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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所有人都跟打了兴奋剂似的,折腾了多半宿也没觉得累。唯独大脚文显得闷闷不乐,他这人自诩是有传承的淘沙官,自然把那些规矩禁忌看的无比重要。虽说被逼无奈才破了例,但是心里的疙瘩此刻算是结死了。四锚拎了两瓶啤酒坐过来劝道:“何必呢?大脚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说你多少也算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昂首挺胸跨过新世纪的进步中年,怎么内心深处这点儿封建遗毒至今还没有彻底肃清呢。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那些所谓的行规都已经不再适用了。哥们儿大老远跑过来为的是什么,不就为发财吗。您要是真想守规矩,那这水肺呼吸器抽沙泵什么的也不该用,理应按老办法,嚼俩沙棠(一种果实,可以驭水,食之使人不溺。),一个猛子扎下去,闭着眼睛瞎摸才对嘛。”
我接过话茬儿说:“其实扫海行里这‘贪心不足,捞光淘空’的禁忌也并非一开始就定下的。史料所载,北宋年间常驻港口的初代淘沙官不只打捞货物,如果条件允许甚至连船体都会一并捞上来。即便捞不上来,往往也会在水底进行破拆。那时候扫海的定义只不过是单纯的打扫清理而已,其目的为的就是不影响通航。明清以来的海禁政策表面上似乎对扫海行业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但是换个角度而言,完全可以看作是一次优胜劣汰的人为选择。戴着脚镣跳舞,则更能凸显人才。也就是从那以后,真正意义上的扫海淘沙才开始慢慢形成体系,诸如此类的规矩禁忌也逐渐产生。康乾时期,国势日盛。下岗失业搞个体的淘沙官放眼远洋,非老船而不扫。因为上了年头的沉船里的货物都变成了古董。物以稀为贵,古董卖的就是个缺。举个例子来说,比方您手里有个元青花的瓷器,放之四海仅此一件,那价值自然是不可估量的啦。但是就在您偷着乐开了花的时候,有人从海里捞上来一船,百十来万件,一模一样。这么一整,再怎么值钱的东西不也就变成咸菜了嘛。所以,定这条规矩为的就是怕出力不讨好,拿得多了反而卖不了高价。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次捞的是未经加工的翡翠原石,这玩意儿泡一亿年那也是商品,而且市场缺口极大,多捞多得啊。至于什么祭船云云,也不用太过较真儿,完全可以看作是淘沙官们留的后手罢了。”
此番高论祭出,大脚文明显有所动摇,连称有理。四锚则暗中冲我挑了挑大拇哥,压低声音道:“行啊老秦,就这口才,不搞传销可惜了。”
我说:“得了吧你,上午出门之前,你还信誓旦旦表示要做就做什么专业的淘沙官,坚决恪守这‘三禁三忌两不取’的规矩禁忌。这才一天不到,怎么又变成封建遗毒不适用了呢?”
四锚说:“嘿嘿,咱们今天也算是开了斋了,依我看,这打捞沉船也没什么技术含量。照此下去,保不齐哥们儿也能混成扫海界的翘楚淘沙官中的精英。规矩都是人定的,许他们定,就许咱们定,我刚才也琢磨了一条,那就是----在通往发大财的道路上,所有挡在前面的规矩禁忌全他妈的给我靠边停车……”
午夜临至,明月西斜,偌大的白浪滩海面上只剩下我们这孤光一点。微风簇浪,船只上下起伏。把酒望天,倒颇有些情调。黎叔兴致很高,哼着小曲儿端来夜宵让我们吃喝。席间,还特地安抚了一下大脚文,并许诺回去之后如果赚的多了,每人再发一个大红包儿。
众人听罢,顿时欢欣鼓舞连连起哄。关德兴向黎叔靠了靠,问道:“老哥啊,我听说这里面装的都是玉石,这玉石到底能卖多少钱?呃……我以前只在烂木壳子里捞过那些瓷碟瓷碗的青头货,而且也没有多少品相好的。今天头一回搞到这些东西,看样子一定很值钱吧?”
