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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星期一,山姆·麦克里迪花了大半天时间俯身研究着那些大比例地图和照片。他回到仍在东德科上班的老朋友那里,请他们帮了一些忙。他们不想让其他人染指他们的工作领域,但还是给了他面子,并且也不向这位DDPO科科长打听他想干什么。

    到下午三四点钟时,他选好了两个合适的地点。与东西向的E40号高速公路并行的是东德的7号公路。这条公路把工业城市耶拿与以农牧业为主的魏玛连接起来了,并继续通往爱尔福特郊区的公路网。他选定的第一个地点在耶拿西边的这条公路上,是一个有遮棚的路边停车处。第二个地点也在同一条路上,但夹在魏玛与爱尔福特的中间,距苏军在诺拉的基地不到3英里。

    如果下星期二或星期三这位俄罗斯将军在耶拿与爱尔福特之间的任何地方作视察,那么他只要跑很短的一段路程就可以到达任何一个会面地点。下午5点钟时,麦克里迪把他的选择通知了在格罗斯凡纳广场的美国大使馆内的克劳迪亚·斯图尔特。一份加密电报发向了在美国弗吉尼亚州兰利的中央情报局总部。他们批准了,并把这份计划传往在莫斯科的潘克拉丁的管理员。第二天凌晨,这份通知抵达了诺伏德维奇公墓地一块松动的砖头后面的一只死信箱里。四个小时以后,潘克拉丁将军在去国防部上班的路上取走了它。

    星期一下午太阳下山之前,麦克里迪给英国秘密情报局驻波恩的情报站站长发去了一份加密电报。站长看完电报后把它销毁了,然后提起电话拨了一个当地的号码。

    那天晚上7点钟,布鲁诺·莫伦茨回到了家里。当他晚饭吃到一半时,他妻子记起了一件事。

    “你的牙医来过电话。费舍尔医生。”

    莫伦茨抬头凝视着已经半凉了的饭菜。

    “哦?”

    “说他想再检查一下那次镶补的牙齿。明天,请你6点钟去他的外科诊所。”

    她回去继续观看电视里藏书网播出的晚间游戏节目。布鲁诺希望她没把人家的留言搞错。他的牙医并不是费舍尔医生。麦克里迪想见他的会面酒吧有两个。一个叫“外科诊所”,另一个叫“医务室”。6点钟指的是正午,中饭时分。

    星期二早上,麦克里迪让丹尼斯·冈特驾车送他去希斯罗机场,以搭乘早班飞机赴科隆。

    “我明天晚上就回来,”他说,“科里的事情请你关照一下。”

    到了科隆后,因为他只有一只公文箱,所以很快就通过了护照检查和海关卡口,坐上一辆出租车,在歌剧院外面下车时才刚过11<bdo></bdo>点。在40分钟时间里,他绕着广场慢慢地徘徊了一圈,穿过克鲁兹加塞,进入到席尔德加塞那条人群熙来攘往的步行购物街。他在许多橱窗前驻足观看,突然转身走进一家商店的前门,又从后门离开。到12点差5分时他满意了,因为身后没有尾巴。他转身进入狭窄的克雷伯斯加塞,朝向那个用金色的哥特式字母标示的古色古香的砖木结构酒吧信步走了过去。那些小块的彩色玻璃使得酒吧里面的光线很暗。他选了远处的一个角落,点了一杯莱茵啤酒,开始等待。5分钟后,布鲁诺·莫伦茨那硕大的身躯坐进了他对面的那把椅子里。

    “好久不见了,老朋友。”麦克里迪说。

    莫伦茨点点头,喝了一口啤酒。

    “你有什么事,山姆?”

    山姆告诉了他,这花了10分钟时间。莫伦茨摇摇头。

    “山姆,我已经52岁了,很快就要退休了。对今后我是有打算的。以前的岁月是不一样的,很刺激。现在嘛,坦率地说,那边的那些家伙会吓着我的。”

    “他们也会吓着我的,布鲁诺。假如我能去的话,我肯定会去。可我已经上了黑名单。你是清白的。事情很快就可以结束——上午过去,晚上就可返回了。即使第一次接头不成功,你可以在第二天午后再去一次。他们出10000英镑酬金,是现金呢!”

    莫伦茨凝视着他。

    “钱倒是不少。肯定还有其他人愿意去干的。为什么要我去呢?”

