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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五日,周四,鲁克兰德晚七点。贝利大街18号。
窗外灯火通明,这座城市里的所有居民,无论是皇族还是百姓,无论富贵还是贫穷,都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享受着宁静的夜晚时光,与家庭的温暖。
布莱恩从锅里铲出一块肥嫩多汁的羔羊肉,轻轻放在一个宽大的盘子上,随即便端到餐桌旁,倒上了黑椒酱汁,配上有些粗糙的手工面包和几块香喷喷的土豆片,给自己完成了一份相对来说比较简易便宜却美味的晚餐。
至于梅丽莎……她早早地拿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溜进了自己的房间,继续捣鼓她的机械手工艺品去了,她对机械方面的东西一向都很感兴趣。
奶油味的面包夹入一片土豆块,再和着一块鲜美多汁的羔羊肉放入嘴中,胡椒的辛辣去除了羊肉的膻味,在加上土豆那粉糯的口感,配上奶油面包的丝丝甘甜,一起在口腔中爆发,刺激着每一个味蕾。
之后,布莱恩拿起了身边萨默尔太太——他们的新房东赠送的一瓶麦芽酒,倒入玻璃杯中,轻轻喝了一口,酒香散发在口腔中,使食物更加美味。布莱恩觉得这是自己来到鲁克兰德吃的最舒适也是最奢侈的一顿晚餐了,然而这一切不过是花了三十枚铜币买来的,考虑到王都高昂的物价,也许这一份晚餐出乎意料的实惠,但这和布莱恩烹饪的基本功是脱不了关系的,他不由地感谢了一下教会自己这些厨艺的雪伦女士,若不是她,自己可享受不到这顿放松身心的佳肴。
经过了将近半天的奔波,布莱恩和萨默尔太太终于签订了协议,不过可不是像杰克老板所建议的那样,当萨默尔一家的管家,而是在她们住宅的二楼暂住一段时间,因为最近鲁克兰德物价有上涨趋势,布莱恩便先预支了为期一个月的租金,虽然花掉了他目前积蓄的三分之一,但至少房屋的质量是没得说,十分舒适,这让布莱恩十分满意。
吃完晚饭,布莱恩和梅丽莎打了个招呼,带上手杖,踩着昏暗的夜色出了门。
楼下萨默尔一家还在用餐,见布莱恩出门提醒了一句路上小心,便继续着他们温馨的家庭聚餐了。布莱恩微笑着朝着这对好心的夫妇告别。
贝利大街即使是在晚上也是十分热闹,这一大部分得归功于旁边的“恶龙”酒吧,那里的杰克老板布莱恩还是颇有好感,只是他对待新人的方式实在是粗鲁了些。
“哟,布莱恩,晚上好啊。”杰克还是那副金丝眼镜,一边擦拭着酒杯一边朝刚进门的布莱恩打招呼。
“梭哈!全梭哈!这局赢了,我就带你们去皇后区和贵族小姐们约会!输了咱们继续去干活!”旁边一位牌桌上的老头叫嚣道。
“哈哈哈,莫雷尔,虽然你运气一向很好,但这次我可不这么认为。”同一牌桌的金发绅士爽朗的大笑着,还不忘给自己的老对手送上一句贴切的嘲讽,“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只卷毛狒狒!”
酒吧的气氛愈加火热起来。酒吧内分成了两股人群,分别为那位老绅士和名叫莫雷尔的老头助威。
“是啊,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杰克先生。”布莱恩收回了看向牌桌那边的目光,笑着回道,说着他问了一句:“之前您说的那个马戏团,现在这个时间还对外开放吗?”
因为他今晚就准备去那个马戏团看一看,指望着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这个啊……”杰克沉吟了一会儿,“你不知道吗?它们一直到下午才开门,就跟我的酒吧一样,一直表演到深夜。”说着他从自己的衬衫里掏出了一块怀表,翻开看了一眼。“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赶过去,正好能赶上下一场表演。”
“哦?那真是太棒了。”布莱恩还以为这个马戏团不深夜营业,正愁着如何在白天抽出时间呢。
和杰克道谢后,布莱恩按了按自己的礼帽,“祝您有一个美好的夜晚,杰克先生。”然后便推开门朝着外面走去。
“呵……真是个有礼貌的年轻人啊。”杰克吹了个口哨,继续一边擦拭着酒杯,一边微笑着观看莫雷尔老头的牌局。
……
布莱恩比杰克料想的要快,在七点前早早地来到了马戏团的入口。
一张大大的木牌贴在了入口的大门上,木牌上用五彩斑斓的颜料写着“莱斯马戏团”五个字。
“下一场表演即将在十分钟后开始,请各位绅士小姐们耐心等待,足够的时间才会带来最完美的表演。”舞台上一位穿着礼服的小丑用奇异的腔调宣布着表演的时间,红蓝色的颜料不均匀地涂抹在他的脸上,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滑稽。
等他走下舞台,布莱恩走上前问道:“听说这里要招聘小丑演员?我可以试一试么?”
