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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瀚无际的洞庭湖,九艘高达十六丈,楼起八层的的英武战船,以疾星夺月的速度,朝洞庭湖对岸弛去。楚卫东策马极目而视,心下一懔:‘好精锐的战船,洞庭水军,无双无对,果真名不虚传!’恰在这时,只听得船首处有人笑道:“可是成都府路楚都统当面?”中气雄浑,语声精纯,显是身负上乘内力。楚卫东应道:“正是。”话音刚落,但闻一人仰首长笑冲天而起,两条人影大鸟腾空般自船首掠过八丈许的洞庭湖面,落往湖畔岸边。枫叶萧瑟,夕阳洞天,这两个人就静立在湖畔枫树下,他们的人仿似已与秋色混为一体。
当前一人身材甚是魁伟,三十来岁年纪,顾盼之际,极有威势,众人不由心中一震,好一个燕赵豪迈之士!另一人身着蓝布儒服,纸扇轻摇,手抚扇柄,说不出风流儒雅;
楚卫东.诸葛流尘.秦风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由皆面露惊诧之色,但见儒服书生缓步上前,恭恭敬敬地道:“洞庭湖夏诚.杨么奉总管令迎侯将军。”
岳阳楼正中耸立着十二根雕花庭柱,宛若白云下的的滴水飞檐,华丽**的琼楼摆着一个巨大古老的铁鼎,却更衬出了阁楼的**和辽阔。
酒筵摆在水阁中,银樽古老而高雅,酒香芳香而心醉。水阁里的灯并不多,却亮如白昼,因为楼壁都悬着斗大如星的明珠。灯光映着珠光,柔和温馨的光线,令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众人正缓步轻行,楼外已有一人展颜相迎,但见那人一身轻裘锦袍,年约十八九岁年纪,面目俊雅,英气逼人,俨然是一位富贵王孙。
儒服书生杨么笑道:“这位是总管次子钟子仪,二公子平生最崇敬当世英雄,楚将军以弱冠之龄身居高位,今日有幸一会,请将军务必不吝赐教!”钟子仪满脸盈笑,拱手道:“子仪才短智鄙,久慕将军盛名,今日幸会真颜,足慰平生之愿。”楚卫东正待答话,耳畔忽然传来一个极为低微的冷哼声,心中不由一惊,双目环顾,但见夏诚面色淡然,目中不时闪过一丝森冷寒意。
正在此时,突听水阁外一人笑道:“将军驾临寒舍,本座未曾倒覆相迎,惭愧之极!”话音刚落,两个人正缓步而出,一人锦帽貂裘,面脸容古挫,神色冷漠,正是洞庭湖总管钟相,另一人年约二十一二岁年纪,神色抑郁,精气内敛,显是身负上乘内力,楚卫东并不认识这个人,却已知道这个人是谁,钟相长子钟子昂!
楚卫东静静的领略着这种特有的美酒芳香,他从没有见过钟相,却已从他的声音中判断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冷漠而低沉的声音中,显露着这个人的冷酷和骄傲,他的声音语声坚定而自信,衬托出那股傲视穹苍的自信和霸气。
钟子仪立即站起来,脸上始终带着种如沐春风的微笑:“见过父亲!”钟相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过去。
他拉住了的,忽又大笑道:“将军可是前来劝降本总管归降朝廷?”众人闻言大惊,仿似都没有想到钟相会如此直接;
最直接的话往往也最有效,楚卫东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微笑着举杯,他的话也同样直接:“未知总管意下如何?”
钟相闻言不由一愣,眼眸在这一瞬间忽然闪过一丝刀锋般的光,接着仰首大笑道:“大将难免阵前亡,方腊.宋江诸雄皆降而枉杀,数十年来降宋得平安富贵者能得几人?”楚卫东凝视着他,他当然明白这种痛苦,却不知道该说些甚么。钟相脸上透着种奇特的笑意:“将军在想甚么?”楚卫东苦笑道:“我在想若苏秦张仪在此,会如何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劝服总管归降?”钟相又一怔,再次大笑道:“苏秦张仪巧舌纵横六国,轻取城池无数,钟相不过禄禄庸人,岂敢有劳先贤口舌?”
