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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虎没跌倒,愣住了。愣住是因为脑袋里糊住了。见还没开窍,吴监区长叹一声,面目语言没管用,只得使用声带语言了:“官司要吃得好,是有讲究的,监狱劳改队是一列火车,刑期是你的一个旅程。在车上,有人坐卧铺,有人坐硬座,有人没位子,你说这是为什么?”
“没,没去早点排队买票。”
“花钱的原因!肯花钱,你不用排队,人家也会把你的卧铺票,送到你宾馆的房间里,你要软卧也行。同样3天3夜的火车,有的人,在4人一间的软卧车厢里逍遥快活;有的人在硬座上,腰酸背痛,困得坐也不是,趴也不是。更有那些没座位的,坐在走廊的地板上,给走来走去的人,用屁股给人擦皮鞋……。花钱不同,待遇就不同,懂了吧?”
太高屋建瓴了,金小虎还是没懂,或者说,他不愿懂,往上翻着错愕的傻眼。吴监区长的火气上来了,用手赶苍蝇似的,将下边的东西一挥......
今天是星期一,按监狱要求,各监区要在晚上开一个由全体民警参加的工作例会。回顾上周工作,做狱情分析和监管动态分析。(? 上世纪称敌情分析? )找出问题,研究对策后,再在次日召开监区全体犯人大会。
这个会叫周讲评会。由监区领导对上周的犯人表现作讲评,稍稍肯定一下好的方面,主要讲问题。涉及的面不外三方面:监管,劳动,内务卫生,只字不闻的是犯人的改造状况,犯人的道德表现讲评。问题列出后,批评问题个人,宣布扣分人员。然后布置下周工作。
这个会议,是监区管理的主要手段,具提纲挚领意义。
吴戈刚在警务工作例会上开了头,讲完了他的主持套话,“大家谈谈吧”,这句话最后一个字的余音还未拖够,容昊便迫不及待地拍马冲了出来,“我先说几句可以吧?”
有什么不可以的?但当容昊把他的质问甩出,吴戈的火便腾地蹿了起来。还有这样的小子!上午让他把给金小虎的那信碎了,他耍了个滑,“狸猫换了太子”,要不是老子,早留了心眼,把那信从他抽屉里找出来,那信,早让他给金小虎了,没怎么批评他,他反倒寻上门兴师问罪了。正待破口大骂,却见辛成功正用眼一劲儿示意自已止怒,只好把火压下,改猫捉到老鼠,不马上咬死,玩弄股掌的游戏:
“容记者说那封信不该扣,更不该碎,谈谈你的理由。然后,大伙说说,不要老说我专制。”
容昊穿警服,到入监监区虽只半年,却颇有斩获的被人在背后取了个“小八”的外号。其考证,是因有次监区工作例会,他提出了,民警应全程组织参加犯人的学习和讨论,以免“放羊”,学习讨论反成了犯人传播灰色思想的场所。
不要说他的建议没有收效,两天后,他从一个犯人的嘴里,得到了这样一个信息:私下里,在警官中,他已有了一个“小八”的册封——“小八”者,小王八羔子之简称也。
犯人,警官虽是两个阶层,但某犯人给了某警官好处后,变成了关系户,他们之间是无话不谈的。
吴戈在会上,当然不能喊容昊的绰号,喊“容记者”,却是一个“吃狱警饭,你还不够格”的暗讽。
既然吴监区长把说话的时间给了自己,容昊现在心无旁骛,以金小虎成功改造的必须性为导入,以去寻找过金小虎女朋友,从而知道了他们那一切情况为资格,讲了狮山鳖场遭遇的严重危机,金小虎是这场危机中的救世主角色。他的改造成败,有可能让狮山鳖场渡过难关,也可能将几千万的鳖场一举葬送。而若然,必会引发一些股东家破人亡的惨剧!讲到这里,容昊动情的提到了金小虎女友董堃。他以诗人般的语言和激情,介绍了这位不凡姑娘,不见金小虎改好,宁愿不治眼宁可瞎一世的事迹,讲着讲着,滚下两滴泪来。金小虎的成功改造,天道人理,不二法门。也许,天之垂幸,值其入监之初,有人给他写了16张纸的一封长信,信中极精辟地向他道明了入监监区的改造任务。和整个服刑期间的改造目标,提要钩玄地点出其改造的着眼点和主攻方向。字字千金,句句珠玑,除了讲改造,还是讲改造,就这一封信,真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给金小虎?难道“以惩罚和改造相结合,以改造人为宗旨”的办监方针有变了?