    “他认识你,他喜欢你。他会看到来人不是我,但他不会缩回去的。我不愿用这种方式来求你,可这次真的是为了我。就最后一次,我发誓。看在过去我们俩的情分上。”

    布鲁诺喝完啤酒站起身来。

    “我要回去了……好吧,山姆。为了你,为了旧日的情分。但到此为止,我发誓,我要退出了。永远退出。”

    “我向你保证,布鲁诺。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请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翻船的。”

    他们同意在下星期一黎明时再次会面。布鲁诺回去上班了。麦克里迪等了10分钟才走,他在出租车候客处招了一辆车去波恩。这一天的剩余时间和星期三,他把时间花在了与波恩情报站协商他的需求。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可是做事的时间却不多。

    在两个时区以东的莫斯科,刚吃过午饭,柳德米拉·瓦纳芙斯卡娅少校就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克格勃第三总局局长谢利平将军。他坐在办公桌后面,仔细地看了一遍她拿过来的那份卷宗。当他看完时,他把卷宗推回给她。

    “偶然碰上了。”他说。他喜欢让他的下属为他们自己的推断作辩护。在过去,谢利平将军想起了过去,他面前的这份材料足以够了。卢比扬卡监狱的空牢房总是有的。但时代已经变了,而且今后还要变。

    “到目前为止,将军同志,”瓦纳芙斯卡娅让了一步,“但偶然事件太多了。两年前在东德的那些SS-20导弹,美国佬知道得太快了。”

    “东德遍地爬满了间谍和叛徒。美国人还有人造卫星……”

    “红旗舰队从北方港口的出航活动。北约的那狗杂种好像总是知道……”

    谢利平对这位年轻女士的工作热情报之以微笑。他从来不会去批评部下的警惕性。这是他们的工作要求。

    “也许泄露了一次,”他承认说,“或几次。疏忽大意、口风不紧,低级间谍有很多呢。但你说是一个人所为……”

    “这个人。”她俯身向前拍了拍卷宗上面的那张照片。

    “为什么?为什么说是他?”

    “因为他总是在那里。”

    “在旁边。”他作了改正。

    “在旁边,在附近,在同一个舞台上。总是出现。”

    长时间以来,谢利平将军已经从历届政权中幸存下来了,他打算还要幸存下去。早在3月份时,他已经注意到事情正在发生变化。在另一位政治老人契尔年科逝世时,米哈依尔·戈尔巴乔夫很快被一致选举为苏共中央总书记。他年轻有为,充满活力,能维持长久。他要搞改革。他已经开始了整党,以清除掉那些明显的枯枝朽木。

    谢利平知道规则。即使总书记一次也只能对抗苏联三条柱子的其中一条。如果他要对党的机构作变动,他必须对克格勃和军队说上一番好话。他把身体靠在办公桌上,把一条粗短的食指指向了这位脸色通红的少校。

    “根据这个,我不能下命令在国防部里逮捕一名高级将领。还不行。某种确证,我需要某种确证。再有一件证据就行了。”

    “让我把他监视起来。”瓦纳芙斯卡娅催促道。

    “秘密监视。”

    “好的,将军同志,秘密监视。”

    “这我可以同意,少校。人员我会安排的。”

    “就几天时间,局长先生。只休息几天以替代夏天长假。我想带上老婆和儿子去外面玩几天。周末,加上星期一、星期二和星期这是星期三上午,迪特·奥斯特心情较好。此外,作为一名好公仆,他知道他的职员有权享受暑假。他对莫伦茨休假很少反而感到奇怪。也许他休不起许多假期。

    “我亲爱的莫伦茨,我们在局里的工作责任是艰巨的,但局里对它的员工假期也总是慷慨的。5天没有问题。也许如果你再早一点提出来的话……不过,可以,好的,我会让凯普尔小姐重新考勤的。”

    那天晚上,在家里,布鲁诺·莫伦茨告诉妻子说他要出差5天。

    “就是周末,加上下星期一、星期二和星<bdi>99lib?</bdi>期三。”他说,“局长先生要我陪他去出差。”

    “好吧。”妻子伊姆特劳说,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电视屏幕。

    实际上,莫伦茨打算周末与雷内特一起度过,好好娱乐一下,星期一与山姆·麦克里迪会面,听取任务情况介绍,星期二越过国境去东德。即使他必须在东德过上一夜以便到第二个碰头地点,他也可于星期三晚上返回西德,夜间一路驾车及时回到家里,并于星期四去上班。然后他将递上离职申请,9月份把事情理清楚,与他老婆分手,带上雷内特去不来梅港。他怀疑伊姆特劳是否会介意;她极少会关心他在与不在。

    瓦纳芙斯卡姬少校在星期四遭到了她的第一次挫折,她吐出一句与淑女身份极不相符的多余的骂人话,重重地摔下了电话听筒。她的监视小组已经到位了,准备尾随她指定的军事目标。但首先她需要大致了解他的日程安排和日常活动。要搞到这种情况她必须联系渗入到军事情报局中的克格勃第三总局几名间谍的其中一名。