“噢,当然可以,我的朋友,”礼服小丑拉长脸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但是得等到这场表演的结束。您如果不急的话不妨来看看我们的演出,一定会让您开怀大笑的!”
“我很荣幸被这样邀请。”布莱恩微笑着按了下礼帽,付出了二十枚铜币买了一张门票。
在开场之前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布莱恩在马戏团的帐篷里随意地逛着,想要熟悉这周围的环境,毕竟这有可能成为他以后长期的工作场所,而那位小丑可能还会成为他的同事,最令人期待的是,一旦莱斯被成功聘用,那么他就具备了一个比较稳定的经济来源,总好过像现在这样整日靠着不知什么时候会花完的积蓄度日。
这样想着,布莱恩走进了一个帐篷。这里与外界的灯光比起来显得有些昏暗,帐篷的周围挂满了晶莹的水晶块,蓝色的光芒充斥着整个帐篷,显得有些神秘。
之后,他看见了中央的一张长桌旁端坐的一位女士,她穿着占星师的长袍,手里拿着一个水晶球,帐篷里那股神秘的蓝色光芒似乎就来自于此。
“这位男士,需要过来占卜一下吗?谁都想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女占星师这样说道,也许是受了周围环境的影响,布莱恩感觉她的话语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但他并没有失去理智,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这样的占卜要付钱吗?女士?”
“原本是要的……”占星师说着,从桌子下拿出了一个更大的水晶球摆放在长桌上,光芒在其中反射,瑰丽梦幻的色彩缓缓笼罩了整个帐篷,“但是你知道的,因为命运的巧合,你在我没有表演的时候幸运地闯进了这里,所以我认为这次占卜可以免费。”她浅浅地笑着,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话语使得她更加的神秘。
一听不要钱,布莱恩的心安定了下来,他不想再增加莫名其妙的开销了。但事已至此,白白的占卜他可不想错过,对于命运这种神秘的东西,他也是很感兴趣的。
于是他在占星师的指导下缓缓地坐到长桌前,看着她拿出一只紫色的蜡烛,它在蓝色光芒的映照下显得分外明亮。然后他便看见这只蜡烛无火自燃了,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渐渐弥漫开来,布莱恩感觉自己的心在这种环境下渐渐安静下来。
接着他看见占星师拿出了一幅塔罗牌,缓缓地铺开在他的面前。
“占卜开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要占卜什么?”
“这个嘛,”布莱恩想到了之后在这里找到工作的可能性,说道:“我想占卜一下未来。”
“好的,我想神灵一定听到了你的祈求,动用你自身的灵性,在这些阿尔卡那中选出一张牌。”占星师此刻神情严肃,眼神平静地要求道。
布莱恩刚想答应,一股强烈的睡意迫使他睡了过去,他安静地靠在了长桌旁的座椅上,一旁的占星师见状表情不变,微微皱了皱眉。
……
维克多小镇,“勇敢者”酒吧。
伯格此刻已经忙完了手上的事情,和好友克拉格坐在吧台旁看着酒吧里欢声笑语,一浪高过一浪,那是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久违的纵情狂欢。
“你说小布莱恩现在怎么样了?我托杰克老兄给他送了一袋银币,足够支撑他一周开销了,如果他不乱花的话。”伯格知道布莱恩节俭的性格,却还是忍不住地担心。
“老兄,你也太看不起小布莱恩了,以他的性格,就算是为了妹妹,也不会那么大手大脚的花钱吧?”一旁的克拉格叼着根烟斗,一阵阵飘散的烟雾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对了,我刚刚从商会回来,这里有你的一封信,应该是杰克寄来的。”说着克拉格把一封盖着印章的信递给了身边的老伙计。
伯格缓缓撕开,看了看信的内容,笑道:“嘿!杰克说布莱恩是他见过最老实的年轻人了。”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因为没有哪一个新人像他那样怂。”
“这不也说明布莱恩不会四处惹事么?”克拉格知道老伙计已经放下了心,便试着建议道,“来不来局昆特牌?好久没打我的手都开始痒痒了。”说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当然,我的老伙计。”伯格喝了口酒,也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拍在了克拉格的手上。
……
布莱恩感觉自己缓缓地坠落又上升,他记得之前还在马戏团占卜,现在却回到了维克多小镇,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现在在做梦,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无法醒来。
他看到了他成年之前的生活,看到了梅丽莎在花园里和蝴蝶追逐嬉戏,看见房东雪伦太太笑着坐在阳光满布的花园里织着毛衣,看着自己时不时被伯格拎着耳朵去酒吧里帮忙,他当时是多么窘迫而无可奈何!