楚卫东居然也没有否认:“自古以来,中原惊才绝艳者多如皓空星月,能比拟苏秦张仪者的确不多。”钟相的眼睛忽然变得锐如刀锋,凝视着楚卫东半响,冷冷道:“钟相想请教将军一句话,请将军不吝实诚相告。”楚卫东肃然道:“总管请。”钟相忽而笑了笑,道:“以将军高见,若钟相归降宋廷,可保平安富贵?”楚卫东一怔,他的眼睛正看着钟相,仿若在一个遥远而熟悉的地方,钟相的眼眸清澈而冰冷,也正在静静的看着他,他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这句话巳足够。他面对着的是个聪明人,对聪明人说话一句就已足够。过了良久良久,楚卫东终于轻叹一声,黯然道:“一个倚仗实力而活的人,绝不会将自已的性命富贵交付于他人之手,总管的确没有任何理由归附朝廷。”钟相点了点头,缓缓道:“若易地而处,将军会如何选择?”楚卫东凝视著他,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尊敬之意,淡然道:“我也一样。”
夜已很深,晚秋的寒意弥漫着整个洞庭湖畔;岳阳楼的最顶阁层,烛光在风中摇晃,钟相并没有睡着,他静静的站在窗前,极目浩瀚无际的洞庭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行动过,这几乎已成为他人生的一个习惯,这种习惯他已维持了十多年。
钟相也曾是读书人,也曾胸怀济世救民的鸿鹄大志,只可惜这一切都随着花石岗役的兴起而灰飞烟灭。
乱世如梦。
多少的梦想在这个时代破灭,多少人的命运在这个时代改变。
钟相就这样静静的木立窗下,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寒意,他忽然想起了两个儿子,长子钟子昂仁孝敦厚,待人宽容;次子钟子仪聪慧果敢,能屈能伸;也许他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手足相依,共创大业,只可惜他也知道那只是一种奢望。随着近年势力日增,两个儿子权争日益激剧,甚至麾下最倚重的部将杨么.夏诚也因支持不同的势力而分道扬镳,势同水火。
他严肃沉毅的脸上,带着种凄凉而悲伤的表情。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极轻极弱的脚步声。
他并没有回头,却已知道这人是谁,这人本就是他约来的。
楚卫东的神情也很沉重,沉默了很久,忽然赞叹道:“总管好兴致!”钟相目光凝视着远方,徐徐叹道:“曾经在这个阁楼.这个位置,有一个名满天下的人留下了一段足以流芳千古的佳作,从此”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便成为天下读书人的毕生抱负!”
范仲淹的名作《岳阳楼记》。楚卫东当然知道,也正是因为这篇名满天下的佳作造就了誉满南北的岳阳楼。楚卫东忽然发现眼前的一代霸主,仿若一位多愁善感的诗人。
桌上有酒,楚卫东默默地走了过去,为他斟了杯酒,等着他说下去。
钟相道:“本座有两个儿子,长子仁孝诚朴,待人宽厚,多谋少决,所谓慈不掌兵,这样的人在乱世中实非王霸之才。”他举杯一饮而尽,接着道:“你当然知道本座还有个儿子,叫钟子仪。”
楚卫东当然知道,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还和钟子仪在洞庭湖畔把酒言欢,畅谈天下大事;钟相悠然道:“他的确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惊才绝代,深通权谋之术,早在他六岁时,天下第一相师袁正卿就曾断言,此子命格精奇,蕴光武唐宗之才,若天下有变,则霸业必成。”楚卫东也不禁举杯一饮而尽,点头缓缓道:“令郎聪慧果断,精研权变,的确是出类拔萃的人才。”钟相沉默半响,忽然笑了笑道:“本座知道将军是奉圣命前来劝降的,只可惜直到现在,将军并没有做任何事?”
