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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是0九的初秋之夜,月光很皎洁地泻满在这个珠三角小城。南方的工业小城,繁忙又多彩夜生活已开始粉墨登场了。谭志勇吃过晚饭后,走进了卧室,平时跟他玩乐的儿子,已经读大一不在家住了。他只好打开了电脑,漫不经心地浏览浏览了服装业的报道,觉得有点索味,便关了电脑出到了客厅。
谭志勇今晚亲自下厨做了饭菜,这也是他关掉制衣厂半年之后,才有闲时做的少有的一顿饭。毕竟好久不做了,厨艺也生疏了,他早已依赖性地习惯了妻子做的清淡的口味。今晚的菜肴有点咸,他自我解嘲地朝妻子笑了笑,从雕花的红木茶托里,拿了一只玻白色的玻璃杯,在美的饮水机上按了一杯开水,沏上一杯浓浓的碧螺春茶,然后倚在三人长沙发边,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正在追韩剧的妻子。妻子回头妩媚地与他对望了一眼,又把眼神投向了电视。
谭志勇握着冒着热气的绿茶.从客厅里慢慢地踱到阳台前,他缓缓吹了吹玻璃杯中的热气,轻轻地啜了一口香茗,抬头仰望着那深邃而又晴朗的夜空,神思随着袅袅升腾的水气遐想。
楼下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街市,在这个南方工业城镇,虽然0八年的金融危机刚刚肆虐而过,0九年春季又开始了复苏。小城虽然不大,却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打工队伍。有人已靠着辛勤工作在小城买房置业,有人却还像候鸟一样,春来冬返,一年又一年。九点钟左右,正是制衣厂员工们赶工赶货的时候,街道两旁的楼上,到处都充斥着制衣车间里电动衣车和打钉机的混合声响。
在三岔路口转角之处的街灯下,摆着一个流动摊位的水果档。摊位那头不远的稍暗之处,黑魁魁地并排站立着两只蓝色的塑胶垃圾桶。里面的烂果,残羹剩饭以及一些生活垃圾,在亚热带的日晒雨淋下,散发出一阵阵中人欲呕的臭味。
每个入夜,一个穿着西装短裤,上身那件灰白相间的体恤散发着汗臭味的中年男子,站在他的木质档位边卖着西瓜,苹果,香蕉,葡萄等水果。中年人来自四川,他悠然地拖长着浑厚嗓音, 向着人来人往殷勤地吆喝着自己的生意;一边手里拿着一根木质的小棍,上面系着一只红色塑胶包装袋,他不停地扭身,弯腰去拍赶从垃圾桶那边飞来袭扰的蚊子。他裸露的双脚,在蚊子前仆后继地不断游击之下,很滑稽地交替着相互摩擦,扭曲着。他嘴里还不时“龟儿子,龟儿子”地朝着袭扰他的蚊子们臭骂着,一边跟离他摊位不远的那对摆宵夜摊,经营炒河粉,米粉,炒面,煮粉的广西籍夫妻档一起,他们高声地戏谑着开些半腥不素的玩笑。惹得几个早来宵夜档消费的年轻情侣,忍不住低着头扭过脸去捂着嘴偷笑,几乎要笑喷了。
街的对面有个小超市,门口摆着几只电动木马,三两个穿着连衣薄裙来购物的少妇,盈满笑意地照看着在电动木马上玩乐的幼童。
谭志勇扶着阳台的不锈钢护栏,觉得手已有点酸麻,他收回目光。身子微微斜靠在阳台护栏边,把茶杯缓缓地搭在护栏上,望着楼下各色的街景。俄顷,他长长地吁出了心底的一口浊气,神情依然有些迟滞。他转身返回客厅,对着正在追电视连续剧的妻子,温柔地扶着她的浑圆的香肩说:“芳,我觉得心里有点闷,想一个人开车出去兜兜,你在家看电视剧好吗?”
妻子抬起头来,温柔地看着谭志勇。自从跟原来做服装的生意朋友拆档后,老公做别的行业总是不顺,经常郁郁寡欢的。她善解人意地回应说:“勇哥,你出去散散心也好,不要跟人去酒吧哦。”妻子习惯称他为“勇哥”,他也习惯性地称妻子的单名。
“嗯嗯,不会的,开车绝不喝酒的!”勇哥很灿然地对着妻子笑了笑,一副顺从的笑脸。妻子担心他心情不好,会约朋友去喝酒解闷。
谭志勇温情地抚了抚妻子柔顺的披肩长发,放下了茶杯,走出了住在六楼的家门。他乘电梯下到了负一层,从小区的车库里开出自家的银灰色“广本”小轿车。快驶到一楼门口时,他看见妻子也跟到了楼下,迎着他的车子走了过来。
谭志勇缓缓地停稳了轿车,摇下车窗。妻子站在轿车门旁弯下了腰,对着他叮咛着说:“勇哥,莫跟年轻人一起喝酒哦,千祁记得莫酒后驾车,早点回家哦。”妻子眼里满是关切,目光如水般的柔情,似有泪光闪闪。
“没事的,芳,出去转一圈我就回来了。你吃什么宵夜,一会我就给你带回来。”勇哥融融的笑意写满了脸上,他伸出手来暖暖地握了握妻子的手,妻子的手掌心里有点糙,已失去了少女时的滑润,他心里不禁生满了很多的歉疚。
“我吃什么宵夜都不要紧的,勇哥,你早点回来就好,别超过十二点回哦。”
谭志勇的轿车在妻子的叮咛声中,缓缓地驶出了小区大门,借着门口的街灯,从后视镜里,他看到妻子的手里还捏着纸巾,不时地拭了拭眼角的泪迹,他心中更是一热。每次他一个人出门,妻子都会这样,仿佛永远都是初恋时的那个少女阿琴。三十多岁的女人,天天都以他和儿子为中心,在家操持家务,还帮他打理生意。他时时都能感受到妻子的那份深情,他亏欠她的已经太多了。
妻子仍然站在大门口,凝望着老公驾车驶出小区大门,渐渐地消失在街道的转角之处,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不由自主的在心底暗暗地祈祷:“勇哥会平安无事的,一定会从新走出困窘的。只要有你,一切都安好!”她很爱老公,老公是她的天,是她一切的幸福快乐的源泉。她庆幸自己嫁给了一个所崇拜的人,为他做什么也心甘情愿的 。
妻子名叫贾秀芳,是个苗族姑娘。谭志勇认识这位苗族“达配” [苗族称呼姑娘的意思,男子叫达罕。]不到一个礼拜,就开始称呼她的单名做“芳”了。他一直这样称呼到现在,也许是一辈子。妻子说的:“你就是我的阿勇哥了,一辈子都是。我比你小,你得护着我宠着我。”她望着勇哥帅气又英俊的脸,赖在他的怀里,脸上生出了无限的娇羞。那年她刚好十八岁,一个情窦初开的初恋少女,已到了敢爱敢恨的年龄。一年之后,未满婚龄的她,就嫁给了自己心爱的勇哥。
【二】
贾秀芳的娘家在离县城偏远的一个叫陡寨的山寨里,她和谭志勇的故事就发生在上个世纪的九三年。
陡寨,坪寨,小寨三个屯组成一个高山村委,这里地处桂北的石山区。陡寨本来就山多地少,贾秀芳的家境又不太好,两个哥哥都在县城外面打工,姐姐跟着父母在家种田。即便如此,她还是晚过了上学的学龄,虽然她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优秀,十七岁时还在读初三。其实,在那个时代的偏远桂北山区,像她这样能读到初中也很不错了。
