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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自习课上难得的清净,就要小升初了,时间让这些小子们有一种紧迫感,大家都忙着学习,平日里相互之间的联络也少了,没有电话可以打,村子里很少有人家装了电话的,至于手机嘛,那个年代的小子们听都没有听说过,直到王飞龙初中快要毕业了,才听说民间流传的一种高科技通讯器材叫手机,不用电话线就可以通话,但是谁也没有见过。在他的印象里,那个年代,当地有钱人家的孩子,经常会拿着家里大人们用的传呼机,挂在腰里臭显摆。
大家都在忙着复习功课,王飞龙又在干什么呢,他可忙了,比谁都忙,要复习功课,偶尔还会去龙裕那里学点功夫,贺远会来找他下象棋,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第八中学离家太远,而王飞龙还不会骑自行车呢,他爸给他倒腾一辆廉价的二手自行车,老凤凰的二八大杠,周末他正吃力的学着骑自行车,面对大梁自行车,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智力活和武力活咱都是可以的,唯独这技术活怎么就干不了了呢,别人家的孩子很小就会骑自行车,谁叫咱家穷呢,也没个自行车,就那一辆老凤凰,父亲还拿它当金元宝一样,眼看着就要上中学了,他爸不得不给他弄了辆二手自行车,可他就是笨,学不会,贺远也不再和他下棋了,帮着忙教他骑自行车,折腾了半个月终于勉强敢上路了。
自从学会了骑自行车,王飞龙和贺远就没有消停过,两个小子时不时的蹬着自行车到处乱窜,窜到了龙裕那里,龙裕他爸不在家,在外地的大城市里开武馆,他妈白天也不在家,在农田干着农活。龙裕的家境明显的比王飞龙他们家高出一等,正堂屋的后墙,方方正正的大桌子上,摆放着一台熊猫牌黑白电视机,就这一点就可以明显看出日子过的非同一般,王飞龙家里连个像样的大桌子都没有,更别说是电视机了。王飞龙和龙裕坐在屋子里,趴在八仙桌上复习功课,贺远打开黑白电视机,专心的看着电视,可能是室外天线的信号不是太好,有些模糊不清,贺远电视看久了便觉得无聊了,就要龙裕带着他们去了杨树林。
在那片杨树林里龙裕打了一手好功夫,便激起了贺远和王飞龙的兴致,不知道为什么,王飞龙从小就喜欢武术,打骨子里就喜好这一口,他想和他爸学武术,他爸不但不教他,反而责备他,现在有龙裕这个师弟在,怎能放过这个好机会。龙裕倒也不吝啬,有模有样的教了他们两个,可贺远哪里是练武术的材料,频频出丑,王飞龙倒是学的挺像样的。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贺远的姿势实在难看,他胡搅蛮缠的说,不玩了。三个小子又坐在杨树林里,靠着杨树便吹起了牛,王飞龙时不时的仰天长叹,一想到要去老八中学的事儿,不知怎么总有一种伤感慢慢的涌了上来。贺远和龙裕这两个哥们儿算是陪着王飞龙度过了小学最后的时光,每到周末,贺远就会回家找到王飞龙,自从这俩小子弄到一块,贺远连游戏厅都不去了,两个小子碰了面便又一起去了龙裕那里。
终于到了升学考试,那天大家按照老师的要求,到指定地点集合,王飞龙觉得自己那辆破自行车挺丢人的,他骑上自行车便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可到了学校让他大吃一惊,哥们儿几个都是一个熊样儿,尤其余剑那辆自行车,比自己的还要破,也就王天宇那辆还算上点档次,新款小架自行车,估计是刚买来没有多久,更有意思的是,余剑这哥们儿还弄了个铁链子,带了把家里锁门用的三环锁,王飞龙心想,得嘞,刚好自己这里没有车锁,今天就跟他混了,于是他凑到余剑耳边小声说,哥们儿,我这里没有车锁,今儿可就跟你混了啊。余剑贱贱的笑了笑,很自豪的样子说,龙哥说话,小意思嘛。
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土包子们,一个个都心惊胆战的骑着自行车,拍成长长的队伍,生怕跟丢了似的。在王飞龙的记忆里,这是他们第一次去参加这种大规模的考试,当时的场面何止是壮观,可以说是轰轰烈烈,激动人心的,他还记的出发前,他的心脏还在紧张的扑通扑通的跳,手心里时不时的捏了一把冷汗。
