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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在想一个问题,一直以来,潜伏在我家的妖怪是什么呢?在降服那个“松鼠桂鱼”之后,我一度认为是他无疑。一则他确实长期潜伏在我家,二则锦衣卫的工作性质也与之符合。但是,将最近发生的怪事连缀起来的话,又不太像他。
我第一次觉得内力调息不顺的时候,还没有搬到新居。那是我在原来的纸活儿店楼上服下内丹的当晚。我当时觉得,是初服内丹的结果,现在看来并不是。但也应该不是“松鼠桂鱼”所为。因为他并没有练就可以操控我内力的能力。凭他的法力,被我一招制服,想控制我的丹田内劲还做不到。而且,我在对付白鹄妖灵时,出手保护小美尸体的是一个白玉兰花魄,妖邪能变化是没问题,但是都难脱本壳。也就是说,这个妖邪可能不是白玉兰,但是必须是花魄,不可能是人。之前也说过,妖是活的属阳,鬼是死的属阴。花魄的定尸术属于阳性法术,是那“松鼠桂鱼”不能做到的。阴阳结界,不是随意突破的。
我在河边斗夜壶精的时候,怪事再次出现,我的丹田内劲被控制,使我的***火变成白莲花。这种法术我是肯定不会的,我们全族也没有类似的招式,所以我可以断定,不是堂叔祖的内丹在起效,的的确确有东西在操控我,
人的寿命七十年左右,百岁的老人是凤毛麟角。妖精鬼怪动辄千年万年道行。之前的乌袍君更是了得,寿数以千万年计。不过这并不是证明它们比人厉害。首先,人时万物之灵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五虫之中,人最有灵性和智慧,能以七十载计寿已经是得天独厚了。您可以了解一下,禽兽之中能与人齐寿的少之又少,寿数过人的也不过海龟、陆龟、大象、金刚鹦鹉、仙鹤……哪一个不是世间灵兽?灵性越强,修道需要的时间越少。灵性越差,则反之。所以树妖、花妖,活个上百年千年,也不过是人几十年寿命的灵性。生而为人,不必羡艳那些禽兽花木。我本身有十八年修为,加上堂叔祖的五十二年,共计七十年道行。练习萨满法术,小则七岁,大则十岁。即便从七岁练起,若没有这颗丹,想要和我法力齐平,也需要七十七年阳寿了。人活了七十七年,即便道行够了,体力也不行了。如此说来,不要小看我,我不是本事不济,是内力太强不会使。像一个突然继承了万贯家财的傻儿子,金山银山在眼前,但是不会花而已。如果说这个控制我的邪物是花魄,那就是草木本壳,想练到控制我丹田内劲的程度,非千年修为不可。
要是我上述的推测全是对的的话,就意味着我的家里真的有一个一千年以上道行的花木成精,可是这位爷到底在哪呢?难道是堂叔祖的盆景里有玄机?
不过也没关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愿意在我家住,那便住吧,我也不收你房租。只要你不害我,你可以一直住,抱鬼而眠我都不怕,还怕你一个寄人篱下的小花草吗?
哥就是这么豪气!
“老婆,我拿一个土豆啊!”早上起来,我又去厨房里拿一个土豆然后下了楼。
老婆埋怨我说:“又拿土豆!买了这点儿土豆,没吃几个,全让你霍霍了!”
“这能怪我吗?晓鹤他爷爷给我这么爱养鱼的人留下一个空缸,还是这么讲究的黑陶,我怎么能让它空着呢?”
诸公若是没看明白,容我慢慢道来:
堂叔祖家有一口黑陶大缸,准确地说这玩意儿应该叫“鱼盆儿”。是老北京人专门用来养金鱼或锦鲤用的。堂叔祖没有用它养鱼,而是养了一株荷花,和之前封印内丹的那只小王八。搬家之后,一时忙于装修补课班。大缸里是一下子臭泥和尚未发芽的种藕。一则有味儿,二则搬动不便,所以便让我清空了放在角落里。现在补课班基本装修完毕了,一应事宜也步入了正轨,我便不忍心看它空着了。
黑陶鱼盆,是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也是老北京的代表符号之一。提到北京人,衣食住行不足以概括他们的生活,在衣食住行之外,必有一个“玩”。老北京的玩儿是文化,是越讲究越不嫌讲究。过去的时代里,不论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怀里都有葫芦头儿蓄着鸣虫儿,家里都有一笼子甚至几笼子鸟。有钱的玩百灵、画眉子,没钱的也训个“老西子”。对了,这“老西子”算是行话了,学名叫蜡嘴雀,我们东北一般叫“铜嘴子”。中国是金鱼的故乡,这种艳丽丰满的观赏鱼是中国古人豢养鲫鱼得到的。唐朝时开始出现,明朝时已然成风。古时候没有电,便不能有氧泵和过滤装置。金鱼又是一种耗氧量很大的观赏鱼,为了保证缸内溶解量充足,古人想到了用陶器来蓄鱼。这金鱼要讲究,必须用缸来养,金鱼品系当中,适合俯视观赏的颇多。金鱼四种:草文龙蛋。除了草种之外,都是俯视鱼。而草种又低级,玩家看不上。所以即便今人有了玻璃缸,要想达到最佳观赏效果,陶缸必不可少。黑陶一则颜色深,有助于鱼只发色;二则疏松多孔透气,空气不仅在水体表面与之接触,在缸壁的气孔中也可自由流通。但是,有一利就有一弊。这黑陶满足了透气,便也漏水。所以新出窑的黑陶是不能养鱼的。
