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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裕和利苏“日出”的门被轻轻打开,一双男人的脚出现。
“韩宇”回家了。
他背着离家时的包,拉着行李箱,身上衣服也是离开时的样子,可是,他找不到房间的灯的开关在哪里。
他索性把背包随意的扔在了地上,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已经是夜里十一点,这个城市却依旧热闹,客厅的落地窗外,整个城市灯火辉煌,不甘寂寞的人们依然在喧嚣。
“这才应该是属于我的生活。我失去的我要都夺回来。”“韩宇”坐在那里默默的抽烟,烟雾在房间内飘散。
“韩宇”面对这镜子,里面有着一张和韩宇一模一样的脸,但他不是韩宇,他叫巴裕。
男孩忘不掉五岁那年的那个集装箱,他在里面飘了五天五夜,和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在一起,只有水和发霉的食物,还有孩子们的呕吐物。短短的五天,就有两个孩子死去。男孩的身边有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只有三岁,男孩一直在精心照料她,她的身体已经非常的虚弱女孩的头上还有一个十分好看的亮晶晶的蝴蝶结。女孩口里还一直在叫着妈妈,还有妈妈的手机号,不断的重复着,有时清醒过来,怔怔的看着男孩看了好久,叫了她一声哥哥。
在那个集装箱,在那五天里,他学会了日后的一切,学会了活下去的一切手段,争抢,残忍,忍耐,在最恶劣的环境下活下去。
五天后,集装箱的铁门被打开,一束束手电照射进来,几个长相凶恶的人操着他根本听不懂的语言对他们呵斥着,那两个孩子的尸体就那样被他们扔进了海里,像扔条死鱼一样。所有的孩子都没有哭,除了泪水已经枯干,他们连哭的勇气都已经失去了。巴裕死抱着怀中那个蝴蝶结女孩不放,换来了一顿毒打,巴裕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他相信她还没死。
“她没有死,她还活着!”即使遭受毒打男孩也没放手,他死死的抱着女孩,口中只是重复着这一句。那几个家伙中的其中一个过来,拦住了大家,过来摸了摸女孩的身体,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女孩才允许被男孩抱着上车。一路颠簸,这些孩子被带到一个地下室的房间里,过来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检查了孩子们的身体,给女孩开了一些药,饭食也好了一些,女孩的身体竟然奇迹般的好转,慢慢的恢复了健康。
男孩和那群孩子们每天就是在这个地下室的地上等待,心情稍微放松一些,有些孩子被带走,有的再也没有回来,有的过了一阵回来之后,身上多了一道伤疤。多年以后,男孩和女孩知道他们成了人体器官的供体,心脏、肾脏……只要有需要的“亚洲客人”,他们就会成为器官供体,有的在手术过程中直接送命,有的身体素质好的,被一再利用,直到无法再用的时候,就会被扔在大街上。
男孩和女孩因为身体素质不好,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养一阵再说,能卖更好的价钱,所以侥幸留到最后,但男孩深知自己的命运早晚会像那些没有回来的孩子一样。给他们送饭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女人,从来没有开口说话,孩子们暗地里叫她“哑婆婆”。哑婆婆看到女孩的身体不好,长得又可爱动人,总是偷偷的会多给她一些,目光中似乎透露着一股善意,聪明的男孩感觉到了一线生机。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女孩总是会问男孩。
“不会,我们会活的好好的!”男孩总是这样回答她。
“你们想死在这里吗?”男孩跟屋里剩下来的十几个孩子说,大家都不敢回答。
“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男孩。
“我们逃不掉的,他们会杀了我们。”一个孩子怯生生的说。
“只要你们听我的,我们就能逃出去。”
就在这一天,哑婆婆又来送饭,她像往常一样把饭食从铁栅栏门里送进去,没有特别的情况,她一般是不进去的。她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却听到女孩的哎呦声,抬头看见女孩捂着肚子在那里打滚。在这群孩子里,哑婆婆对女孩一直疼爱有加,事实上,她一直在劝说那些人把女孩卖给一户人家,不要把她当器官供体了。她看到女孩难受的样子,就摸出钥匙把铁门打开,进去看看究竟。
等到哑婆婆走近女孩的时候,男孩突然一把把哑婆婆抱住,朝其余孩子大喊一声。
“跑啊!!”