到了镇子上的考试地点,看看那些个乡镇里的学生,直叫这些农村来的小子们抬不起来头,先不说穿戴就高出一等,正考着试呢,有几个乡镇里的学生在考场上就喝起了瓶装汽水,这些农村来的学生们,虽说个个都是调皮捣蛋的好手,可有谁敢在上课的时候喝汽水的,更别说是在考试了,他们在学校里喝的也不过是一毛钱一袋的袋装汽水,瓶装的汽水倒是见过,又有几个人喝过?王飞龙大吃一惊,心想自己最多也就是和老师接句话茬儿捣捣蛋,这都是在热血沸腾的情况下,才敢干出来的事儿,和他们相比,自己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没有可比性,直叫他脸上火辣辣的发烫,手心里捏着冷汗。
两场试考下来,王飞龙的脑子里就像是被雷电击中一样,出门都找不到东西南北了,他看见一群小女生们正在议论着,她们眼中见到的乡镇里的学生是怎样的表现,看到她们这种行为,王飞龙更感觉抬不起来头了,只想离开这些人远远的,原本就已经够丢份儿的了,还在那里议论别人,这不明摆着招惹那些乡镇里的学生们围观嘛,连他自己都觉的,那几个正在议论别人的同学们就像是跳梁小丑一样。
陈小飞、楚义、高小明、龙裕、余剑和王天宇他们几个也出来了,几个小子默不作声的低着头走着,估计此时的心情应该和王飞龙一样吧,他们和刚刚在议论别人的那几个打了个照面,那几个女生还在一惊一乍的议论着,哥儿几个感觉特没面子,加快脚步走的远远的,心想让人家那些个乡镇的学生们听到,估计该笑掉大牙了。
(2)
自行车停车场,余剑拿出三环锁的钥匙,手心里都是冷汗,他拿着钥匙的手似乎有些激动的抖两下,钥匙孔都捅不进去了,脸上火红火红的,看看人家的自行车都配的什么锁,正了八经的自行车弹簧锁,这哥们儿就拿着个铁链子绑在了车轮上,上了把家里锁门用的三环锁。二十几年后的王飞龙,和高小明喝酒的时候聊起上学打架的事儿,顺便聊起了这段儿,两人几乎笑得合不拢嘴。面对余剑的举动,王飞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哥们儿,路还远着呢,赶紧开锁吧。
回到学校里,在班主任老师的带领下,学生们都在忙着准备茶话会,写同学录,那个时候的同学录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作业本儿,在作业本上相互写着留言和祝福语,王飞龙没有准备这个东西,他觉得与其留下几句话,倒不如留下一份记忆,就算是写了又有谁能够保存下来,路还长着呢,他自己就是个丢三落四的人,与其弄丢了,倒不如直截了当的不要弄这个东西了。然而此时的他不知道在脑子里想些什么,看着一个个同学们直觉的心里很难过,有一股力量使他的眼睛里闪着泪光,但是他努力的憋了回去。别的同学们都在忙着张罗,在班级里布置茶话会会场,就只有王飞龙一个人趴在教室里的桌子上,眨巴着已经红了眼眶的眼睛,班主任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王飞龙,我早就看出来你和别的同学不一样,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走出去的,你们的未来将会走出一片新天地。
会场布置完毕,一群同学争先恐后的把王飞龙团团围住,手里捧着作业本儿要他写临别赠言,那些个和他打过架的同学们也找他写,他们笑呵呵的叫着龙哥,说着满嘴的江湖道义,好像曾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随后班主任做了一番叙述之后,便组织同学们踊跃表演节目,就见王彬领了个头,再最后显摆一次。王彬表演完了,迎来大家的一阵掌声,可是他回到座位坐下便哭了起来,此时的王飞龙似乎已经麻木了。王彬下了台,接着第二个是陈小飞的节目,他的节目是一首歌,叫《好男儿》。陈小飞有些扭扭捏捏的走上台,面对着大家似乎有些激动,他顿了一下说,我唱一首歌送给的兄弟们,王飞龙、高小明、王天宇、龙裕、楚义还有余剑。陈小飞说完佯装清了清嗓子,便开口唱了起来,刚开始似乎有些生疏,唱着唱着便越唱越带劲儿,越唱越激动,此时的王飞龙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红着眼眶,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茶话会结束了,终究还是要散的,同学们都各自离去,王飞龙和陈小飞、龙裕、余剑、陆飞、高小明、楚义、苏云、王天宇,他们几个一直没有离去,再一起最后一次坐在操场上,苏云一句话都不说,只抹着眼泪,王天宇和陈小飞眼眶里的泪花也在打着转,只有王飞龙逞强的忍着,他摆出狼心狗肺的姿态,无所谓样子,心里却在忍着眼泪,摇晃着两下脑袋憋红了脸。
