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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11月,康王赵构诏任天下兵马大元帅,传檄天下曰:“康王构以大义布传天下:金人暴虐无信,自南下以来,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祸及中原,罪延天下,今奉圣上密诏,尽起天下兵马,誓欲灭贼伐寇,剿戮群凶。扶持宋室,拯救千万黎民,固保社稷,檄文到日,可速奉行!”
檄文乍出,天下震惊,各路兵马纷纷兴师相应。第一路,磁州知州,副元帅宗泽;第二路,寿州留守苗傅;第三路,武功大夫张俊;第四路,京东西路兵马钤辖孔彦舟;第五路,河北东路都统制王彦;第六路,监察御史张所;第七路,蔡州兵马都监刘正彦;第八路,秦州知州刘光世;第九路,青州知州韩世忠;第十路,利州路都统制吴玠;第十一路,沧州知州杨再兴;第十二路,成都府路都统制楚卫东;第十三路,福建路兵马钤辖张浚;第十四路,洪州同都统制柴叔夏;第十五路,观察使岳飞;第十六路,新封资政殿大学士李纲。
诸路军马,多少不等,有十余万者,有三四万者,各领谋士武将,陆续纷纷而至,至12月初,众路兵马合约九十二万众,号二百万,会集于大名府。
是时天起狂风,乌云密布,诸路军马各自安营下寨,连接三百余里。
夜,天降暴雨,寒风四起。
赵构大会天下勤王师,商议进兵之策。
赵构居上而坐,俯视诸路部将,沉声道:“天不佑宋,金人背信忘约,虐流百姓,屠残生灵,罄竹难书;今圣上蒙尘,社稷倾覆,凡我大宋臣民,需齐心协力,并赴国难。以致臣节,绝无二志。但有异志,天下并戮,神灵共鉴!”
宗泽肃然道:“大义所在,同扶社稷,赏罚分明。愿奉元帅将令!”
座下诸将皆起身伏拜,恭敬地道:“愿奉元帅将令!”赵构大喜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令李纲.柴叔夏统兵十万,总督粮草,无使有缺。”未及众将进言,又续道:“粮草若缺,军心必乱,百万义军驻兵大名府,耗粮甚巨,本王代天下恳请李学士.柴都统务负重命,此战若成,社稷得扶,二位当全首功!”
李纲.柴叔夏上前作揖道:“愿为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赵构微微颔首,道:“金人破开德府,金将完颜娄窒、完颜希尹守潼关,今帝都开封危笃,诸位各回部集兵点将,即日兵发潼关!”
恰在这时,宗泽出列道:“兵贵神速,战场情势瞬息万变,事不宜迟,迟必生变,宗泽愿为先锋,统兵五万,会战潼关。”赵构大急道:“宗帅年逾六旬,为国披肝沥胆半生,若杀场有失,构于心何安!”
楚卫东.吴玠相视冷笑,默然不语。
韩世忠也道:“宗帅一介文人,年事已高,却一马当先,杀敌报国,我等战将若退居其后,它日有何面目再会天下百姓?”宗泽怒道:“大将难免阵前亡,廉颇年逾八旬,尚能策马沙场,杀敌报国,何论先后?”一言未绝,座下一人冷哼道:“割鸡焉用牛刀?不过三万金兵,何劳宗帅亲往。愿提五万虎狼之师,尽斩金狗首级,以谢天下!”
众将大惊,循身而视,见此人身披黑甲战袍,面容极为儒雅,手负双剑,甚是英武威严,正是福建路兵马钤辖张浚。赵构大喜道:“张钤辖忠烈,可任破金将军,领五万精兵,即日挥师潼关。”他游目环顾,朗声续道:“各部勤王兵马各据险要,以为接应。”
众将皆作揖道:“遵元帅令!”宗泽见状,自知军令如山,覆水难收,当下唯心下忧愤,黯然不语。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夜,无星无月,狂风怒啸。
暴雨雷电笼罩下的军账,简陋致朴的古铜桌旁正端坐着四个人,四个面容儒雅.表情肃穆的年青人。
康王赵构麾下第一猛将牛皋,统兵数十万的成都府路都统制楚卫东,神将门赫赫有名的幕僚虞允文,屡次平贼灭寇,大功于国的观察使岳飞。
他们的身份都很奇特,相聚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宋室倾危,天下兵马约盟勤王,更重要的是他们是结义兄弟。
军帐有酒,他们却都没有饮过,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长兄牛皋:“自神枪庙结义以来,兄弟离多聚少,今金人南下,中原倾危,我等兄弟得聚潼关,杀敌建功,得偿昔日结义盟誓,哥哥余心甚慰!”