随着叙讲的展开,容昊紫砂壶般的脸色渐渐恢复本色,仅在两个眼泡,两面双颊上仍残留玫瑰红,白嫩的脸上水汽蒸腾,泪汪汪的双眼随时都能滴下水来。
容昊讲完了,济济一堂的办公室,一时无言以对,出现了极苍白的寂静,吴戈觉得这种寂静不好,“啪啪啪”,鼓了几掌,拿腔拿调说:
“啊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容记者的一堂改造课,真是醍醐灌顶,三生有幸啦!哪位跟我有同感的不妨也来叙叙衷肠,谈谈感受哇!”
“容警官,””啪”辛成功给自己点了根烟,这个时候,作为监区二把的他,再不接吴戈扔过来的球,就不合适了:“一番慷慨直陈啊!首先,我对他的慈悲心责任性,表示肯定和赞赏!不过,我听了他的长篇大论,好像总有点不怎么舒服,一个才穿警服半年,在我们在座的穿了十几年,二十几年警服的人面前,夸夸其谈改造,把我们当成了不知改造为何物的蒙童,口气是不是大了点?这些,我们也不计较了。那封信,我也看过,我跟老吴的意见一样,还真是不能给。那个写信的,也不知什么来头,口气也太老卵了点,针对我们入监监区的改造工作指手画脚,拨弄是非嘛!就这一封信,给了犯人会给犯人对我们产生什么影响?这一点你考虑过没有?容警官?”
“拨弄是非?我绝对不敢苟同!用上指手划脚四个字,针对的只是金小虎。至于说对我们警方,他只是摆了一个普遍存在的实际情况,他是在因地制宜,实事求是的给金小虎绘制一张改造蓝图,假如不照实情,文过饰非地为金小虎在入监监区的改造生活指方向,还能有什么意义起些什么作用呢?”
容昊转向辛成功,神定气闲地侃侃而谈。觉得有点渴了,端起大半杯茶,咕咕地喝到了茶叶的根部。放下茶杯,似乎大续了能量,以亮亮的嗓门接着说:
“事实上,我们入监监区的教育,要么是《监规》教育,卫生教育,劳动教育,犯人之间和睦相处的教育。再不就是心理教育,安全教育,真正要犯人认罪服法,跨进本质改造心门的,只是一句话两句话带过,基本上没有好好展开。妙就妙在人家在信上,一针见血的指出:入监之初的半年,是个能否跨入改造心门的关键时刻,假如不能忏悔所犯,认罪服法,极有可能会错失良机,永远被堵改造门外!我们的入监教育,应该以此为主,以我们现在搞的这些教育为辅……。你们说,人家讲的,哪点不对?我讲的有错吗?”容昊环视四周。
“我们这些教育安排,是根据监狱指示,监狱,是根据省监狱局的指示来的。难道我们自己有权利安排学习内容,活动大纲吗?纵然你新来乍到,也不至于连这点起码的常识都不懂吧?”辛成功对客昊的纠缠开始愠怒了。
“执行上级的指示,也并不等于我们就是上级指示的木偶傀儡了。一位伟人还讲过一句话呢,’按照实际情况,决定工作方针,’现在又说实事求是,是我们党的基本路线,朝着以改造人为宗旨的办监方针去做,总不会有错吧?上级的指示,只是一种指导性意见,工农商学兵各单位各部门,谁制定工作规划,都不是依据上级的指示精神,而主要是根据本单位的实际来的?”
