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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兄弟博弈
我一直觉得春秋战国时代是一个神奇的时代。
因为周朝独特的分封制,我们能看到各个国家在同一个时代的不同选择。
很有种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意思。
所以在这个时代,我们往往能看到许多其他朝代的看不到的场景。
比方说,我们今天来讲一个“母慈子孝”的故事。
这个故事发生在春秋初年的郑国。
这一天,天很蓝,水很清,郑国一派欣欣向荣的祥和之气。
不过有一个叫“姬掘突”的男人却并不怎么高兴,而是焦急的在宫殿里转来转去。
对,没错,他就是郑国当时的国君:郑武公,而此时,他在等自己的老婆生孩子。而且非常不幸的是,他老婆武姜难产了。
在不能刨腹产的时代,难产是件非常难办的事情。难就难在除了孕妇自己加把劲以外,似乎其他人也就只能选择场外指导或是加油打气,根本帮不上别的忙。
所以门外的郑武公只能一圈一圈的转,并且默默献上祈祷。
武姜的这个孩子之所以难产据说是因为“逆生”,也就是出生的时候,脚先出来,头后出来。
这姿势是挺难受的。
不过好在,母子平安。
武姜给郑武公生了个大胖小子。
郑武公很高兴,因为自己终于有了个继承人;武姜很不高兴,因为自己难产了。
这里其实要解释一下,左传对于这段事情的记载是“庄公寤生”,而寤生的意思除了逆生以外,还有“做梦生子”的含义。所以究竟是怎么生下的寤生,仍然存在争议,我就直接假设是难产,毕竟我不觉得做噩梦能让一个母亲这么恨自己的孩子。
至于为什么说是“恨”,您接着看。
估计这段不愉快的记忆让武姜相当郁闷,每次看到这孩子都能想起那悲惨的一天,于是这个刚出生的大胖小子有了一个更加不愉快的名字:寤生(直接拿讨厌的原因当名字)。
就好像自己姓王,给孩子取名王者荣耀,闹着玩似的。
只不过相比于王者荣耀,“寤生”这名字,更加憋屈。
但总比难产没生下来,直接去世强。
武姜可能觉得光取个名字不够解气,于是她决定倾尽一生来恶心寤生。
说到做到。
武姜做的第一件事,是改太子。
这个要提到武姜的另一个儿子,共叔段。
从名字我们可以大致推测出,生这个孩子的时候武姜没难产。
因为没有难产,所以武姜很喜欢这个孩子;因为喜欢共叔段,所以武姜想让他做太子(或者说世子)。
对,你猜的没错,太子是寤生。
嗯,这个诉求也许这在武姜看来很合理。
所以武姜不止一次的向郑武公请求,咱们把太子换了吧。
寤生每天都活在母后的阴影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反正在母亲心中,他就是错了。
不过好在郑武公并没有把寤生废了,因为按照礼法,本应是大公子寤生继承公位。
放心,太子的位置一直都是你的。
不过寤生还是整天担惊受怕。
这件事情直接造成了两个后果:
第一个就是促成了寤生深沉的性格。这个不难理解,你要是寤生你也郁闷。本来是一国太子,将来也相当有可能成为一位国君。然而别的太子出生都是天生异象,什么天放红光,雷声大作之类的,可自己除了难产,啥也没有。遇上个倒霉的娘,取个倒霉名字,就剩下一个国君的继承权,结果自己娘亲还不依不饶的非得要把位置转让给弟弟,这找谁说理去?
没办法,委屈只能自己憋着。
而历史告诉我们,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寤生一天天养成了自己城府深广,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
而至于他到底是灭亡了,还是爆发了,我们后面再说。
第二个后果,就是养成了共叔段嚣张跋扈的性格。
估计从小武姜就指着上朝的郑武公说:“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你的,而不是你哥哥。”
“应给当国君的人是我。”共叔段记住了这句话,并且在长大后,他想兑现这句话。
小共叔段也许没能理解什么是国君,但他明白了一件事: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有一个东西自己永远也得不到:公位。
凭什么我得不到?