楚卫东了解他的心情,道:“我兄弟四人虽各牧守一方,却同心共志,今趟保驾勤王,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岳飞沉吟半响,好一会后忽然斩钉截铁的道:“我们必须策兵驰援张钤辖。”
楚卫东皱眉道:“哦!”岳飞沉声道:“三万金人铁骑悍勇善战,潼关雄奇坚实,非十五万兵马绝难逾越半步,又岂是数万兵马得以建功?”牛皋冷哼道:“那张浚才华绝世,每自比武侯王猛,或许此时已运筹帷幄,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坐待青史留名之役哩!”
岳飞眉头深锁道:“张钤辖虽性骄纵,其杀敌报国.不作人后之心却足鉴天地,我辈皆国之战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现下奉圣诏兴师勤王,岂可因一时私欲而废国家大事!”
虞允文忽然道:“飞蛾扑火,螳臂当车不过是愚夫所为,四弟认为张浚会可是这般的人么?”岳飞道:“张钤辖曾秘会鹏举,商议进兵。”
虞允文犹豫道:“四弟也应该知道,攻破潼关绝非易事,成则誉满中原,败必遗恨沙场。”楚卫东含笑道:“五万老弱残兵对阵三万女真劲族,即使是疯子,也定能想得到此役成败,所以你们认为张浚莫非连疯子都不如?”牛皋皱眉道:“他不是?”楚卫东摇头叹道:“绝不是。”岳飞忍不住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楚卫东目光闪动,脸上露出一丝奇特的笑意,过了很久才轻轻的说道:“他是一个聪明人,绝顶聪明!”
夜已深,暴风惭歇,烛光被排旋激荡的劲风摧灭。
森冷寂静的金账中,两个人正相对而坐,一动不动,任由冷风吹拂脸颊。
赵构看着桌上的酒,过了很久,才轻叹道:“金人据城而守,扼防我百万义师赴京勤王,潼关易守难攻,破关入京想来绝非易事!”
柳子云看着他,目中忽然闪过一丝诡秘的笑意,淡然道:“潼关易破,难破的是守关的人。”
再固若金汤的坚城若无人坚守,那雄关险城也不过是一道破门而已,赵构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赵构举杯一饮而尽,叹道:“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张浚麾下三万骑兵乃名将种师道西旅铁骑所成,战力逾中原诸军之冠,如此悍军不日尽丧于潼关,未免令人惋惜!”
柳子云摇头轻笑道:“张浚是天下间难得的名将,像他这样的人,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赵构动容道:“哦!”柳子云正色道:“在殿下眼中,张浚是个怎样的人?”赵构稍作思虑,道:“张浚此人素有才名,少年得志,以谨小慎微闻名于世,他平生据说很少犯错,这次确着实错了。”柳子云从容道:“张浚没有错。”赵构眉头深锁道:“张浚五万兵马可攻破潼关?”
“不能。”柳子云说:“潼关雄固高坚,女真骁勇善战,任何人都休想攻破!”赵构沉吟道:“可是先生却曾断言,张浚此战必胜!”柳子云淡笑道:“天下兵马奉诏会于大名府,驻军滞后,独张浚统三万精兵挥师潼关,一马当先,尽失麾下将士,却赢取天下贤名。”赵构一怔,恍然道:“潼关役后,张浚虽尽丧麾下兵马,却赢得忠义贤名,自此天下谋士良将必争相归附,此人果真老谋深算!”他略思付,续道:“只是张浚纵言于天下勤王师前,待麾下兵马尽折于潼关,又何颜再会天下英雄?”
“殿下错了。”柳子云道:“张俊这样做,只因为他早已料定有人会为他增誉添颜!”
赵构的瞳孔骤然收缩:“谁会这样做?”
柳子云道:“正是康王殿下你。”
“孤为甚么要力保张浚?”“殿下必须这样做。”
赵构的双手骤然握紧:“为甚么?”
柳子云的眼眸凝视着他,又仿佛甚么也没有看,过了良久良久,才轻叹道:“只因为当今天下,张浚需要康王,康王更需要张浚!”
