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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暄来到陶蒲生家门口,他轻轻地敲了敲门。
一个腰间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打开门:“同志,你找哪个?”
“请问,陶蒲生同志住在这里吗?”
“在这里,在这里。”中年妇女打开门,她笑着对周太暄说:“我是他家保姆,你等着,我去喊陶书记。”说着她跑了进去。
保姆说的陶书记就是陶蒲生,她现在担任一所中学的党支部书记兼教导主任,她丈夫刘寿祺现在是省教育厅的副厅长。
周太暄打量着这所房子:房子是木质结构,上面铺着青瓦;进门是天井,天井地面嵌铺着青砖;中间有一条石板路穿过天井直通正房门前的台阶;两边是回廊,沿着回廊可以走到东西厢房。
这时,正房堂屋里传出陶蒲生响亮的声音:“是哪个呀?”随着声音,陶蒲生走了出来。
她一眼认出了周太暄,“太暄!你来的好快,我昨天刚接到你的信。”
她快步向周太暄走来,边走边冲西厢房喊:“妈妈,太暄回来啦!”
张谦蓉颠着小脚匆匆从屋里走出来,她看见周太暄就问:“我的杏生哪里去了?杏生如何没有回来?”她四下张望,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
周太暄赶忙安慰岳母:“妈,杏生留在家里带少中,少中太小,离不开妈妈。”
“这是小秋文吧?”张谦蓉看见了倚在周太暄身旁的的周秋文。
周太暄对女儿说:“秋文,快,叫姥姥!”
周秋文睁着一双亮亮的大眼睛望着张谦蓉,甜甜地喊了声:“姥姥。”
“哎,”张谦蓉破涕为笑,她拉起周秋文的手,“来,姥姥带你去找庄周哥哥玩。”说着,她牵着周秋文走回西厢房。
这时,陶蒲生三岁的儿子刘庄周正站在姥姥的房门口,他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周秋文。
张谦蓉对刘庄周说:“庄周,这是你妹妹,叫妹妹。”
小庄周不说话,只是瞪着大眼睛望着周秋文。
刘寿祺被外面的声音吸引,走到正屋门口。他穿一身笔挺的深蓝色干部服,脚穿铮亮的黑皮鞋,一头黑发油光发亮。他扶了扶近视镜,仔细地辨认着来人。
陶蒲生冲他嚷道:“看什么看,是太暄回来了。”
刘寿祺这才想了起来,他拖着浓重的家乡口音说:“是太暄来啦,快到屋里坐!”
周太暄走进屋里,落座后大家互问了一些亲人们的情况,接着话题就转到朝鲜战争。
陶蒲生问:“太暄,你们那里到鸭绿江边有多远?”
“380多公里。”
“这么近!”陶蒲生很吃惊。
周太暄问刘寿祺:“老刘,你对形势怎么看?”
刘寿祺双手捧在腹间,双目微闭,想了片刻:“我看美国人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朝鲜弹丸之地不是美国的最终目的,美国人的最终目的是以朝鲜为跳板进攻中国。现在的关键就看我们志愿军能否顶住美军,顶住了,朝鲜就是缓冲区;顶不住,朝鲜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
这时保姆出现在门口,她对陶蒲生小声说:“陶书记,面条做好了,是端过来,还是在厨房吃?”
“到厨房吃吧。”
说罢,陶蒲生扭头对周太暄说:“太暄,我带你到厨房吃点东西,然后你休息一下。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聊。”
那天晚上,陶蒲生带周太暄去见胡里。
胡里家是一栋西式花园别墅,这里原是洋买办谷大成的私人别墅。
胡里还没回来,秘书把陶蒲生和周太暄带到客厅,说胡里同志马上回来,让他们等一下。
客厅靠窗有一架钢琴,琴上罩着天鹅绒琴罩,看样子,这架钢琴已经好久没有人动过了。壁炉前有一张长沙发,两边各有一张单人沙发。壁炉上方挂着毛主席的画像。
陶蒲生和周太暄坐在单人沙发里,他们呆呆地看着壁炉中摇曳的火苗,默默地等待着胡里。
等了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胡里迈着健步走进客厅。他穿一身灰呢子干部服,头戴灰呢子帽,脚穿黑皮鞋。
他热情地打招呼:“蒲生同志、太暄同志,你们好啊!”
