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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太过意外,毕竟这么一大堆单切下来的人脑瓜子,搁谁瞧见都得缓一阵子。一时间,除了林胜勇,竟然没人注意到要变天了。经他这一提醒,大家方才回过神来。我抬头一看,只见惨白的月光之下,乱云飞渡流速极快。看这兆头,用不了多少时间,风暴就会降临,身处白浪滩,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对黎叔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别的事情先放一放,保命要紧,您老还是赶快开船返航吧!”
黎叔这人最是惜命,之前还嚷嚷着不想活了,这功夫儿见势不好,又忽然跟上满了弦似的,飞一样冲进了驾驶舱。
白浪滩水底有暗流,之前下水打捞的时候,为避免渔船漂远,随时需要调整位置,所以发动机一直都没有关闭。按理说,挂上负荷就可以开船。可奇怪的是等了半天却一动没动?正纳闷儿呢,机舱上方的烟囱抖了两抖,竟然熄火了……
此刻乌云四合,信风已至。海面上波翻浪涌,渔船晃得厉害,那满甲板的骷髅就跟活了似的来回乱滚。几番折腾,又全跳进了海里。我心道不妙:该不会让黎叔给骗了吧?这老家伙得了失心疯,要拉着整船的人跟他陪葬。嘿!这他娘的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四锚距离驾驶舱最近,我俩对视一眼,彼此想法都差不多。我连忙示意让他进去看看,倘若黎叔真是故意而为,别废话,直接暴力制服,夺取控制权。
四锚冲我点了点头,拔出霜花分水刺刀,拿在手里晃了两晃,抬腿踹开舱门。没等进去,身体突然停住了。扭回头扯着嗓子说道:“快来看看,真他妈邪性,黎叔好像吓傻了,正撅着个腚钻箱子呢。”
不由分说,我撒腿跑了过去。心道:都这节骨眼儿了,钻的哪门子箱子吗。结果差点儿跟刚好要出舱门的黎叔撞在一起。黎叔哆里哆嗦地拿出两张印有天后圣母画像的甲马来:“发动机没有征兆的熄了火,所有设备都失灵了。八,八成是有什么东西不打算让……让咱们走了。这,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中国地理幅员辽阔,而且拥有绵长的海岸线。隔河不下雨,十里不同风,从古至今,有关海中神灵的类型体系也是庞大复杂,其中不乏帝王将相,历史名人,还有许多为人民献身的渔夫舟子。潮神、船神、网神、礁神、岛神,诸如此类,举不胜举。当然,最具影响力的当属天后圣母妈祖娘娘了。这天后圣母的甲马是沿海渔民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灵符,原本共有三张:一画盛装,二画常服,三画被发跣足仗剑而立。倘若海上遇险,出于对天后的尊重,一般焚化第一张,妈祖娘娘也会来救,只是需要穿戴凤冠霞帔,摆开仪仗,用时颇多。若是状况突发,可以直接烧掉第二张,效果则立竿见影。
黎叔跪在神龛之前烧完常服甲马,口称‘妈祖显灵’,拜了两拜又返回舱中。摆弄了一阵子,结果依旧毫无反应。一时间手足无措,脸上也见了汗了。
风浪之中,船只要是没有动力,就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根本不受控制。渔船就像漂萍似的时而被抛上高空,时而又坠入深渊。船板应力扭曲,‘咯咯嘣嘣’响成一团,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何振祖虽是古董商人,但在沿海一带活动了几年,应该也清楚这天后灵符的作用。眼见海况愈烈,一把夺过黎叔手中的第三张甲马,蹭燃打火机,直接在舱里点烧了。
没想到这不烧还好,刚烧完,一个大浪打过来,渔船右倾,差点儿翻扣。金丝镜立足不稳直接摔倒在地,顺着甲板往下滑落,眼看着就要掉进海里。多亏四锚反应极快,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脖子又将他给拽了回来。何老板大难不死,兀自心有余悸,胸口剧烈起伏不断地喘气。
大脚文似乎早有预感,跪在原地双手合十,嘴里念念叨叨不住地忏悔。其余人等,早就躲进了舱里,各自找好依靠固定身体,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跟认命似的一动不动。黎叔就更甭提,两腿一瘫,喊他都不答应了。
看这架势,他娘的谁也指望不上。我当初上技校的时候,也曾经学过船舶动力系统的检测与维修。自视有一些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行与不行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人走三步路能成三件事,总比闭眼等死好得多,即便到了阴曹地府,最起码也能拍着胸脯说:哥们儿曾经努力过。
动力一停,仅凭几盏昏黄的应急灯,跟睁眼儿瞎也差不了多少。我从潜水装备里随便拿了把头灯,打开电源照明。这时黑云压顶,风浪正急,在船上就跟坐过山车一样。我猫着腰,尽量保持平衡,同时快步向机舱跑去。
没跑几步,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甲板上。我回头一看,不由得暗骂:他娘的,又是渔网,这小半天儿时间都让渔网给缠了两回了。
渔网!我脑中猛然一个闪念,随即大叫四锚的名字。我平时都管他叫四锚或者老孟,只有在最紧急的时候才会喊孟猛。其实四锚刚才见我离开已经随后跟了过来,此刻就在我身旁不远。
四锚将我扶起的同时还不忘取笑我胆小如鼠,摔个跤吓成这样。我没功夫儿跟他掰扯,直接下命令要他帮忙把那些散落在后甲板上的渔网全部推进海里。
四锚一听,急了,大声道:“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抽的哪门子疯啊,还有心情下网?”
