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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针刘此时却没在苏州,而是到了济州城。
神针刘本名叫刘得仁,他除了一身功夫之外,在少年时便出道行医,博古今之长,胆大心细,往往敢在人的死穴上留下银针,以此治疗危重患者,颇有些手段。只是此人年少成名,又仗着武功高强,所以有些恃才傲物。
刘得仁喜欢游历,这天他从苏州城来到了济州城,见一群人围着药铺在看热闹。药铺叫“同心堂”,在边上还挂着一块黑底金字招牌,上书“柳回春坐诊”五个大字,几个衙役正围着端坐在八仙桌前的一位留着胡须的中年人吵闹不休。刘得仁的心一凛,这人他认识,说起来还算上是冤家对头。
刘得仁十五岁时在苏州已经出师坐堂行医,有天来了位怀胎八月的孕妇,她突然流血不止,刘得仁把脉后认定是胎死腹中,只有打下死胎才能保全母亲性命。可是就在那家人抓了药想离开时,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上前拦住他们。此人自称是济州同心堂的坐堂先生柳回春,访友至此,见刘得仁诊治有误,忍不住上前阻止。柳回春名气比刘得仁大,孕妇的家人最后听从了他的意见,抓了他开的药方回去保胎,结果一个月后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刘得仁丢了面子,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苏州出门求学了。
刘得仁向看热闹的人一打听,才知道衙役是知府戴华操的手下。前些日子,戴华操的独子戴为虎得了怪病,请柳回春去把过脉,当时柳回春说自己治不了。而戴华操遍寻名医,可是都没人能救治,眼看着儿子不行了,这才又来请柳回春,没想到他死活就是不肯再去。
刘得仁想了想,分开众人,朗声说道:“还是不劳柳老先生了,就由不才出马吧。”
衙役上下打量一下刘得仁,见他年纪不大,细白面皮,文文弱弱的一个书生样,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上前推搡:“哪来的野小子,别耽误差爷办事。”
刘得仁微微一笑:“不才正是神针刘得仁!”平日里刘得仁很少自己提到神针的名号,可是今天一来是不提名号就难服众人,二来也是说给柳回春听。刘得仁在这事上是有取巧的心,如果他医不好戴为虎,是正常的事;如果他医好戴为虎,正出了当年的恶气。
一听刘得仁三个字,柳回春马上睁开双目,眼中精光闪闪,射向刘得仁。看着看着,柳回春的眉头越拧越紧。
柳回春在峄县遍寻女儿不着,有人告诉他在济州有了线索,他便又从峄县来到了济州。因他是名医,又在济州多有熟人,便在原来工作过的这家药铺坐诊挂上了自己的句号招牌。
那些衙役一听神针的名头,马上换了嘴脸,弯腰弓背地请刘得仁上轿。刘得仁正要上轿,却听身后有人断喝一声:“慢!”
刘得仁回头一看,见是柳回春疾步追了上来,他拦住刘得仁,低声道:“刘兄弟,借一步说话。我看你眉心发暗,只怕身染暗疾,还是及早医治吧。”刘得仁哈哈大笑:“柳老先生不想让我去府衙救人,也不必出此下策吧?”说完上轿扬长而去。
刘得仁刚进府衙后院,已听得哭声一片,进到屋里,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男子,此人脸色发紫,正拼命地挣扎着,显然就是戴为虎了。
刘得仁上前搭过戴为虎的脉,然后挥手一拳,将戴为虎击倒在床。众人不及惊呼,又见刘得仁屏气凝神,口中默念针咒:“天灵节荣,愿保长生,太玄之一,守其真形,五脏神君,各保安宁,神针一下,万毒潜形,急急如律令。”两根银针稳稳地刺入戴为虎两眉中间的眉心穴,和脐上三寸正中的建里穴。再见戴为虎虽然仍是不省人事,呼吸却平稳下来。
戴华操已听衙役报上神针刘的大名,上前就叫恩人。刘得仁道:“贵公子的性命只是暂时无忧矣。我还要在蒋公子的眉心穴和建里穴两处留针。这两处都是死穴,因此要非常小心,一个时辰进针不过毫微,进针过多,则命在旦夕。进针过少,则延误病情。这些天我就守在这里,如无意外,三日后公子应该脱险。”
