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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刺骨的凉,霜色的月正悬挂在中天,空气中弥漫着火油燃烧的刺鼻味和异常浓烈的血腥味。四周的火把将这埋骨关的城下照得亮如白昼。季禾心有不甘,虽然这一战,自己孤身一人斩杀了定王的子嗣名将,但是自己却也身陷死地,他再也不能看着百户复兴了,再也不能追查出丁蜮众人的幕后主使了,再也不能诛杀定王为父兄报仇了。他还不知道叔兰众人是否已突围成功,不知道王庭和百姓是否会平安度过这一劫,不知道玉珥和姊姊现在和将来是否还会安好。
他的目光越来越涣散,是到了用“雪磷丸”的时候了。
这“雪磷丸”乃是兰侯府秘制的毒物,专门配备给死士所用。小小的蜡丸内封着剧毒的雪磷。死士到了决死之境时,为了避免被敌人生擒,会捏碎磷丸以自尽。雪磷沾到皮肤上,只要零星的一点点就可以瞬间引燃人的皮肤和衣物,一旦雪磷开始燃烧就会持续燃烧,透穿皮肉,直至骨髓。雪磷非水所能救,因此只能用刀把沾到雪磷的皮肉或肢端斩去,或者等到雪磷本身燃烧殆尽,方会止息。而雪磷本身又有剧毒,轻微烧伤即可使毒素入骨,万难医治。沾染者即使不被焚死,也会中毒立毙。兰侯府用如此狠毒的东西制约死士,而死士亦无不慷慨赴死,其忠烈不禁令人唏嘘。
季禾这颗“雪磷丸”本是姜端的。季禾将它要了来,就是预备这个时刻的使用的。此行他抱定了必死之心,即使不能行刺成功,也要用雪磷丸与敌人同归于尽。如今身陷重围,正是最后的时刻。
他看着四周持械对峙的子归士兵。他咧开嘴,跳跃的火光将他脸上的笑容映得格外邪魅。
季禾横刀,将雪磷丸攥在手心,高声喊道,“你们可知我背后的皮囊中所装是谁的首级么?威侯若墨、安乐侯若青!今日我百户季禾力斩二贼,实不快意,未能手刃若利贼子,终生憾之。然天道有常,必将降大祸于子归。我今日虽死,但只要百户不绝,必有人让尔等如浴血海,万劫不复!”
他言罢,双眼一闭,手上用力,就想将磷丸捏碎。
就在这一瞬间,从季禾的头顶呼啸飞过数只鸣镝,寒光飞驰,啸声凄厉,四周的子归军兵纷纷被射翻在地,“扑扑扑”的利箭刺穿身体之声不绝于耳。城头之上喊杀声起,众军皆大为惊讶,城上城下登时一片大乱。紧接着,数十个黑影跃出女墙,飘然而下。这些身影如同鬼怪,黑衣黑甲,六目四臂,面目可怖,腰系滑索如幽灵似鬼魅一般落入子归军阵之中。一时间煞气陡然而起,犹如水滴入滚油,顷刻就炸开了锅,所到之处血光四溅,人仰马翻。
季禾定睛细看,只见为首一名女将正破开敌阵,冲杀而来。她一身绯色皮质短甲,蜂腰、大腿、手臂等处可见绯色罩袍将雪肌遮住;长发高高的束起,扎成的马尾随着她的身形斗转而来回晃动;口鼻用狰狞鬼面覆住,双刀闪动冷光,配上迸溅的满身鲜血,透出一种说不出的阴森诡异。季禾一眼认出,这女子正是叔兰的贴身侍婢玉斗。看着面前这个英武女子,真是感到恍若隔世一般。此时此地的玉斗完全不似日常在叔兰身边娇柔的样子,但那玲珑身段,画眉深浅,分明就是昔日那个乖巧明艳的女子。一身戎装的玉斗如此邪祟狠辣,不禁看得人遍体生寒。
杀得守军溃退四散,玉斗快步冲到季禾身边,急忙说道:“兰侯令二十一死士前来营救,公子随我速速撤离。姜端就在城外接应。”