女孩见状也连忙上前,和男孩一起把哑婆婆抱住,哑婆婆一时倒也动弹不得。屋内的孩子们见状,都连忙起身,朝着门口跑去,跑出了铁门。
“出了门口朝右跑,我上次上厕所的时候看到的,那里有个小门,可以逃到外面去,只要逃到大街上,他们就不好抓我们了,找到警察我们就得救了。”
这是之前商量的时候,巴裕告诉这些孩子们的。
孩子们跑出铁门后一窝蜂的朝铁门右边跑去,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小门实际在铁门朝左边走才会看到,男孩给他们指了相反的方向。
男孩在等他们都跑出去后,一把拉住女孩就跑,却被哑婆婆一把抓住,女孩根本走不掉。男孩看着哑婆婆的脸,突然拉着女孩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哑婆婆楞了一下,手上的劲却小了些,男孩趁这个机会,拉着女孩迅速跑开,哑婆婆行动不便,再想追却已经来不及。
男孩出了铁门后,拉着女孩径直朝左边跑去,他听到身后那些其余孩子的喊叫声,他知道那些打手们已经把孩子们拦住,那边根本就没有小门。这是他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小小的年纪已经学会了耍伎俩,学会了生存下去的险恶手段。
等到那些打手把其余孩子们控制住,想要追赶男孩的时候,男孩已经找到了那个小门,这是他有一次上厕所看到,暗暗留意的,这个小门被封了一半,只剩一个小口,男孩和女孩刚好能够穿过去,他先把女孩送出去,自己又连忙跑出,身子逃出了一大半,一只脚却被跟来的哑婆婆抓住,此刻的男孩回头看了一眼哑婆婆,伸出另一只脚狠狠的朝她的眼睛上踢去,哑婆婆一声惨叫,手却松开了,男孩迅速的钻出了洞。
男孩拉着女孩的手一直奔跑,尽管他们光着脚,脚上已经血迹斑斑,也没有停下来,从地下室出来,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偏僻的乡镇。两个小孩子趁人不注意,扒上了一辆拉芒果的皮卡车,藏在芒果的筐里,饿了就打开一个芒果吃。
在皮卡上呆了一夜,清晨的时候来到了一个城市,车来车往,人生噪杂,这里是一个繁华的水果市场。男孩拉着女孩悄悄的下车,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所有的人都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呱啦的,路边招牌上的文字都好像蝌蚪一样,是自己在中国从来没见过的。很长时间之后,他们才知道这里叫泰国,这个城市叫芭堤雅。两个人开始了他们的流浪生活,一直游荡到这里的唐人街,听到了熟悉的语言,见到了熟悉的方块字,两个孩子就留在了这里,捡垃圾度日。
他们给自己取了个泰国名字,男孩叫巴裕,女孩叫利苏。
大学教师
巴裕坐在韩宇的家中,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好,我之前预约过,我找托尼,他的号码是1807。”(泰语)
“托尼,电话。”正在监房内锻炼身体的托尼听到狱警喊自己的名字,马上起身,老老实实的跟着狱警去电话中心。
托尼拿起电话,“到了吗?那边怎么样?”
“很好,和我想的一模一样,我们成功了。”巴裕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从冰箱里找到的威士忌,“那小子怎么样?”
“快死了,我估计没几天活头了。”托尼淡淡的回答。
“……”
巴裕一阵沉默,“等我在这里安顿好了,就接你和利苏过来。”
“你先照顾好自己,我们等你消息。”
“你也是。”
巴裕放下电话,他顺手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相框,里面是韩宇青春阳光的笑脸,那张和巴裕一模一样的脸透露出来的笑意,好像能把人烤化一样,和巴裕此刻阴郁的脸刚好相反,巴裕的脸上有一丝歉疚。
巴裕翻着他带过来的韩宇的背包,拿出来韩宇那个手机,开机。
手机开机后,有一连串的信息袭来。
“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通,看到马上回电话。”
“回电话,急!”
