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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东边树林中,吴悔对母亲的考题,已然有数,便自回小屋去。再看吴华那边,这儿却只身行走西山头,待四望无人之时,乃倚石痛哭。看着那突岩悬壁,又忆起昔日之景:大概七岁之时,吴华还是一个丫头片子,有一日,抓着两髻总角,挽着两条袴管,独自娱戏山石上。正忘我间,哪知乍一失足,便从两丈高处惊声而坠。倏然在树上掠过一个身影,但见其翻空一过,遂接住吴华,然后轻声落地。
吴华只吓得紧抱直颤,再睁开小眼一看,不是别人,却是父亲吴步霖。吴华方缓过神,便依偎在怀中,只闻声道:“顽了两个时辰,可是累了,回家罢。”之后,便眼中朦胧,只静静地睡去……
思至此,吴华更是不禁纵声大哭。忽而一阵山风扫过,吴华自然的往石后一蜷。转念一想,乍一惊悟,自言道:“原来如此。”于是连忙起身,返回屋舍去。
……
眼见的将过响午,徐非烟仍在西山深处,低首默跪,凝滞其双眸,呆呆的望着那座衣冠冢。不经意间,王方已悄然步至身后,肃然恭立,亦是低首不语。
徐非烟忽开声道:
“肆酒飞歌看天方
追风踏影涉苍莽
不问当年纵横事
日落江湖几回寒 ”
王叔闻之,乃叹道:“大嫂……想哭便哭罢,又何必在他二人面前勉强之呢。”
徐非烟依旧呆望冢前,时而以手抚之,又苦笑的说:“阿方,自我嫁与步霖,自那时起,便无时不刻朝不虑夕,亦时而半夜惊梦。如今,一切已然结束矣。”
说着,又拭过泪水,转身而问:“那两个孩子准备得如何?”
王叔答:“他二人现正在等候门前,看来都信心十足。”
徐非烟扑尘起身,遂言:“时辰到来,走罢。”
于是二人亦返回屋舍,待至其处,果真见他二人,吴华看徐非烟来,急忙迎上,说:“娘,我已有答案。”
吴悔听此话,也徐然说道:“我亦有之。”
徐非烟只挥袖而说:“既是如此,进屋说罢。”
随后四人复入室中,次第坐定。徐非烟遂开口说:“你二人谁先来?”
吴华即刻应道:“待我先来。”亦不顾众人,起身便言之推理:“就此案来看,凶犯乃在午时初(十一点),自家中起身,涉途半时辰而至案发地,因北丘与房屋邻近,遂而留下脚印。至案发地时,正值那妇人午睡,乃启窗潜入房中,以利刃刺穿其胸,一击毙命。因妇人遇害之时,惊声大叫,故引得院里的男子,前来查看之。待其推门入,则必为撞见尸身,而难免惊惶失措,也未曾发觉,那早就埋伏于门侧的凶手。凶手因而趁机背后袭击,以利刃揕其后背,亦一击毙命。如此,则正是为何妇女的尸身,远门而正胸创伤;男子的尸身,近门而后背创伤的原由。随后,凶手便又走窗逃出,返回家中。而窗户上的泥土,便是证据。”
徐非烟听至此,乃稍稍点首,问一旁的吴悔说:“你觉得如何?”
吴悔即答:“我与妹妹的看法一致。”
徐非烟随而转过说道:“你说的不错,那么凶手是何人?”
吴华举起地图,指上而说:“且看此图,那甲乙丙三人,自家中而至案发地,相距一样,皆须一个时辰的路途。,在此期间,不论是作诗、屠猪、还是采药,都无暇顾及,也就是说,其中一个是凶手的伪证。
先前言此案无帮凶,故证人之话,皆可以为信。今先论屠夫————案发之后,不过午时末,而官府也查访,屠夫于当天午时末,便卖出鲜猪肉,而据证人所言,案发之前,屠夫尚在屠场。因四周无他屠场,若他是凶手,则不可能杀猪而卖,故可排除。
同样的,药师采药时,须往东山去,此亦是一个时辰,按时间来算,采药与杀人二事,至少须两个时辰。而其出门与归家,只间隔一时辰,且其妻亲眼可见满筐鲜草药,事后也做成了许多丹药,此与屠夫同理,故亦可排除。
所以,凶手必是那教书的。”
徐非烟闻之,不惊不怪的看向吴悔,只见吴悔倒是一脸诧异,扶着下颌,沉思不语。
吴华依旧目不转,色不变的说:“那教书人确是有诗为证。诗中所涉及,有午间的小雨及那窄街女子,但矛盾便在此,在午时一个时辰之间,凶手必在自家与案发地的来回途中,并无可能见女子过窄街之景。
如此,也只有两种可能,一则是提前知晓,二则是事后讯问。若是事后询问,也就只能询问窄街附近之住户,但女子过窄街,实乃在集市之时,偶然发觉钱囊遗失,然后才反身回寻,倘若女子未曾遗失之,亦或未曾发觉,而贸然询问窄街境况,不仅毫无收货,更是引人怀疑,徒增嫌疑罢了。
因此,唯有提前知晓的可能,但先前曾言,女子过窄街,实乃偶然之举。因女子并非帮凶,则只有一法,可以知晓此事,那便是————设计使其返回。
如女子言,其在午时初,偏在窄街转口处撞到那教书人,然后那女子又恰恰遗失钱囊,岂不过于巧合乎?