首先,要泡水去火气。这一步自然是缸壁要渗水的,所以要在室外才行。虽说不至于倒水就漏,但也像拿出冰箱的雪糕似的,不一会儿,便是一层水珠儿。缸要放在阳光直射处,您问我这火气啥时候算去干净了,我告诉您,何时您见到缸壁上长出绿苔,水不渗了,也变可用了。陶五行属土,以水调和成型,以火去水汽定型。若再想储水,必以水去火气。五行相生相克,轮转不停,这也便是老祖宗的哲学。缸壁上长出绿苔之后,一来不漏水,二来可以光合作用释放氧气,三来可以分解鱼便,四来可以作为素食饵料供鱼补充营养,五来可以保证鱼只剐蹭缸壁不伤鳞,六来可以改善水质。一石六鸟,这是多么神奇的事。而此时,空气依旧可以从气孔进入,但是水却不漏了。隆冬时节,将大缸向阳倾斜,半埋在地下,青苔不死,水面结冰,鱼游动自如。无法投喂,便可以食青苔过冬了。
还是那句话,别看不起古人,古人就是你祖宗。祖宗科技不如今人,但办法可比今人多。
而且,养金鱼的玩家,都讲究一缸老水。这老水是宝,治鱼百病。很多初入此坑的人误以为老水就是总也不换的水,其实不是。那是在青苔滋养下,绿而清澈的水。
此谓之“古法”。
但上述所说的,都是深宅大院有室外空地的玩法,对于我这种生活在钢筋水泥森林里还想附庸风雅的人来说,是很难实现的。
我没有阳光直射的场地晒水,缸壁的青苔就不能自然地长出来,即便长出来,也只是窗口阳光射进来的方向。再加上装修时我将缸子清干了。缸内的水干涸了许久,即便原来养荷花时有些苔藓,现在也成了“海苔”了。我这人,养鱼成癖,见不得家中的鱼缸空着,恨不得在电饭锅里都养上两条,所以这生苔,就得来个速成。
快速生苔的方法也有,对于玩儿,我比降妖还在行。以前看过著名相声演员于谦先生的一部书,书名就叫《玩儿》。讲的是老北京人,提笼架鸟,养鱼训狗的事儿。书中的观点我很赞赏,于老师说“都说玩物丧志,你不玩物,我也没见你有志”。玩儿是个修身养性的事儿,我没见过文化素质不高的人会玩儿,也没见过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会玩儿。大作家林语堂诗中说:“稚儿擎瓜柳棚下,细犬逐蝶窄巷中”。这也是于老师的搭档郭德纲先生写在这部书序言中的寄语。稚儿擎瓜,一架柳棚,细犬逐蝶,闲居窄巷,这便也是我的人生追求。
只可惜我好没有稚儿,也没出搭棚子种瓜,想养个细犬吧,还没地方遛。城内禁养,不给办证。
书归正传,还是说种苔的事儿。想快速种苔就得用土豆。古书上管它叫“洋芋”,我就不拽那个文词儿了。方法说来也简单,就是用土豆子擦在缸壁上做培养基,再注水,青苔很快就长出来了。
土豆能让青苔长得快,但并不能少了阳光的帮助。这几天多云,青苔一时长不出来。我这人性子又急,便一连用了好几个土豆,导致我现在去厨房拿土豆,都要先打报告。
打了报告还挨骂,骂我我也拿!
我正在门口蹲在地上抹土豆。今天阳光不错,应该有助于青苔生长。我家门口的大白马真气派,,有好几家邻居的门市来问我在哪做的,我思来想去,只能说是景德镇,这也不算骗人哈。
这时,我面前出现一双脚,雪白雪白的,如一个塑料模特。再往上看,白腿、白身子、白头,没有五官。不用多说了,是那个白鹄妖灵。
奇怪,这大白天的,它是怎么出来的?就这个形象走在街上,还不引起骚乱?
“大师,忙着呢?”
“你怎么可以见三光了呢?你是怎么来的?”
“放心,我有一片蝉翳之叶,可以隐身。别人看不见我。你破过我的法术,所以对我的障眼法免疫。至于见三光,我本来也可以。我在梅瓶中炼化了邪灵,早就不怕三光了。”
“那你这么单独行动,小美怎么办?还不快回去?”
那白人嘴巴的位置动了一下,我分析应该是笑,它说:“那丫头的魂魄让我找到了。我来就是和你说这件事的。”
“快说说!”我饶有兴致。那女孩出了车祸,当场撞死,理论上讲,横死的鬼的确不能投胎。也就是说,只要你下功夫找,小美的三魂七魄是可以找到的。只是茫茫鬼海,大千世界,这鬼魂就像个塑料袋儿似的,谁知道它会飘到哪去?附在物上,花木上,飞禽走兽上,也有可能。这天鹅是怎么给找到的呢?
那白人说:“自从上次那事儿之后,小美那孩子躯壳留在尊夫人这学习,暂时离开了她的妈妈。我也得以修炼定尸术。待法术炼成,我就可以在她睡觉时,脱离躯壳,自由活动。我其实可以一走了之。但是我受了您的教育,也想做点善事。便决定帮助这女孩还阳。这孩子长得漂亮,对得起我白天鹅的本体,她对我也算有恩,当时我从那萨满法器中被摔出来,要不是她提供身体,蓄我妖灵,我现在就魂飞魄散了。投桃报李,我应该救她。”
“这么说,这丫头也应该谢谢我。当初要不是我出手,你受不了她妈妈不让你化妆,可能早就跑了。你要真的就这么跑了,这女孩也就彻底完了。”
“是啊,所以说嘛,只要让我们美美的,我们也是可以乖乖的。”
“你还没说,那女孩的魂魄你是在哪找到的?”
