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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圣人知赵豹败逃,引得北地三路动荡,愧悔无地,即立复了华错之职,令他北上领军御敌。
次日一早,华错辞了朝,领了一队人马,星夜疾驰,不几日便至大河。
此时季冬将没,那大河水枯,不似七月,汹涌无边。华错立在渡口,遥见北岸,乌乌压压的皆是南逃百姓人群。而淼淼荡荡水面上,船家些支着篙儿,将一只只满载了人口的船渡来。
一时监渡官迎来,见华错望那边渡船,惧责,便叹道:“如今北面逃来的人茫茫多,若无这附近船只来助,还不知甚时候才渡的尽!”
这渡口之事,华错也略知。如今南下人多,定是哪家见利,扑买了此处渡口。只如今华错记挂北地,这事些哪还能入心去,当下也不理他,只候着艄公篙师备船。
一时又有一船北渡而来,那船头立了一人,二十出头年纪,身着毛衫,腰间挎剑。甫一上岸,便频频望向华错。华错亦有所觉,回头看去,两人相对,那人顿时喜动颜色,急急走来,叫道:“二哥!果真是你!”
华错见来人,亦喜道:“你怎的到了此处?”
来人却是华错庶弟,名唤华钦,字子德。这华钦见问,笑道:“我听了二哥的事,忧心你在京內无人照应,便急急来了。”
华错心下和缓,口中却道:“你去岁出来,还未家去罢!?大哥知不知你来?”那华钦道:“二哥,我自刑州出来时,你再料不到,我见着了谁!”不待华错问他,又道:“竟是见着了曹家阿姊!”
华错听此,惊道:“果真!”见华钦神色,点头道:“此事,想来你倒不会虚话。原当她在単阴没了,不意竟逃出命来!只她怎的去了刑州?”
上下打量华钦,又皱眉道:“只你怎的又到刑州!?”华钦笑道:“曹家阿姊自来命硬。”华错斥道:“四哥!口上积德!”华钦见他不再追问离家之事,心下缓了口气,亦不再说话,只去看人备船。
过得河去,连行数日,便到了北子关。此次却不再越关而过,而是要在此停留数日,待镇戎、彰化两军聚集,再行上路。
北子关守将李汉忠闻讯,忙出关相迎,却见一行人面色阴郁,也不敢相问,只恭谨相待。入得关内,各方坐下,华错道:“与我传令,即日起,北子、长子、宗子三关守军,各派军出关,追索逃兵——只要追回,勿论将卒,一律责打四十脊杖,编入‘求活军’!”
那李汉忠听来,暗暗咂舌,待要领令,便见随行中一人道:“且慢!且慢!”却正是华钦。
华钦道:“二哥,待朝中那班人知晓,怕是又要弹劾你。”华错恨道:“我行走天地,无愧于心,何惧区区口舌言语!倒是不知他们见了南下百姓,可有一丝羞愧?”
“再有那临阵脱逃之人,你莫不知军律?!不就地斩杀便是予他们一命!”
华钦哂道:“若提军律,何来甚脊杖、求活军!按律杀他们便是!”之前华钦已招惹华错几次,现下,华错再忍他不住,猛然怒勃:“按!按你爷头!何处来恁多话!你也莫在此停留,自回河西去!”众人听得,欲笑不敢,却是这爷头之话,便将华老太公也牵了来。
华钦见自家二哥动了真怒,一面往外行去,一面笑道:“莫来骂!你不想,那兵士些,若羔羊蝼蚁,无个统领之人,便是一群乌众,散去自是难聚。你便许他们五日之期,于何地相聚,若是逾期,再行处置也好。”
华错怒未歇:“先行告知,莫不是叫他隐身匿踪!”