若是女子常年居住那儿,走过窄街,至于集市,且又是常在午时刻,那么猜测揣度行径时间,也并非难事。只须在午时初,等候于窄街转口处,闻声来,便迎面撞之,顺手掳走钱囊,然后暗地处理便可,待那女子至集市,方觉钱囊遗失,便自然会反身寻找,也就必经窄街。之后,其立即往案发地去,待行凶之后,一路返回自家中,凭其联想作诗,因其间下有小雨,推算时间,亦是女子过窄街之时,因为正好相当,乃引入诗中。这,便是教书人作的伪证。”
徐非烟撇嘴一笑,说道:“那证据呢?”
吴华遂:“证据就在那首诗中。”
徐非烟:“诗有何玄机?”
吴华:“诗道:东风流发挽,小雨蔽伞沾。表面看来,似乎无所古怪。但其中有一个矛盾,便足以为证。”
徐非烟:“有何矛盾?”
吴华又指向那地图中的窄街,肯定的说:“诗中曰:东风流发挽,那也就是言,当时乃吹东风。”
王叔看着窄街,忽而拍手说:“原来如此,果真是奇怪。”
吴华闻此话,更确然而道:“看来你们也见着了,此巷高窄而通直,若真有风吹来,则必是从巷口迎面吹东风,但正如图示,这巷子————乃南北通向。
所以,此乃教书人的设计,但其回阁楼写诗之时,并未亲眼见之景,其诗皆属联想所作,因而留下此疏漏,这便是知其谎言的最好证据。”说罢,乃急忙移目,看向徐非烟,凝视不语。
徐非烟又问吴悔道:“你有何看法?”
吴悔抵颔皱眉,然后摇摇首,说道:“非也。凶手不是此人……”
吴华惊声的说:“怎会?”又再指示图中窄街,决然而说:“此街走向,分明与诗中所述相悖,这便是铁证如山。”
徐非烟只抚額而听,乃转而复问吴悔说:“华儿所言,确实有理有据,你恁的说不是?”
吴悔起身上前,说道:“华儿的推理,表面看来,似乎合情合理,但却忽略了一点,进而理所当然的以为之。”
吴华急口争道:“怎的可能?哥哥,你倒是说说看,哪里忽略了?”
吴悔:“不知妹妹可还记得?那教书先生为何要作此诗?”
吴华:“乃其自言道,因见女子过窄街,遂起兴而作,此处,又有何稀奇?”
吴悔:“若是如此,也就是说————教书人乃先见女子走过,再提笔写作。”
吴华摊手而说:“那又如何?”说着,忽定住神来,说道:“慢着,你的意思是……”
吴悔环手在胸,说:“看来你也发觉了。既然教书人是一时兴起而作,那么早在铺纸提笔之时,女子已然走过窄街。如此,则便是说,那诗中有关女子的刻画描写,自打一开始,就是在于诗人待女子走后,自行联想补充而成。既是这般,则诗中东风的意象,便与窄街无一二关联,也就不足以为所谓的证据。但仍足以可证,其在午间下雨时分,曾亲眼见那女子走过窄街。”
吴华不禁咽喉,一挥手而说:“纵是其诗本为联想之作,也不足否认,其故意窃钱囊,致使女子返身回窄街,然后以此作伪造的可能。”
徐非烟听至此,摆首说道:“那也就是无证据矣。”
吴华闻言,支支吾吾地说:“暂时还未有……”
徐非烟只一笑,便谓吴悔说:“既然你言其非凶手,那么应是有答案了。”
吴悔放下双手,又摆上地图,正色而说:“凶手正是————药师。”
吴华大惊曰:“药师?可图中方圆十里内,尽是街道,只有东山与北丘可以采药,而北丘只能寻来平常草药。”
吴悔:“可谁见过那满筐草药。”
吴华:“其妻。”
吴悔:“只是看到表面的几株草药而已,何况,又未亲眼见制药房中的景象。若是在北丘寻来几株寻常药物,铺满杂草于筐内,然后以那寻常草药覆盖其上,这般看来,岂不是满筐草药。”
吴华闻言,一拍手的说:“是啊,只须提前备好药罐,买来也好,先做也罢。待入制药房后,处理筐内的杂草,再把先前备好的药罐取出,摆上货架,便可瞒天过海。”说罢,又撇了撇嘴,言道:“你岂不是也无证据?”
