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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40年7月5日,还是北京,一切显得与往常并没有两样。

    这一天,丧妻未久的道光帝,按照祖制家法,例行“诣绮春园问皇太后安”,然后回銮处理了几件日常的公文。<span class="" data-note="《清实录》第38册,第84页。"></span>

    这一天,刚由翰林院散馆后授检讨的曾国藩,因客来访而耽误了读书,影响其学问修行,在日记中剖心切肤地狠狠自责了一通,自励须“日日用功有常”,以能够“文章报国”。<span class="" data-note="《曾国藩全集·日记》第1册,长沙:岳麓书社,1987年,第42—43页。"></span>

    正当道光帝享以清静时,正当后来以武功名扬天下的曾国藩琢磨“文章报国”之道时,远去北京数千里的浙江省定海县(今舟山市),已是一片炮声隆隆,笼罩于呛人的硝烟之中了。

    1840年6月22日起,英国远征军海军司令伯麦率领威厘士厘号等舰船19艘,从澳门一带水域出发,沿中国海岸,直取舟山。

    当时在广州出版的中国最早的杂志——英文月刊《中国丛报》的编辑,得知这一消息,专门在6月号上刊登了一篇文章,介绍舟山的地理位置与航线。尽管伯麦并没有看到这篇文章,但以往留下的航海资料,使这位初来乍到,新驶此航线的海军准将并不感到十分费力。8天后,英军到达舟山群岛的南端——南韮山岛。

    舟山位于杭州湾东南,扼苏、浙、闽三省海面,共有大小岛礁200余处,本岛是中国第四大岛。有一些背景值得注意:

    一、由于清初与台湾郑氏、三藩耿氏作战需要,康熙帝对此地作出军政两项决策。就军事而言,设立定海镇,辖镇标水师三营,共计兵弁2600余人;就政治而言,设立定海县,县城在本岛的南端。<span class="" data-note="据汪洵:《定海直隶厅志》,光绪十一年(1885)刊本;马瀛《定海县志》,1924年刊本。其定海镇标三营兵弁数为战前数字,见伊里布奏(《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1册,第475页)。"></span>

    二、也与康熙帝有关,1684年,康熙帝批准开放海禁,宁波为对外开放的通商口岸。1698年,宁波海关在定海县城以南的道头设“红毛馆”,以接待英国商船。1757年,乾隆帝禁英船入宁波,定海的对外开放也随之中止,但英人对此毫不陌生,颇具觊觎之心。<span class="" data-note="自乾隆帝封闭舟山之后,英国的商船(主要是鸦片走私船)时有窜犯。而乾隆年间马戛尔尼使华,曾将舟山作为其旅途中的一站。马戛尔尼使华的目的之一,是占据一岛并属意于舟山。"></span>

    1840年6月30日,正在巡逻的定海水师兵弁瞭见南韮山岛一带的英军舰队,立即回报。定海镇总兵张朝发得讯下令各营师船、兵弁、炮械在定海县城以南的道头一带集结,命将统辖;自率船队出洋。7月1日,他见英军大队乘风而行,自忖不敌,便折帆返回,并向浙江巡抚乌尔恭额、闽浙总督邓廷桢等人报告。<span class="" data-note="《鸦片战争在舟山史料选编》,第111页。"></span>

    英军占领舟山的目的,是为其远途作战的部队建立起一前进基地,休整补给,据此展开其北上、南下中国海的军事行动。此外,英国政府也有意割占此岛,以便在比邻当时中国最富庶地区的一方站稳脚跟,将触角伸入华东,并由长江进入内地,尽管这一点后来没有成为事实。<span class="" data-note="据巴麦尊训令,英国政府有意割占舟山,但义律后来在鸦片商人的鼓噪下,属意于香港岛。鸦片战争结束后,英军仍占据舟山,作为清政府偿清赔款的抵押。1846年,英国迫清朝签订《归还舟山条约》,明确规定:“英军退还舟山后,大清大皇帝永不以舟山等岛给他国。”(王铁崖编:《中外旧约章汇编》第1卷,第71页)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关于势力范围的条约规定。"></span>

