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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泪纵横的狄仁杰被“还你太子”几个字震惊了。他抬起泪眼,恍若隔世般看着切切实实站在他面前的李显。真是太子?

    这一次是狄仁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惊愕地看着李显,他想不到女皇竟能如此勇敢地一笔勾销十几年的恩怨,更想不到女皇已把李显召回了神都。终于狄仁杰相信了眼前不是幻觉。他竟禁不住扑通一声,以年迈之躯骤然跪到了女皇武瞾的脚下,并连连顿首,说不出话来。

    由衷的感激,也是心悦诚服。

    其实这样<code>99lib?</code>的一幕也是女皇精心安排的。

    而恰恰是这一幕使得狄仁杰对武瞾钦佩倍至,而从此对辅佐女皇的事业更加忠心耿耿。

    如此戏剧性的相见场面无比激动人心。而唯其戏剧性唯其激动人心也才得以青史留名,成为千古一段佳话。

    接下来,狄仁杰在弄情了李显昨日黄昏悄悄从北门回到皇宫的情形之后,便即刻向皇上谏言,庐陵王这般秘密返回,天下不知,今后怕是会遭人议论,莫不如……

    其实狄仁杰的“莫不如”即是想说,女皇莫不如堂而皇之地向天下宣布她的这一项重要而明智的决策,也就是向天下宣布她在李、武两姓之间所做出的最后的抉择。

    女皇没有让狄仁杰说出“莫不如”的真正含意是什么。她毕竟聪明绝顶,而她决意召回庐陵,事实上就是已经规划出王朝最终要归还李唐的未来。于是,女皇亲自部署,先送李显一家返回洛阳城外的龙门客居一夜,然后第二天,朝廷专门派出气势庞大的仪仗前往龙门,在文武百官的陪同下,正式将庐陵王李显迎进都城,结束了他十四年的流亡生涯。

    庐陵王返回,天下皆悦。

    满朝思唐的文武百官欣喜若狂,大喜过望,坚信不久的将来,大唐的江山一定会重新回到李家的怀抱中,而庐陵王也必然会成为光复后李唐的第一任皇帝。

    庐陵王返京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东宫太子李旦的耳中。

    此时的李旦不知是惊是喜。但是,他最强烈的感觉是,他终于得以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放下了他那颗一直提着的心。三哥李显的返回,无疑更加证实了母亲对他的不信任,但是他宁可要这不信任。因为,毕竟三哥回来了,而三哥回来也就意味着未来的天下是李家而再不会是武家的了,难道这不是最最重要的吗?李旦为专横的母亲终于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而感到无比欣慰。尽管他也深知,三哥的返回就意味着他再不能住在这东宫,也再也不会是太子了。但是他宁可不住这里,也不再枉担一个太子的名份而终日里担惊受怕。他要远离这里远离朝政也远离母亲。他已经住够了东宫当够了太子。他不想再做傀儡了。他是母亲的四个儿子中做傀儡的年代最久的,而这是最后的一次了。他为这最后的一次感到无比幸福无比轻松。他将最后一次请求逊位,将皇储之位交还于本来当之无愧的三哥。他并不留恋于此。他只是在等待着那个最后一次的时机。

    于是,在庐陵王李显返回神都的半年之后,也是在聪明的李旦先后三次固执地请求逊位的奏请中,女皇武瞾终于批准了她小儿子的最后一次请求,移太子李旦为相王,复立庐陵王李显为太子。

    李旦是轻松欢快地离开东宫而搬到了洛河对岸华丽的相王府的。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远离了皇宫,远离了朝廷,也远离了他的母亲。他一生别无他求。他所做的一切,其实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活着。如今他实现了幸福而欢快地不再有阴影地活着的目标。而复立三哥为太子的事实也使他看到了一种希望。母亲对李家子嗣的态度使他坚信,他与他一直被幽禁在后宫的五个儿子团圆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从此,他专心地等待着这一天。

    天下思李唐久矣,却并不等于朝中百官每个人的心思都在李唐一方。而此次因李显的复归复立而遭受重创的,是原本跃跃欲试以为大周帝国的未来就在他们手中的武氏一族。他们没有准备。他们想不到姑母竟会这么无情无义,不打招呼就如此独断专行地决定了<var>99lib.</var>他们的命运。大周帝国就真的不能持续下去了?而他们武姓的江山难道就凭着任性的姑母毁于一旦吗?他们于是惶惶不可终日,个个如丧家之犬。而他们常常求见女皇,又每每被拒之于门外,这于是就更加剧了他们的忧心忡忡与惊惧不安。而有时女皇即或是见了他们,态度也远不如从前亲昵;即使女皇做出了亲呢的样子,他们看到的也是心狠手辣的笑里藏刀。

