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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铁镇外三十公里，四年前。………………………………
同绝大多数锈铁镇的浑小子一样，斯温做过扒手、皮条客，当过私藏违禁物的容器，也曾为了一枚打赏的铜齿将手伸进便桶。
年仅十三岁的小流氓，在五六年的地下厮混中，跟前辈学到的经验教训只有两个字，“活着”。
这也是为何他还能出现在运水的车队中，而他的那些老师们腐朽得比和斯温同处一室的老鼠还快。
在一声巨大的轰鸣过后，斯温觉得他这回真要玩完了。
因为他清楚地见证到，作为引导车的装甲吉普被一个大火柱掀成了一堆废铁。
斯温尚未从爆炸过后的耳鸣和胸闷中缓和，便觉得左脸一阵温热。
他迅速爬起身，滚进越野车底，咬着牙从脸颊上拔出伤到他的碎片——那堆废铁里某个倒霉蛋的一块骨头。
随后传入他耳朵的有枪响，同伴奔走哭嚎的声音，中弹即死是一声闷哼，比较凄惨的则有气无力地**着，比如斯温身边不足三米处，十分钟前他口中的“老大”捂着自己洞开的小腹向斯温爬来，肠子不知刮住了什么东西，只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救……救我……”孩子头竭力地想把淌出来的家伙事儿塞回自己腔子里，气若游丝地哀求斯温道。
“我……去那边检查一遍，剩下的人给我装车。”一道呼喝制止了斯温的血气，随后他看到一只靴子将年轻人苍白的面孔踩进沙地里，靴子的主人用脚将地上的“老大”翻了个个，狞笑着踏在对方已然像麻袋一样破碎的腹腔里。
“大哥！扯乎了！”呼喝再次传来。
“Okey doky，别啰嗦了。”靴子的主人可惜地叹了口气，斯温就听到“喀嚓”一声脆响，刚刚还在轻微颤抖的少年彻底失去了声息，沾满沙尘鲜血的年轻面庞正对着天空。
不远处传来引擎发动和汽车鸣笛声，斯温一动不敢动，屏住呼吸，仿佛一个世纪之后，才战战兢兢地从车底爬出来，望着眼前近乎断作两截的同伴低声呜咽。
“我就说这招怎么用都不腻。”一个声音将斯温再次打入地狱。
一只熟悉的靴子重重的踢在斯温背上，他摔倒在身下仍然温热的血泊中，甚至当他挣扎着爬起时，手边还能感受到来自脏器的滑腻。
“你以为我方才没发现你？”眼前的男人背对阳光，只留给斯温一个黑色的身影。
“我的伙计们先去外面溜一圈，也免得他们打扰我的余兴节目。”
“惊喜吗？绝望吗？看看这个小杂猫的表情！”斯温看不清楚男人的面容，却很肯定的是他在大笑。
“不用懊悔自己没能拯救你的朋友了，沙漠里可没有什么救世主。”恶魔般的声音从斯温耳边传来。
“相反的，也许现在他能拯救你。”
男人将斯温的脸按在血污之中，抓着头发将他提起，另一只手抽出一把匕首挑起斯温稚嫩的脸。
“吃！”男人的语气冷漠且不容置疑，“把你的朋友吃得越干净，我越有可能大发慈悲放你一条小命。”
男人用刀子叉起一块肝脏，塞进斯温嘴里。
“配合点哦，这东西很锋利的。”
“剩下的自己吃！”男人前一秒还和风细雨的语气急转直下，将斯温的脸再次重重按在血污里。
斯温费尽力气才爬起身来，颤颤巍巍地从血污中摸出一块，行尸走肉般塞进嘴里……
下一秒，斯温陡然暴起，一拳头砸在男人裆部。
男人甫一受惊，下意识地缩起身子，再次抓住斯温的头发，不料斯温狠狠一扯，将自己的头发硬生生扯断在对方手里，同时男人只觉得项间一片滑腻，已然是被眼前的半大孩子勒住了脖颈，充当绳索的正是……躺在地上的，自己受害者的一部分……
男人一手努力抓住“绳索”使自己不至于窒息，另一只手向后奋力挥舞着匕首，他确认自己不止一次刺中了小男孩，但对方却一声不吭，反而绞得更紧了。
斯温此时觉得力气正在一点点远离自己，他能做到的只是拼命缠在对方的身上，并绞紧手中的绳索。
“你说的没错，也许现在他真的能拯救我。”男人狠狠带着斯温砸倒在地上，斯温眼前一阵恍惚后。狠狠一口咬在对方耳朵上，同时喃喃自语。
“大……大哥……啊！开枪啊！”
“你他妈是不是傻，这么近开哪门子枪？赶紧这个小杂种弄下来！”