我本想跟他解释,只不过身处的位置呛着风,一说话就灌进满嘴的咸汤子。只好打着手势,让他别废话,照做就行。这小子平时最喜欢跟人抬杠拌嘴,但见我表情严肃忙个不停,也只好服从命令听指挥了。
二人协力,时间不长便将大网推入海里。黎叔所使用的网具是典型的‘绝户网’,网眼儿特密大小通吃,连鱼秧子都不放过。在水中被暗流一冲,就跟一个大口袋似的。
眼看着网缆慢慢绷紧,随后拖动着整条渔船开起了倒车,速度逐渐加快。更为幸运的是风向与暗流的流向几乎一致,这样一来,虽说渔船前后颠簸的依旧厉害,但最起码不用担心被横浪撞击船舷而发生侧翻了。
险情解除,我长出了一口气,一死一生恍如隔世。若非事态紧急,单凭两人之力又怎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那大网全部投入海中。
我俩累得脱力,就近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了下来。四锚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儿,里面还包着多半盒香烟。二人点上抽了两口,这家伙冲我一挑大拇哥,“高,实在是高。正所谓‘摧锋值正锐,挽澜于极危’,关键时刻方显咱哥们儿英雄本色。嘿!这主意你他妈是怎么想的?”
我吐了口烟说:“这算得了什么,一遇危险就手忙脚乱,充分暴露了你不学无术的本性。你小子要是把平时泡大妞的时间拿出一部分用在学习上,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啊?”
四锚把嘴一撇,满脸的不屑。“我只是客气客气,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烟抽了一半儿,四锚拿手电照了照船尾甲板上零散的空木箱子,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问道:“哎老秦,你说这么多人脑瓜子,哪淘换来的?究竟干什么使呢?”
我一嘬牙花子,说:“我还纳闷儿呢,估计黎叔也是一厢情愿,这水底下沉没的根本就不是鸿福号。八成是一艘装满祭品的‘鬼船’……”
从古至今,中国人对于解决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上往往托付于神灵。求神办事跟求人办事差不多,当然也要意思意思了,果脯蜜饯也好,整牛整羊也罢,总得有点儿表示才行。但据说最为虔诚的便是人头祭,也叫‘天灵祭’。只要以此物献祭,保管种粮粮丰,养猪猪肥,想生小子绝不怀姑娘。
四锚听完,两眼发直,若有所悟:“噢!我说当初诸葛孔明用包子代替人头祭祀泸水之后便一步一个坎儿,六出祁山却寸土未得,最终满怀遗憾的身死五丈原了呢,感情正根儿在这里啊。哎……没想到看似脱离了低级趣味,纯洁无比的神仙队伍也有滋生腐败的个别情况啊。感情沟通全他娘的扯淡,不来点儿实际的,不管用不说,没准儿还会给你整双小鞋儿穿穿……”
我俩胡扯了片刻,体力也逐渐恢复。我弹掉烟蒂站起身来说:“虽然现在暂时安全了,但也不能老是这样飘着不是。天有不测风云,依我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把这破机器给摆弄转了,让船自己开起来比较保险。”
四锚点头称是,两人起身进入机舱。电光一扫,我不禁有些麻爪。狭小的舱室里就跟盘丝洞似的,各种管线密布,绳捆索绑错综复杂。跟技校里学的完全不一样,一时竟不知该从何下手了。
我对四锚说:“这可怎么修啊。得了,我还是去找明白人吧,估计这会儿黎叔也该缓过来了。”
此时云层渐舒,风也小了许多。何老板的金丝眼镜歪在一边,上下牙“嘚嘚嘚”不停地在嘴里打着架。大脚文倒还好些,跟我打了个招呼。我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来意。黎叔毫无反应,依旧那样两眼发直半死不活的原地坐着。
我恨不得上去抽他俩大嘴巴子,但见他此刻的状态又颇觉可怜,于是出言道:“黎叔,您也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经历过。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您应该振作起来,给我们年轻人做个榜样不是。再说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钱是王八蛋,没了咱再赚。最不济,您不是还有这条船呢吗。”
话音刚落,黎叔抬眼看了看我,带着哭腔说:“秦老弟啊,你是不知道。那第三张甲马烧完,天后娘娘还未显灵的话,这船指定是保不住了……”
俗话说:行车驶船,命在眼前。尤其是在茫茫大海上讨生活的渔民,没有不迷信的。这人要是认起命来,良言相劝根本不起作用。想要打消其顾虑除非以毒攻毒,用迷信来破除迷信。
于是乎,脑子一转,计上心来。说道:“咳!我以为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咱们这次出门儿没看黄历,日子赶得不巧,正好是七月十五中元佳节。众鬼狂欢是群魔乱舞,所有神仙都放假歇班儿了。您说您这日子口烧那甲马灵符管什么用呢,这好的不灵,坏的自然也就不灵了。”
几句话说完,的确有效。黎叔就像回了魂儿一样,慢慢的站了起来。“秦老弟,你肯定是七月十五?”
我说:“之前天上那么大的月亮您没看见吗?得了,别再墨迹了,先去修好机器,待会儿把网起上来,东方不亮西方亮,兴许还能有不少海货呢。”
正说话间,忽听舱外一阵低沉的汽笛声响起。四锚向扭身一瞧,随即大惊失色道:“诸位别跟这儿杵着了,赶紧起驾吧。他妈的,要撞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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