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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到拆迁部时,三毛跟他交代“甭操那份心,活让苑清他们干,你就背着手叼烟袋,说监工不合适,就是帮我照应着点,别让苑清那小子太出圈惹麻烦”。老牛听了自然高兴,省心又拿钱谁不愿意?可时间一长,老牛不落忍了,拿着钱不干事儿?他心里不舒服。所以,一有机会,他就跟着苑清到现场,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儿。
你别说,老牛一去还真对搬迁有了促进。原来几个搬迁户不是藏着躲着,就是见面顶牛吵架,态度也是不达目的就不谈、不搬的架势。老牛去了和颜悦色的一聊,不论老实的、刁钻的,爱聊的,不爱说的都能跟老牛搭讪几句。拆迁与被拆迁之间能彼此沟通了,谈事儿也能就事论事,有理讲理了。
令三毛头疼的六家钉子户最难缠,双方僵持了两个多月互不相让。苑清他们费尽心思,不是吃闭门羹,就是露面就吵。三毛也亲自去过了几趟,人家听说是老板,倒是开口了:“答应条件吗?奥,还得商量呀,商量去吧,拜拜了您呐。”
老牛去时,只聊家长里短,季节时令,买菜做饭。熟络后就聊插队生活和插友情谊。当老牛聊到自己这把年纪,孩子都老高了,现在还跟母亲住在一个屋檐下时,双方有了共同语言。特别是老牛聊到他也是住小院,住平房,也知道远亲不如近邻时,几户人家开始用感情与老牛沟通了,大家一起回忆邻里之间的亲情轶事其乐融融。
三毛挺高兴,说:“哈,真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行呀,牛哥,看不出你还有做思想工作的潜质。好,苑清你给你牛叔说说几户的情况,你说完,我再给你牛叔说说搬迁的底线。”
三毛拍了拍老牛的肩膀感叹道:“真拖不起了,两个月几十万进去了!”苑清给老牛介绍了六家的大致情况和目前答应的条件和六户的额外要求。最后还甩出一句:“搁我办,就停水、停电、断路,我看他不搬?不行,上房揭瓦,卸窗户拆门还谈什么底线。”
老牛说:“人呀,就怕掉个儿。假如你爹、你妈,你的三亲六故是这几户,看你还干的出来?”苑清听了这话,心想:自己辛辛苦苦忙了几个月,磨破了嘴跑烂了鞋,老板都没跟自己说搬迁的底线,今天却把底线亮给一个外行,一个在他眼里没啥能耐的老牛,让他抢了头功,苑清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听老牛说掉个想,苑清觉得老牛不但会表功,还有点“得便宜卖乖“的意思,就气哼哼地回敬老牛道:“问题是那几户是您爹还是您妈呀,还是您哪个姑姨表舅母呀?”老牛听着这小子话儿横着出来,又一脑门子气。看着这小子说话不懂四六,处世为人飞扬跋扈的样子,想着他对下属、对拆迁户说话谈事时的德行,老牛想找几句片汤儿话损损他,出口怨气。可一时又想不起恰当的词语,气的手脚哆嗦浑身出汗。
这段时间,老牛被苑清挤兑的够呛。刚来时,这小子还听三毛的嘱托叫牛叔,叫牛经理,可没几天就称呼老牛了。在别人面前干脆称老牛:那个刚来的,或刚来的那人。这还在其次,工作上颐指气使老牛也不在乎,可气的是老牛说话时,不管当人不当人,苑清不是翻白眼、斜楞眼,就是呸呸地吐唾沫,一副容不得人的小人样。老牛心想:我他妈的白拿工资也好,被养着也好,是我兄弟三毛愿意,管你丫屁事,更别说我跟你爸关系还不错,不能老跟我装丫顶的。
想到这儿,老牛不挑拣言词了,也不想转弯抹角损人了,也不顾什么场合了,他干脆指着苑清的鼻子一顿海骂:“瞅你丫那德行,操你大爷的,忘了你丫是什么东西变的啦。吃了几年洋饭,你他妈的房顶开门,灶坑打井成混蛋了,欠抽的东西,你丫欺人太甚!”