“是的。”楚卫东并没有否认:“我从来不做不可能实现的事。”
钟相一愣,忽而仰首长笑道:“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天下间本没有不可能的事。”楚卫东道:“哦!”钟相忽然满面肃容,道:“我钟相纵横天下十余年,从来都不知道甚么是对甚么是错?我只相信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真正生存下来,而且只要保持现下的实力,这个事实就永远都不会改变。”他的声音里不但充满骄傲,也充满自信;
楚卫东忽然觉得这位枭雄的确有他值得受人尊敬的地方,一个拥有绝对自信的人,绝不会是一个轻易被击败的人。
钟相似乎看透他的想法,微笑道:“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很希望能交到楚将军这样的朋友。”楚卫东沉默着,慢慢道:“政客谋已谋家谋社稷,军人逐功逐名逐天下,一个商人绝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而天下间能将政客.军人.商人紧密相联的,只能是利益。”钟相一愣,过了良久良久,忽然笑了,大笑。然后默默的看着楚卫东,楚卫东也正在淡淡的看着他,两个人的眼神相遇的一瞬间,宛若狂风骤雨,蛟龙嘶吼,过了很久很久,两个人的眼神才慢慢归于黎明前的寂静。
楚卫东也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夜已很深,我已该走了。”
“走。”钟相幽幽叹息:“将军欲归何处?”楚卫东一怔,却甚么都没有说。世上有许多事能说不能做,而也有许多事能做不能说,经历了世间风云变幻,他早已学会沉默。
钟相凝视着他,悠悠的道:“其实我本不必问,将军也不必说,因为将军的去处。也正是我的去处!”楚卫东的瞳孔骤然收缩,道:“总管知道我的去处?”钟相微微一笑道:“百年间,天下最负盛名的战役将风起两淮,朝廷十万禁军图伐曹成曹亮兄弟,这一战不但势必轰动天下也必将名垂青史,我又怎么肯错过?”楚卫东皱眉道:“总管知道?”
钟相欣然道:“岳阳楼耸立洞庭湖畔,横越两淮,雄锯荆湖。”他的目光又重新遥视无边无际的洞庭湖畔,幽幽道:“其实将军本不必去的,岳阳楼虽僻居洞庭却能坐观两淮战火,月满之夜,对酒当歌,你我得以一睹天下名役,足慰平生之愿!”
夜色更深,满天的枫叶随风飘逸,纷纷落入湖畔,化作水中浮萍。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筵席,该走的当然会终会离去,所以楚卫东走的时候,钟相并没有再说甚么,他一个人正坐在灯下独酌。
阁楼灯火凄冷,幽暗的月色下走出了一个人,一个神色抑郁而淡漠的年轻人,钟相看着他,目中立刻充满怜惜,无论谁都应该看得出他对年轻人的慈爱。
钟子昂阴沉着脸,低呼道:“父亲...”钟相负手静立,深吸口气,缓缓道:“楚卫东虎狼之姿,它日天下有变,吾儿投之或可保富贵。”钟子昂脸色乍变,动容道:“我观那楚卫东地不足一隅,兵不满数百,势微权轻,倾覆不过弹指之间,孩儿虽不才,麾下兵众将猛,岂能屈居人下?”