“金蛋子山。平时我趁她睡了,就出去帮她找魂魄。我想着,公墓阴气最重,当是首选。前几天,我去了一次,见到一处空坟。我说的空坟,不是无主,而是在我们看来,坟内主人转世了,便是空坟。但一般来说,即便如此,受你们活人封过的坟,若不是再次打开过,即便是我所说的那种空坟,鬼魂也会因为有过生人气儿不能靠近。但是,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中途被人打开过。泄了阴气。即便再次封上,封的再好,也是没用,阴气泄了就是泄了,别的鬼便可以鸠占鹊巢了。那天我看见一个女鬼,正往一座空坟里钻,相貌身段和我那宿主一模一样,只是面黄肌瘦。这人的魂灵和我们妖灵一样,功夫没练到家,没有宿主是不行的,那样便会消耗灵力,越来越瘦弱,直至消散。但是这种空坟,阴气重,适合鬼魅修炼,所以在这种地方,找孤魂野鬼最容易了。我将宿主的灵魂拘来,带了回去。灵魂和躯壳相融,宿主也便活了。我使了一个安神的法儿,让她暂时不要醒来,以免看到我受惊。我把这几天我借用她身体所发生的事儿的记忆炼成一颗红丸,喂给了她。等她醒过来,就会认为自己当初是被抢就成功了,这一段时间的事她也会如同自己经历过一般。对了,我记得那座坟上写着穆青梅,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不知是什么原因香消玉殒了。”
无巧不成书,我为穆青梅完成夙愿,打开坟墓,却成全了白鹄妖灵找到小美魂魄。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我问她。
“我已不需躯壳附着,也没有了邪灵,再修炼一段时间,就能拥有一副天鹅身体,到时候,三山五湖,大好河川,有青山绿水之处,便是我清修之所了。大师,您对我有点化之恩,所以小妖我临行之前,不敢不前来拜辞。”
“真是羡慕你啊,恩不恩的谈不上,一切都是缘分造化而已。”
“大师,日后出游,见到湖中有天鹅,别忘了投喂投喂,没准儿哪只就是我呢。对了,您这里孩子多,这人到了十来岁,都是个爱美的年纪,若是哪个父母因为这事儿和孩子争执,您记得多规劝规劝。每个人心中,都应该有一只白天鹅。”
说罢,白人儿身子渐轻,一飞冲天,身生双翅,引吭而鸣。转眼已在云天之外。
每一个人心中都应该住着一只白天鹅,爱美无罪!不论什么年龄!婴儿可以穿的美美的拍满月照,过世的死者也有穿上华丽寿衣的尊严。只要是人,都可以爱美,猫还要自己梳毛呢!别拿耽误学习说事儿。学习不好,不化妆也好不了。我多想把这只白天鹅的故事讲给众人听。但是没人信。
送别了天鹅,我继续我浪费土豆的工程,刚蹲下准备开始,便听见阵阵鸟鸣。行话叫“哨”。一般养鸟的人说这鸟“哨”的好,便是叫声宛转多变的意思。谈到这个,我又是兴趣盎然。你以为鸟生来会哨?那便错了。这鸟叫和人说话一样,都得教。不是哑巴,都能说话,不是哑鸟,也都能叫。但是会说话和能说话不是一个概念,会叫唤和会哨是两码事。人要想会说话,得从小教;鸟要想会哨,得从雏子训。所以别和我说什么童言无忌,小时候口无遮拦,长大了最多能做到耿直而已,很难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而且耿直也并不是什么可贵品质,当今社会耿直并不值钱。就像一只原生态叫声的鸟,卖不上价一样。
百鸟之中,画眉、百灵最擅叫,过去养鸣禽必先**百灵,再用百灵去教其他的鸟。现在高科技了,好鸟的叫声都有录音,或者电脑合成。只要不停地播放,一般的鸣禽,听的久了都能学会。但老祖宗的讲究儿还是有趣的,说说无妨,全当个乐子。
这教百灵子,不能用人。这人模仿鸟叫,学得再像也是吹口哨,您也不希望自己的百灵子练成了哨之后哄孩子撒尿不是。百灵子的叫声里最高级的叫“悠儿。”是一种细长音儿的叫声。调门儿保持住不变,一口气儿完成。一声就是“一悠儿”,两声就是“两悠儿”,连续“悠儿”的越多越值钱。早年间老北京鸟行里有个老爷子,录音笔里存了一段儿“十三悠儿”,鸟已不再,成为绝响。为目前最能“悠儿”的一只。话说回来,这种长声儿就像美声唱法中的花腔。对于一只鸟来说,是十分困难的,物以稀为贵,所以也难得。教百灵子“悠儿”的时候,需要有一只叫声脆亮儿的蛐蛐或是蝈蝈。这类鸣虫用翅膀振动发声,不似鸟用肉嗓子,所以发出的鸣叫声音长且亮堂,又不费嗓子。百灵子模仿鸣虫叫,把虫子翅膀震动的声音从鸟的肉嗓子里学出来,就成了“悠儿”。这话说来就没头了,同样是“悠儿”有好有坏,要看当老师的那只鸣虫的好坏,虫具也能起到扩音的作用,虫具讲究,虫子好,**出来的鸟叫的也好。说来说去,一只鸟的叫声讲究就这么多,何况一个人说话呢?孩子就是百灵子,父母便是那鸣虫,生活环境就是虫具。那口无遮拦,骂骂咧咧的“鸣虫”**不出好鸟。
我听见这声鸟鸣尖细,悦耳,清脆,但不亮堂儿。这是金丝雀的声音。行话又叫“燕雀儿”。这是一笼白燕。鸟行里习惯用笼这个单位。一般就指一只。因为两只叫“对儿”。您别抬杠问我三只、四只、五只……怎么叫。玩家不是商家,没人养一群。蓄笼鸟是自古以来文人雅士的讲究了。古人认为,鸟能上天,虫能入地。皆在百兽之上。另外文人除了写诗也画画。花鸟草虫是能在文人画中出现的活物儿。因为雅致。唐代散文大家欧阳文忠公诗中说:“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可见宋代养鸟已经成为风气。而大书法家王右军好鹅的典故更是传文坊间趣谈。那么证明,魏晋时期养鸟已经开始了。画家从虫鸟身上领略绘画技法,书家从白鹅身上找到汉字神韵。这才是玩的境界。
这只鸟我认识,是一只“白燕儿”,就是嫌我屋子小,只能挂在门口的那只。
“关哥,玩呢?”小金先生是个行家,我干的这活儿,别人看不懂,人家看一眼就明白。“现在天气还不算热,早晚有温差,要想生苔快,光有土豆还不行,你这水里得放个加热棒。”
“费电,我这费点儿土豆你嫂子还不干呢,我这小门小户,和你这公子哥儿玩的路子比不了啊。”我故意拿这种猪尾巴话点他。
“呵呵,关哥这是生我气啊,怪我当初造访的时候口无遮拦了,这儿给您赔礼。”小金今天很客气,说话中听了不少。真心感谢国父孙先生,推翻了封建帝制。否则,人家爱新觉罗氏怎么会和我这个下五旗包衣这么说话呢?