    尽管克格勃与其军中的对手军情局之间常常是剑拔弩张,但没有疑问它们之间谁是头谁是尾巴。克格勃显得更为强大,这种优势自60年代初就已经增强了。当时一名叫奥列格·彭科夫斯基的军情局上校向西方吐露出苏联的许多秘密,使得他成为对苏联损失最大的头号叛徒。此后,政治局同意克格勃可把其特工渗入到军情局之中。这些人员虽然穿着军服,每天上班与军人们混在一起,但他们是彻头彻尾的克格勃。真正的军情局军官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并尽可能把他们孤立起来,但实际做起来往往不那么容易。

    “对不起,少校,”那位在军情局工作的年轻的克格勃特工已经在电话里告诉了她,“动态情况就放在我的面前。你说的那个人明天要出发去视察我们在东德的一些主要驻防。是的,我这里有他的日程活动安排。”

    她听完他的口述后才放下了电话。她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自己写了一份申请,要求去访问在东柏林的克格勃总部第三总局职员。花了两天时间她的申请报告才获得了批准。她将在星期六上午飞往波茨坦的军用机场。

    布鲁诺·莫伦茨决定星期五那天尽快处理完日常零星工作,并且早点逃离办公室。因为他知道下星期四一上班就要递交离职报告,他甚至已经清理了办公桌的一些抽屉。他最后要处理的那件小事情是他的办公室保险箱。由于经他处理的文件资料谈不上什么密级,所以他很少使用保险箱。他的办公桌抽屉可以锁上,办公室门夜间也是锁上的,而且大楼还有保安警卫。但他还是整理了保险箱内不多的几份文件。在所有文件下面的保险箱底部,是配发给他的一支自动手枪。

    这支瓦尔特PPK手枪已经脏了。自从多年前他在布拉赫靶场上试射之后,他还从来没有使用过。但因为手枪已经积满了灰尘,他想在下星期交回去之前擦一下。他的清洁工具箱在波尔兹的家里。5点差10分时,他把手枪放进休闲装的口袋里,离开了办公室。

    当他乘电梯下到底楼时,手枪重重地碰在了他的屁股上,于是他把它插进腰带里,并扣上了外衣的扣子。当他想到这将是第一次在雷内特面前炫耀手枪时,他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也许她将会相信他的工作是很重要的。这倒不要紧。要紧的是不管怎样她都爱着他。

    在驾车去哈恩瓦尔德之前,他在市中心买了一些东西——上好的小牛肉、新鲜的蔬菜、一瓶正宗的法国葡萄酒。他要在家里做一顿可口的晚餐,他喜欢在厨房里忙碌。最后他还买了一大束鲜花。

    他把欧宝轿车停在她那条街道的转角处,他每次来探望她时总是这样,余下的路他步行走过去。他没用车载电话通知她他正在过来。他想给她一个惊喜,用鲜花。她会喜欢那种做法的。当他走近公寓楼时,正好有一位女士出来,因此他用不着按电子门铃通知雷内特了。这样更好,他持有她的公寓门钥匙。

    他轻轻地闪身进了公寓,这样更能使她惊喜。他张开嘴巴叫了起来:“雷内特,亲爱的,是我……”这时候,他听到了她发出的一阵响亮的笑声。他微笑了。她一定是在观赏电视里的滑稽小品。他朝客厅里偷看了一下,客厅空荡荡的。笑声又发出来了,从走道传到了卫生间。他开始明白自己太蠢了——她也许有一位客户。他事先没有核实过。接着他明白如有一位客户,她总是在那间“工作”卧室里,紧闭着房门,而那道门是隔音的。他正要再次叫喊时,另一个人笑了起来,那是一个男人。莫伦茨从门厅走进了走道。

    主卧室的门开了一条几英寸宽的缝,门缝处因为大衣柜门的敞开而被挡住了一部分。几件大衣摊在了地上。

    “真是一个大傻瓜,”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他真的以为你会嫁给他?”