这是斯温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切……就这样……啊……”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
夜空深邃无垠，最亮的那颗星占据了天空的一隅，孤独且璀璨。
“该死的，明明死了怎么还是这么痛。”
回应斯温自言自语的是一声嗤笑。
“是谁！”斯温挣扎着爬了起来，“谁在那！”他注意到自己身边仍然一片狼藉，然而不远处堆叠的尸体证明之前的种种并非梦境。
一个身影坐在火堆旁，一边夹着烟斗吞云吐雾，长满络腮胡子的沧桑脸庞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我……这……？”斯温迷茫地环视四周。
他突然注意到，在尸堆的最顶端，两个陌生男人的身着，俨然便是之前那个“恶魔”的翻版。
之前的一切再次涌回脑海，斯温抑制不住地趴在地上大吐特吐了起来，泪水情不自禁的流下。
“喝一口。”
一刻钟后，男人掏出一个小银壶递给斯温，液体入口，斯温只觉得一股酒精的辛辣伴随着汽油和烟草味直冲他的大脑，同时随着一股热气进入他的脏腑，将他的消化道再次捣得天翻地覆。
“你敢呛出来一滴老子就把你扔在沙漠里。”
闻听此言斯温连忙压住再次呕吐的欲望，被劣质酒液呛得满脸通红。
“娘的拼起命来这么狠，咋是个连酒都没喝过的雏。”
“谁说老……我没喝过酒。”烈酒下肚给斯温平增三分胆色，他毫不客气的回答道，同时打开瓶塞再次猛灌一口。
“啧啧啧……本事不大胆子不小，吹牛B一把手，记住小子，你他娘的欠老子一壶上好的锈铁威士忌，再加上给你止血用的药材和绷带。”
斯温此时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搏斗产生的伤口全部被人细心包扎过，急救水平之高让他难以相信是眼前这个出口成脏的中年人所为。
“老子今天心情好，给你个优惠价……奶奶的……就膈应算账，你小子从今天开始就是老子的跟班了，用工钱还债吧。”
“到什么时候？”酒劲上头的斯温迷瞪着眼，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到你小子嗝屁，或者哪天老子不想活了。”对方咧了咧嘴，露出有点发黄的两排牙齿。
“我有的选吗？”斯温认命道。“那个……人呢？”
“老子心情好，崩了他的崽子，放他滚蛋了。”
觉察到斯温异样的目光，男人撇了撇嘴，
“现在欠钱的是你小子，有本事哪天你自己有本事去勒死他，记着换根靠谱的绳子。”
“他是谁？”斯温追问道。
“无名小卒我上哪认识！”
“那你是谁？”
“这才应该是你最该问的。”
“记住了，老子叫弗兰克，废土中鼎鼎大名的沙猫，弗兰克·桑切斯，就是老子我！”弗兰克吐了个烟圈，自认为潇洒地到。
“哦，傻帽弗兰克是吧，我记下了。”
年轻的斯温·桑切斯在伤痛和烈酒的双重打击下沉沉睡去，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的弗兰克高扬起右手，最终却柔和地放在少年熟睡的左脸上。
中年沙盗鹰隼般的双眸笼罩了一抹阴郁，他轻轻抱起斯温，放到火堆旁的毯子上，捡起被斯温丢在沙地上的酒壶抿了一口。
“和他当年多像啊！”
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酒壶上的鎏金铭文，同之前十几年来的上万次一样，营火映亮了梦中斯温狼狈的脸，他长着略微弯曲的棕色头发，被纤长睫毛遮盖住的蓝灰色瞳仁，以及两眼之间那与弗兰克几乎无二的挺直鼻梁。
“和那个成为你父亲之后，便消失的男孩……”
弗兰克将酒壶贴身藏好，坐到斯温的上风口，蜷缩着裹紧自己的破皮夹克，闭上了双眼。
“因为你我成为了今天的我，而我也不想成为别的样子。”
弗兰克的宝贝酒壶上刻着这样的铭文，落款是——
叶妮，你儿子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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