“真是胡搅蛮缠!”李文泰,一位年近50,戴一副黑框眼镜,文气十足的副教导员大声呵斥。他原是监狱的教改科长,去年拿了一个犯人家属5000块钱,没给人办事,被人举报了,从科长位置上降到这里,当了个副职.由于太冲动,他连咳几声,话音像从石头缝里挤出来似的:“容记者的话里话外,好像只有他懂改造,我们这些几十年监狱饭吃下来的,连改造二字都不会写了!我告诉你,不是这么回事的!我以前就是负责教改的,不说远的,我们监狱近年来哪年不至少要举办4次大型的主题教育?每次教育,我们不都抓动员,重实施,严验收,活动过程组织演讲,开展法律知识竞赛,出板报,拉横幅等营造气氛?此外,在监狱去年提出的,打造一个‘书香监狱,墨馨监区’目标的基础上,我们监狱,今年还补充了,建设‘歌舞监狱,艺术监区’的新创意。去年,我们监狱在省局组织的全省监狱书画比赛中,夺得了两个一等奖一个二等奖,两个三等奖的基础上,今年,我们监狱的威风锣鼓,监狱阳光艺术团的小品:老妈妈来监;舞蹈:逛新岸等节目,又夺得了全省监狱文艺汇演,一个一等奖,一个二等奖,这些说明了什么?我们江南监狱一直是省局改造上的一面旗帜,正是由于这面旗帜,我们监狱在去年评部级文明单位的时候,还沾了大光呢!”
从教改科长位置上,退到这儿来的李文泰,一说教改,便如数家珍,嘴角泛白。
“ 改造,等犯人分到老监区后,监狱自会每年都安排的,在这里,入监监区,就像人家单位的岗前培训中心一样,就是要教教新进犯人,怎样干好活讲卫生,我们监区的这些安排错在哪儿?”
李文太偏着头,向容昊投去傲然的质问。容昊偏不买账,迎着他的目光反唇相讥:
“ 你说的那些教改业绩,骗骗墙外的老百姓可以,吹拉弹唱,热热闹闹。可要在吃狱警饭的人面前说这些,是不是好笑了些?江山好移,秉赋难改。大多有着很深犯罪思想,和低下道德水平的犯人,会通过你不痛不痒,叫几声改造或者搞搞演讲,拉拉横幅,唱歌跳舞,起到了作用的?它的作用,除了在给省局的报告中邀邀功罢了。真人面前,还用得着再讲这些?实际情况是:犯人下到老监区,也得不到应有的改造教育,跟一个新犯入监之初,得不到真正的改造教育是同一回事!”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主儿他们见过,没见过这么一位警服才穿半年,脸长得像姑娘似的,这样难伺候的!不依不饶,无所畏惧,别人还记得打人莫打脸,骂人莫揭短,可这位爷,什么话都敢讲,什么短都敢揭,口无遮拦,鼓舌如簧,认着死理不撒手,似乎只要有人愿跟他抬杠,他可以陪你三天三夜三黄昏!
吴戈火了,吴戈是真火了!然就是火,他也不能肆意发作。也得耐下心火,别的就不去管了,只针对他刚才批评入监监区教育内容一事,送了个快刀斩乱麻。凑近容昊,阴阳怪气的问:。
“你拿的工资,吃的饭是谁给你的?”
“……”
没见回答,吴戈继续:
“你穿的衣服谁发给你的?你工作几年以后要房子了,会买一部分送一部分的,这钱是哪来的?”
“……”
“监狱啊!监狱就是我们吃饭穿衣养活我们的家啊!你拿了家里的钱,吃着家里的饭,不为家里办事,你还讲不讲道德了?一个犯人来监狱,遵规守纪,太太平平,好好劳动,多创效益,监狱做到不跑人不死人,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教改上自会安排一些活动,也就行了,哪个监狱不是这么过日子的?上面认这些,还不行啊?就为这,我们入监监区,才做现在的这些教育安排,你凭什么对她说三道四的?
“金小虎有改好的必须性,哪个犯人没有改好的必须性了?我们管得过来吗?教育,他们在家父母都没有教育好,还肯听我们的?‘天作孽,尤可救;自作孽,不可活’,他自己要作孽不好好活,别人有什么办法?好了,就跟你说这些了。”
突然,吴戈手指着容昊的鼻子厉声说:“现在给你宣布一条纪律:那封信的内容,不准你告诉金小虎!连他的人你也不要接触,你没有分管小组的任务,上班,你就呆在办公室,干好你的本份。
“既然是纪律,你要不肯听,那就是违纪,我们将上报处理!”
说着,吴戈一眼瞥见靠墙一排立柜上的一只座钟,抬腕看了下自己的表,“咦,现在都9:15了,这上面的钟,怎么才8点08分啊?”
掀起一场哄堂大笑。
容昊气得小脸铁青。恨不得将下嘴唇咬出血来。
(——被董堃的激励鼓荡得,像只充成12分足的气的皮球......,在吴戈”改造灯塔”的指引下,入监监区冲出了一匹横空出世,又不无幽默的黑马......且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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