    1840年7月2日,英军舰船缓慢地驶入定海道头港。当地军民似乎还记得昔日作为通商口岸的情形,并据鸦片飞剪船的活动,佥谓“夷船来售货物”。曾在台湾立有军功的总兵张朝发,却称其为风吹迷航误至。只有新任未久,正在主持生童观风试的知县姚怀祥有些着急。<span class="" data-note="王庆庄:《定海被陷纪略》,《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240页。"></span>7月4日下午,伯麦派人送来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最后通牒,要求他们投降,并声称只等候“半个时辰”。<span class="" data-note="该最后通牒是鸦片战争中清方接受的第一份“夷书”,浙江巡抚乌尔恭额事后随奏进呈,评论说:“臣阅看夷书,词甚狂悖,镇臣张朝发何以遵准递收?”(《鸦片战争在舟山史料选编》,第23—25页)"></span>

    “夷人”之所以为中土士子们看不起,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不会使用优雅的汉语。此次伯麦的文件也不例外,不仅文句不美,而且还有错误。“半个时辰”在中文中应指1小时左右的时间,而参照英方文献,本意是指6小时。<span class="" data-note="Robert Jo,Six months with a Expedition,p. 49."></span>

    定海知县姚怀祥看到此文,显然比谁都着急。他在一些官弁的陪同下,登上英军旗舰威厘士厘号,见到了伯麦。英方军事秘书吉瑟林(Jo)记下了姚氏一段很有意思的话:

    <small>你们把战争施加于民众身上,而不是我们这些从未伤害过你们的人;我们看到了你们的强大,也知道对抗将是发疯,但我们必须恪尽职守,尽管如此做会遭至失败。<span class="" data-note="Robert Jo,Six months with a Expedition,p. 52.曾任姚怀祥幕僚的王庆庄对此亦有记载,称姚氏在英舰上谓“事关民众,从容议之”(《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241页)。"></span></small>

    这番话当然不会起什么作用,但伯麦把进攻的时间推迟至7月5日。还须说一句,姚氏这些与“天朝”威仪不符的言行,不见于清方奏折。

    尽管战后得知败讯的道光帝和林则徐,对定海清军的守备提出了严厉批评,<span class="" data-note="《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1册,第319页;《林则徐书简》,第151、165页。道光帝和林则徐都简单地将此次败绩归于定海清军“废弛”和未作准备。"></span>但据后来伊里布的调查,总兵张朝发在战前几天内,还是进行了有效的备战。然而,相对于来犯的英军,定海清军实属寡不敌众。<span class="" data-note="定海道头港一带,清军已集结大小战船21艘,共计船炮170位,兵丁940名。岸上有兵丁600名,炮20余位。就全国范围而言,防兵火炮仅次于虎门而多于其他各地。参见《鸦片战争在舟山史料选编》,第111页。"></span>据英方的记载,7月5日下午2时半开始的战斗,英军舰炮仅用了9分钟,就基本击毁了排列在港口的清军战船和岸炮的还击能力。其陆军在舰炮的掩护下,乘小舟在道头登陆,抢占道头东侧的东岳山,设置瞄准县城的临时炮兵阵地,并向县城攻击前进。但天色已晚,便停止进攻。次日清晨,英军再次攻击,至城门时,发现守军已在夜间溃逃。清方的记载虽有所不同,但明确承认了无可挽回的失败。总兵张朝发在英军第一波火炮射击时,便中弹落水,后内渡镇海而不治。知县姚怀祥见军事不利,投水自尽,表现出儒吏在“蛮夷”面前应有的气节。从未见过如此猛烈炮火的清军士兵,临阵产生恐惧心理而大量溃逃。据裕谦战后调查,参战的1540名士兵中,战死仅13人,受伤13人,战死的人数比击毁的战船还要少。而英方宣称其在战斗中毫无伤亡。<span class="" data-note="Robert Jo,Six months with a Expedition,pp. 54-60; John Ouchterlony,The ese War: an At of all the Operations of the British Forces from the eo the Treaty of Nanking,London: Saunders and Otley, 1844, pp. 43-48;ese Repository,vol. 9, pp. 228-232.《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1册,第324—326、348、352、359页;《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443页;《鸦片战争在舟山史料选编》,第110—113页。"></span><bdo></bdo>

    此后,英军又据其作战计划,对中国沿海的厦门、宁波、长江口等重要出海口,都实行了封锁。<span class="" data-note="ese Repository,vol. 9, p. 419."></span>