学校的初中部在镇上的,离村好几里地。村支书那十六岁的独生子也跟贾秀芳是同班的同学。这位支书公子长得还算不帅也不丑,白白胖胖一米七七的高个子,脸盘子也还算周正,只是一双细长的眼睛里,尽透出些狡黠的光。
村支书也姓贾,苗族村寨其实都是族上的兄弟和亲戚,姓氏基本上都姓 贾,何,杨三大姓氏。支书的他儿子大名叫贾同科,跟贾秀琴还是族上的远房兄妹,年龄比秀琴少一岁,仗着自己五大三粗的,从来不叫她一声“姐姐”。他读书成绩不怎么样,八门学科除了体育课外,其他学科都50分的分数线上徘徊。他打篮球时也有他的一套“技术”,他能利用自己高大的体形,小眼珠一转,就使蛮力将肉墩墩屁股一撅,或者用膀子硬撞开对方的防守队员,近攻篮下投篮得分。
贾同科体育还有一强项,别看他长得150斤的粗坯子,但跑不起来却像一阵风似的。至于其他学科的作业,他经常买一碗米粉或者两串烧烤水果之类的,就能打发同班的一些同学帮他完成作业。考试的时候,他不是抄袭,就是干脆不做。这哥儿在班上拉着几个顽劣子弟,今天偷人家一只鸡,明天去别人田里摸几条禾花鱼,每天都要做些欺弱凌少,调皮捣蛋的事,老师同学都惹不起他。这都是妨于他 老子是个村支书,村支书是当时农村基层单位的第一把手。在这个远离县镇**的山旮旯,贾支书管理着这里山寨中的一切事务,他管辖的一个村三个屯的辖区内,共有一千三百多号人口。这在当时农村基层单位资金,人员不够的情况下,他除了支书的工作,还有自己家里的农活,剩下不多的时间和精力,显然不够应付这个生性调皮捣蛋的儿子了,贾支书经常被这个宝贝小儿子整得焦头烂额。
夏季的一个星期六,贾同科又拉着几个村里的刺儿头,带着鸟铳上山去打野鸡打松鼠。几个泼皮翻山越岭在山林中转了半天,连鸟毛都捞不到一根,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当他们回到村头山坳口贾同远家的碰柑园时,几个人心怀鬼胎地踮起脚尖,在竹篱笆外往果园里快速地扫描,刚好韦同远不在园里。
“送来的菜!”贾同科低呼一声。扭头向身后的几个泼皮 挤了挤他那双细眯眼,几个人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诡秘的笑。
贾支书每天忙完支书的工作忙家里的农活,常常晚上才回到家。支书老爸不在家,在山寨里,贾同科一贯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他让一个长得精瘦小个子,用腰刀的尖尾部撬开了果园木门的挂锁,尔后几个人急不可耐地进入了果园。果园里那碧绿的碰柑树下,到处花的,桔黄色的,黑的,约三四斤重果园鸡。几个人看到如此美味,眼里发出贪婪的绿光,个个捋袖擦掌,猫着腰准备去围捕在果树下觅食的果园鸡。没想得他们的异动,早已警醒韦老远守护果园的猎犬,它猛地从主人守护果园的木棚屋里窜了出来,龇牙咧嘴地对着这几个不速之客不断地狂吼,并作出准备冲上去撕咬的恐吓。
几个泼皮那曾想“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惊恐之下慌忙夺路而逃。狗的性子是见跑就追的,饶是贾同科是学校里的运动健将,奈何怎能跑过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呢?他心底愈发慌,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山路上,石板路硌得他的膝盖上擦破了一层皮,渗出了血;他慌忙爬起身来,弯腰拣起摔在路边鸟铳,对着追近身前的猎犬当头开了一枪,“轰”地一声,猎犬遭了枪击 ,厉声惨叫着滚下了路边草丛里。
贾同科惊魂未靖,又叫来了那几个早已躲在树上的泼皮伙伴,一把夺过他们手里的鸟铳,对着尚在喘息的猎犬,又朝它身上补了两枪,直到猎犬抽搐着死去。
三声鸟铳震天的轰响,惊动了整个一村三屯,也惊动了正在对面山林护理杉树苗的贾老远。他分明听到鸟铳轰响声后,有狗的惨叫声从自己果园的方向传来。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村口时,看到了自己果园通往村里去的石板路上,围着几十个村里的人,他心底暗想不好。
当贾老远发狂般地跑着冲上了山拗口自家的椪柑园时,看到了园门大开,锁园门的挂锁掉在门口的竹篱笆边,他进得园来,见园里的果园鸡四处惊惶地飞跑,“咯咯”惊叫,鸡毛满地飞!唯独自家的猎犬却不见来迎他。贾老远叫了猎犬的名字几声,仍然不见爱犬近来,他什么都明白了,又回头飞也似地跑下山坳的村口来。
老实敦厚的贾老远在村里是个老好人,跟乡邻都和睦相处,向来都是说话慢声细气。平时由于慑于村支书的威势,一直对这个支书公子是敬而远之的。今天他扒开人群,看到了自家日夜相伴的爱犬,血淋淋的惨死在枪下。
贾老远不禁毫发倒立,怒发冲冠!他瞅着支书公子却在正气昂昂的,口沫四溅地高声向村民控诉着自己被“疯狗”袭击的经过,再也忍耐不住心底压抑的那把怒火。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由得恶向胆边生,他“霍”地从身后抽出锋利的苗族腰刀,冲向贾同科大声怒喝道:“畜生,还我猎狗的命来!”,挥刀就要向他砍去!
村里轰然的枪声以及之后村口的嘈杂声,也一样惊动了正在村寨中跟人调解邻里纠纷的贾支书,他正在错愕之间,已有好事的村民飞也似地跑来向他报告发生的事件。听说自己的宝贝儿子又出事了,贾支书被吓了一大跳,当他碘着有些发福的肚子快要到达事件现场时,又被石板路上不平的石块绊了一跤,额头被磕得青肿了老大一块。
贾支书终于趔趔趄趄来到了村口,现场的糟糕情况,把他来时路上对这件事情初始判断的懊恼更加深一层。他看见几个村民正在拉住狂怒的贾老远,并且已经缴下了他手中的腰刀,正在安抚让贾老远冷静下来。而自己平时那嚣张跋扈的儿子,此时已被吓得瘫坐地上,脸色青白。当贾同科看见自己老子来时,终于像见到了救星。
最后贾支书的处分是:贾同科虽然枪杀了贾老远的猎狗输理,但贾同科是被猎狗追撵之下,怕被猎狗咬伤才不得已开枪误杀猎狗的;念在他还是个学生,希望父老乡亲高抬贵手,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贾支书这时真的是恨铁不成钢啊!一边恨恨地瞪了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一眼,咬着牙从鼻子里狠力地对贾同科哼出一声:“败家仔!还不快滚!你嫌给祖宗丢脸还不够吗?”他指着地上的猎犬尸体,又对着贾同科发话道:“快把它拿到果园去深埋了!你是怕你老远叔伤心还不够吗?!”
