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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机场,依旧是那套流程,消毒水、测体温、等结果。但在摘下面具等待结果的过程中我们每个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
如果是去非隔离区训练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但要是去某地执行任务的话,我们就一定要好好埋汰埋汰当地的驻军。
再次登机后,没人再去难为飞行员,我们都知道在他的氧气面罩下一定藏着一张无可奈何的脸。坐好之后他们依旧在喋喋不休,内容具体为:对未来任务的猜测,是救人反恐还是维稳处突,以及应该如何高明且恰到好处的羞辱当地的同僚。
我一直都明白自己绝不是一个喜欢集体生活的人,尤其是在我多年的戎马生涯中的后期阶段,我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独处的机会。而几个小时的枯燥旅程和那伴随我不知多长时间的模糊江水竟在不知不觉间磨没了我的紧张。呼~也许我就是在自己吓自己呢?我何时才能不要这么敏感。
在恢复平静之后,我才猛然发现:现在正是难得的独处的机会,我悄悄的往边上靠了靠,开始回到我五彩缤纷的大脑。
我叫罗宇明,一个勇往直前又糊里糊涂的人,一个一板一眼又颠三倒四的人,一个壮怀激烈又浑浑噩噩的人,一个雄心壮志但无关紧要的人。我在二十岁时活的像十二岁,在二十六岁时活的像六十二岁。
如果说世界是一个矛盾的话,那我存在的本身就是一堆矛盾的集合体,不论是我的诞生,我的性格,还是我的命运,它们都矛盾的让人啧啧称奇。
如果要从头去理的话,那应该从我的父母讲起,因为家父和家母的结合堪称不可思议。家父是九十年代初的大学生,而母亲则是一名连初中都没读过的普通妇女。这二位的性格自然也截然不同,父亲自带高级知识分子的理性与正直,自我记事起,家父的书就能多到把我埋起来。而母亲则自带中国传统女人独特的聪慧与坚强,整日风风火火的里外奔忙。
但人的性格皆是带有两面性的,父亲的理性与正直必然带着母亲最痛恨的软弱与无为。而母亲自带的聪慧与坚强也衍生了父亲最讨厌的敏感与偏执。如此水火难容的二人居然走在了一起,我真的对此十分好奇,而更奇妙的是,由于母亲过于火热,所以无论发什么样的火,她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忘记,而父亲过于内敛,所以不论被骂成什么样,都能忍住,绝不让事态升级。
因此他们就这样形成了一种阴阳太极的关系,并且二人还都是善良负责的好人。所以即便后来父亲是下岗在家还是创业失败,二老依旧是厮守了整整二十七年。
但这却坑惨了我,因为作为他们结合产物的我,绝对是遗传心理学最成功的范例。我成了一个成熟内敛而又聪慧坚强的人,同时也成为了一个软弱无为且敏感偏执的人,这导致我无论做什么都很难成功。
我最大的悲哀就是我看得很清,但做的很迷。我虽然有着同龄人难得的成熟,但为了让所有人都满意我总是会幼稚的匪夷所思,这让我和我的同龄人格格不入。但越是这样我就越想融入他们,在集体中我总是感觉每时每刻都有一千双眼睛在看我,一千张嘴在评论我,每次的圣诞节我都真的活像一个圣诞老人,我恨不得给我看到的每一个人送礼物,但我从未收到过回礼。
皇天不负苦心人,我所有的努力并未全化为泡影,我最终还是成为了班级最不可或缺的存在,因为我的存在可以加深他们的团结。
很早我便开始慨叹命运的不公,我慨叹命运落在我身上的全部不公。算命的曾经说我这一生走运而不走字儿,终身碌碌无为却从不会为生计发愁。这种让我父母喜笑颜开的命格,却让我十分反感,所以自我长得比父亲高大了之后,我就打算开始反抗这个命格,而我第一个要反抗的人就是我的父亲。
而无比讽刺的是,将我引上这条道路的人竟然也是我的父亲,那个只盼望着我终生身体健康,幸福快乐的父亲。
种子发芽的契机是从父亲的书开始的,我在书中了解到了一个模糊的群体,他们曾进行了人类历史上最罕见的抵抗。很多人都不会明白这种向命运抗争的英雄对于十六岁的我,是多么的迷人。
我在他们身上突然发现:英雄大部分是命运的弃儿,但一直在用自己的不屈同命运抗争。好了,我终于不孤独了,虽然理解我的人都已经被埋入了厚土。
