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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英宗治平三年八月天降暴雨,数日不止,京师大水,军民淹死者上千人。英宗皇帝心急如焚,在垂拱殿内坐立不安,来回踱步。
“韩相公到了没有?”英宗又一次催问值守太监。
“陛下,小的已差人去请了,兴许是路上过水严重,所以耽搁了。”
“再派人去!”
“慢着,你们几个也一齐过去,务必确保韩相公周全。”想着城外大水肆虐,英宗心里也忐忑起来,为防万一,连贴身的侍卫都派了出去。宰相韩琦是他的半边天,决不可出半点差池。
身边的人都被打发出去了,一时间静的只剩下雨声,英宗望着殿外的漂泊大雨,面色凝重,忧心忡忡。
仁宗皇帝一世英名,但留给养子英宗的却是一副烂摊子。看似太平盛世,岁入颇丰,实则养兵养官的开销巨大,国库并不充裕;西北党项少主在位,虎视眈眈,绝非善类。英宗肩上的担子很重,可偏偏他又体弱多病,国内连年受灾,如此局面,他怎能不愁?
正在英宗沉思的时候,韩相公终于到了。
“陛下久等了!”韩琦在殿门口给英宗行礼。
“相公不必多礼,进殿说。”
“去年水患严重,多地颗粒无收,如今再遭水患,京师周遭州县农田已危在旦夕,这可如何是好?”英宗急切盼望着韩琦的对策。
“老臣已命户部、工部判部事连夜赶赴受灾农田疏通淤水,开常平仓振恤灾民。”看到韩琦已及时作出部署,英宗可算松了口气。
“受灾州县的赋租也免了吧。往常灾年,枢密院都会征饥民入伍,如今国库空虚,军费开销不宜过大,两害相权取其轻,免了赋租,但愿饥民能少些吧。”
“老臣遵旨。”
“时辰不早了,韩相公请回吧,朕实在有些乏了,明日早朝再议。”英宗脸色忽然惨白,虚汗直流,不得不在太监的搀扶下靠在龙榻上歇息。
“陛下···陛下保重龙体啊!老臣告退。”韩琦见英宗此状,也不忍再打扰。
翌日一早,紫宸殿,百官上朝。
“近年来天灾不断,想来是上天以此戒朕不德,今日特起草了一份罪己诏。”英宗皇帝神色伤感,示意传旨太监宣读诏书。
一时间百官惶恐,慌作一团。
“陛下何至于此?水旱乃天下常事,尧舜之时也不可避免,陛下即位以来,广开言路,勤政爱民,无需罪己!”参知政事(副宰相)欧阳修第一个站出来阻止。欧阳修也是英宗颇为依仗的臣子,作为仁宗朝老臣和文坛领袖,他的话是很有分量的。
“臣等身居宰执高位,德才不修,理当替陛下罪己。”枢密使文彦博跪地哭诉。
“诸公罪己,朕也要罪己,这也是先帝乃至太宗皇帝的惯例,此事毋须多言,宣诏!”
太监宣诏:“水患汹汹,朕夙夜心忧,雨灾专以戒朕不德,未能躬亲乞言,慈和俭恭,特颁此诏,殷告万民!”
百官齐跪,感动涕零。
“众卿平身吧···这段时间朕的身体每况愈下,中书递上来的状子又越来越多,有时难免应接不暇,以后中书门下的状子,若是诸位相公已经商议成熟,可直接交付有司去做。”英宗的声音有些许颤抖,如此决定或许并非出于本愿,但他深知自己已经无力再做这些了。
“臣等遵旨。”韩琦、欧阳修、文彦博、富弼等中枢重臣齐声应答。
朝堂君臣为水患忙的不可开交,而在千里之外的江宁,有个人却如置身事外一般。
只见远处徐徐走来一头粉黑毛驴,穿行于山间地头,背上驮着一位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目不转睛的读着一本当朝文坛新贵司马光所著的《注太玄经》,不时发出连连赞叹:“君实兄好学识啊,好学识···”此人就是当时大名鼎鼎的王安石。
“主君,咱们这是要去哪啊?”前头牵驴的小厮一头雾水,王安石却没有反应,似乎没有听到。
“主君?”
“嗯?怎么了?”沉迷于书中的王安石这才反应过来。
“咱们这是去哪啊,都出来半晌了。”
“跟着它走就是了。”王安石接着看书。
“跟着驴走?主君您开玩笑呢吧。”
“没和你开玩笑,你来我后边,让他自己走。”
“这···这能行吗···”小厮完全蒙圈了,只能跟在后边走。
走到一处农田,小驴贪吃路边的秧苗,于是停了下来。
“哎!?!你别吃!!!那边田里还有人呢!”小厮急忙上前拉住驴头,“哎··哎哎····”驴背上的王安石差点没摔下来。
不过既然小驴停在了这里,田里还有人家,王安石也就“借坡下驴”,走进田里和正在劳作的农民交谈了。
“老人家,秧苗长势不错啊。”王安石笑容随和,完全没有架子。
“··是啊·你是哪个村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啊?”这位长者甚至把他当做了附近村子的村民,完全想不到眼前这位是做过知州的人,不过也难怪,不贪图享受的王安石出门从不坐轿,衣服也跟普通百姓没两样。
“我是从江宁来的,老人家,听说仁宗朝嘉佑年间这里大旱,颗粒无收?”