“学校领导们还是很关心你的,遇到一点挫折不要泄气、灰心,要对未来有信心。”
…………
“再不回电话,学校要报警了啊!”
这些信息是署名沈主任发来的。
还有一条信息的署名是“妈妈”,上面写着:
“儿子,最近怎么样啊,有一阵子没你的消息了,妈想你。”
巴裕的中文所知有限,许多文字用翻译软件才勉强看的懂。他犹豫了会儿,首先给“妈妈”回了一条,“妈妈,我最近很忙,你不要担心。”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一句,“我也想你。”
巴裕看见墙上挂着韩宇和父母二人的合影,一家人看上去幸福美满。
巴裕看到沈主任发的“学校要报警”消息,仔细斟酌之后,回复消息“沈主任,我很好,最近手机丢了,刚买到新的。”
他刚发完信息,正在等待回复的时候,手机却突然响了,巴裕接听。
“小韩老师,你最近可去哪了啊,可怕校领导都急坏了。你今天不回信的话,我们明天就去派出所报失踪了。年轻人啊,有一些挫折不要紧,组织也不是不给你机会,经过学校领导研究后,鉴于你一直以来在学校的任课表现,还是尽职尽责的,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好同志,所以决定给你一次警告处分,以观后效。明天你就继续恢复教学工作,尽快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沈主任义正言辞的一番话语。
“小韩老师,你怎么了,怎么没有声音啊。”
巴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清了清嗓子。“谢谢沈主任。”
“是不是感冒了啊,声音有点听不清,好了好了,那就明天见吧,争取用优异的工作表现来回报领导对你的信任。”
巴裕放下电话。
巴裕走到韩宇的书架前,看着那些程序设计的书,《Java核心技术》、《算法 第四版》、《web性能权威指南》……他大概翻看了一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书。
巴裕这些书看的不耐烦,索性都直接扔在地上,重新躺在了沙发上。
“完蛋了啊……”
“我经历了那么多,这点算什么!”
巴裕不一会儿就呼呼睡去了。
龙帮
巴裕时常会在梦里回到他和利苏成长的日子。
两个没有父母的日子,想要在鱼龙混杂的芭堤雅生存下去何其艰难,这些年来,独居的卖中国包子的刘妈看他们可怜,偶尔给他们几个包子,等到后来相处的久了,索性就让他俩住到了家里来,这样,巴裕和利苏总算是有了一个家,两人第一次尝到了人间的温暖。善良的刘妈待他们犹如亲生儿女,用赚来的钱送两个孩子去华人学校上了学,两个人和其他孩子一样过上了正常的生活。无奈在巴裕十二岁时,刘妈因为操劳过度,一病不起,一家人失去了经济来源。巴裕只好辍学去外面打工来维持家用,还有刘妈的药钱。刘妈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后,还是走了,巴裕和利苏哭了很久,利苏也从学校退了学。
这些年的际遇使得巴裕性格乖张,对周围的恨意已经在他的心底生根。为了养活自己和利苏,巴裕开始混迹街头,学习泰拳,并加入了当地的华人黑帮“龙帮”以求自保。芭堤雅地区虽然地方不大,但却是三教九流混迹之地,在这里有唐人街的华人黑帮“龙帮”,俄罗斯黑帮“红龙”,德国黑帮“黑骑士”,还有本土最大的黑帮“青山”,纳森正是“青山”帮的老大。泰国黑帮在当地主要从事两大事业:毒品贩卖和组织色情表演和服务,多年以来,经过一系列的争斗、火并,他们一般都各自有自己的属地,互不侵扰,每个黑帮都有自己的专属酒吧作为运营之地,每个黑帮都以酒吧的多少来彰显实力。
“龙帮”一直盘踞芭堤雅的唐人街,本来和“青山”帮一直相安无事,但自从“龙帮”的‘黑二代’李仁上台之后,野心变得越来越大,开始实行“走出唐人街”计划,不断的主动挑衅,这首先就伤害到了“青山”帮的利益,几场武斗下来,双方在人员和财力上互有损伤,但无休无止。直到李仁想到了“釜底抽薪”的计策,在帮中放出暗杀令,暗花之高,足以让帮中的任何人从此改变生活,此次暗花的对象就是纳森——“青山”帮的老大。