陶蒲生和周太暄连忙起身和胡里握手。
胡里在长沙发上坐下,见二人还站着,便招呼:“还站着做什么,快请坐。”
这时秘书端来了茶水。
胡里喝了一口茶说:“今天开了一整天会,没歇气。”
陶蒲生笑道:“都解放了,您还是像从前一样忙。”
胡里笑道:“比从前还忙。刚建国,工作千头万绪,美帝国主义又打到了家门口,蒋介石在台湾蠢蠢欲动,隐藏的敌特分子也趁机搞破坏。”
讲到这里,胡里停了下来,他对周太暄说:“太暄,说说东北的形势怎么样?”
“东北的形势很紧张,我们都做好了参战准备。我这次把女儿送回来,就是准备一旦战争需要,我和杏生随时准备上战场。”
“好啊!你和杏生同志都是好样的,我非常为你们骄傲!”胡里点头称赞。
停了片刻,胡里问:“太暄,你们有没有考虑回到家乡来?”
周太暄笑道:“我们当然非常想啊!但现在东北也缺人,那里日伪统治时间长,奴化思想比较严重,也非常需要干部。不过,等东北稳定了,我们准备向组织申请回家乡工作。”
胡里笑道:“好啊,到时候你来找我,我来给你们想办法。”
周太暄这次来,一是想见见老领导,向老领导汇报分别后的经历,另外他还想知道托易排长带给胡里的十根金条是否收到。他本来以为胡里会主动说,但胡里根本没有提的意思。
无奈,周太暄只好硬着头皮问:“胡里同志,起义后我托起义部队的一个姓易的排长给你带了十根金条,不知他带到没有?”
“收到了。”胡里淡淡地答了一句,然后,转头问陶蒲生:“刘寿祺同志还好吧?”
见胡里不想多说,周太暄也不好追问。周太暄默默地喝着茶,听着陶蒲生和胡里的谈话。
从胡里那里出来,他和陶蒲生都没有说话。
第二天,周太暄回宁乡,去见弟弟周鼎勋。
周鼎勋现任县委副书记,住在县委大院一栋砖瓦结构的房子里。周太暄到弟弟家时,周鼎勋还没下班,弟媳妇李彩霞抱着襁褓里的孩子来开门。
“是太哥吧?”看见周太暄,李彩霞有些局促地问。
虽没见过面,李彩霞经常听丈夫谈起大哥,从丈夫嘴里,李彩霞把大哥想象成了大英雄了。周太暄头戴前进帽,身穿蓝色干部服,面庞清癯,目光炯炯,确实器宇不凡,李彩霞暗自赞叹。
周太暄点点头,他侧脸看着李彩霞怀中的孩子笑着问:“孩子叫什么名字?”
“叫抗蒂。”
“抗蒂,抗击美帝,好名字!”周太暄一边说一边逗着孩子,孩子似乎对这个陌生人感到很愉快,她咯咯地笑了。
李彩霞把周太暄带进屋。
周太暄放下旅行袋,问李彩霞:“不晓得我小时候的那所‘文进小学’还在不在了?”
“在的,在的,不过现在叫‘新华小学’了。”
“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周太暄说着就往外走。
“太哥,回来吃中饭,我们等你。”
来到了大街,县城的格局还是老样子,不过街上的人变了,没有了乞丐,没有了人力车,人民衣着虽然朴素,但脸上已经有了新的面貌。
很快来到了‘文进小学’,正是上课时间,操场上空荡荡的,教室里传来阵阵读书声。触景生情,周太暄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傅国强老师的容貌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从一年级到四年级,整整四年,恩师从生活到思想,对自己的照顾无微不至,可以说傅国强老师对自己有再造之恩啊!
“同志,你找谁?”传达室里走出一个老头。
“同志,我想打听一个人。”
“谁?”
“他叫傅国强。”
老头摇摇头:“没听说过这个人。”
“他以前是这里的老师。”
“你说的以前是哪一年?”
