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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无法理解理查说的话，他的话在我的脑海中转了好几圈，我那消化不良的大脑沟壑才总算理解了他是什么意思。我的困惑紧随其后，化作了疑惑的表情呈在脸上。“你为什么要问这个？”我疑惑地歪了下头，反问坐在几米对过的理查。
“因为我无法理解你究竟想要什么。”理查看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最初我以为你只是想要打败你顺位之上的两位皇子夺得皇位，可我现在发现并非如此，你对皇位几乎没有兴趣，证据就是你到现在也没有强调你第三皇位继承人的身份，没有提过哪怕一个字来说服我帮助你的正统性。那你难道是要钱？也不对，做你的皇位继承人钱来的远比你现在多得多，革命军的资金流具体有多少我不是很了解，但起码还能知道你们的钱全来源于那几个只有名字却从没见过身影的基金会，你们的财政与其说是紧张，用凄惨来形容还差不多，你在我手下的店里消费的那张卡里的钱连条像样的星舰都买不起，还没我带妻子们出去玩一次花的钱多，我还以为是我这边的系统出了问题。”
嘎……还没人家出去玩一次的钱多……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人吗……
“至于名利，那就更不可能，你十三皇女在巴尔克洛威亚帝国的威名甚至还不如你们革命军里那个传闻能和帝国双壁过上几招的伊莫。凡在人世者所求之物无非就是这三样，这三样你都不想要，我实在不知道你还想要什么。难不成，你只是个单纯追求杀戮的战争狂人？那就更不可能了，虽然没有孟尔德那么厉害，可我看人也还算可以的，我能大胆的放言，就算放眼整片星海也不可能找到一个能有你这样清澈双目的战争狂。”
“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是啊，我到底想要什么。
有时候我自己也会想这件事，大多在每次战斗以后打扫战场的时候，或者是夜深人静而我又睡不着觉的时候，又或者，是路过医疗室听到那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们因换药而打出不像样的怪叫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想，我到底想要什么。
对抗帝国，对抗父皇并没有那么容易，可我过的很轻松。和韩木一相遇的时候我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可我还是要说，我在革命军过的很轻松。我的时间大部分都在接受书籍和师傅的训导中度过，我不是没置身于一场会战的中心过，只是孟尔德师傅太过坚毅，“帝国的双壁”过于坚实，他们二人加上一整个革命军，足以成为阻碍一名未成年少女接触到铁与血的铁壁。我的确不是一个新兵，但也不是一个老兵，我还没上过真正如绞肉机一般残酷残忍的战场。
而那样的战场，孟尔德师傅经历过的次数和我身上的毛一样多。
“师傅经常生气，因为我总是不用功。一生气就要打我，一打我就更生气，因为我不会跑。比起如何排兵布阵用策谋划，师傅更多地教我一些人生哲理，那些对革命军的大家一无用处的东西。我不想学那些老人的哲理，我想学更实际的东西，所以我总是逃课。孟尔德师傅打完我以后就会叹气，他总是念叨同一句话。”
“‘为什么她已经摸到门了，就是进不去？’”
“我能理解师傅说的‘门’是什么。我认为人【生而平等】，所以师傅才留下了我，让我做革命军的旗帜……虽然就结果而言是失败了，人们提到革命军想到的都是帝国的双壁而不是第三皇位继承人。我觉得，人和人之间理应平等，巴尔克洛威亚帝国不需要狼族作为一个理所当然的统治者，它只应该是身份卡上的一个种族名。而现实并不是这样，狼族垄断了所有的统治阶层，以武力压迫排挤其他种族，并在长久时间里不断的弱化其他种族，使他们不得不永远依附、服从、屈服于狼族——否则就去死。其他种族的一生应该自己决定，自己负责，而不是被狼族自以为是的统治。”
“小时候，我有个来自狐族的侍女，叫做莉娜塔，眼睛很小，左边的耳朵不太好，偷懒的时候喉咙里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偶尔会对着香田座的方向叹气。她是她的母亲出轨后诞生的，她说她的父亲十分厌恶她却又不能杀了她，所以把她丢到皇宫来伺候我，原本她也该是个小姐才对。我们很要好，我和所有侍女都很要好，因为我年纪还小，还不会对她们会呼来喝去。我讨厌别人吵醒我，所以不会主动去吵醒别人，在征得我同意以后她们可以当着我的面趴在桌子上偷懒睡觉。当时我觉得让人为了伺候自己而彻夜不眠是过分的事，她们却已成习惯，所以我告诉她们她们可以在我的宫殿里随意地休息时，她们却反过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被赶出去了。”