    按照英军的计划,定海应是其侵华战争的首战。可在定海开战前,7月2日,炮声却首先在福建厦门响起。

    1840年6月30日,英国远征军总司令懿律和全权代表义律率后续到达的英军北上舟山,准备与伯麦会合。7月2日,途经厦门时,派战舰布朗底号向当地官员送交巴麦尊外相致中国宰相书的副本。该舰于当日中午驶入厦门南水道,在距厦门岛一海里处下锚。厦门同知蔡观龙派船询问来意,英方递交了一封信,称欲明日拜见地方长官,送交公文。英军此信后被清军退回。

    第二天,7月3日,布朗底号起锚逼近厦门岛,派翻译罗伯聃(Robert Thom)驾小艇登岸,清军以武力阻止。布朗底号遂向岸上清军开炮,引起双方一场炮战。罗伯聃的报告称,英军狠狠地教训了清军。而事后赶往厦门的邓廷桢奏称,清军击退了英军的进攻。如同鸦片战争中所有的战斗一样,双方的战报永远不会吻合。但检视交战结果,又似可看出双方态势的优劣。清方称战死9人,受伤16人,炮台兵房被击破多处,民房又有震损,而英方宣称毫无伤亡。<span class="" data-note="罗伯聃的报告见ese Repository,vol. 9, pp. 222-228。邓廷桢和祁寯藻等人的奏折见《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1册,第340—341页;第2册,第562—563页。此外也可参考《福建水师提督陈阶平等为厦门抗击英船情形致兵部尚书祁寯藻函》、《厦防同知蔡观龙等为厦门抗击英船事禀》(《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2册,第156—158页)、《同安营参将胡国安禀》(《鸦片战争案汇存》〔抄本〕第1册,中国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藏)。关于此战的详细经过和分析,可参阅拙文《鸦片战争时期厦门之战研究》,《近代史研究》1993年第4期。"></span><cite>99lib?</cite>

    不管此战的具体情节如何,英方送信任务没有完成。根据巴麦尊的训令,这份文件一式三份,投递地点应是:1.广州;2.甬江口、长江口、黄河口中的一处;3.天津。<span class="" data-note="马士:《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第1卷,第709—710页。"></span>

    义律不愿在广州投递,以免在林则徐的面前显得姿态低下,<span class="" data-note="义律致巴麦尊,见《鸦片战争在舟山史料选编》第489—490页。义律对此提出了三条理由,其中第二条是,“这份副本会被无根据地认为是我们有意乞求在广州谈判的证据”。"></span>遂改为厦门。布朗底号投书失败后,于7月3日离开厦门,7月7日到达舟山。

    1840年7月11日,懿律和义律再派一舰前往镇海,投递巴麦尊外相致中国宰相书的副本。据英方的记录,英军军官搭乘小船靠岸,获准登陆,也递交了文件。但在第二天早晨该文件又被退回,清朝官员声称不敢将此件上呈。英方估计,该文件已被抄录并上报朝廷。他们还注意到,镇海的“满大人们”(mandarins)没有称他们为“夷人”(barbarians)而呼之“贵国”(honourable nation)。<span class="" data-note="Robert Jo,Six months with a Expedition,pp. 72—73; John Ouchterlony,The ese War: an At of all the Operations of the British Forces from the eo the Treaty of Nanking,p51;宾汉:《英军在华作战记》,《丛刊·鸦片战争》第5册,第71—72页。"></span>

    浙江巡抚乌尔恭额对此事说法不尽相同,谓英军在海上扣住鄞县一商船,逼令船主代递“其国伪相书”,要求转达廷臣。乌氏认为,英国居心叵测,“即将原书掷还”。<span class="" data-note="乌尔恭额奏折,见《鸦片战争在舟山史料选编》,第42页。此后乌尔恭额革职逮问解京,在审讯中称,该文件是由商人经宁波知府邓廷彩转交给他的,“书系封固,其中措词是否得体,未便拆阅”,第二天,“交原商人送还”(《鸦片战争在舟山史料选编》,第123页)。"></span>

    且不论此事的经过何说为真,就巴麦尊文书尚未到达清廷的结局而言,英方此行仍未达到目的。

    此后,江苏官员又奏称,9月9日,英军在长江口截住一艘从广东开来的商船,逼迫船主转交巴麦尊外相致中国宰相书的副本给江南提督陈化成。<span class="" data-note="《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1册,第473—474页。"></span>