钟相微微摇头,默然叹息道:“曹操势比董卓.袁绍如何?”钟子昂一怔,沉吟道:“不及远甚。”钟相微微点头,渭然道:“曹孟德者,阉宦之后,天下仕人所不齿,刘备者,织席之辈,徒帝胄之名,空无片瓦寸地,孙文台者,一介长沙小吏,兵微将寡,宛若风中浮萍。”他的目光又再次凝视着钟子昂,目中满是慈怜之色,叹道:“董卓身居相位,手握悍兵猛将百万,执天下牛耳,袁本初四世三公,声名盖穹宇,群雄归附,天下归心,然终得天下者却是曹操.刘备.江东孙氏,乱世中得天下者永远都不会是徒有实力而不善谋取实力的人,正如汉高祖以亭长微位而成帝业,晋宣帝以文书小吏而取天下,世事瞬息万变,鼠目寸光者必为强者所灭。”
钟子昂迟疑着,忍不住道:“乱世尸填沟壑,遍地血骨,非高光之才不足济世,父亲认为楚卫东便是那样的人?”钟相举杯一饮而尽,正色道:“兵将可以招募,城池可以掠夺,王朝可以覆灭,一个擅于借一切手段谋取实力的人,纵然无法效法秦始皇成就不世帝业,至少足以同刘玄德般雄锯一方,独成霸业。”
钟子昂静静的看着窗外,他的双手骤然握紧,如天穹慧星的一双眼眸,瞬那间似已变得更亮。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在英雄的眼中看来,洞庭湖畔终究只是苟安之地罢了。
夜色更深,寒意更浓;
黑暗孤寂的邵州城,只有一丝微弱柔和的灯光,灯光是从九盏残灯中透出来的,温柔而凄凉。
知州府高敞华丽,东西宴厅有八扇屏风分隔,陈设雍容高雅。
黄仁东凝视着城外三十里地的梧桐山,两眼布满血丝,一股深入骨髓的疲倦自足底升起,瞬间已漫延他的奇经八脉.四肢百閡,他的所有气力在这一瞬间仿佛也已被抽干。
晁过正坐在灯下独酌,酒已喝了两壶,他一直都在皱着眉,阴沉着脸,渭然叹息不语。
月色下的梧桐山固若金汤,曹成麾下第一猛将何元庆率三万贼军虎锯雄关,不过七日两军已恶战十余次,梧桐山上下尸体漫山遍野,连水也已被双方兵将残肢断足所阻断。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纵使天际漂浮的云彩,也仿佛都被沾染上了红色…
黄仁东默默的转过身,默默的在他对面坐下,倒了杯酒。晁过凝视着他,眼眸里已多了一丝忧虑。
自钦宗皇帝赵桓即位后,盗贼四起,各地豪雄,纷纷揭竿起来,自立称王,西北吐蕃.西夏屡侵城地;关外女真人妄动刀兵,铁骑席卷南侵,一时间兵戈四起,天下纷乱不休。钦宗为巩固帝位,竭尽心力培植心腹,力图中兴社稷。为了实现这个目标,除六贼.割地和金称臣,甚则从张浚谏言驱李纲等人出朝,任人唯亲,党同伐异,重用亲信李邦彦.白时中诸臣。
自他们投效赵桓以来,立志建功留名,天幸皇子赵桓得登大宝,执掌社稷,二人以从龙之臣本可济身庙宇,奈何手无寸功,纵使钦宗有意培植心腹亦难服天下臣民,此次率军征伐叛贼曹成曹亮兄弟,即是钦宗皇帝有意为之,借灭叛贼军功迎二人入朝。
晁过看着他,奋然道:“曹成兄弟所倚者,不过何元庆一人,若我等招降何元庆,破曹贼如杀鸡屠狗。”黄仁东冷哼道:“大丈夫立身处世,气节为先,何元庆虽当世虎将,然此人诡变反复,仿若那汉末吕布,纵使招降此人,它日必有丁原董卓之祸,悔之晚矣。”
晁过冷笑道:“兵者诡道,奇正相合,战必胜攻必克;我们现下需要的是战场制敌取胜,并非品评那何元庆品性高下的时刻。”他沉着脸,续道:“圣上在帝都时刻聆听凯旋佳音,你我兄弟自投效圣上以来,寸功未立,当下朝廷党争极剧,风云际会,若此战失利,你我兄弟恐再难复庙宇之机。”
男人当杀人,杀一人为贼,屠万人为雄;乱世浮沉,宛若怒海行舟,微有不慎,必葬身海底尸骨难存。
黄仁东阴沉着脸,用力握着酒杯,当前的形势已骑虎难下,一直信奉的孔孟圣人之道不允许他这样做,但他却又不能不这样做,因为他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晁过仰面大笑:“我们一定能破贼凯旋,建功立业,我们的理想也一定能实现,一定能。”他的声音坚毅而沉稳,无论是谁能够看出他的自信和决心。
几乎在这一瞬间,他的笑声突然又停顿,厉声喝问道:“甚么人?”“小人余靖。”“甚么事?”
“承宣使刘光世求见。”晁过霍然长身,立时喜动颜色:“设宴迎客!”