周太暄笑了,“很久了,有二十一年了。”
老头也笑了,“太久了,我是解放后才来的,学校现在都是年轻老师,估计没有人知道那么久的事。”
“确实太久了。”周太暄有些遗憾。
他环顾四周,忽然发现从前那个文具店还在马路对面,他兴奋地走了过去。
走进文具店,一个长者站在柜台里。周太暄认出他就是文具店的王掌柜,当年他三十多岁,虽然老了许多,但基本轮廓还在。
“王掌柜,你好啊!”周太暄高兴地打着招呼。
“你是?”王掌柜眯着眼睛问。
“还记得吗?二十年前我经常来给傅国强先生买笔墨。”
听见傅国强三个字,王掌柜盯着周太暄看了半天。
“我想起来了,当年你经常来给傅先生买笔墨。”
“王掌柜,你有傅国强先生的消息吗?我这次是特地回来看他老人家!”
“你快回去吧,傅国强死了,就是前几天的事,你要是早回来几天就能见上一面。”
“什么?!”周太暄惊呆了,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周太暄丢了魂似的游走在大街上,太阳在头顶上乱转,大地好像也站不稳了。傅国强是他人生的一块重要的基石,每当他迷惘,每当他遇到困难,只要想到傅国强老师,他就感到无比坚定,无比自信。傅老师,亲爱的傅老师!他仿佛回到了八岁那年,傅老师和自己挤在那张木床上,晚上一遍遍地给自己盖被子。每当他从噩梦中惊醒,总能看到傅老师那张慈祥的脸,他像父亲,更像慈母,是傅老师在自己人生最需要呵护的时候给了自己无限的温暖。周太暄哭了,泪水从心底里流出,仿佛自己的灵魂都化作泪水向傅老师流去。
“太哥,太哥!”周鼎勋呼喊着向哥哥跑过来。
周太暄微微一愣:“鼎勋。”
“太哥,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病了?”
周太暄点点头:“有些不舒服,可能是路途上太累了。”
“快回家吃点东西,下午好好睡一觉。”
回到家,李彩霞已经准备好饭菜,她炒了腊鱼腊肉,还在机关食堂打了几个菜。她刚准备好,丈夫和周太暄就回来了。
“回来的正好,赶快吃饭吧。”李彩霞笑着招呼周家兄弟吃饭。
“让你受累了!”周太暄客气一句。
周鼎勋对妻子说:“太哥有些不舒服,吃了饭,让他好好休息。”
李彩霞看了一眼周太暄,也很吃惊:“是的嘞,刚才到家时太哥气色还蛮好,怎么突然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看大夫?”
周太暄微微一笑,“没关系,我经常这样,是神经性的,休息一下就会好。”
过了一会儿,周太暄问起彭左夫。周鼎勋说他现在是县民政局长,下乡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周太暄想起了老友成治平,成治平去年在河里游泳时淹死了,他想去墓地祭奠一下。
“成治平埋在哪里,我想去看一下。”
“他葬在成家墓地,离这里很远。”
周太暄感到很遗憾,看来这次想见的人都见不到了!
周太暄正想着,周鼎勋说话了:“太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李省三死了。”周鼎勋兴奋地说。
周太暄举起酒杯:“鼎弟,来,我们兄弟敬爸爸一杯,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周鼎勋举起酒杯,接着,他又把酒杯放回桌子上。
“哥哥,先等一等,我去拿件东西来。”
周太暄困惑地望着弟弟匆匆离去的背影。
很快,周鼎勋捧着一件东西回来了,周太暄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父亲留下的那把大砍刀。砍刀保存的很好,刀面上涂了一层黄油,透过黄油,刀刃闪着阵阵寒光。
周太暄从弟弟手里接过大砍刀,他一手握着砍刀,一手端着酒杯,他望着空中说:“爸爸,李省山死了,您老人家安息吧!”
周太暄流着眼泪,把酒洒在地上,在他心里,这杯酒既是敬父亲周古稀,也是敬恩师傅国强的。
周鼎勋随着哥哥,把酒洒在地上。
周太暄在弟弟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他便离开故乡,返回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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