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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淦和沈涛是塘口镇的，在城南二十公里外，离位于城南的龙潭镇大概四十公里的距离。在范仁辉还在跟凯子混的时候，他们俩还没去江汉，他们是在范仁辉离开凯子大概两年多后才去了江汉，才跟着凯子混的。范仁辉还在的那时候凯子还混得不咋地，也只是江汉城中村一条破街上的小头头吧，收点保护费再搞点偏门买卖过活，大点的“生意”都要看当地地头蛇的眼色，还经常会被人砸场子拆台子之类的，混得那叫一个不如意。那时候范仁辉之所以还愿跟着凯子，主要就是看凯子这人是自个老乡，人又确实豪爽仗义，头脑也还可以，跟着他虽说吃不上山珍海味，但一些肉还是能吃上几块的。再说了，虽说在他们那一行，一个月七八千收入算底层，但跟其它阳光行业比起来，也算是中等收入人员了。再说了，很清闲，虽然卖命但不卖力，比进那些压-榨农名工血-汗的血-汗工厂要强百倍。而且，虽然也只是寄人篱下，但地位也还是有点的，特别是那些无权无势的普通老百姓，见了他都会点头哈腰，有的甚至会给你发烟。
后来由于范仁辉年龄大了，要回老家找对象结婚了，而大家都知道干他那一行的不好找对象，于是就离开凯子了。回了老家，接过老爹的班，种种田养养猪，没事还能开个黑-车赚点外快，娶了个隔壁村带个儿子的寡妇，小日子也算过得乐呵。不过，每当范仁辉听说凯子在江汉事业越搞越大，现在手底下人收入最低的一年都几十万的时候，那个心啊后悔半死。要不是老婆孩子都有了，老父老母又都真的老了，他真会丢下家里这几亩破田，回江汉重拾当年那没实现的梦想。
凯子也不知道在范仁辉离开后的那两年走了什么狗-屎运，这个事业突然就跟神舟五号火箭升天一样，嗖嗖地往上飙。听说现在业务涉及很广，从最开始的发-廊、宾馆、KTV、房贷、赌场到现在的搞地产、连锁酒店、传媒、跨境电商、外贸等等，身家至少在百亿以上。而且凯子这人很低调，从不炫富也不露富，甚至很会装穷，就连本村的人都很少知道他这么有钱。
难怪连林军老妈也不知道凯子这几年在外面干什么，原来他这么低调。林军很是感慨也很是诧异，当年这个连父母都没人管的野孩子，常常连一顿饭都吃不上的凯子，有一天会混得如此惊天动地。只是凯子的低调让他觉得有些怪，因为按照村里人的习惯，小时候越是穷的孩子，等大了有出息了，越有出息那场面就会搞得越大，最最低调的，至少也得在村子里的黄金地段盖个两百万的豪华别墅吧，不然谁会知道这个当今村子首富当年连顿饭都吃不饱。那孩子的父母就更不用说了，一旦自己孩子变凤凰了，那半夜都得爬起来带上个锣鼓去挨家挨户敲锣广播，要不立马让他们知道自己孩子有出息这事他们会一夜睡不着。
可凯子的父母也低调得异常，从没听过他们在村里海吹海叫，尤其是凯子老爹，那个平常喝了口酒喜欢说些大话的，自家儿子都快超过李家诚了居然没跟村里人透露半点风声，而且至今还兢兢业业地吹着他的鼓号，哪家有丧事他还是无比准时到场，就为赚个几百块的小钱。