然到底派军士传令,沿途州府,聚拢四散的将卒,却只予了三日之期。
李汉忠久闻华错之苛,今日见了,正应了“闻名不如见面”那话,心下灵醒,生怕也失了他的趣,招下祸来。觑空便问那随行之人:“都统制若何发这般的令?”那人也是心有戚戚,便努嘴向关口那边撇了一撇,李汉忠回头看去,却是十数个待着入关的百姓。
却是华错一行人,渡河过来,见途中南逃百姓,先时涓流,渐至如潮。其来处不止河北、海宁兵灾之地,亦有河东地动之地,皆是肩挑背驮,拖老携幼。
尤那河东,当日地动,山川转侧,水倾如墙,屋房扑而复起,不过几息,便成废土。又因北肃侵扰,朝堂赈助不及,那方已是食药断绝,几成死地。然百姓即算逃出河东,也无人收管,多日来冻饿交加,那人些已褴褛浑噩,如行尸走骨一般。众人策马经过,也不知退避。
那华钦见此,只叹:“天灾人祸,我祝其百姓何其多难!”华错却连连加鞭。
如此,李汉忠却也无法,只得加倍谨肃。然次日,华错便招了他去,那华钦,正立在案几旁,笑看着他。李汉忠只觉灾祸临头,顿时面皮一紧,只深躬行礼。
果不其然,华错见他,指案上两封书道:“你使人将这两封信投至长子关杨告、宗子关王雏瑜处。”又道:“明日,你便停了兵士他务,专工守关诸事。”
李汉忠心知自家事,也不敢相问,忙领令退去。
却是这北子三关乃是前朝所建,虽也曾高伟雄壮,终不抵日月悠长,已是破败不堪。后每年虽有修缮专银,李汉忠却是半毫也不曾用在此处。此时听华错提起,李汉忠心内惴惴,一心指望华错快离了去,莫再看出甚来。
幸而渐续有将卒归来,至第三日,竟已有数千之人,华错面色稍缓,不再候那两军,即刻便要启程。
待出关那日,华钦又来,见着李汉忠,咧嘴一笑,近前低声道:“李将军,你那兵士些,倒爱与牲畜争食黑豆,让我一夜换数个地处,也尽是些矢气味。”李汉忠脸色骤变:“你——”又猛然想起,此人怎入得军营?若是私入军营……顿时面色便阴森起来,孰料华钦又咂嘴道:“岂料清晨醒来,却是迷蒙一梦。怪哉!我从未进过军营,眼耳六识竟如亲临,这般奇梦,倒望着哪日来此,再有一遭。”
李汉忠既惊且怒,不由回看华错,华钦亦回头去望,道:“我这兄长,严于律己,严于待人,是吧将军?”说罢提马前策,只留李汉忠满面铁青站在原处。
此后,华错一路聚万数将士,只往陇恩奔去。
未到陇恩,便有斥候回报,那北肃已迎了来。
华错立时列阵以待,岂料却是刘元良一行狐突鼠窜,狼狈先至,而那北肃马骑,紧咬而来。
当下,两军战到一处,那北胡愈战愈勇。眼看不敌,华错只得且战且退。出数十里才得脱。
此来,那陇恩却也失了。
华错见刘元良面上横穿一箭,血沿那箭杆滴答而下,而他身后,止有百数将士,且各个挂伤,心下愈忿赵豹。口中却道:“先去裹伤!”旁华钦奇道:“怎的这北肃扑来之际,竟有些异味!莫不成北肃化外,便是这般?”
秦正将几人听见,各个咧嘴。
此次被围,刘元良先是萧规曹随,循了华错守城手段,那北肃一时倒也奈何不得。后他竟行了一事,将那北肃激得癫狂。
说来却是市井无赖手段。那刘元良巡视之际,见黄白之物遍地,他自来爱洁,哪还容得此,即立沿墙根设了数十只大缸,逼人聚那处便溺。岂料这一来,那物渐增,便是每日金汁,也用不得那多。
刘元良便将一二架投石机上弹兜换成桶,将秽物些投出城去。后便是北肃来攻时,常会有此物从天而倾,纷纷洒洒。
但若刀砍箭贯,甚至于石弹加身,而肚穿肠烂、筋断骨折,想来便是哀嚎打滚,底气也足些;然若头脸淋漓,腾跳挥刀之际,屎溺横飞,怎还勇武得起?
北肃人粗狂骁勇,却更重誉,此番折辱,已叫他各个出离愤怒,待再攻城时,原还押在裤腰的命,这一下全抛至脑后。刘元良怎抵得住,只得领兵突围。若不是恰好华错领军来援,怕他也出不得城来。
一时众人相觑,再料不到竟是如此。然事已至此,华错只得领军退守北子关,兵陈于北子、长子、宗子三关,互为呼应。
那李汉忠见华错领军归来,华钦也随在其中,不由心下恨极,然华错不知,华钦却是不屑,只终日营中游荡。
只此次李汉忠也说不得他,却是华错已将他充为参谋。
这日,北子关前,依旧浓烟滚滚。城头上,伫立数人,便是华错等。这几人皆是面色凝重,看着脚下关卡处,那里众多士卒正在融土掘壕。
站了半日,刘元良瞥见华错伸手扶了城垛,便道:“都统制,这站了许久,也无甚事,不若下城歇息歇息?”话说来,却有些含糊不清。
华错扭头细瞧,见他两腮上那酒盅大的伤已结痂,便有些满意,口中却道:“这都几日?怎的还是这般?”又道:“歇息?如今六分社稷就托在这三关上,你既为副都统制,关上事务就应多担系些!事无大小,皆得上心!”