赵构心下一懔,正待说话,营外忽然传来一阵极细极微的脚步声,赵构脸色微变,怒喝道:“甚么人?”营外应声道:“苏少英。”赵构松了口气,又道:“甚么事?”苏少英道:“有人求见元帅。”赵构道:“甚么人?”苏少英应道:“福建路兵马钤辖张浚。”
暮深,寒意更浓,漫无边际的夜空渐渐弥漫着浓雾。
森冷的夜风中,正有两个人正迎风漫步,浓雾笼罩下,他们的身影显得真实而诡秘。
枫叶随风纷落,他们踏著片片落叶,慢慢的往前走。他们的脚步越走越大,脚步声却越来越轻微,他们的步伐快慢.间距长短甚至绝对一致,仿佛是一个人在漫夜踏步。
当暮雾更浓时,一人突然停下脚步,几乎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另一人的脚步也随即停下。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默默的感受着随风缤纷的落叶。
楚卫东忽然道:“我们是兄弟?”虞允文点头道:“一直都是。”楚卫东又叹道:“你我兄弟相识已逾一年。”虞允文道:“是一年三个月零二十三天。”
楚卫东沉默着,良久才道:“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是四兄弟中天赋最佳,也是最有机会实现理想的人。“虞允文道:“所以才会有神枪庙结义。”楚卫东凝视着他,道:“你的才略出类拔萃,的确堪称百年难遇的人才!”
虞允文的目光仿佛在遥视著远方,在这一刻,他完全能了解这种楚卫东的内心的真诚,过了良久,才轻声低吟:“天地一出蛟龙变,乾坤变幻神鬼惊!”
楚卫东冷冷道:“康王麾下“天策地谋”之名,誉满天下。”虞允文叹道:“昔年水镜先生曾为刘备言:伏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楚卫东颔首道:“所以在康王心中,你就是他的伏龙凤雏。”
虞允文沉吟半响,忽然道:“只可惜伏龙凤雏并不是一个人,而我却绝不是康王眼中的伏龙诸葛武侯。”
“不是你是谁?”“柳子云。”
寒风刺骨,天地森冷。
楚卫东凝视著远方,柳子云彷佛就静立在远方的黑夜中。彷佛已与无边无际的寂寞森冷融为一体。他从未见过柳子云,却完全能够想象出柳子云是个怎样的人。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自古以来越居于最巅峰的人,他们的内心往往越孤独,没有人能理解他们,更没有人能深入到他们的灵魂深处,感受他们精神深处的那抹孤独和痛苦。
过了良久良久,虞允文才轻轻道:“二哥一定没有见过柳子云,也很难想象天下间竟会有这样的一个人。”楚卫东道:“哦!“
风很轻柔的吹拂迷雾,他们的呼吸也同样轻柔,可是他们的心情却仿佛变得异常沉重。虞允文目中已透出一丝尊敬之色,道:“自古文武殊途,得一道而传世者非不世奇才不能为,文如鬼谷子.张子房.诸葛武侯诸贤;武若项籍.吕布.狄青之流。”楚卫东道:“柳子云却是一个例外。”虞允文神色更加复杂,微微颔首道:“他的剑法混然天成,几乎已超越了剑法中的极限,他的才略天下无双,千年难遇,这样文比武侯.武若项籍的人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楚卫东蹙眉道:“可是你...”
“我不如他,天下也绝没有任何人能击败这个人。”虞允文黯然道:“我曾想胜他一筹,可惜换来的却是一次次失败和痛苦。”
楚卫东沉默着,道:“圣人千虑,必有一失,天下任何人都一定有弱点,所以天下间也绝没有无法击败的人。”虞允文沉吟道:“我平生精研史卷,遍阅群书,当然深知这个道理,但直到我遇到柳子云,才发现原来这句话也并不完全正确。”楚卫东悠然道:“哦!”虞允文道:“天下间真正聪明的人,必先深明一个道理。”楚卫东道:“甚么道理?”虞允文凝视着他,徐徐道:“在最合理的时候说最合理的话,做最合理的事。”
楚卫东巳记住了这句话。只要是有道理的话,他就绝不会忘记。隔了半响,才缓缓道:“这是柳子云说过的话?”“是的。”虞允文说:“自康王赴河间和谈归来后,他说过的每句话我都从不敢忘记。”
如果你想击败一个人,必须先和这个人成为朋友,了解这个人;如果你想超越一个人,必须铭记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
有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却知道楚卫东一定能够了解。
楚卫东低垂着头,道:“我知道张浚已连夜求见康王,这件事想必早已在柳子云谋划之中。”虞允文轻叹道:“他从来都不会令康王失望。”
楚卫东嘴角仿佛露出一丝微笑,道:“我也相信你也不会令康王失望。”他的声音更加沉重深切:“我更相信,柳子云能做到的事,你也一定能做到。”虞允文目中黯然呆滞,霍然抬头的一瞬间,目光已又变锐利如刀,喃喃道:“他能做到的事,我也一定能做到!”