“赔什么礼?我和你姐夫是哥们儿,咱都是自家兄弟,只是你年纪小,说话真得多注意,孔圣人怎么说?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想活得洒脱,说话不用三思,那是七十以后的事。而且要是前七十年谨言慎行,即便到了七十,真的从心所欲了也会不逾矩。”
“关哥说的是,从你这儿回去之后,我知道了我那法器的来龙去脉,颇受教育。我现在是小,身边的人大多不和我计较,真是长大了,要还是这么口无遮拦,那得吃多少亏。颜无忌便是个教训,到死都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说他可怜也可怜,说他活该也活该。”
“等等,你们爱新觉罗氏也会问道心诀吗?”
“不会,爱新觉罗氏练的叫审鬼术。我们爱新觉罗氏萨满擒住出山后第一只鬼,要杀了它,取鬼血淬一对钩刀。之后再遇到鬼怪,用这钩刀穿了它琵琶骨,就可以抑制住它的法力,然后审问它了。”
这可不是小金胡说。钩刀穿琵琶骨是有讲究的。琵琶骨又叫扇子骨,医学上学名叫肩胛骨。古代重刑犯人,武功高强的,一般的桎梏和木枷困不住他,羁押期间一定用钩刀穿琵琶骨。这样他的胳膊就不能动。孙大圣被二郎显圣真君擒获,在斩妖台上受雷劈火烧之刑,之所以没有施展神通,就是因为被钩刀穿了琵琶骨。孙大圣都受不了,何况一般的小鬼小妖。要不怎么说人家是皇族萨满呢!
“皇家的法门,就是霸气!我们下五旗包衣,就只能念个咒,看个视频。这视频还不一定从哪开始放,想充个会员看个完整版,还不知道在哪充。”
“关哥幽默,这又不是清朝,谈不上什么上五旗,下五旗的,氏族不同,法门各异而已。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你这小话儿说的中听,看来你真的受教育了。”
“我要走了,回吉林去,临走之前也没啥送的,看关哥也是个好玩儿的人,这笼白燕儿给你了。”
“呦,我这屋子可放不下。”
“您可别再提这茬儿了,以后来吉林找我吧,我做东,请你吃鹿肉。”
“好嘞!别忘了,见了你姐夫给我要两瓶鹿血酒。上回那两瓶,降妖全用了。也没喝着。”
“放心,记着呢,到了吉林给你快递。我姐夫那还有鹿鞭呢,要不要?”小金同志露出一丝坏笑.
“给你姐夫留着补身子吧,慢走不送。”
我发现一个现象,只要是我降妖达到九次,之前的妖邪一般都会变好,之前接触过的人也会来向我告别或者道谢。这可能是为了让我将十个故事安排在一个章节中的缘故吧。
“叮咚——”
手机响了,是我的一个微信群。这群名叫滨洲市宗教联合会萨满文化研究分会交流群。群名死长,平时没事也没人说话。
我打开手机,分会长也就是群主发来一个链接。转载自市博物馆官网刚刚发布的一条新闻。说的是市里河道清淤时,在滨河路一处公厕附近的淤泥里,发现一个文物。紫檀木容器,上嵌七宝,虎形。经碳十四检测为宋金女真时期文物,依虎的造型和纹饰判断,是金国时期女真族王室所做。因为满族的前身就是女真,所以市博物馆研究这个文物便需要我们萨满文化研究分会献计献策。目前最大的困惑就是,如此精致的一个女真族王室打造的容器,究竟是干什么的?依其华丽程度看,应该是礼器或者酒器,但是内部又检测出了尿碱的成分。难道女真族的什么祭祀活动是需要向礼器中小便的吗?这个玩意究竟是奉天祭祖的还是床笫之私的?一时没有定论。博物馆要展陈,弄不清用途便没法写简介,这是个尴尬的事儿。
看了新闻,我不禁捧腹大笑。如此说来,该有多少文物的用途是被我们误会的。这种事,留给专业人士解释吧。我总不能跑到文物局去,把蜀后主的故事讲一遍吧?即便是讲了,人家也不信。
不过这件事倒挺值得人深思的。一只美丽精致的尿壶,就像一个衣着华丽,外貌俊美的人。如果他胸无点墨,出口成脏的话,即便是穿金戴银,也是一肚子尿碱的货。
我给锡伯族管大爷去了个电话,向他问问七宝溺器的事儿。管大爷说他已知晓,早上河边来了不少警察,还有警察问他,晚上看没看见过什么可疑的人。他们怀疑是有文物倒卖的团伙在这里交易。
我忽然想到,最近晚上听不见摩托车声了,那伙儿被尿壶认作同类的年轻人哪去了?
管大爷电话里说,有一天晚上,滨河路上过大挂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挺惋惜,不管怎么说,也是十来岁的生命,人生最灿烂的时候,父母养这么大也挺不容易的。
但管大爷却十分平静地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骂人虽不犯罪,但骂的多了,不积口德,常言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叫报应不爽。一个人一生的福报是自己做善事积累的,这伙儿年轻人,福报没积攒多少,口业却不干净,把一辈子仅有的那点阴德也耗尽了,那剩下的就只有血光之灾了。
我承认管大爷封建迷信,说这玩意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但是,我信。您呢?您随意。
我收了手机,一辆出租车停在我教室门口。车门一开,走下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那张脸看起来和晓鹤同岁,但是已经是成年女人的身形。皮肤细腻得像玉化的砗磲珠子,这人我认识,是小鱼。
“姐夫好!”小鱼自从上次那事儿之后和我熟识了,原来她是个腼腆的姑娘,想在也变得开朗了不少。她穿了一件皮夹克,一条皮裤。打扮的像一个摇滚乐手。用现在一个流行的形容词来说叫——飒。和之前在大连见到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这打扮儿,你要是剪个短发,我还以为是个小子呢。”
“我现在在练跆拳道,穿裙子不方便。”
“习武了,你要干啥?”