而越是对他们深入的了解,我就俞加深入了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我发现这个世界是平衡的,它遵循着物质守恒一直在永恒的运动。但我们人类却从未这样平衡过,包括我在内,我们总是陷入极端。因此后来我鄙夷大部分的集体,因为集体很容易陷入极端。
大部分集体存在的基础就是利益。但只要有一个人破坏了利益的分配,那所有的信条就都会沦为盈利的工具。对与错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谎言,集体要的是合理而不是对错。但它所谓的合理,就是把一小部分人消耗掉来保证大部分人的幸福。
自此我便认为人们歌颂的公平与正义绝不是真正的公平与正义,他们仅仅是在自欺欺人的庆幸自己不是被消耗掉的那一部分。
正方形通过不断的削割自己不为人知的两侧来累计边角料,然后再将得到的所有的边角料垒在自己头上把自己变得越来越高,就这样,曾经的正方形将自己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三角。
我猛然发现这个剥削吃人的过程竟然就是我们人类文明七千年的发展,被吃的人不见得犯下了什么罪大恶极的罪行,其实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生来无权无势,更容易被吃掉而已。
这世界或许是守恒的,在这点上他向来公正的一丝不苟,但这一丝不苟却从来都残酷的毫无人性,世间万物不会平白无故的诞生,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失去,它只会从一种形式变成令一种形式。
所以有人盈利就必然会有人失去,所以只要你不想着去掠夺,那么就必然被掠夺。按劳分配只是梦想,支撑世界前进的竟然是被所有人都厌恶的弃子。这世界存在即合理,但它合理的是世界,从不是我们。
本来想到这就挺好的了,但接下来我想的就下道了,因为我当时居然想反抗这种已经固化了七千年的不公。
我找到了人生的信条:在极端中守护平衡,在黑暗中追寻光明,我要让世界变得合理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就这样,一个在四十八人的班级中都活的如同一个过街老鼠的人就要开始了兼济天下的征程。
更搞笑的是,某一天,我居然拿着一堆酝酿已久的豪言壮语,打算让父亲支持我的正义。
但我并未得到我想要的回应,相反,我的父亲一直用他的毕生所学来一点点去**我的真理。我们单方面的谈话迅速升级为唇枪舌战的争执。
而在我第一次同父亲的反抗中,我大部分时间都占上风,因为我太了解我的父亲了。
较量的第一回合,我的父亲瞪着眼睛问我:
“你为啥能认为这个世界这么肮脏?咱们家好赖在生活上不差你什么!我们家最起码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啊。”
对此我不紧不慢的答到:
“爹,你总说幸福是一种满足,但你为什么也要用优越来彰显你的满足?”
哈哈,第一回合我完胜,因为我父亲最看不惯的就是自以为是的优越佬,所以他在单位里和我一样的格格不入,讨厌他的领导竭尽全力的把他调来调去,而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家就从未有过什么应酬。
父亲沉默,我坚信这句话触动到了他。但很快他重整旗鼓:“我知道,但你也不能这样啊。有你这种想法的人太少了,这很危险。”
我又悠悠的回道:“爸,我坚信这世界有很多人这么想,鲁迅是这么想的,曹雪芹也是这么想的,莎士比亚也是这么想的。”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那你为什么要买他们的书?”
父亲再度哑口无言,我真是个辩论的高手,因为我说出的人名皆是父亲的挚爱。我也在拆分他所剩无几的信仰。
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有些不孝,因为接下来我父亲似乎在用哀求的语调和我说到:“你到底纠结于什么?你为什么这么不快乐?我只希望你知道人不能改变社会,我们只能不断去适应它,求求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快乐一些?”
“爸,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世界好人总是没好报?”