大家顿时一愣,苑清反应快,把头探到老牛眼前,恶狠狠地说:“你抽一个我看看?”看到老牛抬抬手又放回去动作,苑清发着很说:“打呀,打了就你就知道马三爷几只眼了。”苑清的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苑清伸过来的脸被三毛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
一点没戒备的苑清,被打得抽了筋似的缩回了脑袋,他抬眼看时,三毛眼里闪烁着近些年难见的凶煞眼神。苑清知道三毛真怒了,马上黏头耷拉脑地站到一边,捂着脸露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老牛没成想有这一出,一时不知说点什么好。在座的几位更是始料不及,都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躲到了一边。老牛看大家都站着,也起身要站起来,被三毛一把按住了,说:“他妈的,什么时候也不能坏了规矩!走,上我办公室。”
三毛拉着老牛头也不回地走了。进了办公室,俩人坐在沙发上,秘书给上了茶,待秘书出去,老牛想解释几句,被三毛示意打住了说:“不用你说,我心里都清楚,咱说正事。”
三毛跟老牛交底说:“目前,公司最多再拿出一套单居室这就是底线。我对拿与不拿犹豫了很久,拿吧,破了条件,其他几家更有说辞,别弄个好心办坏事。不拿吧,看到祖孙三代,一个三居室真解决不了问题。况且这家老的老,小的小,儿子下岗,媳妇在街道工厂,这次不解决,恐怕今后解决也没什么指望了。我想就把这一居室给这户祖孙三代的。本来我想叫那几块料去办,看了人家对他们的态度,就知道他们办事讲不出人情味来,说了多少次就是改不了。”老牛插话说:“这品行不是改得了改不了的事。”
三毛用手势打住了老牛的话说:“所以,我考虑再三没跟他们漏底线,就是怕他们给我办砸了。看到几户对你有信任感还谈得来,正好,就交给你了。这么说吧,这套一居室,要争取带走三家。”
老牛疑惑地看着三毛,觉得这有点一厢情愿,脸上泛起了难色。三毛看到老牛为难的样子说:“你听我接着说呀。祖孙三代这户得了一居室得高高兴兴地走,对吧。”看到老牛点头,又接着说:“老头一家不能一走了之没这么便宜,咱们付出了他多少也得回报吧,这不框外吧。哎,让老头出面好说、赖说,不管怎嘛说,要把其中的两户动员走。不管是打悲情牌还是感情牌、同情牌,只要是能让两户走就行。前提跟老人家讲好,只有三户以上签订搬迁协议后,才能把这套独居给他家明白吗?”
老牛心里有点含糊。三毛看到老牛的心思说:“我去了几次,交谈的不多,但我看出来了,常在这儿住的那两户跟老爷子一家关系极好。年岁大的那户老两口,是祖孙三代这户的儿子常年照料。什么买个菜呀,取个药哇,换个煤气罐什么的,都是祖孙三代这家的儿子帮忙,而且这老两口的儿子也有房住在望京,还催促过老两口赶紧搬呐。另一户常驻的小两口和我聊时,显露出大家约定的,不好背叛的心理,为这才坚持着呐。流露出差不多就搬,不想老在这儿耗着的意思。”老牛听完三毛的一席话很感慨。心想:要不三毛能成事呐,不是偶然的。不像人们说的碰对了机会,天上掉的馅饼正砸在他的头上,真不是那回事儿,人家就是有两下子。我也去过多次,与几户交谈的时间肯定比三毛长,我怎么就没看出其中的所以然呐?不服不行啊。