“少年强则国强嘛,姐夫你说得对,人不能总想着让别人保护自己,必须要自身强大才行。”
“你不能光记住我说的,还要记住上次弹琴的帅哥说的话。强大自身,保护自己,但也要拥有智慧。习武不是为了好勇斗狠,是惩恶扬善。”
“那是自然的。我们大学的分校搬到滨洲市了,在开发区。我们海洋生物学专业九月份就过来了,所以我提前过来看看。以后我就要在这边上学了。还得姐姐和姐夫多照顾了。”
“那没的说,留下来吃饭吧?”
“我还约了几个同学去逛街,晚上来吧。麻烦姐姐、姐夫了。”
小鱼蹦跳着走了,望着她的背影我很庆幸。我改变了一个女孩子,让她变得强大勇敢了。我并不是鼓励女孩去练跆拳道。道馆又没给我广告费,我也犯不着替他们义务宣传。小鱼是内心勇敢了,习武不过是个外表现形式而已。
明代御史杨继盛弹劾严嵩专权贪腐,被下锦衣卫诏狱。严刑拷打,将瓷碗敲碎,剜取腿上腐肉。好友送他蛇胆,人家怎么说?“椒山自有胆,和蛇蚺为?”这才是勇敢!孔子周游列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诸侯不纳,陈蔡绝粮,依旧坚持:“君子固穷”,这叫勇敢。精卫填海、夸父逐日、刑天舞干戚,这都是勇敢。
勇敢来自骨气,而非来自血气。
《史记.刺客列传》中记载“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
自古邪不胜正,为什么校园暴力那么猖獗,其中一个原因是受害者的软弱。这些欺凌他人的熊孩子就是欠打。敢于反抗,邪恶自败。勇敢加上智慧,配合着法律的武器,无往而不胜。
“关先生是吗?您的快递。”一个小哥儿给我送来一个包裹。我拆开一看,是一套《四库全书》精简版。内附一张便条,大意是说,文溯阁《四库全书》特展结束了,组委会感谢所有工作人员的辛苦付出,每一位曾经参与过特展的工作人员,都会获赠一套精简版图书作为收藏。至于为什么是精简版,那边是因为把完整版送来的话,我这个房子掏空了也装不下。
“小哥儿辛苦。”我送别了快递员,将包裹拆开。这套书装帧精美而且市面上买不到。我本想放到书房里供起来。但是想想,书存在意义就是让人看的。即便是翻烂了,也不可惜。我知道它很值钱,但是知识无价。
我将它们一本一本摆放在教室四周的书架上,和一些普普通通的杂志、画报、教材放在一起。虽然可能对不起纪晓岚先生了,但是我对得起乌袍君。
晚上我会将乌袍君从葫芦里放出来,把事情告诉他。他应该可以如愿了。我们萨满以法器收妖,并不是要将它们在里面封印一辈子。而是要炼化它们的邪性、戾气,然后放掉。这妖魔鬼怪可不想猪马牛羊,它们都是天生地长的,有机缘巧合通灵,那是机缘造化,一时失足,做了恶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所以说,这降妖和育人,其实是一码事,没有人不会犯错,重要的是拨乱反正,而非乱棍打死。
降妖,是以金刚之力,行菩萨之心。
“师父早啊,姐姐在楼上吗?”晓梅带了几个兜子来找我,不知何物。
“你这称呼,怪别扭的。你管我叫师父,管我媳妇叫姐,我还以为你找你师姐呢。我都说了,你就管我叫哥就行,我不在乎那些虚名。”
“那不行,姐姐说我要是管你叫哥,她就不让我跟你学艺了。再说了,晓鹤比我小五岁呢,她是我师姐,这是按入门早晚排行的。师姐和姐姐怎么能一样呢?”
“你拿的什么东西?”我问。
“对了,光闲聊了,差点忘了。这是蝶梦给我带来的苗药,美容用的。”
“她就没给我送点什么吗?好歹我也帮她治好了狗啊。”
“狗不是人家临江真人治好的吗?又不是你。”
“我不出手,临江真人能帮她治吗?”
“我没记错的话,那天出手降服临江真人的好像是你剑里的白鹿吧?从头到尾你好像什么也没干。”
“滚滚滚!上楼找你姐去,别和我说话!”我要气死了。
“嘿嘿,蝶梦说给你寄点虫茶,但我看你也不爱喝,就给回绝了。我向她多要了一份苗药,给姐姐送去,你们两口子,给谁不一样?”
“那四不相之后没干什么坏事吧?”
“当然没有,你走之后,蝶梦说那个四不相又来过一次,向蝶梦告别,还让蝶梦带话儿给你,说他要孑然一身,纵情山水。他日云中崖顶,有缘再见了。对了,蝶梦谈恋爱了!”
这晓梅还挺八卦。
“她住在那个攒馆里,守着一屋子僵尸,和谁谈的恋爱?僵尸吗?”