见贾同科灰头土脸地跟几个捣蛋鬼把惨死的猎狗抬走后,贾支书慢慢走近还在悲伤中抹泪的贾老远,伸出他那肉厚厚的右手,轻轻地拍在贾老远瘦小的肩膀上。他又从绿色军装的上衣表袋里,掏出一卷纸币,把外面四张十元的大票和两张五元抽了出来,有点动情地说:“老远兄弟,都怪哥哥教子不严,给哥哥一个面子好么,这50元钱,就当哥哥替你那混蛋侄子赔个不是了。”
贾老远看到支书要赔钱,激动得脚下有点踉跄,他忙用手来隔挡支书递钱的手,一迭声地回绝道:“不要不要!支书,算了算了,不用赔了!”
贾支书见状忙伸出左手,握住他的瘦小的右臂,不让贾老远跌倒。然后他将四张十元和两张五元的纸币,快速地塞进了贾老远灰色的中山装衣袋里。然后揽住他的双臂,不让贾老远再次推辞了。
贾支书一年工资也就500元,都由他老婆攥紧,作为家庭的重大收入,不能由他自行支配。贾支书身上这68元钱,都是自己卖香菇和楠竹时,偷攒了好几个月的香烟钱。这50元钱,按着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的时价,足足可以买到十斤的新鲜猪肉了。为了这个顽皮的儿子,贾支书不但费尽心思,还经常替他赔了不少钱。
贾老远虽然也是十分不舍,100多元从猎户老同[老庚]要来时才三斤重的小猎犬仔,养到现在的20多斤重,而且**得非常通人性,能跟着他上山打猎,能在果园防守盗贼了。早上自家的猎狗还像个小孩一样,摇头晃尾地在他裤腿边蹭来蹭去地撒着欢儿,到了下午,却不想就阴阳两隔了。
贾老远和老伴没有生育,自己无子无女,养的这只猎狗,早就像是他家的第三个家庭成员了。今天猎狗的惨死,真如丧子之痛啊!但毕竟支书跟他也是族上的远房兄弟,人家又是村里三寨的一把手,总要给支书面子的。现在贾支书既然当着村上人的面,给他赔了钱赔了不是,也算给了他贾老远老大的面子了,自己以后求人家办事的时候多着呢,得个台阶见好就收吧。
贾同科还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这边犯了事没多久,那边又给他的支书老子惹出祸来。
他对长相甜美又内秀的贾秀芳早已垂涎三尺了,为了想达到自己跟贾秀芳处对象的目的,他经常在同学群里吹嘘:“我跟贾秀萍谈恋爱了,她答应了做我老婆。”几个跟他的捣蛋鬼,平时受到过贾同科不少小惠小利,也不惜力地帮他造势。贾秀芳性怯温顺,不敢多言语,只好远远见了贾同科就绕道而走;但凭她灿若春桃粉红的容颜与羞涩的性格,又怎禁得了贾同科那山坳口般狂野山风不停滋扰。
从贾秀芳的家去学校,要走一段通过水稻田边的蜿蜒小路,然后爬上长满杉树的山岭,又穿过两边修竹青青的山坳口,才走到铺满砾石的山区简易公路。尔后顺着公路走的全是下坡路,还要走五里地远,才到了镇上的林溪中学。就算山区人走惯了山路,也要走一个多钟头。
陡寨屯和对面的坪寨屯地处高寒,两个寨子中间,只隔一条约四五米宽的小山溪。还有一个叫小寨的寨子,位于小山溪上游约半里地,三个寨子一千三百多人口,组成一个村委,村委会办公在坪寨。这里山高水冷,地势不平,村后约一两里远的元宝山,是桂北第三高峰,年年都有积雪。寨子里的稻田基本都是梯田,或者 山冲冷水田,由于山溪水冷,加上高山陡壁遮阴稻田不够开阳,这里一年只能种一季水稻。在每年的五月栽秧下田,到九月下旬,寨子里开始了一年一次的收获。而且必须在九月底十月初收获完成,不然过了国庆节后,山区就会秋后大雨来了,一年的口粮都赶在这当口了来收获。
桂北的丘陵和山区,盛产杉树和楠竹,而且闻名中国。九十年代的初期,这里收获稻谷,还是用当地杉树板材,做成的一种叫“谷桶”的四方形大木桶,作为收获的工具。高山村的杉树,因为山地陡峭,山高遮阴而湿度大,不被太阳直晒而徒长,所以树茎显得均匀挺拔又高又直,而且枝杈少材质上乘。这里山区的男人们都有木工手艺,自家住的木楼和家具,生活用具,大都是用杉树木材制作的。而楠竹破片后,经过他们的巧手,可以编成竹菜篮,晒稻谷的竹垫布,筛米的簸箕,挑稻谷的箩筐,挑粪的撮箕等等。杉树材和楠竹材,组成了苗族生活中的全部生活用具和工具。
秋收稻谷的工具,它是用2米X2米X1.2米长宽高的杉木板,制成一个形状四方形的谷桶,然后四方可以站着一人,双手用力抓紧收割好的禾把,抻直来扬过肩头,将禾把头上的谷穗猛力地往谷桶里的木板上拍打,直到禾把上的谷粒都拍打落在谷桶里,然后等谷桶里聚集的谷粒多了,就装进楠竹编织的箩筐,挑回家来。
星期五的下午,学校老师为了给路远的同学能早一天回家,就提前了半小时放学。山区乡下的中学生,因为学校离家远,所以都是住校生,一个星期只有星期五放学后赶回家,星期天的下午,又从家里赶回上学。贾秀芳和同村两个要好的女同学一起,放了学马上赶着回家来,希望早一天能帮助各自的父母抢收稻谷。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边远山村,经济并不像现在这样发达,同样是中学生,山外近城镇的学生早已有校车接送,或者骑自行车上学了,山区人家的孩子上学去读书,因为地理条件的制约,也只能爬山涉水走路去上学。
从学校回家都是上坡的路。当贾秀芳她们三个女生,顺着蜿蜒崎岖的山区的简易公路,大汗淋漓地走到两边修长的楠竹夹道的山坳口时, 村支书的儿子早就带着三个赖皮同学在此等候着她们了。
虽然贾同科对她仅限于语言上的癫狂与失礼,但他不断地在学校和村里,放出了跟贾秀芳正在谈恋爱的流言,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为了这事,贾同科又被支书狠狠地修理了一顿后,还要跟着父亲,带着一大块猪肉和炮仗到贾秀芳家燃放炮仗来赔礼道歉。
终究这一村三寨里,还是有一些不明真相的奶佬[老婆婆和老妇人],在背后对贾秀芳流言蜚语,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的,让她不胜其扰。虽然苗族少女有早婚早恋的习俗,十五六岁时,已情窦初开;贾秀芳的父母也深知自己水般冰清玉洁的宝贝女儿,绝对不会看上这个三寨闻名的了“癞子头”的。但是妨着贾同科的父亲是村支书,贾支书对自己过于捣蛋的儿子,虽然都是管得很严的,奈何还是防不胜防,怎么也不能给支书脸上太难堪吧。
于是,那年的秋收之后,贾秀芳为了自己姑娘家的清誉,为了躲避贾同科的无端骚扰,只能含泪辍学。跟着从县城回来抢秋收的大哥和二哥,踏着秋雨后家乡那泥泞的阡陌,第一次离开了疼爱自己的父母,离开了养育自己的家乡,到县城的木材加工厂来打工。贾秀萍跟着哥哥走到了将要爬上杉树岭的路口时,她再也忍不了,恋恋不舍地回头来,看着远处尚在村口眺望着自己的双亲,还有那熟悉的家乡,难舍的酸楚不断地涌上心头,不仅泪水涟涟:阿爸阿妈,女儿这一去,不知几时才能再回家来承欢膝下?也许只有过年过节回来看望双亲了!