父亲彻底懵了,他呆呆的望着我,他惊诧于自己什么时候造就出了我这样的一个怪物。
我的父亲绝对是好人,大好人,他常常背着我的母亲为抗战老兵基金会和伤残老兵救助基金会捐款。而同样父亲也从未得过什么好报。
我父亲是九十年代的大学生,那个年代的天之骄子。但这并不妨碍他在东北的下岗大潮中成为了第一波弃子。而后又被自己的前同事坑了个倾家荡产。
为了还债,为了家庭,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便常年奔波于砖厂,工地,酱菜厂,早市,夜市和各大中小学校的门口。曾经照片上玉树临风的父亲也逐渐变得臃肿,油腻和矮小。
直到我高一时他才通过一次事业编考试重新获得了固定工作,但因为自己过于的出淤泥而不染,他的仕途也失败的令人瞠目结舌,先是工商局,再是药监局,而后是开发区,最终索性发配到了乡村街道。
但父亲一直潇洒的不以为意,当同期的同僚们都用小汽车去代步时,我的父亲依旧整日披着油乎乎的绿夹克,开着电动三轮驰骋于乡村的街道,以至于有一次回开发区批条时,他被新来的保安误以为是闹事群众给拦了下来。
所以我这句话对父亲而言真是尖酸且恶毒。我的父亲就这样自震惊再到彷徨而后又慢慢的溢出悲伤,最终只得喃喃的说道:‘这就是命吧。’
得。我一听这字瞬间就火了起来。“命?又是命?爸,我告诉你,如果说什么能让我快乐的话,那就是消灭罪恶!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只有用极端才能战胜极端,熄灭大火的最好方法就是在旁边来一场爆炸!还有,爸!你别再提那什么命格儿,我的命从来都掌握在自己手上!你要再说什么我能躺着享一辈子福,我就直接从这跳下去!我的英年早逝肯定足以推翻你所深信的命格儿!”
啪!一记耳光,啪!接着又是一记。
“你他妈是为我活的吗!我他妈是你爹!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操他妈的不行!明天我就把那些烂书都他妈烧了,老子汗珠子摔八瓣供你念书,你他妈的给我来了一句英年早逝?我真他妈后悔打小欠了你的教育!你奶还总跟我说你很乖!你他妈这个乖法啊!”
我爸气懵了,绝对气懵了,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打我。我也懵了,我真懵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了父亲雷鸣般的怒火。我本能的跪了下去,但还是莫名其妙的说道:“爸!你都打我了,你都说不过我了,这就证明我说的肯定没错。”
“滚!”
“是。”
“六点半之前回来。”
“好嘞。”
我轻轻的关门而后轻轻的走了出去,然后在松江边上踽踽而行。
我回味我刚刚同父亲土崩瓦解的抗争,而我人生中的第一次进军最终是以溃退而告终。
我偷偷买了盒烟,无比笨拙的吸了起来。我哭了,不知是烟呛得还是没出息,但我的泪水却顺着脸颊坠入了松花江。
而这时在我模糊的视线里,眼前的松江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铁流,一股坚强的铁流。眼前的景象如走马灯般刻在我的面前。
我看到了北大营,我看到了北大营里一个被绑在在电线杆上鲜血淋漓但依旧高唱凯歌的东北军。
我看到了一片白桦林,我看到了白桦林里的抗联战士们不屈的在故土上抗争。
我看到了淞沪的天空,我看到祖国的空域上搏击着一群来自黑土地的雄鹰。
我看到了十四年的悲壮与死亡,也看到了死亡背后孕育着生机勃勃的希望。
而那画卷也就此定格,定格在了这样的一幅画面:在一片辽阔的草原上,几十万人就站在那,蓝军装的,黄军装的,没军装的布满了整个草原,每个人都笑的那么天真,每个人都圣洁的那么亲切。
他们在笑,但我在哭,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在哭,我哭泣命运的残忍,我哭泣这张绝美的画卷。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至死都未能踏上他们哭喊着想打回来的故乡。而不论我臆想出怎样浪漫的场面,那也只是为了取悦我自己的假象,现实一直是残酷的。谁要是敢说在那样悲怆的战场上打十四年很浪漫的话,那他的良心就被狗吃了,浪漫是用来取悦别人的,而打那样的仗肯定不是为了取悦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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