“去你的。她说有一天,有一个采药少年,攀岩而上,正巧遇到蝶梦,在这歇脚喝水,两人聊得很投缘,一见钟情。说来这世上友情、爱情都是强求不得的。缘分到了,自然就有,缘分不到,即便是同窗数年的同学,同屋睡觉的室友,该不联系还是不联系。”
“对呗,朋友是交来的,不是求来的。签才是求来的。祝你也早点谈恋爱啊,上去吧。”
您看吧,连守着僵尸生活的胡蝶梦都能邂逅自己的爱情,相比那些和临江真人一样放下尊严要和狗做朋友的人,不知强了多少。
有句话说的俗了,但是应景儿。叫做“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好朋友,不必强求,更不必屈尊。朋友不联系我们了,也没必要伤心惋惜。有朋友,剖腹见心,肝胆相照,赤诚相交。没有朋友,也不是不能活。您说您不能?没事,我能。
我只把把我当朋友的人当朋友。您不拿我当朋友,只有微信才会叫您“好友”。我是不会。
这时,我接了一个电话。陌生的号码。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他说他叫毕筱骏,向我问穆青梅的墓址,他想给青梅上个坟。
我没有告诉他。有些事,忘了比记着强。有些事,想着比做了强。有些人,不见比见着强。且不说青梅的坟里已经没有魂魄了,即便是青梅还活着,当年都没在一起,现在又何苦有续集呢?
之所以让双方都念念不忘,是因为这段感情当初是被人生生割裂的。若是他们自己分手的,或许现在早就释然了。
李老师啊李老师,你抢了要吃青苹果的人手里的苹果,又告诉他们苹果酸。他们可没咬过这只苹果啊,你再怎么描述,他们也不信啊。
与其让早恋变成仇恨和遗憾,不如让它结出果实或者自动稀释。青春的回忆都是美好的,即便是沾着泪水的回忆。
我不提倡早恋,但我更不提倡强行遏制早恋,那是泯灭人性!
不要用“为你好”来绑架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也要勿施于人。
“毕兄,别怪我,我也是好意。昔人已去,独留青冢,你祭与不祭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有那买纸钱和鲜花的钱,自己留着抽烟吧。对了,那天我在水族馆看到的獭犸怎么样了,我这两天得空儿想去逛逛水族馆呢。”
“死了一条。”
“怎么死的?”
“不知道,养了这么多年鱼,我也是头一回见到,鱼死了,眼珠子化了的。”
他不懂,我懂。这是撞鬼了。穆青梅夙愿已了,她所寄身的鱼便死了。青梅是转世了。
祝来世平安。
最近遇到的这九个妖怪总算都交代了。白天鹅会一直美丽下去,也告诉了我爱美无罪。小金先生学会了谨言慎行,谁说童言便无忌?要知道,童言出自孩童之口,却是来自父母的教导。孩童口不择言,那便是教育的缺失。七宝溺器再也不用沉在淤泥中了,终于可以站在聚光灯下供人观赏。但它不管最终被定为几级文物,都掩盖不了曾经是一个尿壶的事实。七宝溺器“溺器”的本质不会变,那是因为它腹中有尿,外镶七宝也是徒劳无功。鲛人族学会了自强,猪婆龙受到了惩罚,但邓公遗孀所治理的蜃楼岛是幸运的,有幸遇到了我和桐琴联手击败了黑蛟和群龙,但不是所有蜃楼岛上的鲛人都能如此好命。也不是只有猪婆龙一种恶灵会欺负他们。天总会下雨,面对雨水,我们不能依赖和祈求**修建亭子和共享雨伞。我们要做的是拿出雨伞来保护自己。相信迟早有一天,公共设施会更完善,但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要做的不能只是等待和抱怨。聪明的头脑和强大的能力才是战胜困难的永恒武器。八路军在没有后援补给和兵工厂的情况下也能坚持作战。面对校园欺凌,家长、老师、社会三方配合固然重要,但配合整治不能一蹴而就。在这种配合形成之前,个人建立在智慧基础上的强势是唯一武器。乌袍君希望有人去阅读文溯阁的藏书,甚至制造黑水活尸来增加文溯阁的热度。他在告诉我们,书架上许久不看的书,会因你的冷落而孤独继而复仇。您会讽刺我,书怎么会复仇,这不过是我危言耸听编出来的故事罢了。世上哪有什么琥珀精灵?何来李廷珪外貌的宋徽宗?更没有什么乌袍君。但是我想说,那些久不读书的人,因为无知吃的亏,犯的错,不正如乌袍君在暗中作怪吗?。书籍是人类的精神食粮,估计一下你饥饿的精神吧。
临江之麋,终于明白了强求的朋友不是朋友,与其屈尊做人家的狗,不如孑然一身潇洒的活着。能耐得住寂寞的人,都是伟人。连寂寞都耐不住,还如何忍受人生中更多的痛苦和磨难呢?我不反对交际,但我不会为了交际而交际。
穆青梅完成了夙愿,转世为人。完成夙愿并非要破镜重圆,只是和过去的自己告别。穆青梅说过,她的来世还要轰轰烈烈的爱,初心不改。她只是将毕筱骏放下了,并不是将爱放下了。因为爱是人性,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情感,是人,就应该拥有爱情。爱情的初始是青春期的性激素造成的,是人,就控制不住,也不应该控制。爱意的本质和尿意一样,都是生理反应,这也并不丑恶。即便是古代的太监,净了身还有“对食”一说,何况全须全尾的人呢。青春期的孩子把控不住爱情,就像襁褓中的婴儿随处小便。婴儿尿床不应被责罚,家长需要告诉孩子哪里可以尿尿,他慢慢的也就学会了。青春期的孩子,控制不住爱情,家长和老师需要的是正确引导,让他树立正确的爱情观。决不能强硬制止,都少少年的爱情悲剧都是在老师和家长的强制下催生的。《梁祝》、《孔雀东南飞》、《天仙配》,都是如此,古人都明白的道理,今人怎么就不明白了呢?《孔雀东南飞》中的最后一句是这么说的“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还是那句话,别老拿耽误学习说事。不学习的孩子,不早恋也得干别的。学习的孩子,早恋也能学好习。相反,到了青春期不琢磨搞对象的,不是发育不好就是情商低。
松鼠桂鱼被我放了,他终于认清了自己。自己不是英雄,不是锦衣卫。只是一个戏台上的角儿。其实做个角儿也没什么不好,过去叫角儿,现在叫明星。那是多少人心向往之的职业?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认清自己,做自己就好。我这人爱养花,养花的过程中悟出一个规律。一盆花,找到家中最适合它生长的位置,比精心养护还重要。地方放错了,任你操碎了心,它依旧状态不佳。找对了位置,你不去管它,也依然怒放。陆放翁的《卜算子》怎么说的,“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无主的梅花不也是可以盛开吗?花如此,人亦然。认清自己,找到合适的位置,何必给自己设计一个虚假的人设呢?若只是一个普通人,意淫自己了不起倒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自欺欺人而已。但要是一个假老师,长期被自己脸上的“油彩”蒙蔽,无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合格的园丁或者自己就是名师,那影响可就大了。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假的还好,要是明知道自己是假的还在那装名师,那就是缺了大德了!
