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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脸灿烂,哼着歌的沈娟,张济夫没再说话。两个人返回宾馆,一路上,她仍是兴致勃勃,东看西望、东问西问,像小姑娘一样。入夜,高原的风很大,把白天的炎热一扫而光,虽是一座小城,夜晚也是灯火璀璨。沈娟坚持要张济夫陪她出来看夜景,说:“到康定就三件事:看城、看山、看月亮。白天看了城,今晚看月亮,明天看山。”
张济夫拗不过她,陪她出门。沈娟现在对他常挥舞一把尚方宝剑:你答应过霞姐要照顾我的。每到这种情景,弄得能言善辩的张济夫也无可奈何。再说面对的是一个漂亮女人。沈娟离婚后,曲英霞打电话给张济夫:你是老大哥,多照顾小娟。他当然不能拒绝,义不容辞地答应了。张济夫现在有点说不清对沈娟的感情,自己比她大了十多岁,过去一直把她当女儿一辈看。到她离婚后,又把她当成熟悉的女人看。到两个人接触多了后,一个精力充沛的中年男人,单身了好些年,面对沈娟这样漂亮、又能摆得拢的年轻女人,他不能不动心。但一当心头有把她看作女朋友的念头升起时,另一个声音随即响起:等一丛上了大学,你再去娶老婆吧。这话是丈母娘对他说的,他虽然嘴上没有承诺,但内心是同意的。所以,当第一个念头起来时,他就用第二个念头把它压下去。他是自觉自愿带这个“紧箍咒”的。儿子上大学还得两年,不能耽误她。所以,他心虽有所动,却不敢有任何流露。
两个人坐在草地上,仰望夜空。是心诚则灵,还是天公作美。一轮明月出来了,悬挂在中天,像歌里唱的那样,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但跟歌里又有不一样,它不是弯弯的,而是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毫不吝惜地把银辉洒在康定城,洒在四周的雪山上,康定城在夜色中清晰可辨,贡嘎雪山在夜色中更显得肃穆**。月光下的河流翻滚着银波,低沉婉转地流过。
眼前是月亮下的康定,是康定城上空的月亮。
夜色如此美好,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似乎不忍心破坏这静谧的夜。两个人都在想着同样的事,不同的是,张济夫在想过去的李家大姐,沈娟在想将来的“张家大哥”。
终于,沈娟打破了沉寂,她坚持出来看月亮,还有一个原因,想看“张家大哥”的心。
“张老师,这条线你跑过好几次,原来没有来过?”
“真……真没有来过。我妻子很喜欢这个地方,她一直很喜欢《跑马溜溜的山上》这首歌,我们曾经相约,一同来看跑马山。我一直等着同她一起来。可惜,在她生前一直没有等到这个机会。”张济夫说这话,神情茫然,似乎心不在焉了。
这时,张济夫仿佛看见妻子站在跑马山上,缓缓向他走来,向他伸开双臂,期待他的相拥,她一边走,一边悠扬、舒缓地唱着: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哟
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
张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哟
月亮~弯~弯~,看上溜溜的她哟
一来溜溜地看上,人才溜溜地好哟
二来溜溜地看上,会当溜溜的家哟
月亮~弯~弯~,会当溜溜的家哟
世间溜溜的女子,任我溜溜地爱哟
世间溜溜的男子,任你溜溜地求哟
月亮~弯~弯~,任你溜溜地求哟
病室里,妻子临去世前一天,曾很遗憾地说:“济夫,跑马山我是去不了啦。你以后要是能去,在山上唱这首歌给我听,我能听到。”
病房里,静悄悄的,为了体现一种临终关怀,另外两张床的病人挪出去了。跟往日相比,病房安静、冷寂,连温度都感到低了几度。四壁墙加上天花板,一片惨白,张济夫的脑壳里也是雪白一片,空空如也。他不晓得该说啥?一听到妻子的话,脑壳里才出现了色彩,才充满了东西,东西是那样多,似乎要把他的脑壳撑爆。
张济夫不敢在妻子面前哭泣,强作笑脸:“等你好一点,我们就一起去。”