黎叔笑了笑,拿出烟来给大伙儿发了一圈儿。回答道:“那是当然的啦,黄金有价玉无价嘛。不过,具体能值多少,那得等回去之后,切开看看成色如何,方能定价。这可不是我黎德山故意卖关子,倘若不信,尽管问问何老板嘛,他可是这方面的专家啊。”
之前刚上船的时候,我跟四锚找了个机会对金丝眼镜开展了一番极为深刻的‘思想教育’。老小子估计吓坏了,到现在一直躲在角落里不敢说话。这功夫儿听黎叔提到他,便再也忍不住了,慢慢悠悠蹭了过来道:“这和氏璧价值连城的典故,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我就不说了。最近几年,玉石行市大涨,无论硬玉软玉,仅仅籽料的价格每公斤随随便便就能卖到十数万之多。若使能工巧匠琢磨成器,那价值还得翻番不止。从古至今,中国人对于玉石的喜爱那可真是融进血液里了,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嘛。这也难怪,玉这东西,生来就蕴含着某种说不出的魅力,无论是佩戴于身还是放置于室,整个气质格调立马上一档次,真金白银与之相比可就显得有些俗了。至于想要知道值不值钱,其实也没必要那么麻烦。何某不才,自小便混迹于文玩珠宝市场,对于赌石之术也算有些研究。德山兄若是信得过在下,不妨让我试试,也好给众兄弟们吃个定心丸。”
在珠宝行里,除了正常的玉器工艺品交易之外,还有一种颇为刺激的行业,那便是‘赌石’也叫‘赌玉’。买家通过自己的眼力和魄力来判定原石坯料的价值。据说,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高手出没。没想到,这金丝眼镜还是个多面手儿,不光精通坑蒙拐骗,居然也深谙赌石之道。
何老板说完,便起身静候。黎叔当时并未表态,但架不住关德兴等人一个劲儿的撺掇,方才点头同意。
眼看金丝镜要动手了,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伸长脖子关注起来。我心里清楚得很,他这人虽然故作沉着,其实心里比谁都更迫切的想知道,这趟究竟能够赚多少。
何振祖往手上啐了两口唾沫,拎起撬棍就近选了口木箱,连用了几次力,居然没有撬开。关键时刻,还得说是四锚,抬手将何振祖推在旁边,挥起消防斧,只一下就把那大铜锁给抡进了海里。
四锚顺势把箱盖儿掀开,一坨坨稀烂的海泥从箱子里滑落到甲板上,随即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这小子离得最近,被熏得不轻。赶紧捂住鼻子退到我的身边,嘴里不停地骂着脏话:“我靠!这玩意儿刚从茅坑里挖出来的吧?真他妈臭!”
何振祖对着臭味儿却满不在乎,弯着身子凑了过去。跟挖**的日本军官一样,小心翼翼的用手抹去箱子上面残存的稀泥。在海水中浸泡了百余年的翡翠原石终于慢慢显露出来。
黎叔舔了舔嘴唇,问道:“何……何老板,这石头里面包的到底是玉啊还是翡翠啊?”
金丝镜并未抬头,朝黎叔摆了摆手:“德山兄莫急,待我仔细瞧瞧。”说着,打亮手电筒,跟做B超似的在石面上不停地来回游走……
这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所有人都盯着何振祖,希望他可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出人意料的是,这家伙照了半天,表情却慢慢变得疑惑起来,嘴里嘟囔道:“这,不对啊?怎么……”边说着边顺手一扒,突然“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原地……
之前我们为躲避那刺鼻的恶臭,都退的远了些。渔船随着波浪晃动,桅杆上的吊灯左右摇摆,木箱所在的位置时隐时现,而且里面的石头乌漆嘛黑,不知道何振祖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居然把他吓成那样?
赶巧,金丝镜刚才掉落的手电筒正好滚到板牙脚边。他顺手拿起,朝着木箱照去,亮光一扫,随即脱口而出:“我丢雷个嗨,是人头!……”
我抬手将板牙推到一边:“什么玩意儿一惊一乍的,你到底看清楚了没有?”说完,顺着手电光束望过去。只见一双黑洞洞的大窟窿正对着我,下面两排烂牙的缝隙里还在嘀嗒着黑汤。瞧了半眼,只感觉脊背发寒,暗道:这他娘的哪里是什么价值不菲的翡翠原石,分明就是死人的骷髅头盖。
何振祖刚才猝不及防,被吓得不轻。不过片刻之后便稳定了下来,起身又去箱中查看。伴随着他不断地怒骂,取出的东西无一例外全是腐烂的头骨,看数量足有二十多个……
见此情形,黎叔顿时傻了眼。原地愣了几分钟之后,猛地抢过四锚手里的斧头。也不知他哪来的那么大劲儿,一口气将剩余的箱盖全部砸开。扒了扒稀泥,挨个瞧了两眼,随即便咬牙切齿的发起狠来,连劈带踹把那些箱子全部掀了个底朝天。
无计其数的骷髅头瞬间滚的满甲板都是。人生第一次看见如此壮观的景象,我也不由得头皮紧崩汗毛倒竖。一抖手,心说:这趟真他娘的白玩儿了。
几天来,黎叔一直做着发财的美梦。冷不丁大起大落,他这把老骨头明显有些吃不消。手一松,消防斧掉落在甲板上。老泪纵横,失魂落魄的不住碎念:“哎!这下全完了……”
我见他头重脚轻,身体来回打晃,眼看着就要摔倒。赶紧过去扶住他,劝道:“不至于啊黎叔,您这趟顶多赔点儿柴油……还有我们哥俩儿的工钱。即便没能发财,也没什么别的损失吗。”
黎叔不为所动,还是一个劲儿的哀叹时运不济。正这时候,林胜勇突然喊了一嗓子:“快看天色,要起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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