    “头脑发昏,神经搭错。蠢猪。你看他那个样子。”她的声音。

    莫伦茨放下鲜花和蔬菜,沿着走道走了过去。他只是感到迷茫。他轻轻地合上了大衣柜的门以让自己走过去,并用脚趾顶开了那间卧室的门。

    在那张铺着黑床单的标准床上,雷内特坐在床沿边,吸着一支大麻卷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美人蕉的芬芳味。斜靠在床上的是莫伦茨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一个男人:年纪轻轻,身材瘦而结实,穿着牛仔裤和一件摩托车手的皮茄克。他们两人都看见了房门的开启,从床上下来了,那个男的一下子跳起来站在了雷内特的身后。他长着一张平庸的脸和一头脏兮兮的金发。在私生活中,雷内特喜欢“粗野的交易”,而这个人——她固定的男朋友,在他们达到高潮时动作确实很粗野。

    莫伦茨的眼睛仍然盯着床头对面电视机中播放的闪动的录像镜头。任何中年男人在做爱时的模样都不会是很雅观的,而当他一直没能达到高潮时他的模样就更不雅观了。莫伦茨注视着电视中他自己的形象,羞辱和绝望的感觉在不断地增加。在录像里,雷内特与他在一起,偶尔对着摄像机镜头做出一些厌恶的手势。显然,那就是引发笑声的原因。

    站在他面前的雷内特几乎赤裸着身体,但她很快从惊慌中恢复过来了。她的脸因为恼怒而涨得通红。当她开口说话时,她所使用的语音是他所不熟悉的,那是设妇所使用的尖叫声。

    “你来干什么?”

    “我想让你吃一惊。”他咕咕哝哝地说。

    “哼,我看你是让我吃了一大惊。现在滚吧!滚到在波尔兹你的土豆婆娘那里去吧!”

    莫伦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使我真正伤心的是,”他说,“你原来应该告诉我。你原先没有必要那样愚弄我。因为我是真心实意爱你的。”

    雷内特的脸已经扭曲了,她啐了一口。

    “愚弄你?用不着来愚弄你。你本来就是一个傻瓜,一个又胖又老的傻瓜。床上床下都一样。现在给我滚蛋。”

    就在这时候,他伸手打了她。不是用拳头,是一个巴掌打在了她的脸颊上。他内心的某种精神垮了,所以他动手打了她。这一掌力量很大。他是一个大个子男人,这一掌把她打倒在地。

    至于那个黄头发男人此时在想些什么,莫伦茨是永远也猜不透的。不管他怎么想,反正莫伦茨正在离去。但那嫖客把手伸进了皮茄克里面,这似乎意味着他有武器。莫伦茨从腰带上拔出了瓦尔特手枪。他认为保险是关上的。应该是这样。他想吓唬一下那个嫖客,让他乖乖地举起双手,然后放他走。但那嫖客也掏出了手枪。莫伦茨扣动了扳机。这支瓦尔特枪脏是脏了一点,但它射出了子弹。

    当初在靶场里试射时,莫伦茨的枪法很差劲。而且他已经有好多年没去靶场了。真正的枪手差不多每天都在练习射击。初学者的运气,这颗单一的子弹射中了15英尺远嫖客的心脏。那人猛烈地跳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但是,不管是不是紧张的反应,他那握着贝雷塔手枪的右手还在举上来。莫伦茨又开了一枪。雷内特趁此机会从地上爬了起来。第二颗子弹击中了她的后脑勺。刚才在争论时,隔音的房门已经关上了;房间里的声音一点也没有传到外面。

    莫伦茨站在那里看了两具尸体有好几分钟。他感到麻木,还有点头晕。最后他离开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他没有把门锁上。他正要跨过摊在地上的那些冬衣时,某种现象引起了他的警觉,即使他已经处于了迷惑的状态,但他还是纳闷为什么把衣服扔在了地上。他察看了一番衣橱里面,注意到衣柜后面的一块木板是松动的。他把那块板拉了出来……

    布鲁诺·莫伦茨又在公寓里逗留了15分钟,然后就离开了。他带走了录有他自己的那盒录像带、那些蔬菜、鲜花,和一只不属于他的黑色帆布包。以后,他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什么要那样做。在离开哈恩瓦尔德两英里之后,他把蔬菜、葡萄酒和鲜花一一扔进了路边各只垃圾桶里。接着他驾车差不多行驶了一个小时,把他的那盒录像带和手枪从塞弗琳桥上扔进莱茵河,驶离科隆,存放好那只帆布包,最后才朝在波尔兹的家中驶去。当他在9点半走进家里的客厅时,他的妻子伊姆特劳没有说什么。

    “我和局长的出差旅行推迟了。”他说,“这样我将于星期一清早动身。”

    “哦,那也好。”她说。

    有时候他想,如果晚上下班回到家里时对她说:“今天我溜到波恩把科尔总理枪杀了。”那么她很可能仍然会说:“哦,那也好。”

    她最后还是去给他做了晚饭。但饭菜味道极差,所以他没有吃。

    “我到外面去喝一杯。”他说。她又拿起一块巧克力,分了一半给儿子鲁兹。这两个人继续看他们的电视。

    那天夜晚他喝醉了。是独自喝酒的。他发觉他的双手在颤抖,而且浑身在冒汗。他以为自己是夏天着凉,得了流行性感冒。他不是心理学家,也没有心理学家来为他诊疗。所以没人告诉他,他正在朝向精神全面崩溃发展。

