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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得脚步虚浮两眼发花的太医易昭寒听着殿上《惊鸿》舞的曲声,看着前殿上下来的小公公和太医院的老太医附耳交谈,神色木讷的像是蜡像般。
事实上,女孩早已魂游太虚去了,太虚里有丰盛的、可口的、最重要的是可以吃的晚饭。而后殿上的这副皮囊,如今不过是立在这里充个数罢了。
因此,一直到身边的人狠狠踩了她一脚,女孩才流着口水回过神来。
“林太医在叫你!”
易昭寒此时才发现后殿里的目光几乎都胶着在自己的身上。而林太医的神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几乎就是……便秘一样的表情!
凭着易昭寒的第一二三四五六感,这是一个凶兆。
女孩立即低下头拎着袖口擦干嘴角残留的口水奔赴到林太医身边,一副大梦初醒痛定思痛相:“下官失仪了,请林大人责罚!”
小公公眼中带着十二万分的怀疑打量着易昭寒,随即向林太医询问道:“就是这位易太医?”
“正是。易太医长于巫蛊之术,听公公的说法,只怕不是一般魔怔,不妨让她一并来瞧瞧。”
小公公点点头,压低声音附到易昭寒耳边道:“陛下有些不对劲,洪公公让小的请几位前边看看……”
他的声音未落,却听前殿里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
随即是洪公公尖锐的呼喊:“救驾——”
易昭寒心里一沉,全然不顾礼制,掀了帘子便向前殿而去。
女孩第一眼看到的是那舞女和琴师们簇拥着的奏着七弦的女人,女孩的心里一沉。
易昭寒认识她已有一年有余,不管她如何易容,易昭寒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在女孩的眼里,她这个未来的师娘是一个擅长七弦和舞技的美丽女子,一个法力薄弱体术无能的弱质女流,
然而此刻在她眼前的,却毋庸置疑是一个令人半分也不敢大意的刺客。
焚音的眼睛如此明亮,亮的如同璀璨的星辰,她望着青帝,眼中熠熠,镌刻着绝不复回的决心。
易昭寒心里一惊,她抬眼向弘英帝看去。
果不其然,是轮回眼。
女孩心中不禁慨叹:原来便是英武睿智如弘英帝,也有走不出的心结啊。
那殿上的少年帝王已完完全全脱去了帝王的形容,狼狈的像个流人,无助的像个孩子,他望着焚音的双眼,眼中满是渴望和哀求,似乎那里有他一生最畏惧的事,而这最畏惧有偏偏又是他一生所求,让他甘愿做那扑火的飞蛾。
这神色出现在他的脸上,不禁令人心疼。
在弘英帝身边,洪公公双手紧紧抓着一柄刺向弘英帝的刀刃,满手是血,却不肯放手。他一介阉人,竟有如此节气,易昭寒亦肃然起敬。
女孩劈手而上,她速度极快,不待对方反应,已经夺下刀来,不待女孩反击,只一瞬,苏晓的刀已经从此人胸口穿了过去。
易昭寒看着苏晓的刀,微微蹙了蹙眉头。
苏晓此时所使的刀法同她往日所见并不相同,要快得多,也更犀利。女孩突然意识到,苏晓平日里的刀术恐怕只是一个幌子,甚至没有他真正实力的两成。她脑海中浮现起她初入青都救下华时他胸前的的刀伤,从刃口和刀法来看,华的伤口和眼前刺客所受这一刀极为相似,只怕当日正是挨了苏晓的刀。
然而此刻并容不得她细想其中的关系。作为一个称职的太医,易昭寒立即回身扶着洪公公平躺下来,他的手上刀口极深,身上也遍是刀伤。
女孩立即从身上掏出药来止血。
老公公一直侧眼盯着殿首,攥着她的手,半天才勉强憋出几个字来:“易……陛下……”
易昭寒知道他心中惦记弘英帝的安慰,她又何尝不惦记,弘英帝答应她大婚之后赐她九尾狐心头肉,因此此时他在女孩眼里俨然就是那块九尾狐的心头肉,让她用性命去换都肯的。
“陛下无碍,洪公公您别动,对伤口不好。”易昭寒安抚着他,回头向弘英帝望去。这一望不打紧,却正见一柄链刀直扑弘英帝面门。
那刀快的像是一道影,便是寒鸦斩影刀也没有的凌厉,女孩心中骤然一凉,几乎是下意识的,脚下便动了。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弘英帝若是死了,这世上便再也没有能救师父的法子了。
这世上快到见影不见形的,除了刀,还有一样,就是鬼影无踪。
易昭寒在弘英帝的面前张开了双臂,她面对着满面惊惶和哀色的少年,背对着杀意滚滚的刀刃,长身而立,将这个她一直想要置于死地的人护在了身下。
女孩用自己的身体铸就了弘英帝的最后一道防线。
弘英帝望着轮回眼的视线被阻隔,于是讷讷的抬起了视线望向易昭寒的眼里,女孩亦望着他,眼中没有仇恨也没有忧虑,平静的像是一潭水。
她挨了那一刀,却没有痛的叫出声来,只是闷哼一声,便瘫倒在了弘英帝面前。
易昭寒的意识有些模糊,她觉得背上像是火烧一样的炙热,女孩觉得有人用手来拍打她的脸,可是她感觉的不够清楚,总是朦朦胧胧的像是隔着层纱。
我这是,饿得不知所以了吗?