这兰侯死士乃是叔兰呕心沥血,精心培养**的决死之士。他们的形态乃是取自百户神话传说中恶鬼之灵。传说中百户鬼灵出自冥府鬼堂门,是凶神化身,他们六目四臂,面目狰狞,周身腾跃着白炽的烈焰,于无月之夜从天而降,专食罪孽深重之恶人。鬼灵死士各怀绝技,手段狠辣,他们皆用重彩绘面以成六目獠牙之态;滑索装具在背后竖起,远观如同四臂之姿;无息而至,黑甲天降,就如同真的鬼灵降世一般恐怖骇人。世人道:“兰侯死士,面覆重彩,六目四臂,从天而降,腾云驾雾。见之者,莫能活也。”
季禾大惊,没想到叔兰竟然没有率众突围,而是派人来救自己,想到自己可能将众人拖入死地,心中不免有了悔意。
玉斗不待他片刻迟疑,拉起季禾就走。
敌军将至,玉斗飞起一脚,正踢在迎面袭来的一名敌兵头上,“咔嚓”的骨裂之声听得格外分明,动作之迅速,力道之沉重,令季禾都不免咋舌。玉斗二话不说,当先开路,斩敌酋,破敌阵,护着季禾杀向城门。二十一名鬼灵死士在城上城下一起动手,城头上的弓箭手跌落城下者不可计数。守门的军兵亦招架不住,门楼失守,城门逐渐关闭的势头被打断,半开着停了下来,千斤闸尚悬停在半空。
一员守城裨将高举三尖刀杀将过来,兜头盖脸猛劈一刀。玉斗轻巧闪过,接着手中双刀虚晃,奔对方的面门招呼。敌将急忙横刀招架,不等兵器相交,玉斗手腕一翻,双刀交剪,“噗”的一下血光四溅,削下敌将首级,死尸栽倒。毫不迟疑,玉斗随即翻手斜劈,砍倒一人;上步突进,一脚蹬地,另一手上的刀,横划、直刺,又连毙两人,打开一个缺口。这几招就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之间,玉斗面色冷峻如常,其果敢凶狠令季禾刮目相看。这真是一个温润如玉,又冷酷如铁的女子。
不及感慨,四周的敌兵又围了上来。玉斗接连砍翻两个守军,口中打了个呼哨,四五名死士赶过来截住敌军,玉斗趁机带着季禾,夺路而走。
此时,远远的从城中方向,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大地轻轻颤动可见其人数众多。子归的增援部队过不了多久便会赶到,若还不能及时出城,季禾众人就将彻底陷入死地,断无退路可走。
情急之下,玉斗率众人冲向城楼一层的绞盘柱,准备再次夺取城门。
季禾记得,据姜端所言,这埋骨关古既有之,历来皆是兵家要冲之地。而这座雄关究竟始建于何时,如今已不可考,但现在的制式和规模乃是定王一手营建。如今的埋骨关城门和千斤闸改建于少仲初兴,观和元年。当时定王若利争位失败,远遁戍边以避祸。他韬光养晦,屯垦耕战,训练边兵,加固埋骨关,出击北契,恢复失地四百余里,又兴建朔方、云阳等塞外三城,亲手打造了子归北境上的朔云防线。定王能征惯战,平勘边患,是有功于朝廷的,这也使他在军中也颇有威望。
埋骨关的巨闸与大门皆是外为铁皮,内包重木,其上布满加固用的青铜铆钉。千斤闸宽六米,高九米,厚约几十厘米,重达四千斤。军兵们可以用绞杠操作绞盘进行开门与关闸。城门打开的时候,巨闸会上升至门洞以上的闸槽中;关门时,闸门则从闸槽中缓缓落下,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城楼一层有千斤闸的绞盘柱,千斤闸的“主绳索”从闸槽内升降至滑轮,通过复杂精巧的机括装置与绞盘柱连接,用以控制千斤闸的升降。这里是城门楼的核心地带,有重兵把守。兰侯死士们的突然袭击冲散了这里的守军,阻止了大门的关闭。但死士毕竟人数太少,为救季禾皆已冲入敌阵,便放弃了对城门的控制。回过神来的子归守军,对这里发起了新的争夺,城门又被缓缓地重新关起。
