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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皇上的自信一样,齐州丞张须陀一开始面对王薄时,也是信心满满。刚到章丘,他对手下小将罗士信扬言:“王薄之所以发展迅速,占领了十几个县城,是因为他没遇到我张须陀,如今我来了,他的噩梦开始了。”罗士信虽说才刚刚十四岁,对王薄的实力却有着清醒的认识,他委婉地劝告这个杨素的得意门生:“齐州刺史已经逃了,现在我们失了十几个县城,足见盗贼不是一盘散沙,王薄从一个铁匠,短短一年多,就发展到十几万人,现在又与孙宣雅、郝孝德联合,可见他们不可小觑。”
张须陀笑道:“你不要长他人志气,这些盗贼大多数并不是真心造反的,是因为皇上征辽东,让他们运粮,让他们交纳马匹,再加上官员敲诈勒索,不得已才走上这条路。现在我以历城为根本,把主力放在章丘,主动出击,这伙盗贼定会望风而逃的。”
逃到章丘的平陵县丞李义满听了不敢反驳,内心却不敢苟同张须陀,他的实际经历让他这几个月一直活在蒙厣中。
大业七年,皇上准备讨伐高丽,自然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离涿州不远的齐州成了军粮供应的大后方,为了支援这场皇上认为必打的战争,朝廷规定齐州每户每年必须向朝廷交纳一匹军马,每户出一个民伕,从中原运送粮食,一直运到涿州地界。
民伕从自己家里带了干粮,用小推车推上官府的军粮,连绵不断,从河南一直运到涿州,路上饿了,就吃自己带的干粮,渴了,就饮河沟里的水,冬天没有水,就吃地上的雪。百姓是很听话的,官府叫运粮就运粮,叫征马就征马,结果自己带的干粮不够了,肚子饿得受不了,胆大的民伕偷偷吃小推车上的粮食,一边吃,一边朝北方走,北方还没到,小推车的粮食却没了,只剩下一辆辆空车,不知如何向官府交差,一人振臂而呼:逃!于是都逃。逃跑最短的路程就是回到自己的破家,到了故土,发现家也回不去了,官府堵着路抓捕这帮逃亡的民伕。无路可去,又一人振臂而呼:反!
于是反了孟让、郭方预、张金称、孙宣雅、郝孝德、格谦,反民为了吃饭开始攻打县城,县令闻风而逃,再攻打州城,反民还未到,刺史扔下官印而逃。
张须陀早年跟着杨素立下赫赫战功,大小征伐不下十几次,怎么能把几个盗贼放在眼里,刺史逃了,是因为他害怕,张须陀不怕,他留了下来。看到狼狈不堪的李义满叔侄,气不打一处来:“李县丞,你倒是说说,盗贼如何猖狂,你多少也有几百个兵,还让他们占了县城,把你老父、你大哥都丢了性命。”
还没有从惊恐中适应过来的李义满大哭:“下官来投将军,就是请将军替我报仇,我与这些盗贼不共戴天。”
张须陀满足了心理的需要,看着桌子上的沙盘,鼻子哼着:“先说说王薄何许人也,怎么短短几个月,就聚了近十万人。”
李义满提起王薄,气提捶胸顿足:“这个盗贼早年家里有几亩地,他爹是个铁匠,要说起来,老老实实当个铁匠便什么事也没了,谁想到他爹非让他读书,一个铁匠的儿子,读的什么书,读书也当不上官,对不对?读了几年读不下去,这贼又捡起他爹的老本行,当了铁匠,问题是一个识字的铁匠就不同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点命理,天天与人说些来世今生,号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自称知世郞。大业七年,皇上准备征讨辽东,在齐郡这边征粮征马,百姓交不起粮,都躲着不敢回家,王薄趁机写了一首顺口溜:‘
要抗兵,要抗选,
家家要把铁器敛,
敛起铁来做成枪,
昏君脏官杀个光。’
还写了《无向辽东浪死歌》,说什么‘
长白山前知世郞,纯着红罗锦背裆。
长槊侵天半,轮月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大人,他摸透了百姓的心理,聚众造反,一开始人也不多,也就几十人,后来,刺史大人听说盗贼起事,他先逃了,盗贼见官睟软弱,越发强盛起来。一日增加上千人,几千人,现在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大人,章丘城小粮少,不利于坚守,下官建议大人回撤历城,齐州城墙高耸,易守难攻。”
张须陀冷笑道:“回撤?笑话,你见过回撤的张须陀吗?我跟着楚国公多年,就没学过撤退,只有进攻、进攻,记着,以攻为守是最好的防守,李县丞,处理民事纠纷,收取税赋,你们比我强,行军打仗,你们不行。好了,进了章丘一切都安全了,你就好好待着吧,如果不放心张某,我与你一纸文书,你到历城也可,到那时,功劳可就没有你一点了。”
