九幽居士，有阴煞秘笈更好，没有阴煞秘笈，归无计岂非是一本活秘笈？他内功尽失，还不得任人摆布？”
沈非笑了，盯盯地看着无难说：“大哥聪慧过人。”
无难呲牙一笑说：“爷爷夸我举一反三，岂是池中之物！”忽然灵机一动，问沈非：“二弟，你对我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非大眼睛一眨巴，眯眯地说：“你猜呀。”
无难说：“不用猜我也想得到，你是说我们也去玉门分一杯羹？”
沈非说：“有何不可。”
无难为难地摇摇头：“天下众雄如过江之鲫，我们两个未冠书生厕身其间，岂非如蝼蚁逐象，痴人说梦。”
沈非不以为然说：“天下机缘，人人有分。岂不问‘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武林豪客江湖群雄虽多，却是针锋相对互为强敌，我们两个不起眼的半大孩子，说不定反可乘隙而入，捷足先登，探骊得珠。弄到手，我们是不虚此行；两手空空，也是踏遍河山，此行不虚。人们说‘南方才子北方将，西北黄土埋皇上’，行万里路荒原吊古，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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