眼看着戴为虎果然渐渐好了起来。第二天,刘得仁收到柳回春的一封信,上书刘得仁的病况危在旦夕,让他速到回春堂一叙。刘得仁看罢不觉冷笑,想来这柳回春已知戴为虎无大碍,怕脸面上圆不过去,想让他过去借坡下驴,自己岂能上他的当。
刘得仁开出一个药方交给管家说:“去同心堂拿药,今天少爷就能痊愈了,成败就在子时。一定不要出差错。”刘得仁相信,柳回春看到这个药方,一定会知道戴为虎的病况,也一定会输得心服口服。
入夜,刘得仁听着更声,又进了两次针,很快就到了午夜时分。这时房门一开,走进一位少妇,只见她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容貌美好,身段婀娜,只是脸色苍白,好像大病初愈。她的手中拎着一个竹餐盒,见到刘得仁就款款拜下:“妾身惦记着我家相公病体,见先生日夜劳顿,特做些薄菜送来。”说完少妇就在桌上摆下酒菜。
别说刘得仁还真有点饿了,他抬箸就吃,少妇举纤手把一盅酒递到刘得仁的嘴边,他哪里还由得自己,一仰脖饮下去,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由越和张福派了人手下去,张福带队,果然抓住了一伙冒充中兴公司招工的人。让张福意外的是,他们并不是锅伙。这伙人见了张福如哑巴一般,一个字也不愿意说。张福让人狂揍了他们一顿,也是没能撬开他们的嘴。张福没法,审训到天快黑了,只好将他们送到衙门。
回到中兴公司吃过了饭,张福把情况说给张莲芬和由越听,由越说:“这么看来,范长宇和唐金铭、柳小叶要比咱们想像的聪明些,估计是花钱请的外人。”
张福说:“还有啊,他们竟然向报名的人收取报名费,每人500个龙洋,不交钱就不给报名表。”
张莲芬说:“可有人给钱?”
张福说:“都是穷人才会来煤矿谋生的,谁能拿出来这么多的钱啊?”
由越说:“他们其实就是想把咱们中兴公司的名声搞臭的,他们知道没有人会给钱,就是不让人来咱们这里报名的。”
张莲芬气得咬牙切齿,拍着桌子说:“明日我就去衙门亲自审问那些人,我就不信他们不开口。”
由越说:“只怕是还没等大人去,估计早就出事了。”
张莲芬说:“怎么?由师爷说他们会耍花招?”
由越说:“他们肯定会想到明日大人会去衙门审问,估计今夜就会耍花招吧?”
张福说:“大人,不如咱们连夜去,看他们还能耍什么花招?”
张莲芬说:“好主意!张福,你去备马,多带些人手,咱们马上就去县衙门。”
张福说:“大人不坐轿子吗?”
张莲芬说:“骑马去,这样快。”
由越其实内心里对张莲芬这样爱摆架子的官老爷是有看法的,认为他们喜欢端着、喜欢摆谱,喜欢在百姓面前耍威风,却在上级面前献媚。可是,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由越发现这位张大人其实并不像他想像中那么差,虽然也是有不少的缺点,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能够坚持住自己的底线的。
张福备了马,又叫上了人手, 一行十多人骑马直奔县衙门而来。
从中兴公司到峄县县衙门有百多里的路程,虽然是骑马,可张莲芬毕竟是头一次骑,走得并不快。等到了峄县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他们快到县衙门的时候,就听到人声鼎沸,灯火通明,打打杀杀之声不断传来。由越说:“看来,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林都头带着手下拦截着来劫狱来的人,不过火把之下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是当个样子。衙门前备了几十匹马,被张福抓的人和劫狱的人如入无人之境,上了马就要走。
看到了张莲芬一行人过来,那林都头这才抽出了腰刀来,说:“张大人到了,咱们快拦下他们!”
这话一听就是喊给张莲芬他们听的,那些劫狱和被抓的人也是会意,赶紧打马逃跑。
等张莲芬一行骑马赶到,那伙人已经跑远了。张福要追,由越却拦住了他。张莲芬说:“算了,黑夜还是别追了,他们人多,情况又是不明。”
由越暗暗佩服,心里说这位张莲芬大人确实是有两下子的。
张莲芬看着林都头,那林都头扔下腰刀上前跪倒,说:“小的失职,让犯人逃走了,请大人处罚。”
张莲芬说:“你们的范大人呢?”