“莉娜塔死的很惨，她被第二皇兄下令自刎，留在我的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餐刀从她的颈动脉切入，割开了整条血管。她的脑袋向左歪过去，紧接着身体也向左倒下，噗嗤一声，餐刀因她手臂的惯性进一步插了进去，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插在她的脖子上，殷红的血井喷在为我脱鞋的第二皇兄的背上，我看着莉娜塔从拿起刀到血流成河的整个过程，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死人，还是倒在血泊中边抽搐边失禁的死人。直到今天我还是忘不了那双挣得仿佛要把眼眶都撕裂的眼睛，会因为它在午夜惊醒。和它一起被烙印在我记忆深处，第二皇兄那嫌恶的脸还有那句‘也不知道死远点’的话。”
“打扫战场的时候，我见过一个因为星舰外壳被击破而被喷出星舰里面的士兵。他的眼睛像被煮熟了一样，但却冻得梆硬。他的身体红得发白，像被晒在恒星光下的脱水肉干。身体肿胀得不成人形，尤其是胸口，皮肤下面遍是骇人的深红色。他被喷出去以前下意识吸了一口气，所以他的肺在体内像**一样炸开了。他的身体已经失温到体表有一层薄薄的冰晶。而他身上的皮肤却是灼伤。”
“五百年以前，破坏帝国稳定的人都是绑在网上直接晒死的，这个人两分钟就死掉算便宜的了。”理查对我说的话，仅仅回以了充满了巴尔克洛威亚帝国贵族风格的回答。
理查的漫不经心几乎激怒了我，但我早已习惯了这种程度的激怒，我只是握紧了拳，慢慢地砸在桌面上，尽量放慢说话的声音好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是为了解放全种族才牺牲的。”
“那又怎么样，破坏帝国稳定，还是造反革命，有一个是没有使用武力的吗？！”理查用力地戳了几下桌子，加重了语气，“你是带领他走到那一步的人，他会落得那种下场是你的责任，如果他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怎么会死在太空。”
我仿佛和那个士兵临死前一样听到了自己血管炸开的声音。
“你是说他反抗压迫反而是错误的吗！就算他老老实实的在家乡过日子，你凭什么保证他不会因为某个狼族的一点小事而被处死！”
“你又凭什么笃定他一定那样死去？难道你觉得把他会死全都归咎于狼族自己就可以一边慷慨激昂一边问心无愧地活下去了吗！”
我竟无言以对，并不是因为他的歪理，而是感觉到两种不可交融也不可能交融的世界观激烈的碰撞在了一起。
理查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他不断的摇着头，夹杂着嗤笑和嘲笑，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原本还打算探出你的目的以后再讨价还价一番，结果没想到却问出个大出所料的东西。我总算知道你想要什么了，可我宁愿现在被人打一棍子打到失忆。怪不得你身处军旅还能有这么干净的眼神，原来如此，真不愧是孟尔德，不愧是前情报大臣，看人果然毒辣。”
“我看我也没必要和你藏着掖着了，于你于我都是浪费时间浪费口水。我会支持革命军，交易早就已经完成了，今天你来这里不过只是走个过场，我本来以为可以靠情报差从你这里再给狮族挣点好处，现在看来……好处？你别把我狮族历代总督皇帝几十年积攒的这点东西白白搭进去就不错了。我要的报酬很简单，打倒狼族以后，成立的各种族联合**中，狮族必须有三成以上的话语权，除此以外，我还要狼族位于飞歌星团的那几个星际港口和贸易都市，那些原本就是狮族的领地。只要你能答应这个条件，你要的所有东西我统统可以给你。”
“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的拳头几乎快要陷进桌面里去了，理查的话当真是气的我快要昏厥过去，我说话几乎从牙根里挤出来的一样。
“即使我要你的头？”
理查的眼睛变得凶狠起来，见面以后他总是笑得那样爽朗，使我几乎忘了他是一个体型和卡洛西亚司令难分伯仲的成年雄狮。
“你还没资格要我的头。”理查毫不畏惧的瞪着我，冷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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