十七岁的山村女孩贾秀芳,此时已经出落成了花样年华的美少女了,她鹅蛋型的长圆脸,像出水的芙蓉般甜美水嫩,158公分的苗条身材高挑又健美,发育得凹凸有致。贾秀芳第一次走在县城的宽敞笔直的朝阳大街上,迎着融江边吹来那清爽的晨曦,贪婪地吮吸着属于自己的自由,青春洋溢在少女含羞的脸上。她把一头乌黑的秀发,用一只彩色的橡皮筋伶俐地束在脑后,却总被恼人又轻佻的风儿,吹得在她那曲线优美的腰际上飘来荡去的,惹得年轻的帅哥靓仔们见了,心儿都火辣辣地随着她的发梢一起飘起来了
【三】
谭志勇的家住在离县城一公里远的西郭村里。谭志勇还在县一中读高二的下半个学期时,正在读初一的弟弟突然患病了,腰椎处疼痛异常,到医院检查后,发现是患了一种很难根治的腰椎增生类的骨膜炎。为了给弟弟治病,父母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又借了一大笔钱也医不好弟弟的病,只好让弟弟休学在家慢慢休养调治。看着父母为了筹钱给弟弟治病时那满心的忧虑,一筹莫展的样子,看着父亲未及五十的年龄,原本满头的黑发,仿佛一夜之间已染成了灰白色。懂事又孝顺谭志勇,跟在读初三的妹妹谭秋丽偷偷地合计后,不顾父母的反对,两兄妹一起辍学回家来,帮助辛劳的父母种田种菜。
在上世纪的八十年代末,城市附近的乡村,一般都会是城市的菜园和果园。谭志勇家除了种田,还种蔬菜瓜果,等到收成了,也都拉往城里卖。这时的十六岁谭志勇,已然长成了一个168公分的帅小伙子了。本来在县重点高中读书时,他的成绩就很优秀,学校的学习园地,表扬的墙报上,经常有他的作品和范文。聪明英俊的谭志勇非常地讨同学和老师的喜爱,这个有些腼腆又文质彬彬的帅小子,同时也被班级里好几个女生的明追暗恋。他的课桌抽屉和书包里,往往会不知被哪位女生塞进了糖果,以及折叠得很精致的小纸条。小纸条上,那些写得满是对勇谭志倾慕和透出爱意的娟秀字体,看得他常常羞红了脸,心里就会产生了一种莫明的甜蜜与幸福。
谭志勇对父母很孝顺,对弟更加妹十分疼爱。为了家人,作为长子的他,宁可放下自己心爱的优秀学业,忘掉那些青春季已萌动的爱慕。他毅然地带着妹妹辍学回家来,起早捱夜地帮助父母种田种菜,减轻家里的负担。谭志勇不但读书聪颖,做起农活来,也是一个小能人。
南方的三月,桂北早已春回大地。村头院边的桃子树,李子树已开满了花,那一树树姹紫嫣红,银装素裹的分外妖娆,引来了辛勤的蜜蜂嗡嗡地在花间采蜜;那畲地里留着宿茬的老桑树,这时也从根基部位萌发出了嫩嫩的芽孢,欣欣然地伸了个懒腰儿,舒展着蛰伏了一冬的柔柔青枝。
早上六点钟刚过,谭志勇和谭秋丽兄妹俩就起床了。兄妹俩迅速的洗漱完毕后,谭志勇去厅房后的楼梯下,把板车的一对轮胎提到门口,和妹妹一起,把摆放在院子里用杉木板材制成的人力板车,安上好车胎。兄妹俩把板车拉到牛舍门口,把那堆得像小山样早已沤熟的牛粪堆,用钉耙子把熟粪装进撮箕,然后再把板车装满。
这时,父亲已把家里的大牛牯牵出牛舍来了,谭志勇忙帮助父亲把铁耙放在平摆板车上。父亲欣慰地看着已经长大了的儿子,舒展了额上的皱褶,微笑着关切地对儿子说:“阿弟,一会拉车慢点,看稳铁耙,别掉下路沟哦”。
谭志勇望着父亲满头灰白的发,笑着地对父亲扬了扬已经开始发育结实手臂,说:“爸,你放心吧,我记得了,。”妹妹谭秋丽也在板车后面回应父亲说:“爸,我在车后面看稳铁耙呢”
父亲回过头来,看了看女儿红红的笑脸,他开心地一手把地上木制的犁铧,挎上了右肩。他左手牵起还在嚼着干稻草的大牛牯,一抖牛绳,对着大牛牯吆喝了一声“嗬!开工了,莫贪吃罗。”
父亲赶着牛牯,唱起了弟弟患病以来,他第一次重新开腔唱的电影插曲。看着父亲迈着欢快的大步,迎着薄薄的清霜走在前面;谭志勇和妹妹拉着粪车跟紧父亲,向半里地外的融江河水冲积而成的平原畲地来耕作。
清凌凌的融江河水,从由贵州山区的发源地逶迤地跨省而来,流经融县的西郭镇之后,从汹涌险恶的龙王滩直冲而下。
每年的五月至七月的汛期时,融江会比平时涨大了几倍,泛滥的年份甚至暴涨到漫过了江堤。这时,溢满江堤那混浊的江水,像匹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把上游汛期流失的黄土泥沙裹挟在咆哮的洪水中,到了西郭村的江边时,江水在此形成回旋缓水带,把挟持的黄土泥沙沉淀下来,冲积成了一个沙壌肥沃的小平原。在融江河汛期特殊发飙的年份,村民们在这片冲积平原上种植的瓜果蔬菜就遭殃了,基本上都会损失惨重或歉收。
等辣椒,茄子,黄瓜,西红柿等瓜菜苗栽下地的几天后,谭志勇会带着妹妹每天都要到地里去照顾。由于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初期,西郭村还没有实行地膜覆盖技术,瓜菜苗栽下地的第三天,兄妹俩就要挑清水给每株小苗淋上小量的“缓苗水”;一个礼拜后,开始淋稀释的大粪水,然后每隔一个礼拜,淋上一次浓粪水加尿素。谭家两亩半多的畲地,都离家有半里地以上之远,谭志勇兄妹每给瓜菜苗淋上一次肥水,就需要从家里的茅房中,挑出100多担沤熟的大粪水。
把一轮苗地完全淋过,就得需要两三天才能完成。淋完瓜菜苗地后,茅房粪池里的大粪水也掏干了,兄妹俩又从村里的小水渠中,挑回来清水倒进茅房的粪池里。然后把择菜后的一些烂菜叶菜根,以及从野外收割的野菜,养猪的猪粪尿,牛粪一起倒进粪池里沤熟来,以便下次给瓜菜淋肥所用。
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照料,四月的中下旬,西郭村的菜椒,西红柿茄子开始上市了。跟着,豆角,黄瓜,散卷白菜也一起上市了。