林都头好像早有准备,说:“范大人此时正在外面喝酒呢,这里发生的事范大人并不知情,我们等一下就去禀报,还请大人到衙里休息,我们去请范大人。”
张莲芬冷冷地说:“不必了!等范长宇来了你告诉他,老子今天是看了一场好戏啊!你们演的都不错,回头我再搭十天的台子,到时候就请你们上台去演!”
张莲芬饱读诗书,轻易是不会口吐脏话的,今日是让气得实在憋不住了,所以才会骂了起来。
那林都头虽然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并不敢挑明,只好装糊涂说:“大人的话,小的实在是不明白。”
张莲芬说:“明不明白的都不重要,照实给那个范长宇说就是了。你转告他,老子堂堂的二品大员,惹了老子,一样让他没有好果子吃!”
林都头还是头一次看到一个二品大员生气,吓得浑身发抖,说:“是,小的一定转告。”
此时的济州城里,戴华操戴知府的府里也是不大太平儿。
天快亮的时候,刘得仁突然脸上一凉,原来是被水给泼醒的,再看那边床上的戴为虎,身子都硬了。戴华操见他醒来,怒道:“今天我要你给我儿抵命!”刘得仁冷笑一声:“若是别人,可能就救不回来了,可你别忘了,我是神针刘得仁。”
戴华操一听,忙又是作辑又是央求。刘得仁大步来到床边,只见戴为虎眉心和建里两处的银针已是尽没肉中,他不由得叹道:“最毒妇人心,真真不假。”说完运足体内真气开始起针,先刺涌泉,戴为虎的双足微动,继扎人中,戴为虎偏了偏头,再加针合谷,戴为虎已是双眼睁开了,神志逐渐清醒,并针中脘,戴为虎喉中咯咯作响,终于吁出一口长气。
戴华操这才放下心来,可忍不住还是埋怨刘得仁:“先生怎么就睡着了?吓死本官了。”
刘得仁哼了一声:“蒋公子得的不是病,是中毒,下毒的就是你家少奶奶!”刘得仁的一句话,可是吓坏了屋中众人,霎时都变了脸色。管家乍着胆子上前道:“先生,我家少奶奶已经过世三个多月了,不会是她吧?”
刘得仁闻言也是大吃一惊,但他是习医之人,人的呼吸脉象一看即知,死人活人怎会分不清楚。他把夜里所见细细说来,管家脸上直冒冷汗,说道:“总有下人说在后院看到少奶奶的鬼魂,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刘得仁沉吟一番,说:“不管是人是鬼,你们且在府中搜一下。夜里我发现情形不对时,已经趁她劝酒之时把银针刺入她脚踝穴位,她走不远。”
戴华操半信半疑,可还是命人下去阖府搜查。没过一会儿,几个家人拖着一女子走进来,正是昨夜刘得仁见到的少奶奶,只是此时全身瘫软动弹不得。少奶奶目眦欲裂,高声叫道:“那个禽兽,死一千次一万次不足惜,只可恨我没能得手,不能为妹妹报仇!”
“原来你没死,而是藏在府中,竟然谋害亲夫,我看你是找死!”戴华操怒道。
原来这个戴为虎仗着父亲是知府,在朝廷又有后台,平日里欺男霸女,坏事做尽。少奶奶月容本是好人家的女儿,被他抢回府中后,受尽折磨。三个月前,戴为虎出门数日,正好月容十五岁的妹妹月凤进府来看她,月容想着戴为虎不在家,就留她住下。
谁知戴为虎半夜回来了,见到月凤起了歹心。可怜两个女流,哪里打得过戴为虎,月容被打晕在地,月凤惨遭蹂躏。戴为虎走后,月凤见月容躺在血泊中似已气绝身亡,就一段白绫把自己吊在了树上。
戴府无人深究,芦席一卷把两姐妹抛尸荒野。其时月容还有一口气在,被路人救醒,她一心想为妹妹报仇,在药店里偷得药物“五步英雄散”后,就找机会潜进蒋府的后花园中。月容只在晚上出入,披头散发脸上抹得红红白白的做鬼状。被人遇到她也不躲避,倒把人吓得惊慌逃散。戴华操父子作恶多端,府中下人也多是怨声载道,所以也无人为他们尽心,这样一来倒方便了月容行动。那日月容趁戴为虎房里无人,把五步英雄散倒入他爱喝的白酒之中。
戴为虎毒发后月容本想离开,可后来杀出个刘得仁,月容听说不日戴为虎就能痊愈,索性铤而走险,继续留在戴府中。这天晚上,月容待众人睡下后,从厨房中盗得些酒菜,迷倒了刘得仁。再看戴为虎,睡梦正酣。可她一介女流,杀人谈何容易,横竖下不去手。月容忽然想起,蒋府家人谈论刘得仁医术神奇,在死穴留针,针多刺一分,则人即毙命。再看戴为虎的眉心和脐上三寸各有一枚银针,月容咬牙把针刺了进去,戴为虎猛然向前一蹿,又向后一倒,已是双眼上翻,气绝身亡。月容这才匆匆向后院门逃去。可是没想到才走到后花园时就腿麻脚软,寸步行不得了。
戴华操听罢早已经暴跳如雷:“来人,乱棒打死这个贱人!”