妻子没再说,她心头明白,自己是去不了啦。又昏睡过去。张济夫忍不住到走廊上,在没人处放声大哭,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男娃儿。妻子的病拖了大半年,走时却很干脆,两个钟头前人还很清醒,两个钟头后闭上眼睛,就再也没有睁开。最后一句话:我……我把一丛……交……交给你了。
妻子的话断断续续,他的泪水长流不止。
七年过去了,淡了许多东西,却又浓了许多东西。此时,思人睹物,泪水在他眼眶眶里打转,不愿意自己内心的情感影响旁边的女人,他强忍着,没让泪水跌落。
旁边的沈娟,已侧头看到他眼中晶亮的泪,在月光下像镜子一样,折射着凄冷的光。张济夫的侧影,面部俊朗、线条分明,一张成熟男人的脸。沈娟从曲英霞嘴里晓得张济夫一些事,不想让他太难过,说,老张,给我讲讲李荷姐吧。
张济夫的妻子姓李,叫李荷。他们是一个年级的同学,**开始那年正是十七八上下的岁数。从某种程度上讲,**对年青人来说,提供了一个谈情说爱相对宽松的环境,不上课了、串联了,老师们都被整得灰溜溜的,自顾不暇,没人管了,班级、年级的界线消失,为爱情滋生提供了一定的条件。他们两个人也正是那年确定的恋爱关系,张济夫对李荷说,革命要进行,爱情也要发展。知青上山下乡时,李荷去了,张济夫没有去,观点不一致,矛盾产生。张济夫原想结束这段两年多的爱情,说相去既远,日后更遥,不如早点了断。李荷不同意,说你不愿意下乡,我能理解。我愿意去,相信用不了几年就能回城。只要你等我,我绝不负你。
果然,三年后,李荷调回城,工作还不错,在百货公司机关上班,很适合女孩子的一个岗位。张济夫没有感到意外,李荷父母是干部,有这一层关系,调回城市,早晚的事。当时的国营商业有八大公司:百货、五金、医药、石油、煤建、蔬菜、食品、糖业烟酒,都是行业龙头,以百货公司为例,在计划经济年代,掌控了十八个县市的百货商品的采购、销售、调拨和储存,是让人羡慕的行业。本地民谣:
煤建公司亚非拉,
蔬菜公司母夜叉,
食品公司胖娃娃,
百货公司一枝花。
该民谣很有时代特点和行业特点,后世人未必懂,在此略作解释。“亚非拉”是当时国内流行的政治术语,伟人把世界划分成三个世界,欧美资本主义国家是“第一世界”,亚洲、非洲、拉丁美洲的穷国家都是所谓的“第三世界”范围。此民谣不含任何政治色彩,而是借用非洲黑人兄弟的皮肤色彩,来形容煤建工人上班时搞得一身黢黑,特指从业环境脏和苦。其实煤建公司坐办公室的人就不一样了。“母夜叉”乃《水浒》中人物孙二娘的绰号,形容其剽悍的性格和作风。民谣在此用作贬义,指卖菜大娘们卖菜时态度不好。一种小权力在日常生活中的体现,后世理解为行业作风之弊端。“胖娃娃”是指食品公司的人近水楼台能吃胖,当年油水太少,不存在减肥问题,人人惟恐不胖。背景是计划经济年代,凡物皆要票证,食品行业自然有些油水。
“百货公司一枝花”第一层意思,指工作性质光鲜亮丽,城里百货大楼宽敞明亮,墙壁、地面光亮照人,那时没有广告,不会让你眼花缭乱,是一个温馨悦目的场所,第二层意思,是指售货员都是漂亮姑娘,年青美貌的姑娘自然像花一样,怡心养眼。一些小青年,意不在买东西,却总爱在里面逛东逛西,就像蜜蜂一样,有事没事总在花丛中飞来飞去。
李荷原以为自己调回城市后,会和张济夫走得更勤,没料到的是,张济夫上她家的次数是越来越少。而原来张济夫去她家跟回自己家一样随便。
“济夫,咋个回事?”
“没啥事,干活路累,下班也晚点,时间不够。”
“不对!济夫,你有事瞒我。”
“李荷,真没啥事。”
“你要不去我家,以后我就常去你家嘛。”李荷的话说得很温和,却透出一种不容拒绝的果断。
“随便,愿意去你就去嘛。”张济夫的话不冷不热。
李荷去了几次,就不再去了。因为张济夫家在一个大杂院里,他的朋友也很多,每次去都是一些熟或不熟的人,乱哄哄的,有些人还开他们的玩笑。李荷很不高兴,责问他:这种人还是你的朋友?张济夫苦笑一下:俗话说,人上一百,五类俱全。我不能因为别人爱开玩笑,就不跟人来往,不睬他就行嘛。李荷也没脾气,就少去,约张济夫到公园耍。
而且,李荷很快晓得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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