门外的长廊寂静而森冷,庭院的道路皆以玉石雕彻而成,在月下的轻抚下显得奢华而雍荣。
刘光世垂手肃立在门外,极目梧桐山上下,伤佛已很疲倦。
正在这时,门骤然开了,刘光世轻叹一声,然后就挺起胸膛,走了进去。
秦川暰横八百里地、布满废墟荒村,蜿蜒山峰下的古道上,岳飞立马百里山脉奇峰之上,目送阵容鼎盛、旗帜飘扬地三万禁军沿着古道催马疾驰,开始了他人生第一次策马沙场生涯——邵州平贼。
曹成曹亮兄弟乃是洞庭湖以北近年兴起的一股叛变民军,拥兵十余万,与钟相南北呼应,贼势遍及整个荆湖南路,声势颇大。
灯光朦胧。
在朦胧的灯光下,刘光世阴沉着脸,目中惭惭闪过一丝忧虑;晁过凝视着他,缓缓道:“将军深夜至此,可是战事有变?”刘光世双目精芒暴射,冷然道:“曹贼所倚者,大将何元庆一人耳;今那何元庆引三万贼兵扼守梧桐山,此山奇险峻耸,易守难攻,我军十倍于贼军,连日数战却损兵折将,未建寸功,空耗钱粮无数,未知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黄仁东沉声道:“将军不必忧虑,我意招降何元庆,何元庆若降,破曹贼非杀鸡屠狗乎。”刘光世动容道:“此事万万不可。”黄仁东一愕,讶道:“为何?”刘光世跺脚道:“自方腊.宋江招安被杀后,天下贼寇视朝堂如蛇蝎,纵使末路,降多必诈,其害甚巨!”晁过冷笑道:“将军此言大谬,须知良禽择木而栖,古有名相管仲伍员,扶新主争霸中原,今有杨令公洒血报国,何为不忠?孰言不义?”
刘光世微微摇头,轻叹道:“只可惜时不与人,我们的时间已不多。”晁过皱皱眉,忍不住道:“为甚么?”刘光世苦笑道:”邵州贼寇久战未平,枢密院.御史台已多次上书官家斥责我等空耗钱粮,荡贼无功,官家日前已令三万禁军驰援邵州,平曹成贼患。”晁过.黄仁东闻言脸色骤变,两人对视一眼,惊骇道:“可知是哪位将军领军?”刘光世迟疑着,道:“听闻是一位很年轻的将军,他的名字叫岳飞。”
蜿蜒长江边岸,马蹄声响,势若雷鸣,旌旗展动。岳飞策马北望,众星拱月般在左右簇拥着他的四名将领,其中武力最盛者,莫过位于他身后的两位青年大将,张宪.王贵。
从来也没有人怀疑过他们对岳飞的服从与忠心,也从来没有人能了解他们真正的实力,也许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岳飞。
因为他们三人本就是从小长大的玩伴。
右边的猛将张显.汤全二人也是当世难得骁将,重逾八十斤的玄铁重枪,威慑众生的逼人气势,无一不显露出他们的慓悍强横,经历得起战场上的风浪变幻。岳飞当然也绝对相信他们。
只因为这二人本就是岳飞的同门师弟。
岳飞收回目光,环视左右,沉声道:“邵州贼寇久战未平,朝堂相公多有微言,此次宗留守竭力谏言保鹏举挂帅兴师,期盼此次得以灭贼凯旋,为大**定匪乱。”
张宪笑道:“那宗泽慧眼识才,深知将军能征惯战,故极力上书官家重用将军,征伐沙场.建功立业本就是我辈男儿毕生宏愿,将军今趟倘能成功平贼,当是大功一件。”
岳飞沉默着,忽然问:“你知不知道刘光世这个人?”
王贵道:“听说是一个了不起的将军。”
“何止了不起。”岳飞的眼眸凝视着远方,脸上已透出一丝尊敬之色,缓缓道:“刘光世十六岁出道,宣和三年,从父刘延庆镇压方腊叛乱,以功升领观察使、鄜延路兵马钤辖。宣和四年,宋军攻辽,随父攻取易州,升领承宣使,他久历沙场,多次以少胜多,以弱为强,立下赫赫战功,绝对算是自有宋以来屈指可数的将才。”
“可是这与将军此次邵州平寇又有甚么相干?”