    星期六那天,柳德米拉·瓦纳芙斯卡妮少校抵达了柏林舍尼菲尔德,由一辆没有标志的轿车把她送到了在东柏林的克格勃总部。她立即核查了一下她在潜随着的那个人的行踪。他在科特布斯,正朝向德累斯顿进发,身边前呼后拥着一批军人,乘坐一支由军车组成的车队,处于她的监管范围之外。星期天他将抵达卡尔一马克思城,星期二是茨维考,星期三是耶拿。她的监视令不包括东德。监视今可以延伸,但需要办理文件工作。老是需要该死的文件工作,她愤怒地想着。

    第二天,山姆·麦克里迪又来到了西德,并把上午的时间用在了与驻波恩情报站站长商量工作之上。晚上他取出那辆宝马轿车,带上文件,驱车到了科隆。他住进机场外面的假日旅馆,他在那里预付了两天的房费。

    星期一黎明前,在家人尚在酣睡时,布鲁诺就起床并悄悄地离开了。在9月初这个阳光灿烂的上午7点钟到达假日旅馆,走进了山姆·麦克里迪的房间。山姆订了两份早餐并要求送到房间里。当服务员离开以后,山姆摊开一张包括东德和西德在内的两个德国公路交通大地图。

    “我们先定下路线。”他说,“明天早上4点钟你从这里动身。行车路程很长,所以要注意劳逸结合,分几个阶段。从这里走E35号公路经过波恩、林堡和法兰克福。接上E41和E45号公路经过拜罗伊特,往北到达边境。你就在那里穿越国境,在霍夫附近。萨勒桥国境检查站。一路上要行车6个多小时。你要在11点左右到那里。我会赶在你的前面,在隐蔽处观察着你。你没事吧?”

    虽然已经脱去了西服,但莫伦茨在出汗。

    “这里太热了。”他说。麦克里迪开启了空调。

    “越过国境后,朝正北行驶到达赫姆斯多弗克鲁伊兹。左转走M0号公路朝西行驶。在梅林根离开高速公路进入魏玛。进城后找到7号公路,再往西行驶。在魏玛西边的4英里处的公路右边有一个路边停车处。”

    麦克里迪拿出那个路段的一张放大了的照片,那是由高空侦察机拍摄的,倾斜着一个角度,因为拍照时飞机处在巴伐利亚上空。莫伦茨能从照片上辨认出那个小小的路边停车处、几座小房子,甚至还有几棵树,遮掩着这个作为他的第一接头点的砾石停车处。麦克里迪仔细地给他讲述了他应该遵循的步骤,以及如第一次接头不成功,他应该到哪里去过夜,何时何地去参加与潘克拉丁的第二个,也就是后备的会面。到半晌午时,他们停下来喝咖啡。

    那天上午9点钟,波波维奇夫人来到哈恩瓦尔德的那套公寓准备开始工作。她是一位清洁女工,是一名南斯拉夫的移民,每天9点至11点来打扫卫生。她有大门的钥匙和公寓的钥匙。她知道雷内特·海门多夫小姐喜欢睡懒觉,所以进屋后她先去打扫除卧室以外的其他房间,这样她的雇主就可以在10点半起床。然后她再去打扫小姐的卧室。走道尽头那间锁着的房间她从来没进去过。她被告知那是一个小房间,里面堆放着家具,对此她很乐意接受。她不知道她的雇主是以什么来维持生计的。

    那天上午她从厨房开始打扫,然后是门厅和走道。她沿着走道在用吸尘器打扫,到了走道尽头的那扇门边时,她注意到那扇上锁的门的地上有一片似乎是棕色丝绸块的东西。她想把它捡起来,但那不是丝绸小块,而是一滩很大的棕色污渍,已经干硬了,好像是从房门下面出来的。要把它擦洗干净是会增加她的工作量的,她抱怨了几句,去取来一桶水和一把刷子。她现在是爬在地上擦洗着,这时候她的脚碰到了那扇门。使她惊异的是门动了一下。她去试了试门把手,发现门未上锁。

    那些污渍一下子还很难除去,她想可能还会流出来,于是她打开房门去看是什么东西在泄漏。几秒钟之后,她大呼小叫地跑下楼梯,用拳头拼命地捶打底楼的那套公寓。住在里面的那位困惑不解的退休书商打开了门。他没有上楼去察看,而是打了一个110报警电话。