杨继胜与胡大海一路打听着到了苏州一个叫沈家湾的村子里,却没能见着刘针刘。刘得仁出生在这个村子,15岁到苏州药铺坐堂,后来四处游方,二十一岁又到苏州药铺坐堂,现在又开始到了济州,真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杨继胜与胡大海哪里找得到他呢?
偏偏这胡大海是个死心眼儿,非找到神针刘不可。他在沈家湾打听到刘得仁坐堂的苏州得仙堂药铺,到了那里仍然是捕了个空。问药铺掌柜的,也是不知刘得仁去了哪里。
杨继胜说:“大海,咱们还是回去吧?好在这银子咱们也没花,回去还给少东家就是了。”
胡大海眼一瞪,说:“回去?回去我还有何脸面见少东家?你非得让我再割下这左的耳朵吗?”
杨继胜说:“没人会割你的耳朵。”
胡大海说:“越是这样,我越得自己割掉。大丈夫一言即出,怎么能反悔?”
杨继胜说:“不是我说呢,这可都是你自找的啊!”
胡大海说:“反正已经这样了,要不,你带着钱回去吧,我再找找。”
杨继胜说:“不行,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回去。”
胡大海说:“老杨,少东家可是说了,要你听我的。”
杨继胜说:“少东家说是谁对听谁的。”
胡大海说:“现在就是我对。”
杨继胜说:“谁说是你对?”
胡大海说:“咱们来的任务是什么?”
杨继胜说:“找神针刘啊?”
胡大海说:“找到了吗?”
杨继胜说:“废话,还要你问?”
胡大海说:“对啊,任务没完成,怎么回去呢?”
杨继胜说:“你就犟吧!”
胡大海说:“那你就听我的,拿了钱回去,告诉少东家,我一定帮他完成任务。”
杨继胜没办法,说:“好吧,反正我也是说不过你。”
两个人在苏州街头分别,杨继胜给胡大海多留了些银子。
胡大海住了许多日子,满世界找神针刘,后来客栈老板陈小七看不下去了,就问他说:“胡大侠,你家里是不是有病人啊?”
胡大海一开始没明白,说:“你家里才有病人呢!”
陈小七干笑了一下,说:“没病人,你到处找神针刘做什么?”
胡大海说:“他不是武功高强吗?我找他帮忙打架呢!”
陈小七看他是个粗人,就跟他聊了起来。胡大海知道这苏州城里距离峄县好几千里路,消息也走露不出去,所以就跟他什么都说了。
陈小七说:“这么说来,你们船帮是想找神针刘对付洋人啊?”
胡大海说:“是啊,就是这个意思。”
陈小七说:“我看你大可不必到处找神针刘,再说了,你也是找不到他。不如这样,我帮你出个主意如何?”
胡大海说:“好啊,如果你能帮我出个好主意,我一定重重地谢你。”
陈小七说:“以你的武功,是能够对付得了洋鬼子吧?”
胡大海说:“我对付不了那两个女子,但对付那几个洋鬼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小七说:“那你何必拐这么大的弯子呢?直接把洋鬼子杀了不就是了?”
