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流离失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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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姜家从齐景公开始走向衰亡灭国的不归路,百多年来,由量变到质变,最终以丢掉江山的结局落幕。老田家从寄人篱下到君临天下,三百年间,装孙子、做善事,纵横捭阖、巧取豪夺,内中的付出和遭遇的凶险也不足与外人道。
总算改朝换代成功了,田和欣喜之余,免不了先祭拜祖先,告慰先君,然后封赏功臣,扫除异己。
吕常既然姓吕,这时候齐国从里到外都姓田,他也就免不了成了田和扫除的对象,没过两个月就被开除公职。
吕常没料到自己竟突然间便丢了饭碗,这可咋办?
吕常当时正看《太公》看得入了谜,一有空闲就独自关在家中读《太公》中的易数部分和《黄帝内经》,心思都放在一摞摞的竹简上,看得喜爱,他还把这两部分的内容由竹简誊写在夏布上。现在突然被开除,犹如遭遇一记闷棍,敲的他几天都没缓过神来。他小时家境还不错,上过贵族学校,后来还没成年父亲就殁了,靠着勤勉、好结交,长大后谋了个不高不低的职位,日子过得还算舒服。可突然之间,饭碗没了,往后的日子咋过呢?吕常在打点关系再谋职位和远走高飞之间纠结了好一阵子,他想起太公说的:“为上惟临,为下惟沉。”而今他田家君临齐地,予取予夺都由着他的性子,我却置身险地,奈何不得,沉也没法沉啊。与其“沉”,不如“避”。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最终他想通了,决定远走他乡。
走又往哪里走?齐国是是非之地,哪里又是安心之处呢?
往东,走到大海边还是齐国的地盘,还在他老田家的屋檐下苟活。往西,则诸侯国多多,楚秦鲁燕赵魏韩中山等等,不可能没有我吕常的立足之地,于是,他决定举家南迁鲁国或者楚国。
他有两女一儿,女儿都已出嫁,便管不了那么多,只带着老婆、儿子和一个愿意跟他走的唤作刁贤的仆人一起出发。
吕常出发前变卖家什,换成盘缠,笨重的、不值钱的都送给左邻右舍,四瓮竹简中含易数、相术和医术的两瓮已经誊写在夏布上了,于是就家中挖个深坑把这两瓮竹简埋了,另两瓮因为时间紧,没法写成夏布之类的进行轻便化处理,又不舍得丢弃,只好原样带着上路。
他们一行日行夜宿,向着鲁国的方向赶路。
一日走到夕阳西下时,已经清晰望见前方群山连绵耸立,原来已走进蒙山地界了。想当天过山去,明摆着是过不去的,正好山脚下路过一座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庄,便在村尾寻了一庄户人家借宿。
所谓秦砖汉瓦,秦朝之前,即使是在各个诸侯国的都城,房子也多半是土坯土墙垒成,乡村的房子干打垒式样的也多。吕常在主人羊圈的隔壁找了间屋子落脚,他和他夫人住里面半间,他儿子和刁贤住外面半间。吕常在将东西从马车上往屋子里搬时,不由地抚摸着瓮沿自语道:“这可是太公留下来的宝贝啊,不能丢了。来,搬进去。”
他哪里知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文盲刁贤记住了他说的“太公的宝贝”这几个字。
连日赶路,拉着行李、干粮、竹简,车子的载荷有限,吕常虽然会驾车但还是陪着儿子走路,他夫人有时坐坐车,多半也是跟着大车走,所以,走得都有点累。刁贤会驾车,就基本上坐在车上赶车,相比就轻松多了。
正是仲春的晴暖天气,夜里好睡。一家人吃罢干粮,借主人家的陶罐烧水烫完脚,吕常便分附早睡早起,明天好继续赶路。
一宿无话。
早晨的鸡鸣把吕夫人先叫醒了,她正好起来出恭。出屋时迷迷糊糊中踩了一脚硬东西,差点崴了她的脚,她吃了一惊,走近门口借着晨曦再定睛看时,竟然是一坨金子。
哪来的金子?她一想,不好,肯定坏事了,一急便叫唤起来:“啊唷唷,坏了,坏了!”
吕常本来也迷迷糊糊将要醒来,被她一叫唤就彻底醒了。一轱辘坐起来,吕常斥道:“吓死个人!坏了何事?”
见夫人奔到眼前,推给他一砣金子。他拿在手里,心里却是一激灵,心道:“是自己变卖家产换的,明明放在麻布做的褡裢里,怎么夜里掉地上了?其它的东西呢?”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连忙跃起,四下、里外找寻,发觉少了几样行李和一个人。
两个瓮不见了,一个背的褡裢不见了,刁贤也不见了。
吕常问儿子:“刁贤啥时走的?”
他才从睡梦中被吵醒来,哪里会知道!