谭志勇这时充分地利用了在学校学到的文化知识,带着妹妹把自家地里的瓜果蔬菜,每季都照料得比村里人的果蔬更早上市,而且质量更好,产量也高。谭志勇凭着一年来边学边实践的经验,他和妹妹谭秋丽很快就成了村里最年轻的种植能手,村里人谈起这对帅气靓丽又很勤劳的年轻兄妹时,无不由衷地翘起大拇指来啧啧称赞。
谭志勇带着妹妹谭秋丽,把自己家地里每季每茬的瓜果蔬菜买完后,这时,他又开始启动了自己有经商天份的头脑,领着妹妹做起贩卖瓜菜的小贩卖来了。
【四】
谭志勇兄妹俩一个长得帅,一个长得靓;天天在地里辛勤细心地照料瓜果蔬菜,晚上十点钟就按时休息了。农村的孩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规律地劳动锻炼,使得谭志勇兄妹俩的身体十分匀称健壮,颜色灿若桃花,非常的健美。由于谭志勇的祖上是书香门第,传统家族的家风,家教很严。 受父母的影响,兄妹俩从小学会了尊老爱幼。平日里见到师尊长幼,都很有笑容很有礼貌地跟人打招呼。路上见到在村里人推车上坡,或者挑重担时,会立即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上前帮手;农忙之时,做完自家的农活后,就会去帮助四婆[四祖母]扯秧插田,割禾,打谷子。
每次来帮忙,谭志勇兄妹俩会把四婆劝上水田基,让四婆到田基上休息。四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牵着兄妹俩的手,慈爱地夸赞道:“晚嫂能干,也养了一对样样能干的仔女,四婆没有你们姊妹来帮忙,不知道要累到哪天才能做完,阴功哦。”
四婆是谭志勇族上排行老四的远房祖母,还在民国时期,四公年轻轻地就染上了吸鸦片的恶习。后来越吸越上瘾,他把祖上分给自己的家产都败光了,还落下了个没有生养的病根。
四婆家住在村头的村路口边,是新中国成立后,土地改革时分给农民的一座民国后期的砖木结构式的两层楼房。第二层的阁楼是用一寸厚的杉树板材,平铺镶嵌在十五六公分直径的杉树原材做的楼廊上的。它的构造是房子的框架都是青砖砌成,房顶盖着青瓦。房子的两边是厢房,中间是厅堂。房间里面所有的隔墙,都是用桂北的杉树板材镶嵌成墙。正厅门口的两扇大门,是由直径20公分以上杉树板材做成的,左右两扇大门约一米高处,各钉着一只铁质的门环,门环上挂着一把铜锁。两边的偏门平时都是关着的,只有红白事[喜事,丧事]时才会打开。
跨出四婆家厅房高约有半尺多的大厅门槛,踏上镶满青砖的廊檐。廊檐离地面大约一米高,也是青砖实叠砌就;廊檐边沿,用白色碎花的长条大理石镶嵌压边。
四婆家民国时留下的老式房子,在新中国成立后,就成了村里硕果仅存的,最后一家保存得最为完整的民国地主家的建筑了。从正厅门口的地面斜坡式排上廊檐,用约30公分宽,约15公分厚的桂林黑色大理条石,一级一级共有五级,大理石阶的两旁,都是用一整块同颜色的大理石板镶嵌而成。在石阶顶部,用黑色的大理石雕刻成两只栩栩如生的石狮子,镶嵌在大门石阶两边的廊檐上,威武地镇守着大厅的门口。
四公四婆没有生养,从族上过继了一个五六岁大的养女,她就是谭志勇兄妹们族上的小姑。小姑长得中等身材,一条粗长的大辫子,在后腰的衣摆上健美地甩来甩去。小姑的瓜子脸上,散养着几粒躲躲藏藏的青春痘,双颊上常带着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那种时代的年轻姑娘们所特有的羞涩。由于谭氏家族的传统家风以及四公四婆守旧的家教,小姑除了每天从事村里的农活后,基本都会呆在家里帮四婆做些家务事。
谭志勇记得那时自己还在村上读小学,天气好的时候,四公四婆经常会坐在厅房大门口的廊檐上晒太阳。四婆一身黑色的对襟唐装,手腕上带着一只玉镯子,她坐在干稻草编成的暖暖的浦垫上,看到俊小子靓妹子路过门口时,就会轻声地喊她:“妹,来来,过来给四婆看看,你是哪家的妹仔呀?”
四婆会轻轻地拉着妹仔的小胳膊,然后从黑色唐装的上衣襟衩的口袋里,掏出一粒预留了好几天的水果硬糖,放在妹仔嫩嫩的手心里。四婆会细细地端详妹仔,嘴里:“啧啧”地赞叹。这时她邹摺纵横的脸上,绽放着满满的都是慈爱。
四公端坐在香樟做的楠木太师椅上。他头上戴着黑灰色的瓜皮帽,身上着一套对襟黑色唐装,满脸络腮的白胡子,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四公的一边手搭在翘着的二郎腿上,一边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一只梨木做的拐杖也倚在太师椅旁。
四公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看到聪明伶俐的弟仔经过门口时,也会满脸诡笑地向他招手说:“弟仔,过来呀,阿公有糖果呢”
那时候的糖果儿童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诱惑了。弟仔刚一靠近,四公的双手就会像章鱼一样抱住他,然后用他白色鞋刷一般的络腮胡子,在弟仔粉嫩的小脸上一阵胡乱地搓刷,弄得弟仔一阵阵地鬼叫连连,四公却开心大笑。
但很多时候,四公看到那些调皮捣蛋的,或者他不喜欢的弟仔,就会立即拿起他的梨木柺杖,戟指着那些顽皮佬[过分调皮的儿童少年],四公这时就会满脸不屑并加重鼻音地呵斥:“哼!这只鬼仔!好顽皮咯,真衰!”
