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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二人探讨的太过投入,没注意到天已放晴,这种强对流天气来得快走得也快。此时云开雨霁长空如洗,微风轻拂椰香阵阵,猛吸了两口,不由得神清气爽顿感惬意。当下也顾不得吃早饭了,简单收拾了一下此行所用的装备,将分体式潜水湿衣,浮力补偿马甲连同气瓶、面罩、呼吸器,等等必需之物打了个背包。临了儿,我把罗师父生前留给我的那枚黑曜石材质的龙晶指环也一并拿了出来。这指环样式跟扳指差不多,只是壁薄孔小只能套在左手中指之上。黑曜石是佛教七宝之一,据说可以辟邪。
走之前,我双手合十对着老爷子的遗像拜了两拜,希望他老人家在天有灵保佑我们此行平安顺……顺便能发点儿财。
四锚看到后,随即一脸坏笑,“行啊哥哥,就这玩意儿,玻璃不是玻璃塑料不是塑料,乌里乌涂跟截水管子似的。你还真敢带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我听完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又担心这小子皮糙肉厚,没把他怎么着再把我给伤了。于是抬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他娘的损不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在菲律宾改造了一个多月怎么还这德行?我这叫睹物思人,遥想当初,咱们爷仨儿同船共事的那段日子。哎!往事虽如过眼云烟,但诸多场景依旧历历在目,我这心呐……得了,不说了,再磨叽下去,待会儿黎胖子又该催了,赶紧开路吧。”
临近码头,往来的人流突然增多。放眼望去,碧海之上鸥鸟齐鸣虹桥飞架,不少游客正站在防波堤上以此为背景拍照留念。风雨洗劫过的古老渔港尘霾尽褪,倒显出一种说不出的沧桑之美。今晨天气突变,水上停满了赶来避风的船只。一个挨一个,不计其数。边走边看,费了好大劲儿方才找到黎叔的渔船。
黎叔这船是艘款式老旧的**木壳单拖渔船,虽说年头不短但好在保养得还算可以。常年出海作业的渔民都非常清楚,一旦远离陆地,船就是所有人的唯一依靠,纵然如黎叔这般精打细算之人对于船只维护也是半点儿不敢马虎。
登上甲板转了一圈,居然连个人影都没有。这老家伙刚才还跟讨债似的催个不停,现在又不知跑哪儿去了。
矮身进入船室,冷不丁吓了一跳。里面居然坐着四位,正在打扑克。打扑克竟然不出音儿,也真奇了怪了。
对方一见有人进来,纷纷停下动作。数目相接,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谁也不认识。我跟四锚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儿,一见这场合,随手把包儿一放,撸胳膊挽袖子咋咋呼呼加入了牌局。赌博跟喝酒一样,都是人际交往的一种有效手段,几把过后,彼此之间便都熟络起来。
我的上家是个身材干瘦,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自称叫杨国文,平日里相熟的弟兄都叫他大脚文。大脚文这对脚丫子确实不小,再加上长了两条野鸡腿,这样一衬托就显得更大了。
大脚文找了个空子说:“我们四人都来自广东阳江,受雇于一个姓何的古董商人。扫海行有规矩,各扫门前雪,不能越界。按理说,这趟差事我们不该参与,只不过今年运气差点儿,到现在一直没有下过水。两位也都清楚,干这一行挣钱是快,但八九成还得拿出来做善事,到最后也剩不了多少。众兄弟都是靠这门手艺养家糊口的,人吃马嚼大半年没有进项,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此番破例打搅,实属无奈,还望二位大人多多体谅!”
我心里自然明白得很,大脚文这样说只不过是客气客气。同样都是受雇于人,我也没什么资格表示不同意,既然如此,倒不如送个顺水人情给他。于是说道:“咳!大脚哥多虑了。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以前扫海淘沙行业里分区划片儿搞地域性的那些破规矩已经不符合潮流,早该扔进垃圾箱了。大家都是中国人,自己海里的东西谁捞不是捞啊。依我看,咱们早就该联合起来,也省的让那些大鼻子老外薅了社会主义羊毛不是。”
此言一出,对面的关德兴似乎深有同感,把腿一拍,瞪着大眼珠子,义愤填膺道:“秦老弟这话讲得有理,那帮外国佬整天在咱这瞎转悠,眼里只有钞票,捞了东西就跑,把船里的水马扔的到处都是,早晚必遭报应!”
关德兴所说的‘水马’原本是指水中溺毙的尸体,也称作‘死漂’或者‘水流尸’。人体的密度总的来说跟海水差不多,死亡之后没了意识,身体悬浮于水中,由于四肢相对较重,时间长了便逐渐下垂,形态看上去就如同马匹一样,所以叫做水马。扫海淘沙的淘沙官将其意引申,连同随船而沉的船员乘客的遗骸也称之为水马。行规有云:沉舱取物,凡遇水马,必先殓其遗骨,安置妥善,方可行事……
海虽博大但并非长眠之所。中国人对于身后之事的观念根深蒂固,只有入土方得安生。淘沙官将‘见骨不殓’作为禁忌之一,也似乎是某种与亡灵的契约,只有殓其遗骨安置妥善,那么沉舱取物之时才会一切顺利。
众人一边打牌一边言辞犀利批判着老外在什么什么地方所犯的罪行。正玩儿得不亦乐乎,板牙郭灿话锋一转,满脸堆笑的看着我跟四锚问道:“既然二位都是同行,想必也肯定剥过不少‘咸鸭蛋’吧?可否讲来听听?”