    在武氏一族中受到打击最大的,应当是那个自命不凡的武三思。因为在复立庐陵王之前,他几乎就要把太子的位子拿到手了。他想不到女皇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女皇的心思无法琢磨。好在这武三思一向擅长见风使舵,调整自己。他没有被女皇的决断击倒,而是即刻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充满信心地遥想着日后复辟的那一天。

    为复立庐陵王所付出代价最大也最惨重最致命的,是那位早巳开始受到冷落的武承嗣。在武姓的子嗣中,原本立武承嗣为太子的呼声最高。但很快,他的地位就被他精明的堂弟武三思所替代。尽管他对武三思的不择手段也义愤填膺,但到底三思也是他们武家的子弟,他们在抢班夺权的大方向上还是一致的。而此番李显骤然归来,就像是定了天下定了乾坤一样也彻底宣判了武承嗣的死刑。而这死刑还不仅仅是观念上的,还殃及了这个脆弱男人的肉体。他从此潦倒萎靡,他终于不能像堂弟那样撑着“留得青山在”的顽强信念,被大势已去的念头纠缠着,以致于在庐陵王返回的几个月后,他竟然就真的病了。而大病一场之后,他<s></s>竟然也就真的死了。这也算是死得其所吧。他不想抗争,也不想勉从虎穴暂栖身地等待。他以为未来就注定没有他的位子,也没有他们武氏一族翻身的那一天了。于是,他便把他的性命结束到了未来到来之前的某一天,成为女皇意志的一个可悲的牺牲品。做为姑母的女皇也为她的这个侄子举行了一个多少有点伤感的追悼会。毕竟武承嗣的英年早逝还是令人惋惜的。追悼会是很客气很仪式性的那一种。女皇亲自参加了。但无论谁的死都已经不能扭转王朝归还李唐的大势所趋了。没有春风,历史无情。

    皇嗣问题终于妥善解决,这使武瞾无形中轻松了许多。她觉得她因此而同满朝文武的关系更和谐了,而百官为朝廷效劳也更加努力了。她终于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这是自她登基之日起就一直在累赘她又折膳她的包袱。既然大周帝国唯她一代,那么就将王朝再归还儿子吧。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

    于是,轻松下来的武瞾又把她的视线重新转回到她所迷恋的后宫,转回到床榻之上那两位可心可爱的张氏兄弟身上。

    女皇不知道那床笫之爱是不是她一生的追求。是到了七十岁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这是她该认真思考的事情。她蓦然回首,看往事中的那个历尽艰辛的女人。她发现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在不断向高处攀登的历程中,似乎就从未离开过这床榻之欢。她十四岁得以走进大唐皇室的后宫,其实就是为了终有一天能登上当朝皇帝太宗李世民的龙床,而成为皇帝宠爱的嫔妃;而她若想摆脱终生为比丘尼,老死在感业寺青灯古佛之旁的悲惨命运,不是也只能借助于同刚刚继位的新皇帝的肌肤之亲吗?也是这肌肤之亲,才使她过五关斩六将冲破王皇后萧淑妃的重重阻碍,杀出一条血路而最终戴上了皇后的皇冠。那是她多少年来一直渴望得到的最辉煌的位置。这位置来之不易,首建奇功的是她不断奉献着的她的肉体。她便是用这肉体去取悦于那些能给予她地<code></code>位的男人的。而她终于获取的那地位的下面,那些垫在脚下的阶梯,难道不就是那一次又——次床榻上的媾合吗?如果说她为了谋取高位,必得与那些有权力的男人交欢,而当她已经真正拥有了那一切,甚至不仅仅是皇后,而成为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女皇帝,她还需要不断地奉献她的肉体吗?

    直到这一天真的到来,武瞾才真正地意识到她的奉献在某种意义上早已成为了她的需要。一种生命的需要,否则她就不会在高宗李治仙逝之后,饥不择食地就接受了千金公主送来的虽奔走于江湖却有着伟岸体魄的薛怀义了。是她需要,而不是她的位置的需要。是她渴望着与这个粗野的男人事尽风流,一夜紧接着一夜。那时候她生命中的另一个侧面,她的政治的天才早巳闪烁出熠熠的光照千古的光辉,但是她却依然离不开她的龙床她的夜晚。她要在与她的权杖亲近的同时,也与<kbd>?99lib?</kbd>她的男人亲近。

    这便是她几十年的历程,如一条与男人纠缠在一起的索链。

    终于,那个肆无忌禅得意忘形的男人自己结束了自己。而御医沈南谬不过是匆匆过客。现在,她的女儿又为她送来了年轻貌美的昌宗和易之。

    一对真正的尤物。

    那是种怎样的境界。

    女皇不能不承认当昌宗和易之走进她的生命中时,她对于男人的品味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已经不再仅仅欲望着身体的欢乐,她更注重的是某种玩味某种鉴赏,她更多地是把这瓷一样的少年当作一种可以把玩值得回味的玩物,当作她每天必得揽于怀中百般呵护的宠物。