    我没有查到相应的英方记录。但此事至此已无关紧要,巴麦尊的信件已在天津由琦善进呈中枢了。

    英军将投书行动一再受挫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归结于清军不了解“休战白旗”的意义;此外,语言障碍也增加了其中的困难。但是,真正的原因并非如此。根据“天朝”对外体制,除广东外,各地官员未经许可不得收受外国文书,即所谓“人臣无外交”;对于转呈皇帝的外国文书,若有违悖字样,亦不得上送而亵渎圣明,不然将以“大不敬”论处。福建、浙江官员如此做,并非是其个人的决定,而是体制的限制。在下一节中,我们将会看到,“天朝”这种自我封闭信息的限定,对清廷了解、判断“夷”情,及时作出决策,带来了什么困难。

    有论者据《道光洋艘征抚记》等书,称英军大举北犯时,曾派舰5艘往攻厦门,因邓廷桢事先有备而不克,遂攻定海。

    此一说法并不真实。前面已经提到,英方派往厦门的英舰,属第二批北上的部队,与进攻定海的第一批部队无涉,而第二批北上的舰队,只有军舰3艘(麦尔威厘号、布朗底号、卑拉底士号)、轮船2艘和运输船4艘,不可能抽出军舰5艘攻厦门。<span class="" data-note="实际上,这一事实的考订,早在1942年就由姚薇元先生的《道光洋艘征抚记考》所完成。"></span>《道光洋艘征抚记》等书的作者们,很可能从7月2日厦门之战、7月5日定海之战的时间顺序上,推绎出这种结论。

    至于谓邓廷桢事先有备,因牵涉到我在第二章提到的清<dfn></dfn>政府敌情判断的论点,须作一些说明。

    1840年1月5日,道光帝将林则徐与邓廷桢对调,以邓为两江总督。未久,江苏巡抚陈銮病故,恐邓独力难胜两江之重位,于1月21日将邓与伊里布对调,改邓为云贵总督。又未久,御史杜彦士上奏福建鸦片走私猖獗,水师交战不力,于1月26日将邓与<tt>99lib.t>刚上任的桂良对调,改邓为闽浙总督。同一天,道光帝还派出祁寯藻、黄爵滋以“钦差”头衔前往福建,“查办事件”。

    道光帝以邓廷桢督闽,是害怕林则徐在广东的有力措施会使鸦片贩子北上,变福建为鸦片集散地;是看重邓查禁鸦片的经验,希望他在福建的表现如同其广东任职的后期一样好。邓廷桢人未离穗,官椅却转了半个中国,心里完全明白道光帝的用心。因此,他到职后,一直将查禁鸦片走私作为头等大事来抓,命水师加强鸦片走私最凶的泉州一带海面的巡逻。在局势的预测上,他同林则徐一样,没有意识到战争已经迫在眉睫,反而对下属“告以夷人之无能为,我师之大可用”,<span class="" data-note="《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1册,第312页。"></span>以振作水师将弁的信心,敢于出洋与鸦片武装走私船交战。在他的奏折中,大谈缉拿鸦片走私,看不到针对未来战争的设防措施。<span class="" data-note="《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1册,第284—285、288—289、295—296、308—310、312—314、341页。"></span><bdi></bdi>

    1840年7月2日,英舰布朗底号闯入厦门时,正值该地水师主力被邓廷桢抽调前往泉州一带巡逻。<span class="" data-note="《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2册,第155—158、166—168页。"></span>据英方报告,厦门炮台仅有炮5门,岸上亦仅有二三百名士兵。<span class="" data-note="ese Repository,vol. 9, p. 222."></span>当天晚上,邻近的同安营参将胡廷寅得讯,率兵200名增援。<span class="" data-note="《同安营参将胡廷寅禀》,《道光鸦片战争汇存》(抄本)第1册。"></span>第二天,清军又架起了设炮3门的临时炮兵阵地。此期清方兵力兵器的数量,低于我在第一章中所述厦门平时设防;而种种临时手段,又不若前面所述定海那般迅速有效。又怎么能得出邓廷桢事先有备的结论呢?