雾渐渐淡了,两个人踏着满地的落叶,终于都消失在淡淡的晨雾中。
朝阳徐升,西路军金军副帅完颜娄窒、完颜希尹卓立潼关,极目关下两万列阵宋军,嘴角渐渐泛起一丝冷笑。
站在他们后侧的心腹谋士高庆裔恭敬地道:“我大金骑军擅攻,驰骋沙场,悍勇无敌;宋人将懦兵弱,据城坚守尚危如累卵,今趟我大金勇士据潼关雄城而守,可惜啊可惜!”完颜娄窒冷冷道:“可惜甚么?”高庆裔陪笑道:“听闻关下三万精兵正是昔年名将种师道一手组建的西旅铁骑,这支骑兵也许已是倘大中原最悍勇的战力,今日尽覆关下,岂不可惜!”完颜娄窒冷哼道:“西旅铁骑,本帅倒期待一会这支中原铁军。”
关下不过三里处,三万宋师铁甲锵锵,军势极为雄壮,张浚一马当先,看了一眼雄奇高耸的潼关城,目光又落在身边二万铁骑,心下忽然涌现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痛苦和悲伤,三万热血沸腾的青年,三万条气势洞天的生命,大宋的前途命运,也许都会在这蛟龙腾空而起的一瞬间灰飞烟灭。
恰在这时,潼关城门徐徐敞开,马蹄声忽然响起,如黄沙般从关内滚滚而来,但张浚但觉一袭强劲梭过,几乎在同一瞬间,耳畔旁惨呼声起,一枝狼牙雕翎已穿透副将祖翼胸膛正中,随即翻身毙命。两侧骑兵自左右分开,一名英武俊秀的少年将军,坐跨神骏宝驹,手挽巨弓,说不出的神勇骁悍。
顿时,女真骑兵同时迸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陆文龙!陆文龙!陆文龙!”完颜娄窒、完颜希尹见状相视大笑,大喝道:“擂鼓助阵。”瞬时潼关鼓声如雷,欢呼震天。
李固渡口,观阵众将相顾色变,赵构谓诸将轻叹道:“真天下猛将也!”
“屠尽宋猪!生擒张浚!”陆文龙厉吼一声,拔出战刀奋力向前冲去。
“屠尽宋猪!生擒张浚!”“屠尽宋猪!生擒张浚!”
几百女真骑兵仰天怒吼,如洪流般向宋军席卷而去。张浚阴沉着脸,喝道:“结阵破贼!”
两军瞬间绞杀在一起,血光四溅,驽箭飞舞,刀枪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数百女真骑兵极为骁勇,两万西旅铁骑素来久历沙场,悍勇无敌,但对阵这数百女真骑兵,搏斗数合,即被一一击杀,或身首异处,或碎骨马下。尤其是陆文龙,两柄铁斧驰骋南北,斧风所过,无不披靡,直似虎入羊群一般。
宗泽极目两军战势,见关下宋军积尸近千,急声道:“金人骁勇,潼关城坚墙固,汝霖愿引兵五千,自关口以南合围潼关,一折金人锐气。”赵构却摇头道:“战势未明,不宜轻进。”宗泽怒道:“战机瞬息万变,转眼即逝,我勤王大军百倍于金人,现下汴梁危伏,天子忧心如焚,我等岂可因一时得失而废天下大事?”这时岳飞近前禀道:“金人擅骑射,兼潼关雄耸,今我众敌寡,元帅可督鼓士气,而后一战必下。”
孔彦舟冷笑道:“金人擅骑,宋军善守,两军两逢,兵贵精不贵众,将在谋不在勇,今百万大军会战潼关,若久战不下,岂不被天下耻笑,我等又何颜相见天下黎民。”
宗泽愤斥道:“当前天下纷乱,天子蒙尘,百姓惨辱,我等又岂能因一时荣辱而怯战畏死?”