岳飞淡然自若道:“只因为今趟率军久战失利的人,正是百战名将刘光世。”
凄冷的星光投在窗帘的时候,灯光在摇曳,屋里的人仿佛也在随之颤动。
晁过皱眉道:“梧桐山易守难攻,那何元庆悍勇过人,招降不成,中原高手豪杰无数,或可遣人刺杀,贼首若除,其贼众必望风而降。”刘光世摇头叹道:“实不相瞒,平叔屡遣勇士行刺,均遭失手,或擒或死,无一得还。”晁过.黄仁东脸色大变,霍然起身,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竟怔怔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城外骤然战鼓大作,嘶吼声.惨叫声.怒呼声交织在一起,刘光世微微皱眉,站起身来,怒哼道:“备马。”
邵州城外,遍地都是断枪折矛、凝血积骨,想见战事之惨烈。刘光世一马当先,晁过.黄仁东二人跨马紧随其后,一路疾趋南驰,往梧桐山而来。
那梧桐山下诸将遥遥望见刘光世的战旗,一齐翻身下马,伏在道旁。刘光世三人疾马驰到,勒马四顾,但见山腰处矢下如雨,石落似雹,纷纷向山下去。
那梧桐山势极为险峻奇耸,山上山下一时间呼声大作,险峰处忽然闪出一名铁甲武士,此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手持一对狼牙铁锤,挥洒处宋军或横尸山头,或碎骨山下,锤风所至,宋兵惨呼不绝,直似虎入羊群一般。
刘光世亲在山下督战,不由得呆了半晌,叹道:“如此悍将,实若项籍重生!”话音未落,他麾下猛将王德跃马近前,怒哼道:“屠狗宰猪之辈罢了,末将愿取那何元庆首级献于帐下。”刘光世微微摇头,只是叹息不允。见山下宋军积骨成墙,自知军心已沮,纵使再拚力攻山,亦不过徒遭损折,当即传令鸣金收兵,退军二十余里。
刘光世郁郁不乐,领军北退。大军行出数里,忽见旌旗蔽日,尘土遮天,一队战骑浩浩而至,随从军卫怒马腾跃,铁甲锵锵,军容极壮。众将见状无不失色。绣旗影里,一将飞出,喝道:“前方可是承宣使刘光世。” 刘光世勒马向前,朗声道:“来者何人?”来将大喜,慨然道:“观察史岳飞,奉圣谕领三万兵马驰援邵州,助承宣使平寇。”
晨,朝阳透入浓浓冷雾,投在车流人龙的邵州城。
高雅绝伦的檀木桌,端坐着四个人,四个同样以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为毕生抱负的年青人。
晁过.黄仁东.刘光世.岳飞。
他们身份不一,有文臣.有武将.有战场悍将,也有文人墨客;他们相聚在这里,只因为这场战事已将他们的仕途命运都紧密相联,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现在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心情都很沉重。
当朝日徐徐升起时,刘光世才肃容道:“天下并没有必胜的战役,事情是可以谋划清楚的,但人却永远都谋划不出来。只因为在战役中,任何奇谋阵略都必定是由人谋划,由人实施的。”岳飞目光闪动,颔首道:“所以正如天下没有必胜的战役一样,天下也绝不会存在没有致命弱点的人,何元庆也是人,是人就绝不能例外。”晁过忽然道:“何元庆有甚么弱点?”岳飞淡淡道:“何元庆自幼丧父,其母戚泪独养,元庆虽悍勇难训,其性至孝,若慈母相召,何愁此人不降。”
黄仁东大喜,立即道:“既如此,那么我们还等甚么,何不速速遣人邀何母至此。”岳飞淡淡道:“不必。”
黄仁东皱眉道:“不必?”岳飞笑得很神秘,悠然道:“因为何母此时已过陈州,想必不日便可抵达邵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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