    在韦德市场的警察局于9点51分接到了这个报警。根据全国警方固定的办事程序,第一到达的是一辆巡逻车,里面坐着两位着装警员。他们的工作是确认是否发生了违法或违反治安事件,其类型是什么,然后报告有关部门。其中一名警员留在楼下与波波维奇夫人待在一起,现在书商的老伴已在安慰她了,另一名警员上了楼。他没去触动任何东西,只是沿着走道走过去,看了一眼半开着门的那个房间,惊奇地吹了一声口哨,回到楼下去借用书商家里的电话。他用不着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知道这是一起凶杀案。

    按照程序,他首先打电话给应急医生,在西德,应急医生是由消防部门提供的。然后他打电话给警察局,要求接暴力犯罪处总机。他告诉接线员他在什么地方、他发现了什么,并要求增派两名着装警察。他报告的情况传到了在韦?德市场的警察局大楼10楼至11楼的凶杀科。科长指派一名警官和两名助手去现场执行任务。后来的记录表明,他们于上午10点40分抵达哈恩瓦尔德的那套公寓,这时候那位医生正要离开。

    医生比那位着装警员看得更为仔细,还检查过受害者是否还活着,但没去触及任何物品,他准备回去写汇报材料。刚刚抵达的警官名叫彼得·席勒,他在楼梯上碰到了医生。席勒认识这位医<u></u>生。

    “有什么情况?”席勒问道。这位医生不是负责尸体解剖的,他的工作仅仅是确定死亡。

    “两具尸体,一男一女。一个穿着衣服,一个几乎没穿。”

    “死亡原因?”席勒又问。

    “有枪击伤口。尸体解剖后会更清楚。”

    “死亡时间?”

    “我不是病理学家。我估计大约是一至三天。尸体已经僵硬。这些情况不是正式的,仅供你参考。我已经完成了工作。我走了。”

    席勒带着一名助手上了楼。另一名助手开始笔录波波维奇夫人和书商的讲述。看热闹的左邻右舍开始在公寓楼外的街道上聚集起来。楼外现在已经停了三辆警车。

    如同先前那位着装警员那样,当席勒看到主卧室里面的东西时,也不禁轻轻地吹起了口哨。雷内特·海门多夫和她的嫖客仍躺在他们倒下的地方,那个几乎赤裸的女人的头部靠近房门,血从门槛处流到了外面。嫖客在房间的另一边,倒下时背对着电视机,脸上的惊奇表情依然留着。电视已经关掉了。铺着黑色床单的床上仍残留着两个人躺过的痕迹。

    席勒小心地踩着脚步,打开了一些橱柜和抽屉。

    “是一个妓女,”他说,“一个应召女郎。不知楼下的邻居是否知晓。我们要去询问。我们需要搞一份住户的清单。”

    那位助手名叫维赫特。他走出去之前说:“我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男的……霍普,是伯恩哈德·霍普。是一个银行抢劫犯,我想。一个冷酷的人。”

    “哦,好的,”席勒讥讽地说,“这正是我们需要了解的。一次黑帮的火拼。”

    公寓里有两部电话分机,但席勒即使已经戴上了手套,也不想去使用它们。电话机上也许留有指纹。他走到楼下去借用书商家里的电话。打电话之前他派两名着装警察站在楼房外面,一名警察在门厅里,第四名警察在那套公寓的门外。

    他打电话给他的上司、凶杀科科长莱纳·哈特维克,告诉他可能发生了黑帮仇杀。哈特维克认为,最好还是向他自己的上司、刑侦处处长汇报。如果维赫特没搞错,躺在地上的人是个黑社会人物,那么也许还需要与凶杀科之外的其他科室专家协商。

    紧接着,哈特维克派去了刑事技术小组:一名摄影师和四名指纹技术员。在此后的几个小时内,他们将在那套公寓里工作,旁人不得打扰,他们将提取每一枚指纹,采集每一片能引起他们兴趣的纤维和碎片,送交化验分析。哈特维克又抽调出八个人,让他们去挨家挨户走访那里的邻居,询问是否有任何证人见到过有人进出那套公寓。

    后来的记录表明,刑事技术人员是在11点31分抵达的,他们将在那里差不多工作8个小时。

    这个时候,山姆·麦克里迪放下手中的第二杯咖啡,折起了地图。他已经详细地向莫伦茨讲解了在东德与潘克拉丁的两次会合情况,让他看了那位苏联将军的近照,并解释说届时那人将穿着一套宽松的苏军下士战斗服,戴着一顶遮住了脸面的军便帽,并驾驶一辆加斯牌吉普车。那是俄罗斯人定下来的接头暗号。

    “不幸的是,他还以为他会碰见我呢。我们只能指望他能认出在柏林时的你,顺利地完成情报交接。现在说说车辆。它停放在下面的停车场里。中饭后我们开着它去兜一圈,让你熟悉一下车子的性能。