    实际上,邓廷桢自己对此有明确的答复。

    据邓廷桢奏折,1840年7月7日,即厦门开战后的第四天,他得到报告即赴泉州。他此时不知道英国远征军的到来,<strong>认为厦门之战是“卖烟夷船”乘福建水师全力“注射”于泉州一带时,在汉奸的“区画”下,乘虚窜犯厦门,目的在于“牵制我师”。</strong><span class="" data-note="《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2册,第167页。而邓廷桢在刚得到消息时连英舰的性质都一时难以辨明,上奏时称,“究竟该船系属何项船只,抑夷国战舰?”第155页。"></span>7月13日,他收到诏安营游击的报告,得知澳门葡萄牙翻译透露,英国将派舰船40艘来华,方知窜犯厦门者非为“卖烟夷船”而是兵船。7月18日,他又接到定海镇总兵张朝发的报告,方意识到中英局势大变,开始着手在厦门布防。<span class="" data-note="《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2册,第175—177页。"></span>

    邓廷桢本是“天朝”中人,他的敌情判断当与同人并无二致。

    战争终于无可挽回地打响了。战报一份份由浙江、福建、江苏、广东发出,随着飞奔的驿马,一站站递往北京。北京的静谧安宁,被沿海的炮声冲破。

    然而,当我们今天回过头来重新检视各地送来的奏折,又会发现,当时英国采取的两大军事行动:即攻占定海和封锁沿海,在奏折中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前者不仅可见于浙江巡抚乌尔恭额所奏,且福建、江苏、山东等处官员因收到浙江咨会,在其奏折中也有反映。而对于后者,各地的奏折(包括被封锁地区)基本上没有提到(仅林则徐奏报封锁广州)。<strong>以贸易为本、市场经济的英国,从本国的情势着眼,企图以此扼住中国经济的喉管,哪里会想到以农业为本、自然经济的中国对此基本上没有什么反应。</strong>尽管沿海的渔民、船民会由此而影响生计,但是,如果英国不这么做,许多清朝官员还打算封海,反过来对英军封锁,切断其接济。在这些奏折中虽然也谈到了乍浦之战(1840年7月24日)、第二次厦门之战((1840年8月22日)、崇明之战(1840年8月25日),并表示击退了“英夷”的进攻,但上奏人并不知道这些小规模武装冲突的起因,乃是英军的封锁。道光帝因此不可能知道南中国的主要海口已经被英军封锁,还兴致勃勃地经常与臣下讨论是否实行封海政策。不过,英军这种以破坏对方经济为目的的战法,未收到期望的效果后,他们也放弃了(详见下节)。

    尽管北京已经知道了战争的事实,但我们还不能够用今天的思维方法去想象当时的场景。由于奏折是机密的,邸抄公布的消息有限且属内部发行,民间书信因耗资昂贵(时无邮政、只有私人机构)而数量不多,大众传媒尚未出现(只有供来华外国人读的英文报刊),因而南方的战况,似乎只是由专业或业余包打听在京城地面巨室大户之间播弄。老百姓很少知道此事,甚至一些官员也置身事外。<span class="" data-note="对此情景的了解,可见于当时潜入北京的俄国东正教教士团中的俄国外交部官员的报告:“关于对英战争的情况,一无所知。中国官员避免谈此事,而蒙古百姓中只流传一些关于战事的模糊传闻,他们甚至跟谁开战都不知道。”这位间谍通过私人关系才得知定海失陷的消息。转引自[俄]阿·伊帕托娃:《第一次鸦片战争中及战争以后的中国》,《清史研究通讯》1990年第3期。"></span>本节开头提到的那位曾文正公,时官居词臣,他给自己安排了一张从早到晚的日程功课表:

    <small>每日早起,习寸大字一百,又作应酬字少许;</small>

    <small>辰后,温经书,有所知,则载《茶余偶谈》;</small>

    <small>日中,读史,亦载《茶余偶谈》;</small>

    <small>酉刻至亥刻,读集,亦载《茶余偶谈》;</small>

    <small>或有所作诗文,则灯后,不读书,但作文可耳。</small>

    在他此期的日记中,看不到战争引起的变化。可惜我们今天已看不到原本的《茶余偶谈》,不知他此期从经、史、集中有何心得。<span class="" data-note="曾国藩的读书笔记后编为《读书录》,但打乱了时间顺序,按书籍类别排列,我们已无法查出他这段时间的心得。"></span>他此期居住的圆明园南面的挂甲屯,恰是后来彭德怀元帅蒙难后挂甲闲居之地,距皇上的禁园仅百步之遥,竟然成了西山脚下的小小世外桃源。

    <strong>在这位后来表现出慨然有天下志的儒吏的生活方式中,我们今天似应思考一下,该如何估计和评论这场全国都应奋身投入的民族战争?</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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