太多的疑点了，林军都开始怀疑范仁辉打听来的这个消息靠不靠谱。不过转念一想，林军又觉得有某种可能。其实当初凯子母亲在凯子还那么小时就已经在外面了，当时连林军这个门对门的邻居也是很搞不清楚他老妈在城里到底是干嘛的，只知道她在外面还挺赚钱，也有些势力。村子里像这种在外面赚钱但又不知混啥的人其实还有好几个，反正村里人提到他们就议论纷纷，各种说法的都有，神乎其神。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军觉得这些遮遮隐隐的人，要么真是赚了钱，但钱来路不正，要么其实穷得半死，但又好面子，故意装得在外面赚大钱。而凯子如果真是发了大财，又搞得这么低调，那他大概率是属于前者。再加上与毛淦和沈涛的关系，那已经基本上可以印证这一点了。想到这里，林军其实心里很挣扎很矛盾——作为曾经的生死兄弟，他真心为凯子能有今日之成就感到万般高兴，但一想到他这些资产大概率来路不正，甚至可能牵扯到很多法律问题，甚至可能卷入了舒雅离奇失踪一案和江汉最近发生的几起神秘人命案，他就觉得心头划过一丝无声的苍凉。
“凯啊凯啊，兄弟我宁愿你还是像当年那样连顿饭都吃不上，也不愿你坐拥百亿却一脚踏入万丈深渊啊！”林军望着窗外无声的夜色，望着不远处自家和凯子家的老房子，内心大声地呼喊道。
而毛淦和沈涛在跟了凯子不到一年就发家了，听说这两个以前连包红狼都抽不起的农村光棍现在身家都有百万了。这两人跟低调的凯子不同，比较高调，听说花了百来多万在他们村子盖了栋最牛叉最豪华的大别墅。别看这百来万在沿海一线城市连十平米买不到，但在这农村盖栋房子那正是超级奢侈了。听说他们俩的大别墅有五百平，五层，还带游泳池，连大理石都是从西南大理市空运过来的，听说特光滑特顺溜。去年过年回来的时候，两人还故意把自己的劳斯莱斯开进田里，然后让全村老百姓帮忙搞，搞上来后每位大叔发了条中华，每位大娘发了套面膜。然后年初二还赞助十万块，在村里那块坪上摆了百来桌，让全村人吃了三天三夜。
毛淦和沈涛如此高调，就不怕把凯子给炸出来吗？其实凯子隐藏得那叫一个深，可能是他有特意叮嘱过，毛淦和沈涛在父老乡亲们面前从来不提他的大名，父老乡亲们问起来他们都是守口如瓶，就算有时候实在不好不说，也一般只讲带他们的是江汉的某个大人物。
不过在林军看来，这是有风险的，毕竟裹得再紧的秘密也会有走漏风声的那天，难道凯子就不怕这俩家伙一时头脑发热啥的把他给供出来了？按照他们讲的，凯子隐藏得很深，城府应该也无比的深，他不会这么不谨慎。不过这是在凯子确实有见不得人的买卖的前提下。倘若，他也只是不想太高调，不想老家人知道他有钱了都问他借钱，那他倒也不至于搞得那么深沉。所以，在林军看来，这的确是个谜，他还需要花些精力去揭开这个谜。
林军约了范仁辉第二天一起去塘口镇。为了不让范仁辉觉得吃亏，他给了他一千块的包车费，时间是一天。范仁辉起初不愿要这么多，但最后还是挨不住林军的坚持，收下了这笔钱。范仁辉见林军第一眼起就觉得林军是个有点实力和身份的人，第一眼就对他很有好感，如今看他如此大方，心里更是多起了一份敬重。只是他很疑惑的是，这个在国外做大生意的人，怎么这么关心毛淦和沈涛的事，这俩家伙昨天在江汉发了神经病去跟警车，后面被警车追一不留神飞悬崖里了，当场报废了。
林军为了打消范仁辉的疑虑，就忽悠他说，一是因为自己一直很想生死兄弟凯子，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消息；二是江汉警局一把手是自己朋友，他目前想多了解一些关于毛淦和沈涛的信息，自己这次顺便回老家那就做个顺手人情帮他打听下喽。
大大咧咧没啥心机的范仁辉当然不怀疑林军的说法，一个劲地夸林军有情有义，不愧是龙潭镇的男人，竟给龙潭男人争脸。
四十来公里，走国道也就半个多小时，不一会一辆老旧的黑色吉利就出现在了塘口镇上。