吴悔摆正地图,手指东山,说道:“药师家至东山的路途,从图上来看,确实与其至案发地的路途相近,皆须一个时辰的来回。但莫要忘记,其至案发地,走的是平实的街道,而至东山,走的可是山路。”
吴华闻言,连忙夺过地图,自言道:“不错,也就是说,其至东山的时间,另要算上爬山上坡之费。”
吴悔又说:“不止如此,若是杀人,不消半柱香,便可返程,再加紧脚步,最终也只须一个时辰左右罢了。但采药可不然,何况又是珍贵药材,非久寻不可得,如此一来,再加之爬山上坡,一来二去,若其真是当天往东山采药,所耗远远不止一个时辰,也就不可能在午时末而回家。那么,便足以证明,药师当日并无东山采药之事。”
说着,复指地图道:“且看,此图唯有北丘与东山乃荒泥之地,余者尽是街道房屋。而药师归家之时,全身沾满山泥,若非在东山采药之时所致,则只有一种可能————经北丘杀人之时所沾污。这,就是证据。”
吴悔又看徐非烟一点首,乃最后说道:“此案凶手正是药师,其在午时初,背筐出门,一路快步赶至案发地,如华儿所述,杀害那对夫妇之后,胡乱拔取杂草,以铺满药筐,再稍微寻来几株寻常草药,覆盖表面,之后即刻回程。本来其本意,欲在午时末赶至家中,以更好摆脱嫌疑,但却忘记时间所耗长短不同,留下致命证据。”
徐非烟起身叹道:“唉,此案正如悔儿所说,你随时可以出谷了。”说罢就望厨房去,又反身说:“都准备吃饭罢,不知不觉,耽搁到现在了。”
吴华亦叹道:“哥哥,看来我终究是技不如人呐。”
吴悔扶其肩,说道:“我也是偶然看见树林里,那朽木底下覆盖许多杂草,才一时醒悟而已。”
吴华一惊,又苦笑道:“看来都是父亲的意思。”
吴悔问:“什么父亲的意思?”
吴华摇摇首,强笑道:“没什么,今后你就要行走江湖了,这几日可要好好休息。”
吴悔亦强笑的答:“先吃饭罢。”
于是二人与王叔一同往大厅去,待徐非烟做好饭菜来,众人便围一桌而坐,每人都埋首提箸,只有隐隐然碗筷敲击,烁烁然杯影晃动。眼见盘碟见底,徐非烟便放下碗筷,问吴悔说:“打算何时出谷?”
吴悔也放下碗筷,答道:“明日便走。”
吴华忧然说:“这么快?”
吴悔看着吴华低首默语,乃道:“待我找到真凶,即刻便回来。”
徐非烟许久审视吴悔,终说:“今日好生休息,明日早些出发罢。”
吴悔点点首而过,大厅便又复于沉寂。
明日一早,徐非烟、王叔与吴华三人立在居坊下,在此相送。吴悔看着他三人,又抬首望向头顶的牌匾:逍遥居,欲转过眼,却又不自觉回视之,久不能松下那攥紧的双拳。
徐非烟上前说道:“江湖上各色门派,各路人物,以及错综复杂的人脉。但你须记住,这江湖上,只有三人可以完全信任,一个就是侠盗萧清云,另一个是独云鹰苏洪,还有一个乃丐帮长老林风兴。虽然他们三人行踪皆不定,但若有缘遇此三人,只管安心托付罢。至于在外,切忌张扬崭露,毕竟你的功夫尚未入流,一旦与门帮大派结下梁子,今后的路将更难走。
另外,江湖上有不少奇门武功,可以习而为用,你爹一生学了不少,也教了一些给你,却莫要忘记,你爹自创的风灵剑法,若能贯通至第三重,则足以安身江湖。你如今虽只习得一重,但日后必会有所领悟。
罢了,说多无益,若查得真相,就回来罢,莫又留恋江湖……早些启程罢。”说完,乃一转身返回居中,悠悠身影,徐徐尘步。
吴华见徐非烟去,便谓吴悔说:“哥哥,要常寄家书,待我学好功夫,再过了母亲的考题,就过去找你。”
吴悔笑过,拍拍其肩膀,应道:“我等你。”
一旁的王叔只是看着吴悔,笑而不语,见吴悔要去,才说:“江湖上走累了,就回来罢。”
吴悔点首,便提起包袱,挎上宝剑,走几步,回首看看逍遥居,屋顶上,草茅齐铺;古井旁,青苔暗舒;牌匾下,笑容依旧。
思至此处,吴悔心绪难宁,自幼时,常看父亲所录刑宗,时读母亲所写诗文,如今,正初步江湖,今后漫漫长路,会何去何从?吴悔乃慨然作词道:
归渡西边,云海茫茫,谁凭见,风打秋霜。老树苦孤候,游子愁空吟,问苍天,应妒鸿雁。 闲野山中,血色惊梦,急奔波,酒醒寒从。泣语现刀光,笑声藏剑影,何匆匆,了却恩仇。
词罢,又闻江水涛涛去,遂长叹一声,沿江东行。
正是十年隐中忘世事,一梦醒来入江湖,究竟吴悔将会遇何人何事,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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