正在这时,城外数百女**骑已驰骋数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策马回城。
城头立时矢下如雨、石落似雹,纷纷向潼关下疾飞。随即张浚一声令下,宋军驾起云梯,迎着满天箭矢向关口涌去,宋军前锋纷纷惨呼中箭倒地,后军前仆后继,蜂拥而上。踏着前军尸骨以盾牌护身奋死向瞳关冲去。
城下宋军呼声震天,一个个百人队蚁附攀援。一时间满天羽箭劲急,迫得宋军无法上前,纷纷坠落关下,或碎骨关下,或血肉俱焚,死状惨不忍睹。
完颜娄窒看着潼关下不断累积的宋军尸体,嘴角已泛起一丝残忍,隔了半响,才幽幽叹道:“普天下,再没有如此悍勇强劲的铁军了!”
张浚勒马环顾,眼见关下积尸成山,宋军几近伤残殆尽,自知军心已沮,即使再拚力攻城,也是徒遭损折,当下长叹一声,传令回军李固渡。
正午,酷热,娇阳如火。
李纲踏步于黄尘滚滚的古道,嘴唇干裂渗血,汗水已淋透衣物,浑身酸痛欲死,一丝丝气劲正惭惭远离他的躯体。他毕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洛阳往南,八百里秦川地,二十万石粮草,百万勤王军的成败,中原社稷的兴衰存亡,他不能不为宋室竭尽最后一丝心力。
柴叔夏策马回顾,汗水自鬓发.额际,顺沿着脖颈流淌而下,王嫣月轻轻道:“前方三里处正是闻名天下的秦川险峻——渡天岭,待过岭关,落日前即可抵大名府,会师康王,当是大功一件。”柴叔夏目光落在身后的七骑良驹上,七名中年部将跃马而坐,紧随其后,他们的先祖是后周名将,世代子孙当然也绝对忠于后周柴氏子孙。
当烈日洒在五万护粮精兵的时候,也洒在秦川群山峻峰之中;众人极目遥望,但见前方两山相对耸出,山势峻峭,壁立千仞,群峰挺秀,入目处尽是巨岩丛林,三面绝壁,一山飞峙,恰似空中楼阁,四周群山起伏,云霞四披,周野屏开,说不出的雄奇诡秘。
李纲轻叹道:“真天下奇峰也!”王嫣月沉默着,忽然嫣然道:“只可惜现在并不是游嬉山水的时候,我们也并不是游嬉山水的人。”李纲愕然道:“为甚么?”王嫣月悠然道:“因为愈完美的事物往往愈蕴含着缺陷,越祥和的佳境常常越隐藏着最大的危机。”
话音未落,“锵”“锵锵”,数千枝羽箭自巨岩同时迸射而付出。瞬时惨呼声.怒吼声不绝入耳,宋军纷纷中箭倒地。一时间箭夭纵横,血肉横飞,王嫣月大惊,娇影疾动,劲力贯掌,将来箭一一荡散。李纲.柴叔夏二人脸色煞白,未及反应,两人巳给王嫣月抓着腰带,破空疾退,他们所乘的坐骑却早已连中数百枝羽箭,竟如刺猬一般,三人见状皆脸色大变。
好霸道的箭术!好精湛的强军!
“大金国讨宋大将金兀术在此!尔等还不速速下马受缚,更待何时!”
恰在此时,一个厉吼声破空传来,峻岭巨岩后千骑女真兵瞬时如狂潮般向宋军席卷而下,当先一将,坐跨赤虎宝驹,手持断魂枪,星眉剑目,身材甚是魁伟,顾盼间,自有一股傲视天下的霸气威势,纵使李纲.柴叔夏.王嫣月,此刻亦不由心底暗暗喝彩:“此人必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中原安得如此人物!”
待千骑女真骑兵冲至宋军不过五丈时,五万宋军残余才已不过三万之众,混乱中也不知道谁想喊了声:“金人来啦!快逃啊!”三万残军顿时大乱,掉头狂奔,丢盔弃甲,互相推搡,自相践踏毙命者不计其数,
金兀术挥枪仰天狂笑,大喝道:“传我将令,生擒李纲!活捉柴叔夏!”
“生擒李纲!活捉柴叔夏!”“生擒李纲!活捉柴叔夏!”无数怒吼声叠叠冲起,如蛟龙出海般腾空破浪,洞破天际。
烈阳更浓。
楚卫东卓立峰岭,极目策马驰骋的千骑女真兵,嘴角已逸出了一丝诡秘的冷笑。
梁红玉幽叹道:“金人骁勇,非宋兵堪比,李学士危矣!”秦风冷冷道:“如此弱兵残将,徒耗国家钱粮,留之何益?”