我心说:谁跟你是同行,哥们儿就一打渔的,干这买卖,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正赶上这功夫儿,四锚手里摸了把烂牌,一听板牙问起,干脆不打了,把扑克往桌子上一扣,正了正身子,说道:“呦呵!牙哥这是打算跟兄弟们盘盘道啊。也罢,今天咱就来个海南广东两地扫海界学术大交流。不瞒各位,别看我们哥俩儿年轻,从业以来还真吃过几碗‘肉馄饨’。就拿上次在曙光礁那回来说……”
四锚这人心理素质极好,瞪眼说瞎话的本事天下第一,把东拼西凑的故事全按到了自己身上,听得我都觉得有点儿恶心。得亏黎叔这船还算结实,否则头顶上盖儿非他娘的喘了气不可。
经他这么口沫横飞一通乱侃,之前一直不怎么言语的林胜勇咽了口唾沫说道:“哇塞!这么多好青头(海捞瓷,有些地方也将其作为沉船里所有货物的统称),莫说是古董,就算当做普通餐具出售,那也发达了。快说说,到底捞上来多少?”
四锚顿了顿,继续道:“可不是嘛,机会难得啊!我一看这阵势,还等什么,赶紧拿吧。谁知道,刚打算动手,就感觉脚底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迈不得半步啊。我心说,真他娘的出门儿没看黄历,偏赶这功夫儿居然碰上‘亡灵挡道’了。但是咱哥们儿什么没见过,干这一行不就是为个发财吗,敢挡我财路,人挡杀人,鬼挡宰鬼。于是,哥们儿慢慢转回头一看……”
这家伙编故事就跟说评书似的,声情并茂,身上还拿着架势。说到这里正好也是一回头,结果差点贴在黎叔那张冒着油花儿的大脸上。四锚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原地蹦起老高,扯着嗓子喊道:“黎胖……叔,有没有搞错,怎么上了你的船都跟做了贼一样,走路都带不出声的吗?这么好的情绪全让你给毁了,得了,不说了,不说了。”
与黎叔一同走进来的还有一位,大概四十多岁,油头粉面长相斯文,鼻梁上还架着个金丝眼镜。黎叔笑呵呵的跟四锚赔了个不是,便给我们互相引荐。不出所料,此人正是大脚文所提到的古董商何老板。
何老板推了推金丝眼镜,紧走两步来到我们跟前,伸出手来笑道:“鄙人姓何,何振祖。刚才听德山兄说请了两位高手助阵,没想到竟如此年轻,真是后生可畏啊!”
我连称抬举,跟他握了握手,双方又说了些见面发财的客气话,彼此之间就算认识了。寒暄片刻,我对这金丝眼镜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改革开放之后,经济快速发展,前景一片大好。正所谓‘乱世黄金,盛世古董’,下海经商发了财的闯将为摆脱‘暴发户’的帽子,自然而然要在精神领域有所追求。古玩收藏,可以说是彰显身份品味的有效途径。自那时起,国内兴起一股收藏热潮。此前原本冷冷清清的古玩交易开始慢慢升温。有需求就有市场,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不少人铤而走险参与盗掘古墓。曾经有一段时间各地盗墓之风盛行,对文化层破坏极其严重,以至于国家不得不加大力度予以严厉打击。
如此一来,大批盗墓贼和文物贩子便没了生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干着急也没办法,总不能让他们扛着洛阳铲跟端机关枪的抢地盘儿吧。
直到一九八七年,川山群岛宋元古沉船也就是‘南海一号’被意外发现之后,一切才有了转机。经过初步打捞,一批精美的瓷器陆续出水,据说其中不乏国宝级珍品。有专家估计,‘南海一号’里面的文物数量达几万件之多,其总价值足以亿元计。‘一艘沉船十座古墓’的传言不胫而走。这时候,许多从事古玩行的业内人员方才恍然大悟:原来真正的宝藏都藏在海里!
中国的海运历史追溯起来可谓源远流长,始于先秦,兴于汉唐,盛于宋元。明朝前期更有三保太监郑和率领船队七下西洋的壮举。风帆时代,技术落后,船只操控性能差,故而海难频发。据说,上千年来,遭遇风浪或者触礁碰撞等原因而覆没在海底的商船不下数千艘。
大量随船沉没的商品搁现在就成了文物,价值上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一时间,众多古董商开始从内地陆续转移到沿海。有些财大气粗的直接花巨资租船造船,组建专业团队。整日漂泊在海上,沿着古老的航路以及模糊的记载一点一点搜寻线索。相比之下,更多则是常年混在渔民中间,小打小闹的收点破烂儿,发发片子。这何老板便属于其中之一。
何振祖与黎叔认识多年,是黎叔联系出货的中间人。原本打捞作业没他什么事儿, 但是金丝镜也着实惨点儿,打从到了广东之后一直就没怎么开过和。这次好容易有生意上门,呆在家里怎么也坐不住了,死缠烂打非得让黎叔带着见识见识。自愿减少提成不说,还亲自出钱雇了大脚文他们。黎叔是何等样人,能省下一笔开支自然也就答应了。
四锚瞧着何老板西装革履的一身打扮,颇觉好笑。低声对黎叔说道:“劈风斩浪穿这套行头,整个佛头湾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您这船能拉上这么一位,也算是开了眼了。”
黎叔颇觉无奈,尴尬的笑了笑便走到船头,焚香化纸祈求神灵保佑一切顺利。事毕,便下令解缆起航。伴随着低沉浑厚的汽笛声,螺旋桨搅起浪花,渔船缓缓驶出港口,随后开足马力朝向东南方的目的地全速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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