听了这话,李义满立马像打足了气的皮球,从地上反弹起来,不顾侄子的拉扯,慷慨激昂道:“大人,没有这样的道理,大人是属下的上司,尚奋勇杀故,属下怎么能怯战而逃呢,今日义满从平陵带来的一千多人,尽归置大人部下,大人所指,属下无有不从。”
话说得很令人振奋,自己心里却是一直矛盾,心里两个声音打架:逃到历城最好,但是,自己的家在平陵,那里有自己的田地,房屋,还有满圈的鸡鸭鹅,以前没有盗贼的日子让人难以忘怀,天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县丞官不大,在一个小县也是让人害怕的官,家业不大,也有成群的牛羊,众多的奴仆,现在没了,一切化为泡影,李义满不甘心,他要借用张须陀,重新夺回这一切。另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刺史都逃了,一个州丞能有多大的能耐,不过是拖延一些时间罢了,还是逃吧,刺史能逃,自己也能逃,不丢人。
王薄的贼众攻下平陵时,自己家成了重点目标,粮食被抢劫一空,房屋被一把火烧了,自己的老爹,大哥被砍了头,只跑出来一个侄子李武意,哭哭啼啼与自己随着乱民逃到章丘。
门外的斥堠进来禀报:“回大人,一股盗贼已经到了章丘东门,为首的是王薄手下大将裴长才,口口声声要......”
张须陀不耐烦地说:“要什么,说就是。”
斥候小声说:“要取大人的脑袋。”
张须陀拍了一下案子:“大将?盗贼也有大将!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大将能取走我的脑袋!走,去城墙。”
几个人骑马到了城墙上边,看到县城东边黄土夹着树叶、杂草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边。李武意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过如此多的盗贼:“大,大,大人,属下看,足,足有五万人。”
张须陀瞪他一眼:“胆小鬼,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李义满也吓了一跳,他手扶着墙垛,强撑着自己,不至于摔倒在地。
罗士信手搭凉棚看了一会说:“大人,何不趁这股盗贼未集中到城下,咱们来个出奇不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灭灭他们的威风。”
张须陀大笑:“好,看我百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纪。士信,你与我把住城门,切记,你的人不要跨出护城河,我带五人出战。”
李义满听了,以为耳朵出了问题:“大人,带五人出战?他们可是几万人呢!”
张须陀一只脚踏在垛子上,拍拍腰间宝剑道:“听说过赵子龙大战长坂坡吗?今日让你见识见识。”
他指着随身的五个亲兵道:“敢不敢与我出城一战。”
亲兵大声叫道:“愿随大人一战。”
张须陀跨上战马,五个士兵也骑到马上,罗士信带了一百人守在城门口,城门大开,六骑飞奔而去。
盗贼正一窝蜂围在城下,这些天的胜利已经让他们感觉无所不能,首领裴长才更是目空一切,正在大帐里和一群手下赌起了樗蒲,一群人大声叫着:“卢,卢,卢。”
前边的士卒看到城门大开,惊呼道:“官兵出城了,官兵出城了。”
一下小头目懒洋洋地爬到马上,举起剑来:“他们就六个人,我们有两万人,怕个鸟,给我杀。”
手下士卒确定官兵只有六个人后,顿时来了勇气,一窝蜂围了上来,张须陀六匹马被围在核心,眼里只有数不清的刀枪矛和团团转的战马。
李义满送走张须陀,又跑到城墙上边,李武意随后也跑了上来,看到城下一団旋涡,处于旋涡正中的是六匹马,李义满叹气道:“匹夫之勇,匹夫之勇。”
李武意的汗下来了,他颤抖的手扶着垛子,扯着哭腔道:“叔,咱上当了,轻信了这个张须陀,不如直接逃到历城,再不行,咱再西逃,总比在这里陪葬保险。”
“住嘴。”李义满嚷道,“你看看,张州丞六个虽说人少,丝毫看不出怯意。”
李武意抬眼看去,张须陀手挥宝剑,四处砍杀,周围的盗贼应剑而倒,战马绊在尸体上,纷纷倒地,其他五个士卒也没有一点怯意,各自为战,从一开始的一个旋涡,现在成了六个旋涡,每个旋涡都围了密密麻麻的人,银光闪闪,李武意的眼里只有刀,只有剑,还有马匹搅起的黄土。
李武意不敢看了。
城门口的罗士信不敢大意,盯着六个旋涡在城外卷来卷去。
战了大约半个时辰,罗士信看张须陀渐渐体力不支,早已忘了主将的嘱咐,对手下一百多号人大声叫道:“盗贼不可怕,你们看,张州丞才六骑,就让盗贼无所适从,我们一百多人,趁机杀出去,支援张州丞如何?”