胡大海说:“杀了他们会连累船帮的。到时候官府追究下来,我们船帮就会让官府取缔的。”
陈小七说:“你如果蒙上面,半夜三更去,谁又能知道是你做的呢?你说是不是?”
胡大海说:“那然后呢?”
陈小七说:“然后你再回到苏州呗。这样你虽然没有找到神针刘,但洋人已经被杀了,又找不到是船帮的人做的,你回去后,你们少东家也不会追究你有没有找到神针刘了,你说是不是这样?”
胡大海大腿一拍:“好,这是个好主意,谢谢陈掌柜的了!”
戴华操正要让人打死少奶奶的危机时刻,刘得仁说:“且慢!”他上前阻止,“大人,现在戴公子已无性命之虞,就放过少奶奶吧?”
“她本来就是一个死人,本官这是成全她!”戴华操冷笑数声,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冲上来就是一顿乱棍,月容的叫骂声越来越弱,可怜就这样被活活打死在阶下。
那戴为虎眼见这一幕,口角颤抖,可是说不清楚,就手指桌上笔墨。管家忙上前摆好小桌,放上笔墨。戴为虎这才歪歪扭扭写下一个字。刘得仁上前一看,不由得心头一惊,那字正是:“好”。
结发妻子惨死,这贼子竟然还叫好,其凶残可见一斑。刘得仁此时心乱如麻,事情到此,已非他所愿。
原来那日刘得仁一搭戴为虎的脉,就怀疑他是中了五步英雄散,后来细细诊断,更让他坚信自己的判断了。戴为虎不仅是中毒,而且中的正是回春堂柳回春的五步英雄散。
五步英雄散是柳家祖传治五步蛇毒的药,从不外传,有人被蛇咬伤,不是抬到同心堂救治,就是柳家派人亲自上门。原因很简单,五步蛇毒性很强,咬伤人后,蛇毒随血液流动,破坏伤者的凝血系统,使人流血不止,以至身亡。五步英雄散以峄山白石所产英雄散为主,再配以其它几十种药物,是凝血类药,正是化解了五步蛇的抗血凝毒素,所以说对于被蛇咬伤的人来说,五步英雄散是救命仙丹,可是对身体内没有蛇毒的人来说,这就是一味致命的毒药。现在看来,戴为虎就是着人暗算,误食了五步英雄散,以至全身血液流通不畅,气血凝滞,有性命之忧。
刘得仁一边给戴为虎服药降低血液浓度,一边针灸通经络,戴为虎就这样捡回一条命来。可是中毒这种事,口说无凭,怎么能借此打击柳回春,报当年羞辱之仇,让刘得仁着实费了些心思。只是,他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是为虎作伥,连累月容丢了性命。
刘得仁闭目养神,半晌才工工整整写下一个药方,交给管家,命他去同心堂取药。
药很快就送来了,刘得仁命放在一边,自己先给戴为虎施针。他打开针包,挑出两根毫针,屏气凝神对准穴位反复施针。
正在这时,却听得身后有人大喝一声:“针下留人!”刘得仁转头一看,来人竟是柳回春,不由得一惊。
只见柳回春上前对戴华操深施一礼道:“大人,贵公子的药方一直是在同心堂拿药,今日的药方和往日的不同,往日以活血为主,今日却为凝血。只怕府中有异,所以小人赶来相救,幸好还来得及。”说罢抢过刘得仁手中银针,递到戴华操面前。戴华操一看,毫针的针尖已经不见了。
柳回春运气在掌,在穴位上用力一吸,两段细小的针芒从皮下跳了出来,他长舒一口气,道:“这针芒留在体内,会随血液流到脑中,人便会发狂而死。刘先生,你为何要害自己的病人?”
刘得仁咬牙切齿地说:“这样无恶不作,伤天害理的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我是为民除害!”
柳回春怒道:“杀人之前你首先要想到,你是个治病救人的郎中,不是惩恶扬善的侠客!”
戴华操早气得暴跳如雷,命人把刘得仁拉下台阶,乱棍打死。柳回春忙上前阻止道:“刘得仁不比月容,他乃一代名医,名扬天下,难免结交一些权贵,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只怕日后大人平添是非口舌。”
“可他害我儿在先,是犯了杀人罪,罪已当死!”