接着,他看到了那晚他告别伯格与克拉格先生,在夜色下渐行渐远,独自一人整理行李,叫醒还在赖床的梅丽莎,看到了房东太太微笑地说着奶油蛋糕的制作方法,拜托自己转告给梅丽莎。
“放入烤箱慢烤十五分钟,别忘记加蛋黄粉!”“女士们总是对奇妙的方面情有独钟。”他看到自己摇头失笑,走入了那熟悉的家门。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登上蒸汽火车,遇见的黑衣人和那位金丝楠木礼帽的女士,她的眼睛冷静的吓人,但脸色却十分苍白。这是他当时没有发现的事情,而在这个梦境中,他换了一个角度去观察,很多看不见的地方却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比如,那位黑衣人的领队下颚有一道刀疤,而其他人的手背上却纹着一个黑色的金币图案……
比如那位戴着礼帽的小姐冷静无比,走路如常,却无法掩饰她的小腿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布莱恩就这样一幕幕观察着,看着这些本应该不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事物,之后他看见了的自己在火车上和兰斯开着幽默的玩笑,去寻找“恶龙”酒吧问消息时被酒吧中的杰克老板和一众酒客来了一个下马威一般的“欢迎仪式”,然后看着自己奔波在贝利大街上,最终看见自己走进了马戏团,来到了那个神秘光芒充斥的大帐篷,看见了占星师小姐,获得了一次免费的占卜……
本以为之后会看见自己未来的布莱恩突然视线一花,一切的景物飞速后退,刚刚看见的一幕幕如同电影倒带般消失在自己眼前,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地下室,旁边有古朴的书架,和一张靠背椅,靠背椅前方的桌上……放着一封信和一袋金币。
这幅景象布莱恩无比地熟悉,因为是他之前房子的地下室,这就是自己最初得到那不知存不存在的父母,留给自己的遗物之时看到的景象。
就在这时,布莱恩发现自己能够自主控制身体了,他带着些许疑惑和欣喜,打开了那封信,其中是他看过多次的一张牌,牌面空白,但这次不同,在他看到那张牌的一瞬间,牌面上涌动着一道道蓝色的光华,如同最细腻的青金石,暗藏着玄妙无比的神秘与瑰丽,没入了天上星辰闪烁的银河。
布莱恩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他想立刻离开,但好奇心却驱使着他一探究竟。
于是他尽力睁开双眼,望向那张光华涌动的纸牌。
……
就在这时,布莱恩醒了。
就好像是时间的无缝衔接,在他原本想要去看的那张木桌此时变成了一张盖着酒红色桌布的长桌,而原本摆在木桌上的纸牌变成了一堆杂乱无章的塔罗牌。
而在这些牌中,有一张牌不知何时被翻了过来。布莱恩努力去寻找,去确认,那张牌是否与自己在梦中看到的位置一模一样。
然后他便看清了那张牌的牌面。
【愚者】(The fool)
释义:大胆的初次尝试,无尽的希望,全新的机遇。
……
“我不清楚,是你在睡梦中突然惊醒,然后自己主动掀开了一张牌……真是不可思议。”占星师已经被布莱恩多次询问这张牌为何翻面的问题,无可奈何地说道。“或许命运的神秘就在于总是让你出乎意料。”
然后布莱恩就把自己在梦中见到的事物跟这位女士说了一下,当然,省略了关于父母遗物的那部分。
“噢……我也暂时看不出来什么……”就在占星师小姐犹豫不觉间,一道生气的喊声从帐篷外面传来。
“嘿!莉娜!你又穿着我的工作服干什么?”匆匆赶来的金发女性生气地说道,隐隐间带着一丝无奈,显然这不是第一次了。“你应该去做你的本职工作!管理那群该死的大象和狮子!”
……
趁着两位女士拌嘴的功夫,布莱恩从帐篷里溜了出来,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发现已经错过了表演的开场时间,但他不准备再去观看,而是准备回家,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奇妙,他要留给自己一点时间去消化。
另外问工作的事情也得往后安排了,毕竟他才刚到这里,得熟悉下这里人的行事方式。他心中担心着独自在家的梅丽莎,趁着夜色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竟然找了一位不务正业的驯兽师小姐做了一次占卜......这也是所谓的命运么......
夜色下的贝利大街,布莱恩略显郁闷地吐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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