塘口镇之所以被叫作塘口镇，源于镇口有个天然形成的大塘，大塘有好几亩大，塘很深，水下很多鱼。林军高中毕业那会跟家在塘口的同学来这里玩过，还在这钓过鱼，当时他还钓了条大鲤鱼，足足八斤多，六七个人都没吃完。不过随着去上大学，高中那些同学都很少联系了，塘口镇这个同学也去了遥远的北方首都，听说混得不错，很少回来这个破镇了。
想起钓鱼，林军就想起普尔德。普大师的死因一直是他的心结，在真相水落石出到来之前他没办法彻底放下。
毛淦和沈涛俩隔壁村，毛淦在毛家村，沈涛在沈家庄，两个村中间只隔着条河，非常近。
林军决定先去毛家村，因为毛淦与凯子年龄相仿，且他跟凯子渊源比较深，而沈涛只不过是当初由他带过的，通过他的关系才跟凯子混上的。所以从联系紧密度上来讲，通过毛淦会更容易获得跟凯子有关的信息。
果然是豪宅，太气派了，活生生农村版的皇宫呀！
当毛家村位置最显眼的那栋高五层宽五百平的超级豪宅出现在林军面前的时候，林军不禁感叹了下。
虽然他全世界到处跑，啥高楼大厦宫殿豪宅没见过，但是在农村这么奢华的别墅他还真是没咋见过。自己就是个农村人，林军是真想不通盖个这么大房子干嘛，现在年轻人都往大城市跑，谁来住呢！唯一的用处，就是拿来显摆了。这是要无时不刻告诉村里人，嘿嘿嘿，那谁，你看看，老子在外面发大财了，你丫的当年还敢瞧不起俺，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吧！
可是房子再大有啥鸟用，现在这座农村皇宫里哭声四起，那个撕心裂肺那个惨烈，连林军这种冷酷的钢铁硬男也不忍听下去。
“对了，都忘了买些香纸蜡烛了。走，去街上买一些。”林军对一旁也是有些悲沉的范仁辉说道。
范仁辉掉了个车头，开着车朝镇上驶去。
林军一来确实是要买些香纸蜡烛，因为之前跟范仁辉有约好是要以朋友的身份来吊唁毛淦的，二来呢确实想舒缓下沉郁的心情，因为昨天自己还在追击毛淦的警车上，而此刻他却听着毛淦家人那种震天动地的哭声，此刻他的内心是无比挣扎无比撕裂的。
在街上，当林军他们快要到那家专门卖香纸蜡烛的店铺的时候，却突然被前面黑压压的一排车给堵住了。
这排车那个气派，足足十来辆，都是崭新的奔驰，从这头的水果店一字排开，排到街尾的鱼汤店。周边都是村里人，都第一次见过这场面，纷纷掏出手机，拍个不停，然后马上发到朋友圈或者抖音，炫耀一番。
林军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这种场面那是见怪不怪，唯一让他奇怪的是，这鸟不拉屎的塘口镇，谁摆这么大架势，连路都堵死了，一点公德心都没有。他特意摇下车窗，侧耳听了听旁边村里人的议论，隐约听到这是从江汉给毛淦送灵而来的。
林军确实看见两个一身黑西服、戴着墨镜的男子提着两大袋香纸蜡烛从店铺走出，然后上了中间那辆奔驰车，然后奔驰车队就缓缓朝前开动，然后路终于的逐渐恢复通畅了。
正当林军还在深思这些人是谁的时候，突然一个熟悉的眼神从他右边晃过。当林军头向右转想看清这人的时候，那奔驰车车窗已经摇上，还垂下了窗帘，然后车子也突然加速驶远了。
怎么是他？不可能！可是那眼神明明就是他！不可能！
林军真怀疑自己是出现幻觉了，居然在恍惚中看到了那个已经二十年没再看见过的眼神。他觉得可能是这几天晚上他都在苦思着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基本都没睡好，自己神情有些恍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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