“刘得仁害人,自有国法惩治,大人不若将他押进大牢,上报朝廷再治罪。”柳回春说得有理有据,戴华操本不欲再听,可转念一想戴为虎还要他救治,不能得罪了柳回春,这才让人把刘得仁押解下去。
见左右无人,柳回春这才上前附到戴华操耳边道:“大人,刘得仁押至牢中,这求情的人想来不会少了,想置他于死地也难。不若让老夫去劝劝,也好让他自己认罪伏诛。”
戴华操略作沉吟,他已经听明白柳回春话里有话,想想也确是如此,再说刘得仁在自己的手中,也不怕他搞鬼。不若送柳回春一个人情,让他好生给戴为虎治病。
戴华操平了一下气,才向柳回春道:“老先生肯出马是再好不过了,犬子就交给你了。”
柳回春摆手道:“公子已无大妨碍,只要饮食调理即可,不过从此要戒酒色,方可保平安。”
戴华操听说儿子没事了,心花怒放,也不再留柳回春。
德璀琳一心要与张莲芬见上一面,可总是被拒,他仍然不死心,拜贴送到第十一次的时候,张莲芬突然答应了他的请求,还说要在中兴公司设晚宴请他,让他喜出望外。
德璀琳的鹦鹉自从集市上被吓后,一直萎靡不振,让他心疼不已。好在女儿海迪出面擒住了老鹰,也算是帮他出了恶气。这次到中兴公司拜访,他没带鹦鹉,只带了大女婿汉纳根,让沙多在“德意居”经营着生意。
白天的时候,张莲芬让人送了请贴给范长宇和唐金铭,说是要他们陪德璀琳吃饭。
张大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也猜不透。唐金铭心里没底,怕是“鸿门宴”,便派人四处打听。这次很快就打听到了,说是中兴公司在峄县重办困难重重,连招个工都没人报名,所以张道员决定要跟德国人合作。一来跟德国人合作会有外资,二来洋人的招牌也好使。唐金铭听了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告知了柳小叶,又跑到范长宇那商量对策。
范长宇听明白了唐金铭说的事后,说:“张道员想用这招来对付你们,估计是他已经猜测到了那些破坏招工的人是你们派的了。”
唐金铭说:“这可如何是好呢?他们若跟洋人合作的话,有钱有技术,又增强了势力,只怕是真就重办起中兴公司了。”
范长宇说:“不怕。咱们是怕洋人,可是穷人呢,穷人没有怕洋人的。这就是咱们大清的现状,穷人怕官绅,官绅怕洋人,洋人怕穷人。”
唐金铭顿悟,说:“这么说来,还是要利用那帮锅伙了?”
唐金铭突然这么多年来一直跟柳小叶合作,但也是被逼无奈,骨子里他是一直看不起锅伙的。
范长宇说:“咱们去赴宴,让柳三爷教训一下洋人。”
唐金铭说:“洋人也去赴宴,难道要路上解决掉他们吗?”说到这里,他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范长宇说:“你长点脑子吧,在峄县地面上杀洋人,我的官不是做到头了吗?”
唐金铭说:“大人,那要怎么做?”
范长宇说:“我自有安排,你只管去赴宴就是了。”
晚上时分,德璀琳、汉纳根早早到了,在办公室里喝着仆人泡好的茶。不久唐金铭和范长宇也到了,四个人寒暄一番,说了些客气话后,唐金铭突然说:“德大人,听说张大人要跟您合作,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德璀琳说:“唐老板的消息挺灵通的,我也是听到了外面的人这么说,但是,目前为止还只是听说,张大人并没有给我说这个事。”
唐金铭说:“那看来等一下吃饭的时候要说了。德大人你的意思是合作喽?”
德璀琳这个人极其聪明,他说:“说不定,那要看张大人给我什么条件了。”
唐金铭冷笑了一声,说:“德大人,在峄县可不是谁的官大谁说了算的。”
德璀琳愿意装糊涂,说:“怎么,你说范大人在峄县说的话不算吗?”