“是啊,老叟这么大把年纪,从没见过那么严重的旱灾,几个月不下雨啊。”提起灾情,老人家至今记忆尤深。
“那时候府衙开常平仓放粮了吧。”
“常平仓的粮哪里够用,口粮都不够,来年的种子还是找李家庄园借的。”
“李家庄园的贷息很高吧?”
“可不是,粮种的双倍啊!”听罢,王安石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骑马的小厮在田外大喊:“主君,快回家,朝廷来旨意了!”王安石骑上马就往家里赶。
江宁在当时也是北宋在南方的主要城市之一,街头相当繁华,一眼望去尽是酒肆茶楼。巷子深处,王安石的家中倒安静许多,虽历任群牧司判官、知州、知制诰等要职,但王荆公不事铺张、不贪享受,家院规模也不大,吴夫人、长子王雱、次子王旁和两个女儿之外,就只有几个丫鬟几个小厮而已。
王安石快马赶回家,传旨太监已经在院内等候多时了。
“失礼失礼,让公公久等了。”
“无碍,相公守丧赋闲在家,看上去也是忙碌的很呐。”
“惭愧惭愧。”
“话不多说,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陛下和中书门下的大相公们思忖再三,认定王公才学俱佳,正是朝廷所需之才,宜复任知制诰一职,诏书在此,王公不日启程赴京师上任吧。”
“劳烦公公了···公公慢走···”
王安石刚进屋,吴夫人和长子王雱就围了过来。
“官人这次打算进京吗?”吴夫人的话并不奇怪,在过去几十年的宦海生涯里,他的夫君拒绝过太多次朝廷的任命,坚持来到地方做官,此番朝廷再次下旨,吴夫人也猜不透夫君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我这就写辞呈给官家。”王安石面无表情,写辞呈这件事对他而言似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父亲为何不接受?如今三年丧期已满,也该是重返朝廷的时候了。”一旁的王雱有些不解。
“当下还不是入京的最好时机,有些问题在京师是解决不了的。”
“这····”母子二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王安石心里怎么想的。
视线来到北宋的西北边境。
自宋真宗时期澶渊之盟以来,宋辽两国间再无战事,西北方向的党项成为北宋最大的外患,其首领在太宗年间叛宋自立,仁宗年间李元昊建国称帝,几番恶战后西夏虽同意对宋称臣,但宋朝也要每年给予其几十万的岁币作为交换。
宋英宗治平三年九月,在两国边境沉寂多年之后,西夏撕毁条约大举入侵,党项人野蛮成性,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宋朝边境火光冲天,惨叫不绝,三个村落瞬时间化为灰烬。
此时的北宋皇宫还没得到消息,英宗皇帝正在赶往皇后居所福宁宫的路上。
“雨灾刚过,告知各宫,这段时间就不要开乐宴了。”英宗对太监吩咐道。
“小的记下了。”
“陛下万安。”高皇后向英宗行礼。
“皇后不必多礼,朕这次来是有事要与皇后商议。”
“陛下请讲。”英宗的八个子女皆为高皇后所生,帝后二人素来恩爱,相互扶持,说话从不拐弯抹角。
“朕继位之初,国库紧张,入不敷出,如今几年过去,仍无太大改观,朕自知无力扭转局面,又不可坐以待毙,只能从缩减宫用开支入手,各宫宫女再放些人出去吧,就从朕的垂拱殿开始。”
“臣妾遵旨,陛下勤于朝政,朝廷又有诸多贤才,臣妾相信,国库充盈只是时间问题。”皇后如此温柔体贴,英宗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容。
“朕还有些奏章要看,皇后稍歇,朕先过去了。”英宗坐下没几分钟就要走,没想到刚一起身,高皇后突然跪倒在地。
“陛下,求陛下万万保重龙体!”高皇后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如此情真意切的恳求,或许只是出于一个妻子对丈夫的爱。
“皇后这是何意?快起来快起来···”英宗上前搀扶,皇后抓着龙袍诉说心扉。
“陛下的气色已大不如前,旁人不知道,臣妾却知道,国事固然重要,可陛下的龙体就不重要了吗?”皇后望着英宗皇帝,眼泪撒了一地。英宗的眼眶也湿润了,过了许久终于搀起了皇后,擦拭着爱妻眼角的泪水。
“朕何尝不知皇后的心意,只是身为一国之君,哪能处处想着自己,朕是天下人的皇帝···先帝励精图治四十余年,好不容易开创的大宋盛世,倘若因为朕体弱多病不理朝政而荒废了祖宗基业,朕有何面目去地下见列祖列宗,好了别哭了,别哭了。”英宗语重心长的对皇后说着心里话,连一旁的宫女太监都不禁落下眼泪。
“可是···”皇后还想说什么。
“好了,朕要去垂拱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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