对村里大部分的弟仔来说,四公的络腮胡子对他们的童年乃至于少年,都会有不同程度上的心理阴影;但是对于四公唐装口袋里那些糖果的垂涎,确实已经超出了那个物品匮乏年代的少年弟仔们,对于四公络腮胡子搓刷时的那点点阵痛感的恐惧。于是不断会有弟仔们中了四公的诡计,乐得四公为他自己设计的“一招鲜”,笑得像小孩一样,眼眉胡子都溅满了泪花,这种开心时光,也让四公暂时忘掉了自己没有生养的遗憾。
小姑十九岁那年,四公四婆给她招了一门上门女婿,谭志勇兄妹按照习俗,称他做“小叔”。小叔比小姑大一岁,二十岁就来西郭村给四公四婆做了上门女婿。
小叔是从东边的山区里来的,他是一个憨厚本份的壮族小伙子,会唱很好听的壮族山歌。小叔常常从路边随手摘下一片竹叶木叶,就能吹出一曲清脆悦耳的山歌来。每天清早,小叔就挑着木水桶,到公路对面不远的那条从涌里引进的水渠里,挑回来了清清地溪水;小叔年轻力壮,挑一担水带着风似地小跑着,没用多久就把家里的大水缸灌满了。
把清水挑满一大缸后,小叔就在屋前小憩了一会。他慢慢的走到屋后自家菜园地的园基[南方农村自留地的菜园的界限]边,摘下一片野生在菜园基上的刚竹竹叶。此时,小叔眺望着日出东边那黛青色的远山,然后他凝神专注地把竹叶放在唇上,舌尖轻轻的一发力,小小一片青青的刚竹叶,竟然神奇般地从小叔的口中,发出了一种甜美而又悠扬的旋律。然后它化成了一首优美的情歌,那婉转动听的旋律,能让姑娘们听了心如鹿撞,让对面岭上的画眉听了,都迷醉得忘了鸣唱。
小叔吹木叶[竹叶]的时候,小姑总会静静的站在厅房大门口的廊檐上。她一边侧着脸梳理着满头乌黑的秀发,把它编成两根粗长的大辫子,然后在辫梢系上了红色的绒绳,并将它编成两个好看的蝴蝶结。小姑痴痴地聆听着小叔那木叶吹出来的歌声,用心在感受着。
小叔来小姑家不久,常常会在清早或者傍晚,一个人独自到屋后的菜园边去吹木叶歌。小姑能从小叔的木叶声中,细细地品味出了一份哀怨,一份缠慻;那是小叔对远山那边养育自己长大成人的家乡,以及生养自己的父母和亲人的一种深深的思念。
小叔长得一米七的中等个头,性格内敛,脸上总是留着很诚实,也让人很舒服的笑容。有时候,村里的同龄人老爱跟他开些半咸半腥的玩笑,小叔通常都羞红着脸低头笑。本来他的动作也不是很快,干起农活来,却一向都钉是钉铆是铆的,从不含糊过。他是那种不达到目的,绝不会放弃的脾气。
小姑自小有四公四婆的呵护,脾气向来也不赶,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就像她吃饭一样细嚼慢咽地,永远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小姑都结婚了,家里的什么事情,基本上还是习惯性的由四婆来做主。小叔是新来的上门郎[上门女婿],家里家外的事,说什么也还轮不到他来主事的。
四公在谭志勇童年时就跟他说过,在解放前,四公是当时村里的村长,是西郭村当时最有权势的头面人物。那时的村子虽然没现在这么大,但村里大小的事,都是由他来拍板处决。后来谭志勇听着四公说得多了,回来后就暗暗思忖着:现在都已经是一九八二年的下半年了,西郭村都已经开始实行了承包到户的联产责任制了。四公还在老生常谈这些老黄历,他那个旧村长的职务,其实早在解放后就被撤销了。
西郭村实行承包到户的责任制以后,五十多岁的四婆像村里每家的农户一样,每天带着小姑小叔,起早摸黑地忙着干着自家田地里的农活,抽闲还要到自家的菜园地里去种瓜菜,俨然已是一家之主。四公每天除了帮四婆做厨房里一点点家务外,会去晒谷场蹚一蹚家人刚从承包田里收回来的稻谷,赶一赶来偷食稻谷的鸡,其它事他什么都不会做,家里的事他也管不了。遇到不遂他意的家事时,四公就会衣袖一甩,然后扭过头来用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哼!真衰!”以此来表达他的深深不满。
记得那年已是分田到户第二年的初夏,小姑小叔的第三个小孩也呱呱落地了!接生婆喜玫玫的跟候在厢房门口的小叔小声地说:“他小叔[谭志勇的家族在村里的辈份高,有些村里人年龄比小叔大,辈份还低呢],小姑生了生了!恭喜你啊,是个千金!”
小叔搓了搓他那双布满厚茧的大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啊?又是个提洗菜篮子的!”
尔后,他从唐装的上衣表袋里,掏出一只用红纸包着2元人民币的小封包,笑着递给了村里的接生婆。并很客气地跟接生婆说:“三嫂,辛苦你了。”
三嫂仍然是笑吟吟地接过了小封包,回着小叔说:“都是自家兄弟,不辛苦咯!”
三嫂是四公族上大哥的三媳妇,小叔称她为“三嫂”,谭志勇按辈分称呼起来,应该称她为“三伯母”。
小姑小叔前面已经有了两个女儿,现在第三胎又生了个“提洗菜篮子的”丫头片子。那时中国已实行了计划生育政策,农村户口的夫妻,只能在生育了第一胎是女孩的情况下,才可以生育第二胎。小姑小叔这第三胎,自然就属于计划外的生育,也违反了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了。
小叔本来就是来上门的女婿,很想生个儿子来顶门立户的。这在农村要是没个儿子,以后女儿长大成人都嫁出去后,小姑小叔也已年老,要是有个病痛的,谁能天天在身边端茶送水地照顾呢?况且没个儿子,这在上个世纪一些重男轻女的人们的世俗眼里,还真是件挺尴尬的事呢。
谁又不想生一个能传宗接代,顶门立户的宝贝儿子呢?
六十多岁的四公此时坐在厨房的火塘边烤火,他一边在凝神静气耐心地静候着,希望能从小姑厢房那边,传来了自己渴望已久的孙子出世的好消息。四公左手握住一尺长的旱烟杆,他含住玉石的烟嘴,用力地吸了一口;旱烟叶在烟杆那一头的陶瓷烟斗里一明一灭,就像四公忐忑的心在一浮一沉似的。他不时地回过头来,向小姑厢房的那个方向,侧着耳朵仔细地听了听。
临近午饭之时,忽然从小姑厢房里,传出了一阵细细的婴儿啼哭声,四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然的落下了地。过了一会,他听到了小叔和三嫂在小姑厢房门口的对话,知道了小姑刚刚生育的又是个孙女时,四公恼怒地将烟斗狠狠地磕在火塘边的青砖上,陶瓷的烟斗立马裂成两半,有一半由于四公用力过猛,已经飞进了火塘的灰烬里。四公显然更加气恼,不由得站起身来,将旱烟杆恨恨地摔在地上。他把双手在黑色唐装的裤腿上用力地擦了擦,然后四公从他翘起的胡子上,似要冒火地挤出了一个很无奈的重鼻音来:“唉!真衰!真的是命运该如此罢。”然后转身回他的卧室睡觉去了。