易昭寒自忖道。
早知道要饿一整日,早晨就该在绿园里看郡主梳妆的时候向她们讨些吃的了。
女孩懊丧起来。
这时候她听到了琴声。
那琴声十分吵闹,听得她耳朵发痛,跟着浑身都痛起来。易昭寒蹙了蹙眉头,她觉得这琴声有些熟悉,想了很久,她终于想起来,这不是焚音的咒杀之音么?
焚音……
她要和师父成亲了啊,那就是我师娘了,师父说要我多照顾她些。
师父……师父!
易昭寒心里突然像是浇下一瓢冷水。
师父的七穿巫毒还在等着我去解呢!
女孩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是不认识的天官和公公关切的目光。大殿金碧辉煌,染着斑驳的血迹。
女孩推开众人,向外望去,像是要寻找什么。
“陛下已经安全离开了,刺客也已经就擒,易太医你放心吧。你这伤口我已经处理过,不过恐怕要静养半月才可下床,现下……哎,易太医你要去做什么?”
听到弘英帝无碍,女孩立即放下心来,随即她向殿下望去,正见焚音被捆了双手带下去,她的眼中……
她的眼睛被剖了!
易昭寒心中大骇。她突然想起那日凌晨焚音到仁寿堂向她求的那味毒药,要人服下立毙,死的连渣渣都不剩,又要她将其裹在一咬即破的药包里。
刀光剑影中,易昭寒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她突然明白过来,这味毒药,焚音是为她自己求的。
她是断不愿牵连瑝天和斩毅的。
女孩不顾背上火烧般的痛,脚下一动,人已立于焚音面前。
玄天宗见来人是太医院的人,以为是天官府有何吩咐,岂料女孩扬手便是狠辣利索的杀招,劈手便将人抢去了。
局势一时变化的有些匪夷所思,连苏晓这样反应极快的人都反应了一下,才黑着脸喝到:“追!”
易昭寒跑出了她人生中最快的一个一千米。
她几乎能感到左肩的伤口有血缓缓的流淌出来,然而,她却感觉不到痛。约莫是伤药起效了,让她的伤口处传来丝丝的凉气和阵阵的**。
那血流的那样快,让易昭寒感到自己的手脚渐渐凉了起来。但她死死的攥着焚音的手,像是稍微松一点,就会把她丢了一样。
焚音不出声,任由她拉着,紧紧地贴在易昭寒身侧。
女孩眼里只有那道长长的宫墙。
出了内宫的宫墙,就没有人能够再阻止她。
因为宫墙之外,就是固若金汤阵所无法企及的地方了。只要能施展法术,易昭寒不会畏惧任何人。
然而,她却在郢宫的玄武门前停了下来。
那道数十丈的宫墙离她只有百步之遥,此刻,却显得那样的远。
因为在她和玄武门之间,隔着一队长枪黑甲的侍卫,他们列作三行,头顶飘扬的青色旗帜让易昭寒心里一下凉透。
御林军。
这是在整个青都城里,最为精锐的军队。
在这个数十人的方阵中,缓缓的踱出了一个人影。
易昭寒眯了眯眼。
因为是逆光,女孩并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他手里的那柄枪,让易昭寒感到了莫名的熟悉和可怕。
那是一杆通体黝黑的枪,碗口粗细,枪头泛着乌金的锋芒,令人不寒而栗。它笔直的立在男人身侧,沉静的如同冰海里长眠的龙。
这是一柄血印神兵。
易昭寒退了退,将焚音护在自己的身后。
男人并不说话,只安静的和她们对峙着。
女孩并没有时间与他消磨,背后的追兵转眼将至,而眼前这道玄武门,是焚音唯一的生机。
易昭寒一跃而起。
她的身体团的很紧,双臂展开,像是一只掠空而过的鹰。
对方亦动了。
易昭寒袖中亮出了寒芒。
百辟刀。
这是她唯一随身的武器了。百辟刀刀身虽短小,锋利却是不遑多让。眼见着同一众御林军拼杀在了一起。易昭寒因着了一身官袍,又是以短刃应付长枪,十分吃亏。好在她速度极快,然而饶是如此,还是挨了几枪。
她没有呼痛,只是静静的站定,望着长枪相向的对手们,微微眯了眯眼。
女孩旋身如同闪现,眨眼间已是长剑在手。
被她夺了剑的御林卫尉只感觉到一阵冷风贴耳而过,腰间已空空。
“鬼影无踪。”为首的人开了口,他低下头盯着易昭寒,对属下下令道,“你们退下。”
易昭寒弓身拉开步子,右手扣在了剑柄上,整个人像是一张完全拉开的弓。
对方双手一抖,反手持枪,亦拉开了步伐:“青郢宫御林军都统领,白翛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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