双方在这里展开了血战。
众人陷入敌阵,玉斗背靠着季禾,两人将兵器向外,互为依托,形成一种防御态势。夜风将玉斗的长发吹起,打在季禾的侧脸上,季禾甚至能嗅到玉斗发梢的甜香。
玉斗说道,“既已得手,公子何不速撤?以至到了要用雪磷丸的境地。”
季禾叹道,“引火阻敌,多有耽搁。又在此处被贼子识破,不得脱身。”
“叔兰可已率领众人突围而出?”季禾急切问道,“他必有办法,逃脱长水的重围。”
不及细问,子归士兵已经嚎叫着再次拥上。一敌将挺矛刺来,玉斗挥刀迎上,敌将铁矛翻飞,仗着兵器一寸长一寸强,强压玉斗的双刀。只见玉斗一猫腰避开矛尖,倒抬腿轻加力,避其锋芒,踢在铁矛的铁杆上,磕开对方兵器。紧接着前脚蹬地,一个箭步上前,双刀直取咽喉。那将见玉斗迅猛而至,已不及躲避,急忙倒转铁矛,双手倒把,前手虚后手实,两臂较力,以矛尾猛击玉斗头部。
玉斗早料定对手的招式,一手举刀格挡,另一手刀顺着铁杆刺出。只见寒光一闪,距离之近实是避无可避。那刀形制特殊,刀身细直,有一长长的斜尖儿,刀头破甲,直中敌将前心。玉斗一角力,单手拔刀,移步旋身,带动双刀横斩,一击碎甲破胸。血幕寒光中,玉斗剑眉倒竖,目光坚毅,她杀气摄人,一脚蹬飞尸首。众死士一时士气大振,喊杀者猛攻绞盘柱。
季禾还是第一次见玉斗死命搏杀的手段,目睹其勇猛之势,都看得呆了。
兰侯死士杀散守军,两个强壮的死士操纵着绞盘杠将城门再次缓缓打开。
慢慢地城门已被打开了一道缝隙,缝隙越开越大,已能容纳双马并行。眼见生门已开,玉斗首当其冲,护卫季禾杀奔城门。而子归守军岂会眼看着这区区十几人就此逃脱,潮水般围攻绞盘柱。
子归弓箭手一番齐射,铺天箭雨袭来。兰侯死士早料到如此,早已打开折盾,这折盾乃是吸取了百户金家兵贴身防具的精妙,加以改良,更加坚固,也更加轻便。平时紧贴在身上如同铠甲,战时临用之际,机括一扳便可形成一面一米多长,半米多宽的长圆盾,足可以覆住一个人的正面防御。但是单手持盾便意味着要放弃双持近战武器的搏杀姿态,整个队伍将转入防御姿态。因此死士作为突击作战的利器,不到万不得已的困境,是不会使用百户折盾的。
此时,为了守住绞盘柱,兰侯死士毫不犹豫,动作轻快。只听见机括轻响,金属甲叶摩擦和绷簧作用之声大作,“哗愣愣愣”一片齐响。射来的箭雨被折盾组成的盾墙挡下或弹开,借着间隙,兰侯死士们与涌上来的子归守军战在了一处。被压迫后退,复又向外突进,死士们虽采取守势,依旧坚如磐石。
但是毕竟寡不敌众,死士们人数太少,突击尚可,一旦采取守势只能是为季禾等人的撤离拖延一些时间。随着子归守军不断增多,起初如惊涛拍岸,撞起千堆雪浪,复又如山洪漫野,转瞬之间便将盾墙后的死士所吞没。
守,已是无法可守,战,还可撑到几何!形势已然到了最后的危机时刻。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高呼,玉斗听得真切,看得清楚,这一下不由得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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