三毛看到老牛还在发愣,就说:“成不成在天,你也别有顾虑,照你的想法干,我就是给你提供点信息。”老牛说:“三毛你真行,真行,我算真服你了。”三毛说:“咱俩还说这话儿,闹半天,以前您是假服不是。”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老牛说:“看来人跟人比是瞎比,光看结果不看过程,比来比去,谁也不服谁。为什么?都看成果、看结局,不看过程,更不看细节。三毛,我承认你说的,以前还真不是从心里服你,总想你就是撞大运撞上了,天上掉馅饼砸在你小子头上。今天我听你说这事儿,才知道你确实有两下子。不服不行呀,哥们今天真服了。你丫行!牛哥我从心里佩服。”
三毛搂着老牛的肩膀说:“牛哥,很长时间没这么聊天了,兄弟般的聊天。什么行不行的,都让它扯淡去吧,今天咱俩得喝点,多长时间没找到这种感觉了?真爽”。三毛打电话叫司机去买酒菜“五芳斋的酱牛肉,天福号的酱肘子,嫩小黄瓜、甜面酱,煮花生米。对,对,烤肉宛的鸡爪子也来点儿,买来送我办公室”。
老牛说:“你让人家多费劲呀,到哪儿买去?来点花生米猪头肉得啦。”三毛说:“开车转去呗,这点事都干不好,我养着他们干吗?”老牛听了这话有点刺耳。
不一会儿,采买的东西就摆在三毛办公室旁的小会客室里。三毛从壁柜里拿出一瓶茅台说:“先喝这个。”老牛说:“你整瓶二锅头多嘚,味多正,茅台曲酒味太浓。”三毛说:“你将就着喝吧。”说完:给老牛和自己各满一玻璃杯。老牛笑着说:“嘿嘿,风格依旧,风格依旧,要是用海碗喝,味更浓了,来走一口。”说完,一大口酒下肚了。喝完咋咋嘴说:“好酒,好酒!”
三毛也喝了一大口,老牛待三毛放下杯子,拿自己的杯子过去比量了一下,三毛看看还差一点,又喝了一口,老牛看看俩人杯里的酒,这才笑眯眯地吃肉。
三毛指指老牛说:“还是遇事不饶人的样儿。”老牛说:“酒风问题,喝多喝少,酒风得正。”三毛说:“咱的酒风用你监督?自觉性在这儿呐。”
老牛说:“这我心里有数。酒风最不正的属小白脸,喝一口用餐巾纸摸摸嘴,都吐在上面了,不然趁人不注意往桌底下泼点,光让我就抓住好几回。”三毛说:“那小子竟是歪的斜的,哎,最近哥几个、姐几个忙啥呐?”三毛夹口菜咀嚼着问老牛。
老牛看看三毛说:“我还想抽时间问问你呐。”说吧,也深喝一口。三毛说:“我就跟金晓婉联系多一点,聊完正事扯会儿闲篇。她们两口子的近况知道的多点,老夫子、徐静、小白脸包括你,最近真没细聊过,碰到也是三言两语静不下心来聊。”边说,边给老牛斟满了。
老牛指指三毛的酒杯,看也斟满了才说:“有几次她们来看房,你都不在,是我陪着看的,在楼道里聊过几次。还有一次,就是你回澳门的时候,看完房大家聚了一次说是老夏请客,说庆祝丫升科长。席上老夫子透露了他可能异地交流。”
三毛问:“交流上哪儿?去干什么?大概什么时间走?”老牛晃晃头说:“不知道,当时我也没追问,他也是随嘴一说。小白脸还是折腾他的股票吧,说整天跟坐过山车似的,不过最近股票行情大涨,最后还是小白脸买的单。哎,对了,毛总”。老牛看到三毛看着他等下文,犹豫了片刻说:“来一口”。
老牛本想帮小白脸问调房的事儿,但话到嘴边老牛又咽回去了。话到嘴边他想起了媳妇何美玲常叮嘱的话:你们是好哥们,但在人家手底下你自己要好自为之,不能乱了规矩。现在已不是当年插队的时候,说话办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要多考虑、考虑人家三毛现在的身份。