    “那是一辆宝马轿车,黑色,挂维尔茨堡的牌照。因为你出生时是莱茵兰人,现工作、居住在维尔茨堡。我还要提供给你全套的身份掩护证件。这辆汽车的牌照号码是实际存在的,是一辆黑色的宝马车。

    “但这是我们英国秘情局的一辆轿车。它已经在萨勒桥检查站穿越了好几次国境,因此估计东德人对它也有所熟悉了。驾车人每次都不同,因为这是一辆公司的轿车。这车每次都去耶拿,显然是去那里的蔡斯工厂。而且它总是‘干净’的。但现在有了变化。电瓶架下面有一个扁扁的盒子,如不是专门去寻找是看不出的。它足以存放你要从斯摩棱斯克那里取来的那本书。”

    (根据没有必要知道的原则,莫伦茨从来不曾知道潘克拉丁的真名。他甚至也不知道那人已升为一名少将,或者现在已在莫斯科工作。他最后见到他时,潘克拉丁是在东柏林的一名上校,代号为斯摩棱斯克。)

    “我们吃中饭吧。”麦克里迪说。

    他们在旅馆房间里吃中饭,是由服务员送上来的。吃饭时莫伦茨贪婪地喝着葡萄酒,他的双腿在颤抖。

    “你真的没事吧?”麦克里迪问道。

    “没事。该死的夏天感冒,还有一点紧张。那是自然的。”

    麦克里迪点点头。紧张是正常的,如同演员登台之前,士兵临战之前,特工渗入敌对国之前。但他还是不太放心莫伦茨的状态。他很少见过莫伦茨紧张得这种样子。但由于他本人无法去接触潘克拉丁,且距第一次碰头只有24小时的时间了,现在他别无选择。

    “我们上车去。”他说。

    德国警方不让新闻媒体插手的做法,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即便1985年时的西德也是如此。在科隆,资深的刑事犯罪报道记者仍然是(科隆都市报)的同特·布劳恩。当他与警察中的一名熟人一起吃中饭时,那警察提及哈恩瓦尔德区已乱作一团。下午3点钟之前,布劳恩带着他的摄影记者瓦尔特·西斯特尔到达了那座房子的外面。他想与席勒刑警取得联系,但席勒在楼上,传下话来说他现在很忙,让布劳恩去找警察局新闻处。有点苗头。布劳恩将得到经过仔细审查的警方新闻公报。他开始四处打听。然后他又打了几个电话。到傍晚时,在版面远没有排定时,他已经写成了事件的报道。这篇报道很不错。当然,电台和电视台会抢在他的前面报道事件的梗概,但他知道他有一条内部渠道。

    在楼上,刑事技术人员已经完成了对尸体的证据采集。摄影师已经从各个可以想象的角度对尸体拍了照,还拍摄了房间的装演。床铺、床头后面的大镜子以及那些橱柜。尸体的周围画了一圈线条,然后尸身才被装进尸袋运往市里的停尸所,法庭病理学家将在那里进行尸体解剖工作。刑警们需要知道死亡时间以及那些子弹。

    在整套公寓里共提取到了19套指纹。其中3套属于两个死者以及波波维奇夫人;现在这位清洁女工正在警察局里留下她的指纹档案。这样还剩16套指纹。

    “也许是客户留下的吧。”席勒轻声说。

    “可是杀手那一套呢?”维赫特提议说。

    “我怀疑没有。我看很可能是职业杀手干的。他很可能戴着手套。”

    席勒沉思,主要问题不是缺乏动机,而是动机太多。那个应召女郎是谋杀的目标吗?凶手是怒不可遏的客户、原来的丈夫、吃醋的老婆、业务竞争对手、心怀报复的原先嫖客?或者她是无辜的受害人,而真正的目标应该是她的嫖客?那人已被确认是伯恩哈德·霍普,是一个骗人钱财、抢劫银行的歹徒,一个十足的黑社会人物。是分赃不均、毒品交易吵架、抢夺地盘?席 52d2." >勒怀疑这将是一件棘手的案子。

    住户和邻居的反映都表明没人知道雷内特·海门多夫的秘密职业。是有衣冠楚楚的男人去敲她的门,但外表都很斯文。没有半夜三更搞聚会和音乐播放得震天响的现象。

    在公寓内刑事技术组已完成工作的地方,席勒可以自由走动并触及物品。他先去看卫生间。里面有些古怪的东西,他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刚过7点钟,刑事技术人员结束了工作,与他打过招呼后走了。他在公寓里慢悠悠地察看了一个小时,这时候维赫特抱怨说他想去吃晚饭了。8点10分时,席勒耸耸肩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第二天他将在总部继续侦查这个案子。他在那套公寓的门上贴了封条,留下一名着装警察在门厅里,以防万一有人回到犯罪现场来——这种事情以前曾发生过,然后他就回家了。但那套公寓里还是有些东西在困扰着他——他是一位很聪明、很有头脑的年轻刑警。