四公的封建思想挺严重的,因为他自己没有生养,一直都希望养女能给谭家生育一个顶门立户的男孙,谁知小姑小叔一连生了三胎都是孙女。孩子生育过多,给家庭带来的负担绝对是非常沉重的。四公看着小孙女接二连三地降临人世,家里的境遇却是每况愈下,他终于动摇了自己多子多福,让小姑小叔继续生育的念头。四公认为自己的命中注定没有男子男孙的。他把这种“不幸”归结为自己年轻时抽鸦片,打牌玩牌九,以及生活上一些不检点的不良习性所造的“孽”,觉得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报应!只是现在才后悔,已经有些过晚了。
小姑生育了第三个丫头还没满月,春耕就开始了。
西郭村实行承包责任制时,村民每个人口,都能承包到村集体一亩的水稻田,半亩的旱畲地。小姑小叔的大女儿叫谭冬丽,二女儿叫谭美丽;小女儿谭夏丽却是属于计划外生育人口,又是在村集体实行承包制到户以后才出生的,所以三女儿也暂时承包不到村集体的田地。小姑小叔一家虽然有七个人口,也只能暂时拥有六个人口的承包田地。西郭村像中国所有的农村集体单位一样,虽然村集体的田地,都按人口平均承包到了每户村民,农民可以按家庭单位来自由耕作了,但土地永远都是属于国家的。
小姑刚生育小孩还没满一个月的时候,按桂北的民俗,小姑和刚出生的小孩,都是不能出到自家门外的。应该在家里休养到满了一个月,做完“满月酒[家人为婴儿出生满一个月时办的酒席]”后,才可以自由出大门,或者出外串门赶街墟。
这样,春耕水田旱畲地的重担,基本都要落在小叔一个人的身上了。四婆每天要一边细心侍候着小姑的月子,边做好家务事,还兼照顾好两个三至五岁大的孙女的生活起居,然后才能到田地里去帮助小叔做农活。
尽管四婆和小叔每天起早贪黑地辛苦劳作,但一家老少七口人的吃喝拉撒,以及六口人的承包田地的耕种,都压在四婆与小叔两母子的肩上。四公是爱莫能助,无能为力了;小姑更是焦心,深感自己因为坐月子,不能下地帮做农活而愧对母亲和丈夫。好在小姑两个大女儿冬丽美丽,自小就很听话乖巧,常常都在家玩,而不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满村跑。姐姐冬丽才五岁,妹妹美丽仅三岁,小姐妹两的祖母不在家时,她们就能给母亲递茶送水,帮助做一些清洗简单的尿布。
清明雨过后,在布谷鸟日夜殷勤的啼鸣中,桂北丘陵那涌沟边,那满坡的枫树樟树和野草,都争先恐后地发芽拔了节。漫坡漫川嫩黄的青绿中,知了炽情地歌唱着阳光的美好,西郭村每年水稻的春插也开始了。
谭志勇和谭秋丽兄妹俩早上六点钟就起床了,几乎是村里每天最早到水稻秧田里扯秧的。八十年代末期的桂北农村,水稻种植基本上都还是靠人工来插秧的。而且种植的水稻大部分是自留的稻种,每蔸水稻都要栽种八至十根的秧苗,一亩田大约要栽满120个秧把。
谭志勇的父亲现在每天的工作,是负责用水牛把家里的责任地耕耘好。他老早就扛起梨耙,牵着自家的大牛牯,卷起裤腿唱着歌儿到自家承包地耕田去了。到临近中午太阳老辣时,就把水牛牯放在有青草又近水的坡上,让大牛牯吃饱后到水里泡澡休息。下午四点钟后,太阳阴凉一些时,再牵它到田里耕作。谭志勇的母亲早上要洗衣做饭,照顾病痛的弟弟;九点钟左右,母亲跟家人一起吃过早饭后,就带着两个儿女去责任田栽秧。谭志勇兄妹俩手脚勤快,每天清早都能扯到150个秧把,足够母子三人栽上一天的秧田。
谭志勇家有五亩的责任田,每亩稻田要挑20担沤熟的猪牛粪做基肥,春季的水稻种植从四月下旬开始栽秧,一家人得辛勤地累上一个礼拜才能完成。栽完家里责任田的秧苗后,谭志勇兄妹按照母亲的叮嘱,第二天马上就会去帮助四婆和小叔家责任田的栽秧。
【五】
冬去春来,一年又一年,昔日少年谭志勇兄妹俩,今天已长成了十七八岁的帅小伙子和靚妹仔了。勤快诚实的兄妹俩,无论是村里乡邻或者亲朋戚友哪家起新房,还是哪家地里田外的农活忙不过来,谭家兄妹都会不请自到来搭个手,帮个忙。乡里乡邻见了谭志勇谭秋丽,个个都心生敬佩地竖起了大拇指!夸赞着谭家兄妹俩不但人长得靚,心地又非常善良朴实,真的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后生典范!
十七八岁的年龄,已是情窦初开的青春期。晚上或工闲时,村里同龄的男女伙伴,都十分喜爱来他们家跟兄妹俩谈天说地的玩闹。
俗话说:“后生仔,消化快,过个门槛吃三碗。”年轻人正处于青春期的发育阶段,消耗也快。玩玩闹闹间肚子就饿了,免不了又在谭志勇家煮个汤圆,番薯汤,或者腌个黄瓜,萝卜酸什么的来吃。谭志勇父母亲也是大方的热诚人,虽然是传统的家教,只要是后生们正经的交往,不玩闹得太晚太过分,父母是从不干涉年轻人来家嬉闹玩耍的。
儿女已经长大成人了,做父母的,谁不想让自己的子女能早日找到一个称心的对象,或成家或出嫁呢?其实谭志勇在村里早就有姑娘喜欢上他了,而且还不止一个呢。
陈彩芳是村里小学陈校长的长女,在村里是一个勤快孝顺又聪明伶俐的好姑娘。袁丽中等身材,皮肤有点偏黑,她生来就胆大泼辣,快言快语的。袁丽平时总喜欢穿着时髦,爱摆个姿势,她是村里袁支书的小女儿。
陈彩芳和谭志勇同岁,跟谭志勇是同一年上学读的一年级;袁丽是谭志勇祖母的娘家族上的亲戚,比他年长一岁,是谭志勇出五服以外的表姐,袁丽比谭志勇早一年上学。谭志勇从小学习成绩就十分优异,他上第二年学时,不用读二年级就直接跳级到了三年级,然后跟袁丽同年级同班。
谭志勇小学的学习成绩一直都是班级第一名。他的语文作业和作文,更是本校拿去跟别的学校参加比赛的最佳人选,而且每次都能获得优等奖。谭志勇虽然对人很真诚有礼貌,但自小对同龄上下的异性就很羞涩,很少主动向她们打招呼的,对陌生的姑娘更加回避。
读中学时,同班女同学知道了谭志勇害羞的底细后,经常会在上课的铃声响起后的几分钟,几个女生站在教室的两个门口边来逗他。只要谭志勇从教室外进来,女生们就会故意挤在门口里面,中间只容得一个人侧着身才能过。
女生们挤在教室门口说说笑笑,装着不知道谭志勇想进教室上课的样子。谭志勇进也不是,不进老师一会来上课了,肯定没有他的好果子吃。女生们看到谭志勇脸色涨的通红,一副尴尬的狼狈样,远远看到老师来了,才一哄笑着做鸟兽散,惹得教室里同班的同学哄然而笑。
高二时,谭志勇在县一中上学,是班里的学***,班长是个叫梁秋菊的漂亮女生。梁班长的父母亲都是县一中的教师,家也住在学校门口对面不远另一栋教师楼。莫英华是梁秋菊同班的死党同学,家住教师楼的邻街,她身高一米六八,长得结结实实的像个女运动员,连说话都是粗声粗气的。
一米五五身高的梁秋菊长得苗苗条条,清丽脱俗的模样,尤其她那双小酒窝,点缀在甜甜的笑颜上,堪称是上帝的完美之作。梁秋菊总是喜欢袅袅娜娜地傍着莫英华那伟岸的身躯,像电影里的情侣那样,一起上学一路放学回家。莫英华曾经在班上的课间休息时,揽着梁秋菊的小香肩,对着同学们开着戏谑的玩笑:“她,是我的小蜜,谁要胆敢动歪念头,小心我扭断他的小胳膊!”