然而这些郑武公并都没有考虑,或者说,他也没什么办法。
郑武公二十七年,郑武公病逝。其子寤生继位,史称:郑庄公。
这一年,他不过十三、四岁。
眼看自己的二儿子共叔段继位无望,武姜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恶心寤生计划”,她想了个办法继续折磨寤生。
此时的寤生已经是国君,虽然年少,却颇有当年郑武公的风采。
然后继位的寤生又开始头疼,因为他母亲请求给共叔段分封个城。
姜武希望把共叔段封到制邑。
郑庄公(就是寤生)说:“这地方太危险,之前虢国国君就死在那个地方,要不咱们换一个?别的地方哪都行!”
说白了就是制邑不吉利。而且郑庄公心里清楚,制邑的地势太险要了。说什么也不能给。
姜武又说:“那我觉得吧,京邑这个地方就挺好。”
郑庄公不说话了,因为他开始考虑要不还是把弟弟封到制邑这个不吉利的地方吧。
因为,京邑实在是有点大。按照礼制来说,最大的封地不应该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而京邑明显已经超过这个范围了。
要封地就要封地,你要那么大的地方干什么?
不过看着自己妈脸色越来越差,他似乎回忆起自己小时候被亲娘支配的恐惧,于是同意了。
共叔段受封于京邑。
大臣祭仲看不下去了,去找郑庄公提建议。
祭仲对郑庄公说:“君上啊,您怎么能吧京邑封给共叔段啊!这不符合先王的礼制,共叔段这家伙早晚要成为祸患。”
郑庄公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我妈想这么办,我总不能躲着吧?”
祭仲更不理解了,说:“姜武您还不了解吗?她!她哪有满足的时候!还不如赶紧给共叔段安排别的地方,等他一步步发展起来,咱们就难搞了。”
潜台词就是:“她今天要了京邑,明天就敢要都城,后天怕不是要造反。”
郑庄公这时候则是说了一句留名史书的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等着吧,他早晚完蛋。”
郑庄公继续惯着自己的弟弟,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也不管了。
共叔段看自己哥哥没啥反应,也就渐渐放心了。然后,他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到达京邑后不久,共叔段命令郑国北部和西部的领土接受自己和郑庄公共同的指挥。
这是造反前的试探。
消息很快传到了郑国国都,这次换公子吕劝谏了。
公子吕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共叔段目前的情况,然后简单表示了自己的想法:“君上,国无二君,你到底怎么想的?您要是想把位置让出去,那我现在就去侍奉共叔段;你要是想搞死他,那你就现在动手,可不能让天下人误会啊。”
我都能隔着文字看到公子吕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郑庄公还是之前无奈的样子:“哎呀,朋友,你太认真了。早晚他会自己搞死自己。”
于是公子吕悻悻的走了。
而共叔段可就忙多了,他才不管郑庄公有啥反应呢。他要继续忙着造反。
很快他就不仅仅想要管理郑国的西北部领土了,他打算直接占下来。
哼,动手。
很快共叔段就控制了郑国西部、北部的大部分领土,实力空前雄厚。
公子吕又去找郑庄公,又一次简单的介绍了共叔段的所作所为,又一次简单的表示了自己的看法:“叫你不听我的,现在麻烦大了吧?”
“郑庄公这次也还是那句话:“小问题,这个共叔段没有什么道义,早晚自己玩完。”
估计这时候公子吕鼻子都气歪了,什么玩意?一个挖坑,一个埋?
这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在不远的未来,将彻底解决这两兄弟的博弈。
于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共叔段一点点的蚕食,郑庄公一天天的放任。表面相安无事,暗地危机四伏。
共叔段很快开启了造反的倒数第二步:屯粮草、收甲士。(最后一步是宣布造反)
行了,这就是妥妥的要造反。
从城防到粮草,从铠甲到武器,共叔段里里外外都武装上了。
看着自己的队伍一天天的壮大,发誓效忠的人越来越多,共叔段很得意。
哼,我早晚要夺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
而另一边,郑庄公的部署也差不多要完成了。
我太了解你了,弟弟。
郑庄公从一开始就想要搞死共叔段。
只不过没有什么借口罢了。
而造反,就是最好的借口。
弟弟,为了杀你,我给你的心里种下了一个种子,他会扎根在你的心上,一步步的吸干你的血。
你的野心越旺盛,这颗种子就吸食的越快。
而我,会在你被吸干之前带走你的生命。
“哥哥,你的位置是我的了!”共叔段这么想。
“弟弟,你的性命是我的了!”郑庄公这么想。
很快,这兄弟俩的最终博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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