褡裢里有吕常换洗的衣裳和两坨金子。地上掉了一坨没拿走,显然是偷拿的人心慌,黑灯瞎火的把褡裢拿倒了,结果金子掉地上有响声,惊动了睡梦中的人说了句梦话,于是来不及找寻,拎着褡裢就逃了。
偷的人会是谁呢?马车不见了,贵重的东西不见了,刁贤本人也不见了,所以,这个贼不会是别人只会是刁贤。
问主人家,主人说我劳累一天夜里睡得沉沉地咋个知道人跑了还丢东西的事情?
没办法,吕常急得朝东走一段又往西走一节,哪里去找刁贤的影子?
报官、通缉倒是一条找到他的办法。可是,怎么报?说他偷了从宫里搬出来的《太公》?
吕常想想只得作罢。
吕常一家顿时陷于困顿之中,气得没法,急得没招,最后只得花钱雇了一辆最便宜的大车,一家人前往鲁国,先去那里寻找安身立命之所。
原来齐整一套的《太公》,也从此一分为二,吕常只拥有易数、相术部分,兵家、权谋、策论等,从此不属于他们吕家,去了哪里,他是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的了。
刁贤在哪里?
刁贤夜里躺在草垫子上总想着“太公的宝贝”,到下半夜终于下定了卷财跑路的决心,要将主人家的东西卷走。
刁贤偷到东西后,蹑手蹑脚,借着朦胧的夜色,牵着马车上了路。
他知道吕常一家是要往西南向走的,于是,他在前方的人字路口转往北,济北他以前去过,所以决定往济北走。一走走到响午时才停下来,就路边小店打尖。
吃饱喝足,刁贤跟店家打听往济北的路好走不好走。店家说,往前走两里就到岔路口,往右是平路,但要绕,而且有条小河要过渡,过渡有时候要等半天;往左是山路,山不高,只有沿溪走那一段不好走,过了二十几里山路就是一马平川,不过最近山里闹大虫猛兽,要过山得趁早。
刁贤记住了,喂了马,便又往前赶。
到了岔路口,他想了想,认为走山路应该快些,便打马往左进了山。
进山时,抬头看天,太阳刚刚偏西,刁贤心里一阵暗喜。
山路蜿蜒,虽然是能走马车的大道,因为是泥土路,走的人和车多了,难免坑坑洼洼,走不快。刁贤长得五短三粗,体力好,胆儿也大,但毕竟做贼心虚,一路上紧紧张张,疑神疑鬼,很是耗精力。他见路上行人、车马并不多,想着店家说的山里闹大虫的话,便也有点上心,催马驰行。毕竟马也是肉长的,时间一长,马也跑不动了,上山时越走越慢。他感觉上眼皮搭下眼皮,虽然是进山的路,但山不高,多是山丘地带,看过去一路还算平缓,便信马由缰,自个儿倚着座椅养神。然后,他竟然睡着了。
醒来时,他发觉马车停在路边没走。路在半坡之上,有一块约半亩的坪坝地,两边草长莺飞,马儿正在悠然地愉快地吃路边的嫩草。
刁贤气得正想发作,忽然一阵山风吹来,时值暮春,竟浑身有些发凉,估计是跟他心虚有关。又听远处传来人语声,便收了发作之心。察看了一眼车里的东西都还在,便催马继续赶路。
走到岔路口,左看右看都是山峦起伏,正迟疑不知往哪条路转,却见右边有几个山民或背或担,正上山来。刁贤勒住马想了一想,凭经验知道从那里下去必是出山赶市集的路,山民应该是卖了山货返回,于是,一催马,从右边的道路下山。
过了一条小溪,便见一条陡坡,上了陡坡,山路沿溪流逶迤延伸。一边是山壁一边是断崖或者深涧,刁贤驾着马车,只得小心着一路缓行。遇上比较大的坑,还得下车抬轱辘。抬头看天,太阳已经到了山那边去了,刁贤不由地有些心急上火。
忽听一声马嘶,又见马儿股颤,正不知何故,抬眼瞅见左前方离地约摸有五、六丈高的崖顶的岩石上坐着三只花斑豹,一只大的两只小的,端的是吓死个人。
刁贤害怕,远远地盯着豹子,不知是该停下来还是该继续前行。掉头往回走不大可能,目光所及,一直到前方拐弯处,路都太窄了。
突然,大母豹纵身一跃,从高处稳稳地落在低了似乎有一丈的另一块岩石上,继续悠然地俯瞰脚下的山山水水、飞禽走兽和过往行人。
就在它一跃而起的瞬间,刁贤不知它要干什么,以为是要来吃了他,顿时吓了个魂飞魄散,闭上眼一阵狂呼大叫。
马儿更不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刁贤又是因何乱喊?也许它也感觉到了猛兽正在头顶处张看着它,便也吃了一惊,一惊便狂奔起来,直奔到山坡拐弯处名叫彘嘴的那儿,惊慌失措的刁贤没能及时将马车控制住顺势拐弯,结果,先是马车摔下悬崖,然后马被马车硬拽着,一同摔到一丈多深的崖底石头上,顿时粉身碎骨了。
没到一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
一对父子背着皮囊、弓箭,挑着担子,举着火把,拄着木杈,脚步沉重地进山来了。
他们是这山里的猎户。
猎户刘仲,带着十六七岁的儿子下山卖山货,因货卖完时已经晚了,再花时间采购粮食、盐巴、布匹之类,然后吃饱喝足再往回赶,紧赶慢赶,进山时天也黑了。
快到彘嘴时,父子俩人都听到狼嚎和撕咬的声响,于是举高火把,借着月色,循声望去,望见彘嘴那儿的崖底下乱石堆里,影影绰绰有七八只放着绿光的狼正吃着什么,吃饱了的便相互戏耍打闹。跌坏的马车依稀可辨。
刘仲吃了一吓,叫住儿子,前方既然凶险便刹住脚打算往回走。
猎人一样怕野兽。
但是,停住一想他又不情愿走回头路,一来想早点回家,二来背这许多什物来回折腾太辛苦。所以他心有不甘地放下背篼,举起火把找松树之类的可引火之物,说来也巧,眼前崖边就有一棵大松树,于是攀爬上去,折了两根树枝,再用藤蔓缠上枯枝野草,燃起火来。
刘仲对儿子说:“你在这儿呆着,举着火把别动,我去前头看看”。
儿子说:“嗯。父亲小心!”