众人齐呼:“愿听大人调遣。”
罗士信举枪高呼:“大伙听我号令,我们只要救回州丞六人,不必恋战,尽量不要分散,一鼓作气,速战速归。”
他一拍跨下战马,马如同骄龙一般,飞奔而出,其他进骑随后一路狂奔,来到阵前。
罗士信举枪就挑,前边盗贼如割下的稻草一样纷纷倒地。
杀到最大的旋涡中心,罗士信对张须陀大叫:“大人,看你杀得痛快,我们实在忍不住。”
张须陀正杀得有些劳累,看到援兵,精神为之一振:“好小子,功劳少不了你的。”
一百多骑围在旋涡外层,六个旋涡渐渐又合成一个大旋涡。
张须陀大叫:“奋力拼杀,不胜绝不收兵。”
罗士信大声道:“大人,不可恋战,咱们过过瘾就撤。”
大旋涡朝城门口滚动。
盗贼头目见自己手下死伤越来越多,高声喊:“不要恋战,我们的任务是围城,不是杀敌,不要乱了大头领的部署。”
手下士卒一听,纷纷后撤,张须陀站在城门口,扯了一下马缰绳,看看后撤的盗贼,大笑:“不过如此。”
回到城中,李义满叔侄迎在城门里,大声喊道:“将军是神人下凡,赵子龙大战长坂坡只是传说,下官今日见了真正的赵子龙。”
张须陀指指罗士信道:“今日首功,是士信的。”
到了晚上,城外已经围得密不透风。
张须陀站在城墙上,若有所思:“士信,我看情形不对,他们目的不是占领章丘,好像是为了把我们围困在这里,另有所图。”
罗士信点点头:“大人所言极是,只是围得密不透风,斥堠也进不来,我们没有一点消息。”一夜风平浪静,第二天上城头一看,城外鸦雀无声,城外盗贼已经撤得干干净净。
张须陀不解其意,派出的斥堠终于回来禀报:“大人,盗贼昨天攻陷北海,王薄让裴长才围住我们,他亲自带人取了北海,北海县令、县丞殉国了。”
张须陀心头一寒:自己倒是杀得性起,没想到盗贼围着自己不让出城,他们占了北海。“贼人也有高人呢。”张须陀叹道,“完了,眼下只有向皇上请罪,请求救援,齐州盗贼已经联合起来,指望我们这几万兵不够。”
罗士信担心地说:“向皇上请罪合适吗?何不寻着盗贼,再与他们一战,战胜了,将功折罪也行啊。”
“你不了解咱们皇上。”张须陀苦笑道,“请罪,不一定有罪,不请罪,一定有罪。先请了罪,我再想别的辙吧。”
到了晚上,罗士信来到张须陀室内道:“大人,还记得历城一个叫秦琼的吗?此人勇武超过属下,眼下正用人之际,何不召来为大人效力。”
张须陀想了一下说:“秦琼,我想起来了,原来在来刺史手下,听说他母亲去世,他在家守孝,不知道愿意来吗?”
罗士信忙说:“我与他有一些交情,不行专门跑一趟,定为大人请来此人。”
张须陀点点头:“士信,这次我有些大意了,总觉得盗贼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你速去历城请秦琼,我在城中与其他僚属商量一下,是否可以放粮于百姓,百姓有了粮,就不会做盗贼,正好利用这个空当,等待皇上增援。”
罗士信点头:“我明天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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