人们常常将孩子比喻成祖国的花朵。我现在才明白,不只是因为孩子美丽像花朵。花朵是植物的生殖器,植物的基因靠花朵传递。很多植物在重病和干旱时,明知是死还要努力开花,就是为了将自己的基因传递下去。因为花朵是它生命延续的希望。孩子就是我们国家、民族生命延续的希望。要是被那假园丁养死了,死的不只是花。
康有为《少年中国说》中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反之呢?“少年弱则国弱,少年亡则国亡!”
对比一下抗日战争前中国和日本的教育发展水平,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弹丸之国,蕞尔岛夷可以从东北达到印度,又开辟太平洋战场。
教育是一个国家发展中最重要的一环,教师,是教育中最重要的一环。马虎不得!
这几位爷算是各个圆满了,我家里这还潜伏着一位呢,这位大佬,你在我家究竟是想干什么啊?
忽然,我闻到一股土腥味,是那黑陶大缸里传出来的。这陶缸原来种过荷花,确实也承装过泥土,但是已经空置很久了,哪来的这么浓重的泥土味儿呢?
不对!
无中生有,必有妖邪!
我假装若无其事,一手继续在缸壁上擦着土豆,一手运足真气,准备***火。
不过恐怖的是,我的真气只能凝聚在丹田之中,根本无法调息出来。
是它!就是它!这种真气不能自主的感觉和之前几次都一样。我确定了,这妖邪就在缸里!
不多时,陶缸四周的兽首衔环不停地抖动,手指粗的大铜环叮叮直响。方才涂在缸壁上的土豆瞬间焦糊,缸里传出一股烤土豆的香味。紧接着,缸底升起一股黑烟,凝聚在缸口外一尺多高,飘忽不散。
那团黑烟渐渐成型,先是一节黑藕,紧接着黑藕向下长出根系,向上长出叶子,四五片之后,缸里的黑根牢牢把住内壁,那缸中空,没有泥土,黑藕的根就条条勒紧黑陶里。再看黑叶间,长出一根花梗,顶着一朵莲花苞。花苞慢慢开放,一朵黑莲花凭空出现。
还真是大白天见鬼。黑色的莲花花妖,平生第一次和花妖打交道。植物系的妖精在老家降过一个,就是那株榆树精。榆树精不学无术,被我几剑砍死,这朵莲花应该道行不浅。在我家潜伏多日,能够控制我丹田内劲,还能在大白天就这么出来。只不过,难道这缸是封印它的法器吗?如此说来,堂叔祖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晓梅!下楼,保护师父的时候到了!”我无法作法降服它,只能靠我徒弟了。
晓梅和老婆从楼上下来,看见这株黑莲花。晓梅说道:“师父厉害了,用土豆子都能种出荷花来?”
“法术没学着,贫嘴学得到快!我内力被它封住了,靠你了!”我说。
“不是徒弟不帮你,师父你没教过我萨满法术啊!”
“我现在教你,一样好用。你体内有你母亲的内丹助力,调理丹田太息,走足阳明胃经和足太阴脾经,冲双臂至双手,注入手少阳三焦经,以左手抚右手脉象,待出现滑脉,由右手中指把内力喷出来,打那株莲花!”
“难怪你啥也不教我,天天让我学中医。要不你说这玩意儿一般人都听不懂。”
“别贫了,发功!”
晓梅不是满族,也不是萨满。我不能教她我们族中萨满法术,有悖祖训。但是我可以教她调理和释放内力。一样可以有所成就。这一套法门,和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与六脉神剑很相似。将丹田内劲注入相应的经络,再在脉象合适时发射出来,就能击伤妖邪。
只见一道白色光柱,从晓梅右手中指间喷出,正打在那莲花上。莲花晃了晃,退了黑色,渐渐消失。缸里出现一个着古装的妇人。这妇人长相很可怕,很明显那脸分上中下三节,三节不是同一个人。眼耳口鼻在一个脑袋上,极其不搭。就像是用p图软件把三个人的脸拼在了一起。那妇人荆钗布裙,裹小脚儿,蓬头垢面,一副古代穷人家主妇的样子。左手拿着一只养蚕的笸箩,右手是一只梭子。脚下踩着一个纺车的锭子。
“师父,这妖精多少年道行?我行不行?”晓梅问。
“看这锭子只有一个,应该是元末之前的,元朝末年松江黄道婆就发明脚踏三锭纺车了。让你多学历史,降妖不懂历史,怎么降?”
“我接下来怎么打?”
“就这一招暂时够用,再来一道,打她头顶百会!两道打她胸前膻中!一道打她脐上七寸鸠尾!这几个穴位找得到吧?”
“上学时做眼保健操认识几个,你说的这些我试着找吧!”
“因材施教,兽医和人医都是医,这就是我要教你的,你把这些弄会了,以后就能跟我降妖了。你学的是内家功夫,运气打穴,不必近身肉搏,你师姐身子灵活,力量大,适合外家功法。你们俩内外各异,谁也不用羡慕谁。就像人,有的语文好,有的数学好一样。谁也不比谁强,谁也不比谁差。来吧!”
“好嘞!”