纳森是泰国黑帮的一个传奇。
泰国黑帮组织成员一般都出身底层,受教育程度偏低,纳森却是玛希隆大学毕业经济学的高等人才,只是大学毕业后执迷炒期货,输掉了家产,还欠债累累,被黑帮追杀。走投无路的他反倒托身黑帮,帮助当时还没有成气候的“青山帮”运营帮会内的财产管理,只用了几年就让“青山”帮的财产翻倍,更运用各种手段,逐步并吞其他小的社团的地盘,用了十几年时间使得“青山”帮成为芭堤雅的当地第一黑帮,和“红龙”、 “黑骑士”、 “龙帮”三大外裔势力帮会鼎足而立,并且隐隐有吞并这三家的趋势,使得三家不得不联合起来对付“青山”,在一次火拼中,“青山”受到重创,当地警局逼各个帮会交出人来平息这件事。纳森没有像其他几家,用一个替罪羊来息事,而是毅然去自首,把整件事扛下来,他不想让任何人去替自己坐监——事实上,他在佤邦监狱中几乎和在外面无异,仍然在控制着“青山”的发展,帮会大小事务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监狱之中,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他的家人每星期还可以进去和他团聚。
这次暗花虽然丰厚,但“龙帮”内仍然没有人自告奋勇,毕竟他们知道这一趟是九死一生,有去无回,和自杀无异,那暗花是有命拿,却没命花。最后“龙帮”内不得不全体黑帮成员抽签定生死,最终的抽签结果正是巴裕,一个帮内的三等打手。巴裕在帮内一直也没有大志向,只想依此谋生罢了,谁知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落在了巴裕的头上。
巴裕已经做好死前的任何准备,他根本没想过有可能从佤邦监狱出来。在他灰心丧气,准备孤注一掷的时候,他想到了韩宇。
实际上,巴裕可以说是韩宇的救命恩人,韩宇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保守治疗了五年,已经发展到重型再障,情况严重,如果不采取干细胞移植治疗,将因反复出血、感染而导致死亡。但问题是,韩宇的血型是AB型的RH阴性血,几率是万分之一,再加上干细胞移植的HLA要求,使得能找到匹配的干细胞供体十分的艰难。不知怎么,有人找到了巴裕,而巴裕也是AB型的RH阴性血,许以高利要他进行干细胞捐献,当时刘妈刚刚去世不久,连发丧的钱都没有,更别提他和利苏日后的生活费用,巴裕准备答应。
但聪明的巴裕提出一个要求,就是需要对方的信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给自己以后留条后路,混在黑帮的日子,少不得会打打杀杀,或者得病这种天灾,自己的血型既然这么特殊,现在留下信息以备日后不时之需。对于对方来说,这本来是忌讳,但巴裕以此要挟,四六不吃,而且巴裕是帮会中的人,也轻易得罪不得,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韩宇的信息交给他。
巴裕看见韩宇的第一眼就呆住了,这个人居然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他直觉的觉得自己肯定和他有什么关系,但那时他年纪小,势单力薄,生存才是第一要务,这件事也就暂时放下了。直到他抽到暗花的这一天,巴裕才想起了韩宇的存在。
巴裕和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托尼一起进行了周密的计划,韩宇就这样来到了泰国,替自己来完成这次暗杀,而自己,为了不被人察觉最终计划失败,则去当他的大学教师。
两个人就这样交换了身份,过上了彼此的生活。
巴裕现在面对的,就是自己一个泰国街头小混混,如何在中国的大学教室里蒙混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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