    那天下午,麦克里迪向布鲁诺·莫伦茨最后介绍身份掩护。

    “你现在是汉斯·格劳伯,引岁,已婚,有三个孩子。与所有自豪的有家室的男人一样,你也随身携带着家庭照片。喏,给你这些照片,是在度假时拍的。你的太太海蒂,还有小汉斯、洛特和乌尔苏拉。你在维尔茨堡的光学器材公司工作,这个公司是存在的,这辆汽车也是该公司的。幸运的是,你以前搞过光学器材,所以有必要时你能说一些这方面的行话。

    “你与在东德耶拿的蔡斯工厂国外销售经理有一个约会。这是他的邀请信。信纸是真实的,那个人也是真实存在的。签名看上去像是他的,但实际上是我们模仿的。约见时间定在明天下午3点钟。如一切顺利,将于当天晚上回到西德。如你需要进一步洽谈,你就需要过上一夜。这是让你应付边防警察万一盘问你细节情况时的准备。

    “边防警察去与蔡斯核对的可能性极小。秘密警察也许会去核查,但与蔡斯做生意的西方公司有许多家,再增加一家也不致会引起怀疑。好,这些是你的护照、你老婆写给你的信、一张用过的维尔茨堡歌剧院戏票存根、信用卡、驾驶执照、一串钥匙,包括那辆宝马轿车的点火钥匙。还有雨衣。

    “你只需要一只公文箱和一只旅行袋就够了。看一下这只公文箱和里面的东西。密码锁设定的号码是你的虚构生日,即34年4月5日,号码就是3445。里面的文件全是关于你想为公司采购蔡斯的产品。你的签名是汉斯·格劳伯,用的是你自己的笔迹。衣物和洗漱用品全是在维尔茨堡买的,并附有维尔茨堡洗衣店的洗衣标签。那就这样了,老朋友,现在我们应该吃晚饭了。”

    西德联邦情报局科隆分局局长迪特·奥斯特错过了那天晚上的晚间电视新闻。他在外面吃饭。以后他会感到后悔的。

    半夜里,英国秘情局驻波恩情报站通讯官基特·约翰逊驾着一辆越野吉普车把麦克里迪接走了。他们一起驱车赶在莫伦茨之前到达了位于巴伐利亚北方的萨勒河畔。

    布鲁诺·莫伦茨继续留在麦克里迪的房间内,让服务员送来威士忌,又喝了许多。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两个小时,当床头上的闹钟在3点钟闹响时就起床了。星期二凌晨4点钟他离开假日旅馆,驾着宝马轿车穿越夜幕朝向南边的高速公路驶去。

    这个时候在科隆,躺在妻子身边的刑警彼得·席勒醒过来,并明白了曾使他迷惑的哈恩瓦尔德那套公寓是怎么回事。他打电话给助手维赫特,告诉他上午7点钟在哈恩瓦尔德那栋房子里碰头。德国警察执行调查任务时必须由两人以上在场。

    布鲁诺·莫伦茨稍微提早了一点点。在国境线南部,他在法兰肯瓦尔德停车场餐馆里消磨了25分钟。这次他没有饮酒,只是喝咖啡。但他灌满了放在屁股袋里的那只旅行酒瓶。

    那个星期二11点差5分时,山姆·麦克里迪与约翰逊一起隐藏在萨勒河南岸一座丘陵上的松林中。那辆吉普车停放在视线以外的林中。从树林边望下去,他们能看见身下半英里远处的西德边防哨所。再远处是一片夹在山丘之间的开阔地,越过开阔地往前半英里是东德边防哨所的屋顶。

    因为东德人把他们的检查站建在自己领土上朝内侧相隔一段距离的位置上,驾车的人一离开西德哨所就进入了东德。前面是夹在一条高高的铁丝网中间的双向四车道公路。铁丝网后面有瞭望塔。从树林里,麦克里迪用高倍望远镜能看到窗户后面的边防警察手持着他们自己的野战望远镜,在观察着西德。他还能看到机关枪。在东德境内留出半英里廊道的目的是,如果有人冲出东德的边防哨卡时,那么在抵达西德之前就会在两边铁丝网之间的开阔地上被机枪扫倒。

    11点差2分时,麦克里迪辨认出那辆黑色的宝马车平稳地通过了西德的检查关卡。然后轿车加速驶上了那条廊道,朝着由东德最职业化的和最令人可怕的秘密警察控制的国土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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