刘元良暗翻白眼,近来华错便是这般,但他开口,总有一番训斥劈盖而来。此等情景,那旁几将见惯不怪,听出华错斥得并不十分真意,纷纷缓言求情。华错重重“哼”了一声,便自下城去。
几将见了,忙要跟去,华错回头瞪目。众将只得齐齐住脚,拱手相送。
华错这一去,几人却是松快起来,说了几句,便都大笑起来。
刘元良也笑,只他两腮依旧不能大动,此时扯着嘴角,便显得有些怪异。
华错此次归来,不止须发又花白了几分,性子更是与之前不同。几次开口,都叫他大出意料,渐次体味出,这老军汉竟是在迫逼他!
若事为真,华错算计怕是便要落空!先时先帝、老国公谁不迫过刘元良几回,然哪一回如愿?这刘元良便是匹原上游荡惯了的野马,但见嗅见鞍辔的味儿,不是嘶咬踢踹,便是瞬息远去,总叫人近不得前。
刘元良心下也是郁燥,他又不是甚钉头,怎的是个人便都想来敲打他?
一忽儿关下骚动,片刻有军士奔上城楼,禀道:“报副都统制,前方有南来百姓,有些怪异,华文书道怕是劫掠余生,还请副都统制前去!”
众人听闻,吃了一惊,几步下城,便见一老者驾了辆骡车,已入关来。那车垂帘不见,内外血污褐迹。内里两妇人斜靠车壁,又一小童紧紧倚着她俩,一行人皆是满身满面的血污。
刘元良见状,便道:“先送去递铺,黄大夫在哪?快去请!”那老者却道:“不用!烦请将军排检过了,我们也好离开!”
他这般言色,却叫刘元良生了疑。此老言语利落,便是见官,亦不露卑相。此类人,刘元良却见得多,他家那四个须发皓白的掌家,说话间便是这般德行!
此一下,刘元良怎让他一行离去,笑道:“老丈体弱,又带着这小儿,怎行得远路?待将养几日,自会派一队兵士,护汝等南下。”旁那军士听刘元良这般说,皆围了近来。
那老者见走不脱,又软语求道:“将军,小老儿只是马惊了一回,并无甚事,还求将军让我家过了罢。”
刘元良命人牵了缰绳,道:“老者莫急!待让大夫与你们瞧瞧再走!”然这话说得狠急,那两腮创口崩裂,就流下两道血来。
那老者见元良狞恶模样,也不再求,竟是死命加力驾车,就这般要走。又有人喝道:“你这老儿好不识人敬!副都统制如此劝你,你还这般作态!惹起怒来,这车都与你拆成柴!”那老者也不答,只低头拉车。
正僵持间,华错已到,身后跟着个挎着药箱的老者,正是那黄大夫。刘元良上前拱手,还未说话,华错已摆手:“黄大夫先去看看。”
那老者见走不了,却又排手挡在车前,悲愤异常:“谁敢!?我家两代主母,皆被你这些军贼些害了命去!如今又来作何辱她!”听得此话,众人惊诧,华错怒喝道:“竟敢喷血污人!弄了他来!”立时便有几个兵卒上前,反转长矛,架住那老者。那老者挣扎不出,破口大骂,眼见着那黄大夫钻进车内。
几息,那黄大夫探出头来道:“这小郎并无大碍,只受了些惊吓,这位夫人还有口气剩,只那老太君,早就死啦!”其他人还未开口,刘元良与老者已同声道:“当真!?”
黄大夫又回头去看了几眼,道:“自是真的!只是再延些时候,也是要死了。”
刘元良骂道:“那不紧着诊治,还在这啰嗦!”那黄大夫翻了个足足的白眼,道:“刘副都统制,若再大声些,你那两颊怕是要透亮!”
几人涌进递铺,连番安抚下,这老者竟道一番骇人听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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