楚卫东怅然一叹,默默不语。
林升急声道:“请将军下令出兵,二十万石粮草若沦落金虏之手,百万勤王大军无粮必乱,如此大事休矣!”楚卫东的目光落在延绵了数里的粮车上,沉吟半响,才缓缓道:“夫战,勇气也,今金人士气未竭,不可轻进!”
金兀术策马古道,游目环顾,入帘处满是粮草兵械,大笑道:“屠斩宋猪,尽取粮械!”
众金兵得令,纷纷扑入宋军厮杀,抢掳粮草兵械。
楚卫东一直凝视着战势,见金人纷纷放下刀枪,赤手推运粮草,终于目中一亮,大喝道:“击鼓放箭!“霎时数百面皮鼓蓬蓬响起,满天羽箭瞬间迸射袭至,金兵纷纷中箭倒地,正在这时,群峰喊杀声震动天地,金兀术环目四周,见峰峦入目入尽是血红战旗摇戈,真不知有多少伏兵,所折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士,心中大是不忿,嘴角逸出了一丝狞笑,冷喝道:“焚烧军粮,回军潼关!”
李固渡,元帅金营。
赵构一个人正怔怔的端坐主帅位,也不知过了多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甚么,也没有人敢来惊扰他。
“殿下,十五路勤王军正在帐外侯见。”不知甚么时候,柳子云.虞允文悄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先生可知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今李纲.柴叔夏粮草被焚,三军若乱,必致大祸。”赵构没有回头,黯然道:“两千女真骑兵尽灭五万勤王军,孤需要解释。”
柳子云略作思虑,悠然道:“任何事解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应对之策。”赵构眼眸立时亮了,喃喃道:“应对之策!”柳子云淡淡道:“三军大乱,首当安抚军心。”赵构怔怔道:“妙策安出?”柳子云道:“其一,祸首无惩,军心难平!李纲.柴叔夏督粮失利,致使百万雄师无粮大乱,殿下可擒拿二人,待上书官家圣断。”赵构脸色乍变,道:“先生可知李纲贤名布于四海,誉满天下,那柴叔夏后周帝室后裔,自太祖以来柴氏子孙未有加刑者,昔年曹操擅杀大贤孔融,终致百世骂名。”
柳子云嘴角逸出了一丝冷笑,默默不语。
虞允文一直在静静的听着,忽然道:“殿下稍安勿躁!”柳子云淡淡一笑,续道:“其二,金人劫毁二十万石粮草,尽断诸军归路,若众愤而战,潼关必下,此祸水东引之策。”赵构闻言脸色乍变,目光在这一瞬时也仿似变得森冷诡秘。
柳子云幽幽叹道:“有些事纵然殿下不为,也必会有人做这件事的。”
李固渡,八十万勤王军阵列账外,铁甲在烈日照映下寒光生辉,乍时天地色变。
易禄居却不是这样的,也许那里根本不能算一个地方,它也许已是大名府最森冷的地方。
没有阳光,没有酒,两个人正静静地对面相坐,也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
屋子里潮湿而阴暗,入帘处仅有一灯.一桌.两凳,更显得四壁萧然,空洞寂寞,也衬得那一盏孤灯更阴森黯淡。
正在这时,一声干咳,传自门外。
柴叔夏轻叹道:“贵客驾临,何不现身一见?”楚卫东慢慢的走了进来,看着他,微笑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自立其身,两位难得如此悠闲自在,着实令人羡慕。”柴叔夏苦笑道:“只可惜这里没有酒,没有女人,没有光明。”楚卫东淡淡道:“可是这里却有朋友。”柴叔夏冷冷道:“这里也没有朋友,有的只是两个将死之人。”楚卫东道:“将死之人也可以有朋友,将死也不是必死。”柴叔夏目中一亮,展颜道:“楚兄的意思是...”
“楚将军的意思是,小郑王命格奇贵,必无性命之虞!”一阵幽远而清淅的声音仿佛自九天外飘渺传来。
楚卫东脸色大变,对方已驾临门外,才生出感应,便知对方武功之高,自已平生未见。
他忽然很想离去,但他却没有这样做,因为就在这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寒气正铺天般扑来,他没有回头去看,也用不著回头,因为他已知道这个人。
天地间忽然弥漫着无尽的杀气。
楚卫东缓缓转身,凝视着他,道:“柳子云。”那人淡然一笑,仿佛满天鸟云密布,在这一瞬间,忽然间就已烟消云散,阳光枭枭升起,仿佛这阴森潮湿的小屋也有了温暖。过了良久,那人才悠然道:“楚卫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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