刘仲举着两只火把,走近了从上往下看,马车摔变形了,马儿被群狼吃得只剩下残骸。那一堆是什么?哟,不是被吃剩下的人吧?他一想,脑袋便发麻。
吃饱了没事干的狼昂起头盯着两只火把,嗷嗷地嚎叫。
刘仲不愧是老猎手,感到有股山风是往对面吹的,他便急中生智,用火把引燃了脚下崖边的灌木乱草,一眨眼,便听得哔啵哔啵大火蔓延开来。
刘仲趁机远远地往狼群砸了几块石头。
群狼大概也从没见过这阵势,竟然都被吓着了,反正也吃饱了,望着熊熊大火,嗷嗷地发泄几声,便在头狼的带领下,蹿上对面的山坡,消失在丛林灌木之中。
刘仲是观察好了只有眼前那一堆草木茂密,再远就因为石头多泥土少而草木稀疏,所以敢引燃山火而不怕烧身。
良久,刘仲招呼儿子注意观察,自己下到崖下,举着火把一步步走近事发处。他细细察看,一砣什么东西反射着金光,走近捡起来看,不是金子是什么?于是大喜。再找,无非是一褡裢的衣裳和大瓮砸碎后散落一地的竹简。他略略识得几个字,其父本是晋国的一员下级武将,因受了冤屈,杀人后逃匿到齐国,藏在蒙山的山林之中,做了猎户,一晃几十年,刘仲成了猎二代,也成了半文盲。所以,他只捡起一梱竹简放进包袱,其它的望一眼便都没心思管了。
刘仲怀揣金子,背起包袱,返回崖上。
然后一路无语,回到家中。
但是几乎一夜无眠,——捡了砣金子算不算不义之财?事故现场那么惨,要不要报官?……直到寅时他才因太困太累而沉沉睡去。
沉睡中,猛烈地一阵狗叫声把他吵醒了。他坐起来,定定神,然后大声问妻儿咋个回事,狗怎么狂吠不止的,吵死人了。妻子答是对面山头那家来客人了,狗认生,所以乱叫。
刘仲一听,心没完全放下来,反而又想起了昨夜彘嘴发生的事来,他想了想,决定再去看看。他想去现场清理清理,把尸骨掩埋了,至于报官就算了,他清楚记得父亲曾反复告诫自己:自食其力,少跟官府打交道。
他胡乱吃了个饱,叫上儿子,扛着䦆头,背着篓子,又出发了。
他和他儿子到现场时,一群大鸟正在琢食昨夜群狼吃剩的残渣,于是捡两块石头砸下去,轰走它们。他想,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所以这大早的还没有人路过,若是有人路过,八成会有人下来拆、捡东西。
白天看得真切,崖底就是小溪,溪水很少,满眼尽是山洪冲下来的大大小小的石头,摔下去的东西散落在各种石头之间。
他们下到崖底,把竹简都捡起来放进藤篓里。天气暖和,人和动物的尸骨已经在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于是,他父子两个捡来枯枝败叶,堆起一团火,把现场烧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把人的骨头刨开,就近找有土的地方挖个坑埋了,
捡回家的两大口袋竹简,刘仲只认得几个字,比如太公之类。他老婆说没用就当柴火烧了,刘仲道:“只晓得烧,真是妇人之见。放那里,说不定将来有用,莫动它。”
放哪里呢?山居木屋,空间有限,只好在梁上搭个架子存放。
寒来暑往。时光在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七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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