人身体上有两条大脉,一条曰任脉,一条叫督脉。合称任督二脉。武侠小说里常说的东西。任督二脉不是作家杜撰,也不只是中医理论。现代科学也证实了它的存在。任脉起于小腹,出于会阴,上行咽喉,环绕口唇,再入眼眶下。督脉亦起于小腹,后行于脊柱上达项后风府穴又入脑内,自鼻柱出。任脉为阴,督脉为阳。人打通二脉,法力暴增,但妖邪正好相反。二脉受击,内力必破。我要晓梅击打的三处穴位:百汇、膻中、鸠尾,便在二脉上。
几束光柱击中那妇人三处大穴,那妇人凄声惨叫。发出一种似人似猫的哭嚎。我突然觉得小腹灼热,内力从丹田溢出。晓梅的几招,应该是伤了那妖邪,她已经不能控制我的内力了。
元朝亡于1368年,算而今六百多年。这妖邪的道行必在六百年往上,晓梅现学现卖的几招可能还不足以重伤她。
是我出手的时候了。
我抬手就是一记***。那妇人举起竹编笸箩格挡。我这一招憋了太久,用力刚猛,连人带缸被打翻在地。不等她起来,晓梅以将鹿角剑扔给我。我凌空接住剑柄,剑尖刺破笸箩抵在她咽喉处。
“别动,刀剑无眼。”这一次蛮顺利的。看来这莲花妖也没什么能力。
“晓梅,拽我腰上葫芦,拔了塞子,罩她囟门!”
我这葫芦虽说能收妖,但是收妖是有一个口诀的,也并非谁用都好使。但是只要是拔了塞子,阴阳二气就会吸住妖邪灵力,让它不能再做法。我不急着收了她,我要弄清楚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就和孩子犯了错误一样,先别急着骂,弄清楚他为什么犯错,这也是积累经验的过程。
“说说吧,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潜伏在我家?”
“法师饶命,我不是妖也不是鬼,我是莲花花魄。”那女人说道。
花魄这东西之前讲过,应该算是灵物。和那乌袍君颇像。如她所说,不是妖也不算鬼。袁枚《子不语》上说,无锡产这个东西。是树缢死过三个人,就会变成花魄。算是受了鬼气的植物。但是成了花魄之后,又可不以本壳形式存在,所以和树妖又有所不同。因为是受了人气儿,所以能开口说人话,灵力也比树妖强。只是这花魄的形成过程中有一环十分关键,那就是上吊。不上吊不成,树可以供人上吊,但是没听说荷花也能上吊的。
“莲花花魄?我还是头一回听说。你别诓我!”我说。
“树经人缢死三次,可成花魄,那种花魄叫树花魄。我是莲花魄,莲塘中溺死过三个妇人,便成了我。”
“这三个妇女就是你相貌中呈现出来的三个人吧?她们都是养蚕纺线的?”我问。
“是的,我生在辽西,北人多不会水,这三个妇人便是溺水而死,一位死时手拿笸箩,一位那梭子,一位拿着刚修好的锭子。”
“她们不会水,又为何进入水中?花魄只有受自杀者的怨念才能形成,要是他杀或者失足可是不成的,你从实招来!”
“我命都在你师徒手上,不敢撒谎。这三个妇人一个是元朝汉人(契丹人或女真人,不是汉族人。元朝时汉族人称南人)家贫独子。一夫一妻,丈夫去种田,她带着儿子去送饭,儿子贪玩到水边摘莲花,脚陷在泥里。这妇女去救,便淹死了。二一个是明朝建文年间人,那是个初春,荷塘冰渐化,小儿子上冰嬉戏落水,她去救儿子也死了。三一个是清初顺治年间人,那年盛夏。荷塘里荷花在去年被剪了,一时没有出水。塘上遍生青萍,望之如草。那妇女也是为了救孩子,误以为青萍处不是水而是岸,落水死的。”
“如此说来,是三个为了救孩子惨死的母亲了。可悲。”
“不可悲,大师谬矣。山野村妇,不读书识字,脑中无知,却溺爱孩子。荷生泥中,顽童涉水采莲,怎能不陷在泥中?母亲不加制止,明知不会水却硬要施救,死于无知。初春时节,河冰已不能承人,此为常识,那妇女不知,任孩子上冰玩耍,冰裂,孩子体轻,如那妇女不来施救,孩子可以爬上岸去。但是她偏要送上一命,再死于无知。青萍满塘,避之不及,却不识萍和草,无知甚矣。舐犊情深,可以理解,但是无知加上溺爱,便造就了我。”
听了花魄的话,我毛骨悚然。家庭教育两大劲敌——无知、溺爱。断送了多少孩子,甚至断送了多少生命。前些天听闻一个新闻,一九年二月,江西上饶,一家三口放风筝,风筝挂在高压线上,一家三口为了一只风筝,全部丧命。何其悲惨。
可是……
风筝不可以不要吗?高压线危险不知道吗?孩子不知道大人也不知道吗?小学生的常识吧?
老话说可怜之人必有……我真的不像戏谑逝者,但是,这三条命,不正是亡于无知和溺爱吗?
北宋理学家周敦颐写过一篇《爱莲说》,其中说莲花“中通外直,不蔓不枝”。他用莲花茎的中空比喻内心清净,用莲花不生枝蔓比喻不结朋党。但是我想说,中空不就是内心空白,无枝不就是“无知”吗?
莲花的种子是莲子。谐音“怜子”。金圣叹写到“莲子心中苦”,也是借谐音表达对孩子的爱。中国婚俗中,新房的婚床上要放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莲子与孩子的关系,古已有之。但是,莲花无枝,无枝的怜子,何其可悲,何其可叹,何其可怕。
怕是周先生看了我的文章,《爱莲说》要改一改了。
那花魄接着说:“康熙年,我被一个老道封印在泥里。后来那方泥被制成陶缸。我就在这缸中。原本这缸一直用来种碗莲,我怕泥,便出不来。是你掏净了泥,把我释放出来。我想跑,但又怕你伤我,只能控制住你的内力。想借机逃离。大师我没有做过坏事。饶我一命吧!”
她说的也有理,不过,就这么放了,还是不太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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