莫英华说完话后,粗鲁地捋起校服,露出她男性一般结实的粗胳膊,炫耀似的在同学面前晃了晃。却迎来了同学们的一片“嘘”声和嬉笑,但也没有谁真的胆敢去触这位“女汉子”的霉头。
莫英华高一年级时,就是梁秋菊的同桌,升上高二年级,两人仍然是同班同桌;到了高二年级开学的第一天,莫英华跟梁秋菊两人在上课前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上课时,莫英华去到班主任黎老师面前,恭恭敬敬地反映说:“黎老师,我的个子这么高,要是还坐在谭志勇同学的前排,肯定会影响到谭学***对教学黑板的视线和学习成绩的,谭同学可是班里的学习尖子呢。”
粗人也有歪脑子!黎老师坐在离教学黑板一米多远的教桌前,第一次认真的听着自己学生对老师的建议。他取下自己的老花眼镜,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小方格手绢,仔细地擦了擦那俩块老花镜片,然后他居然接纳了学生的建议。就这样,莫英华和梁班长从此成了谭志勇同学的后桌。她们看到自己的诡计得逞,心里不由得暗暗得意。
今天是高二年级语文课的期中段考,谭志勇像往常考试一样,离交试卷还有十多分钟时就做完了考题。他习惯性的拿着试卷在检查填空部分遗漏,忽然他感到臀部后面,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谭志勇正在错愕间,臀部后面又被撞了一下,这会比上次的撞击明显加重了力度,让谭志勇感到了一点酸麻的痛感。这时后桌传来了莫英华很压抑的偷偷话:“呆子,把你的试卷抬高一点,给姐瞄上一眼。”
后来谭志勇因为弟弟的病痛辍学回乡了,据说,班里的同学最心痛的就是莫英华和梁秋菊了。梁秋菊十分钦佩谭志勇学习成绩和为人,也对英俊的谭志勇暗暗产生了一种爱慕的情愫。而莫英华呢,则纯粹是痛心自己少了一本活动的考试资料。
表姐袁丽家跟谭志勇家都住在西郭村的村头,两家斜对着只隔一条巷子。袁丽的家在前巷,她家的前门仅隔谭志勇家的后门有三户人家。这几户人家前巷炒菜后巷都能闻到香味,真个是鸡犬相闻的好乡邻,姑娘小伙几乎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谁家烫个猪,宰只鸡什么的,几户人家都会聚在一起吃一餐来凑个热闹。至于邻里乡亲彼此之间帮个忙做点事的,更不用多吱一声了。
袁丽的父亲是西郭村的村支书,一个参加过“抗美援朝”回来的老干部。袁丽的大姐在镇上做中学教师,二哥也在镇里上班,只有她跟父母在农村的老家生活。家里有三个吃公家粮的,自然袁丽家也成了村里特别优裕的人家,也是村里第一个有彩色电视机的人家。
那时候武打片[霍元甲],[陈真]的电视连续剧风靡一时,村里也有少数人家有了电视机,但基本都是黑白的。谭志勇家里也有一台17吋的黑白电视机,毕竟比不过表姐家那有彩色的画面更精彩。再说只要有好看的电视节目,袁丽家的大围院里,总是挤满了村里来看电视的人。
今晚八点钟电视台播放《陈真》第二十集,袁丽家七点钟没到就早早吃好晚饭。袁志书招呼着妻子,小心翼
翼的从厅房里抬出家里那台16吋的康佳彩色电视机,摆放在大厅门口右偏门的廊檐下。廊檐早摆好了一张小八仙桌,电视机就端放在八仙桌子上。
袁丽和母亲晚饭之前,就把廊檐前的大院已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整齐的放着三排长条凳,和一些单人的小木凳,这已经是袁家全部的凳子了。晚上七点十五分左右,袁家的大院里,已经坐下了三四十个来看电视节目的村民了。袁志书揭开盖在电视上的红绸布,用鸡毛掸子轻轻拂了拂电视机屏幕,并打开了彩色电视机。他一边调好电视节目台,一边笑吟吟的对着来家看电视节目的父老乡亲说:
“今晚的电视节目精彩啊,八点钟有《陈真》第二十集,打得很厉害的。”
“缺指”[小时候用柴刀剁柴火,不小心剁掉了一节小拇指]立即接着口说:
“那是!陈真好够力的,一个人扫得日本虹口道场呱呱叫!”曾木工嘿嘿一笑,怼着“缺指”说:
“呵呵,‘缺指’是天上知一半,地上全得知吧!”几个看节目的村民跟着曾木工哄笑,曾木工更来劲了,继续怼着“缺指”说:“你吹牛是祖传的吧,电视还没放到的节目,你就得知了?”
“缺指”扭过头来,有些气急地回复曾木工说:
“且!人家下午刚看了《中国广播电视报》,上面有电视节目的预告介绍的,那个人看了都得知噶!”曾木工自知理亏,但脑筋一转,打蛇顺杆上说:
“呵呵,这家伙原来是看了电视节目预告的,难怪事先得知电视的剧情,我还以为你的吹牛本事是祖传的。”两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同坐一张长条凳上,你一句我一句怼着玩,乐得旁边的村民开心大笑;也算是给“陈真”的电视节目,做个预先的暖场了。
“缺指”和曾木工也是砖瓦匠,农闲时,两人到村头自家的坡地上,搭档在一起用杉树木皮盖了一个砖瓦作坊,用坡地的纯黄泥土打成砖瓦胚,然后割取用岭坡上的野茅草来烧制成青砖青瓦出售。八十年代末期的桂北农村,以及山区里的房屋和猪舍,基本还是以这种砖瓦做材料来建房。
袁丽不太理会大伙的玩笑,这时她交代好母亲,让母亲把自己选的三个中间好座位号着。自己像只轻盈的花蝴蝶,正想飘出袁家的大院门口。母亲早就知道小女儿的心里的小九九,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嗔笑着用食指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臭丫头,就知道留好位置给你表弟表妹,连老妈都没沾到边。”
袁丽回过头来,一边撒娇地挣脱母亲的手,一边向母亲做了个鬼脸:“老妈,回头我给你找个好座位啊!”母亲知道女儿又在说“赊账话”了,也懒得理她了。袁丽出得大院门口,她隔着后巷大声叫来谭志勇谭秋丽兄妹俩,三人一起排座在袁家大院里,津津有味地看起了《陈真》的电视连续剧节目。
袁丽的母亲在旁边看到三个年轻人的亲热劲,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叹了口气:“唉!常言说得好:女大不中留啊!”女儿已经十九岁了,不再是曾经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小公主了!袁丽此时跟谭家兄妹聊得正欢,她早把刚刚给母亲的承诺忘到爪哇国去了。
栽完秧田后就是农闲了,南方五月热辣辣的娇阳,把公路两旁那高大的桉树枝都晒蔫了头。柏油路都已渗出了沥青,汽车碾压上去“慈慈”作响。谭志勇和妹妹一起,一人骑着一部自行车,天刚亮就趁着清凉的晨露出发。兄妹俩各自的自行车后架上,驮着两只父亲用涌边的楠竹编成的竹筐篓,骑车到20公里远的融县县城的农贸市场外,去收购一些乡下的农民自己种的瓜菜。兄妹俩麻利地把两只竹筐篓的瓜菜装满,然后赶在上午的太阳还没有辣火之前,骑着26吋的老式五羊牌自行车,把这些瓜菜驮运到临近的榕江县城贩卖。
袁丽昨晚来跟谭家兄妹聊天玩,问谭志勇借了几本《知音》,《青年文摘》的杂志期刊。临走时,袁丽突然捉住谭志勇的手,耍赖似的嚷嚷着对谭家兄妹俩说:“表弟表妹,明早我也跟你们贩卖瓜菜去啊!不答应带我去,今晚我们三姊妹就在这聊到通宵!”
谭志勇被表姐捉住了手,他甩又甩不脱,只好涨红了脸看着妹妹,尴尬地向着妹妹求援。谭秋丽其实对这个有些刁蛮任性的表姐也束手无策,她笑着对袁丽说:“表姐,只要你不怕累,不怕太阳大被晒黑了,你就去吧。”
表姐早就一直喊着也要跟着去贩瓜菜,她看到表弟做的小生意也不用像干农活那般累,一天就能赚到二三十元。袁丽的心里痒痒得像是猫抓猫挠似的,十分的向往,恨不得这晚上的天马上就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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