唐金铭说:“我可没那么说。”
德璀琳说:“你说在峄县不是谁的官大谁说了算啊?在峄县,还有比范大人的官大的吗?范大人是峄县县令,这可是最大的官了。”
唐金铭说:“德大人聪明的很啊。”
范长宇说:“好了,唐老板就少说两句吧。德大人,这次我要恭喜你们跟张大人合作成功了。”
德璀琳说:“好说好说,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张福过来请他们入席,然后把他们带到了宴会厅,张莲芬和由越正在那里等着了。
入了席,仆人倒上了酒,张莲芬端了酒杯,说:“今天兄弟我就开门见山了,只所以请你们来吃饭,是有三件事说。这第一嘛,是要给德璀琳大人陪个不是。我来峄县这么久了,一直是忙,没能与德璀琳大人真正见上一面,还请德大人不要怪罪才是。”
德璀琳说:“哪里哪里,张大人客气了。咱们可是老朋友了,何来怪罪一说呢?”
张莲芬说:“既然德大人不怪罪在下,那我就说第二件事,我打算跟德璀琳大人合作重办中兴公司,不知德大人是否同意合作呢?”
果然是来谈合作的,德璀琳很是高兴,说:“能够跟张大人合作,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只要是条件适当,我们一定会跟大人合作的。”
张莲芬说:“好,痛快。这第三件事嘛,也跟第二件事有关,就是邀请范大人和唐老板做个见证的。”
范长宇说:“能做这个见证人,是我跟唐老板的荣幸。”
唐金铭也附和着说:“那是那是。”
张莲芬说:“来,祝我跟德大人的合作愉快,也祝中兴公司早日重办起来,干杯!”
众人举起了杯,一饮而尽。
这顿酒喝到很晚,张莲芬又破例请来了歌舞,所以才午夜还没散。
此时的柳小叶没有闲着,他接受了范长宇的命令,在“德意居”布置了人手,准备放一把大火烧了这个客栈。
他们埋伏好的时候,胡大海也带着两个弟兄来了。
胡大海从苏州急急赶回峄县,也没敢去台儿庄见小珠,而是偷偷找到自己两个最好的舵内兄弟赵虎和张安,让他们帮忙夜里偷袭“德意居”的洋人。
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比他们先来了。赵虎说:“胡舵主,咱们怎么办?”
胡大海说:“竟然有人替咱们动手了,那咱们就坐山观虎斗吧。”三人趴在高坡上,看着“德意居”里面的情况。
午夜时分,锅伙们开始行动,往“德意居”放起火来。
沙多从火里冲到院子,对着天空放起枪来,骂道:“什么人放的火,快快站出来!”
锅伙们放完了火就跑了,并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无论沙多怎么骂,就是没人出来。
赵虎说:“舵主,这个洋人太猖狂了,让我去宰了他!”
胡大海说:“好,我们冲过去,杀了他夺了枪,也好在少东家那里有个交待。”
赵虎这就要行动,胡大海说:“不行,咱们要想个办法智取,他手里可是有枪。”
赵虎说:“怕啥,他不一定能打得准。”
胡大海说:“万一要是打准了呢?那咱们小命不是没了?”
赵虎说:“舵主,那得怎么办啊?”
胡大海说:“咱们悄悄地摸过去,只走黑暗处,然后出其不意扑上去。”
赵虎与张安同声说:“好!”
三人从高坡上下来,悄悄往“德意居”的院子里摸来。沙多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地咒骂着,没有发现他们。
三人几乎是同时翻进了院子,等到沙多发现的时候举枪射击已经晚了,胡大海快步上前,一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枪声还是响了,但没有打中人。胡大海捡起了洋枪,带着赵虎和张安往外跑。
洋人的随从也有十多个,有人拿了枪跑了过来。胡大海飞步到了门边,迅速打开了院门,三人快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德璀琳的随从里有好几个洋人呢,看到沙多被杀,“哇哇”叫着追到大街上,但此时远离了火光,已经是看不到人影了,只能对着空旷的大街鸣枪不止。
看看再也找不到刺客,又害怕中了埋伏,他们只好返回。
沙多躺在院子里,中国的随从仆人们不知所措,几个人洋人回来想救沙多,发现他已经气绝身亡了。几个洋人叫道:“快去请德璀琳和汉纳根大人回来!”
不用去请,德璀琳和汉纳根已经到了。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两人都是大惊失色,酒也醒了。洋随从问怎么办,德璀琳说:“我要去衙门!我要告他们!”
连夜去了峄县县衙,让范长宇捉拿凶手。范长宇听了沙多被杀,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说:这下完了,这个柳小叶啊,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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