    女皇对男人的态度之所以有如此变化,是因为当获得了那一对真正的尤物的时候,她已如终日从白马寺传出的那一声声残破的暮鼓晚钟。

    她竟然已经老了。每每提不起精神来。她原本不相信她竟也会有苍老的这一天。毕竟,她的生命已在这芸芸众生的大干世界里辛辛苦苦跌宕起伏地穿行了七十年。七十年,多么漫长的岁月。她尽管看上去没有那么老尽管依然美丽依然典雅,但毕竟她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一种生命的感觉。而正是这种力不从心,她才从未有过地渴望起年轻漂亮的男人来。哪怕他们还仅仅是一个男孩,但是她就是渴慕他们,一种倒错的变态的渴慕。

    说到底,无论是十四岁的小姑娘还是七十岁的老太婆,总之武瞾离不开男人。几十年来,不同的男人带给了她不同的乐趣,而当力不从心到来,也便使她有了种与男人的力不从心的交往。这时的武瞾学会了另一种方式,那就是在享用他们的同时观赏他们,就像是观赏后宫花园中池塘里游动的鱼儿。

    鱼儿游来游去,日夜在女皇的眼前晃动着。女皇太需要他们了。她只要能看见他们,心里边就会觉得很踏实,好像她也置身在一幅美丽动人的图画中。多么美好。无论是遇到了怎样的烦恼,女皇只要一见到他们,就会心情骤然开朗。他们是什么?他们是她的鱼,也是她的忘忧草。和他们在一起女皇几乎从无厌倦。她爱他们,爱他们如自己的生命。她甚至不能想象有一天她会失去他们。那当然不行。他们是她的,是已融入她苍老的血液和年迈的生命中的一种激素般充满活力的分子。她于是才得以存活,得以支撑着典雅支撑着另一种青春。她是与他们共同着呼吸也共同着生命的。如若有一天丢失了他们,事实上也就是丢失了她自己。那么,她可能也就真的老了。

    那时候,女皇最迷恋的后官场景,就是夜半的寝殿中张易之抚琴唱曲,张昌宗为女皇揉肩搓背了。在张氏兄弟这般尽心竭力的侍奉中,有一天,女皇终于觉出了某种不安,觉出了她似乎欠了张氏兄弟什么。什么呢?他们毕竟年轻,他们毕竟有他们想要拥有的青春浪漫的生活。然而,他们却要把他们全部青春毫无保留地消磨在她苍凉的寝殿中。所幸女皇善解人意。她在为张氏兄弟着想的同时,也想到了报答。

    加倍的报答。要偿还青春,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关于报答的念头是在张氏兄弟走进寝殿的第一天就有了。这念头竟始终不渝地在女皇的头脑中持续着。而现在的报答已不能只简简单单停留在物质上。在物质之外,应再给予他们一种能获得朝廷上下认可的名份。

    要名正盲顺。

    要有一种能够使他们公开活动的形式。

    一种机构。

    这是女皇亲自想出来的一种因人而设的机构,这机构的名称就叫做“控鹤府”。单单是“控鹤”二字就足以令人想入非非了。仿佛张氏兄弟就是与鹤一道步人仙境的仙子。这是圣历二年在张氏兄弟获得宠幸的第三个年头上由女皇亲自提议增设的一个带有文化色彩的机构。在这个招揽文人学士假作学问的控鹤府中,女皇特委派做过小官擅音律歌词且更持重深沉的张易之为控鹤监。因为有了控鹤府这座朝中的“庙”,便也就有了这座“庙”中控鹤的官员们名正言顺地需要履行的各类职责。他们要负责安排后宫皇室的各种宴会,同时要管理起那些有才华的文人雅士,让他们在女皇的宫廷宴会中不断地献诗赋辞,以显示皇室的格调和品味。有了事情便也就有了权力。而况张氏兄弟又属于那种怀着卑微心理进宫的下层角色,于是,在诺大的世面前,他们的自尊便也浅薄地虚张声势地膨胀了起来。他们已不再需要向狄仁杰向吉顼去讨教自安的策略。他们清楚他们在女皇的心中究竟占着什么样的位置。他们知道他们只要如宠妃般在女皇的枕边稍稍娇嗔一番,一切便即刻迎刃而解。对他们来说,天下没有办不到的事情。他们才堪称真正的随心所欲。就像当年武瞾刚刚从感业寺接回后宫做着得宠的昭仪时,在皇帝高宗李治的面前说一不二一样。只不过他们不是妩媚的女人而是妖冶的男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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