老牛刚开始还不愿意听说:“妈的,哥几个一个炕上滚过来的,一块地里刨食吃的兄弟,什么规矩身份的。”后来何美玲举了几个例子,又说了当今的社会风气和世俗观念,特别告诫他“三毛多好的兄弟,对你多仗义,你要不打算掰面,不打算坏了情分,你就听我的。你想想人家一天要应酬多少事,闹心的烦心的,还得陪着笑脸应酬您?不然怕对不起你们的兄弟情义呀。真的听我的没错,这叫珍惜,懂吗?!”最后几句老牛留心了并记在心里。所以,尽管三毛几次三番地纠正他“别毛总、毛总的叫,叫的他心凉,心寒。”特别是就两个人时,三毛更是在意。
起初,工作时,老牛都能叫毛总,就俩人时就叫三毛。不知什么时候,叫三毛的频率渐渐少了,他人前人后自觉不自觉地都叫毛总了。今天,老牛跟苑清拌嘴,看到三毛的举动做派,仿佛驼铃村的三毛兄弟又回到自己的身边。老牛激动、高兴,三毛一巴掌既打疼了苑清,把自己心里的压抑、憋屈、窝囊的污泥浊水也抖落个干净。回三毛办公室的路上,他和三毛勾肩搭背,如同走在驼铃村的泥泞小路上。但几杯酒下肚,老牛却清醒了,竟想起了何美玲的规劝。
三毛夹起菜来,疑惑地看着老牛问:“你要说什么?刚才你又叫我什么来着?”三毛脸贴近老牛,看着那双牛眼严肃地说:“牛哥您能让我喝个痛快酒吗?啊!罚酒。”说着把俩人的酒杯都到满了。
老牛无奈地自罚了一大口。三毛看了说:“长记性啊。刚才你还要说什么,不许隐瞒,竹筒倒豆子,说!”老牛想了想说:“我是说徐静两口子和周京华跑到很勤。”三毛说:“这个我知道,为老夏的事,还有。”老牛又想了想说:“听说魏明铎的君生和老夫子的女儿最近闹矛盾了。”三毛说:“孩子的事我不感兴趣。”老牛说:“你知道为什么吗?于继卿的儿子承业在中间插了一杠子。”三毛说:“这到挺有意思,缘分还是遗传呀?于家怎么尽瞎搅和 。”
老牛问:“你跟金晓婉和魏明铎常聊,没听出什么?”三毛挠挠头说:“俩人有时常说儿子大了不省心,我倒没联想到这儿。老牛,也不是这事儿,你刚才的语气和称呼像是有事要问,是兄弟你就别转弯抹角,算我求你了。”说吧,深喝了一口酒。
老牛拿起酒瓶掂掂说:“没剩二两,杯中酒啊,杯中酒。”三毛一把夺过酒瓶摇了摇,给自己和老牛又满上了后,起身又拿出一瓶五粮液趸在桌上说:“你还别要缺酒管够,但得说痛快。”老牛说:“好!我说。小白脸托我——。”三毛摆了摆手说:“打住,打住!今天就提咱俩的事,除此之外免谈。”缓了口气三毛又说:“老牛,兄弟把你请到公司来干嘛?给兄弟照看着。什么是照看?你兄弟后边看不见的事,听不到的话你得给我看着,听着。这就叫帮衬,懂吗,帮衬。听到看到就要直谏,直谏懂吗?有什么说什么,看到什么告诉我什么。你呐,一天到晚毛总、毛总的,就是虚头巴脑,耍滑,懂吗?”
老牛看到三毛的言谈举止知道他喝高了。酒后吐真言呀,这哪儿是兄弟间谈话的口吻呀。直谏,给皇帝进言才叫谏呢。你当皇上不行?老牛听着,看着,想着,心里又郁闷起来。
依他老牛的性子,今天冲着三毛打了苑清的情义和仗义,确实想借着今天喝酒的机会,好好直谏一番,包括好听的和不好听的,都跟三毛说说聊聊。甚至三毛和伊萌的关系,他也想多句嘴:弟妹多好呀,一天到晚不言不语有里有面,伺候婆婆没有一句怨言。可是人家到北京后,你三毛回过几次家呀,像话吗?这还像以前那个讲孝道,讲报恩的三毛吗?还有在公司大家对苑清和他的看法等等。
但是,看到三毛此时的做派,他庆幸自己没多嘴,没意气用事,没有直谏。可自己心里也别扭:像我这样贼故溜滑的心思,对得起兄弟三毛吗?我变了还是他变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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