没有通讯的年代,终将失去联系。王飞龙指了指操场,开口对苏云说,苏云,你哭什么啊,你看看这学校,这操场,咱们做了多少贡献啊。他说完这话便猛然感觉到是自己嘴欠了,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因为他发现自己说出口之后,就连他自己也难过起来,心里隐隐作痛,苏云呜呜的哭出了声。陈小飞问哥几个都打算去哪里,虽然成绩没下来,但是心里几乎都有了低,陆飞去一中,王天宇也去一中,楚义去二中,余剑去四中,龙裕去了五中,高小明说没有想好,苏云还在哭,一边哭一边抽泣。王飞龙沉默不语,王天宇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定了没,他拧了拧脖子苦笑,却又潇洒的说,老子早就定好了,八中。就在王飞龙说出八中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王天宇心里一酸的说,大哥,你可是我们当中最优秀的,怎么就去了八中,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想好了吗你。王飞龙心里一酸,又拧着脖子的笑了笑说,有什么可想的,八中学费多便宜啊。王天宇上前勾住王飞龙的脖子,头对着头的红了眼圈儿,可王飞龙用力甩开王天宇的胳膊嘶吼道,哭个屁啊,多大点事儿,不就是他娘的八中吗。王天宇又扯着他的衣服叫了声龙哥,陈小飞硬生生的扯开他们两个,又撕扯着王飞龙胸前的衣服,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红着脸一副无赖的样子,对王飞龙嘶吼着说,我他妈的不管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高小明走了过来说,那我们三个一起吧,不就是八中嘛。
热血的情义涌上少年的心头,王飞龙,这世间还有多少路在等着他,那一夜他没有睡好,彻夜都在幻想一中是什么样子的,他打心低想去一中,那似乎是他梦寐以求的殿堂,但是以他的家境,供他上个中学都有点困难,无奈他也只能去八中,他说这就是命吧,自己已经任命了,不想再做无谓的抗争,虽说他的成绩可以考上任何一所中学,但是当地还没有减免学费这么一说,后来有了减免学费这个说法的时候,王飞龙都已经上了高中二年级了,更何况县里的消费水平又岂是下面农村乡镇能比的。
(3)
放了暑假,似乎有些学生们还在提心吊胆,静静的在家里等待公布成绩,王飞龙就无所谓了,他没什么可担心的,因为他去的是八中,八中门口的大门上名义挂着市第八中学,实际就是当地镇上的一所烂学校,而且就靠近风波云涌的老街,去那里的学生根本就不用看分数,而且这所学校也有些历史了,用王飞龙的话说,他都想把这些名胜古迹圈起来卖票展览。
这些天王飞龙纠集了陈小飞、高小明和贺远,每天都到龙裕那里,龙裕这小子一不小心就当上了武术教练,别说他还真有几分教练的模样,每天带着几个小子跑五公里活动筋骨,到小树林里打拳。有一天楚义和王天宇也找了过来,几个小子又凑到了一起,这还不闹翻了天,可是看看人家陆飞那个教书先生,正在到处借初中的课本儿,在家里自修呢,似乎一种紧张激烈的斗争即将扑面而来,哪里有心情和这些小子们一起瞎霍霍。龙裕他妈不在家,去他爸那里了,这几个小子又都会做饭,平时农忙的时候,不管是丫头还是小子,都在家里帮忙做饭,不过小子多半都是下地帮忙干农活,一个个都跟老少爷们儿似的。王飞龙心说,反正师叔两口子都不在家,哥几个就可劲儿折腾吧,下下棋,钓钓鱼,打打闹闹的捅着马蜂窝,真是闲的没事儿,净干些闲淡子事情,反正是无聊了,想到什么就干什么,几个小子脑门一热,又玩起了幼儿园玩的斗兽棋,一边玩着一边坐在一起吹牛,不像现在这年头,无聊了还有电脑和手机,人和人之间的交流都快变成了人机之间的交流了。
他们实在是太无聊了,哥几个正琢磨着找点乐子呢,陈小飞提议玩儿弹珠,王飞龙呛了他一句说,拉倒吧你,都多大人了。可贺远倒是当真了,真的就买了一把弹珠分给几个小子,在村头的黄土路上玩了起来,玩着玩着便又觉得无聊了,特没劲儿,几个小子便把弹珠扔到了河里,那可是王飞龙上幼儿园时的宝贝,他看都不看一眼,随手丢进河里。后来的王飞龙总结一句话,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曾经想要的都会成为不想要的。扔掉弹珠,几个小子又琢磨找点乐子,于是王天宇就提议,把余剑这小子叫出来,这哥们会玩儿,鬼精鬼精的,但是又苦恼于没有通讯工具啊。王飞龙坏笑着对王天宇说,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就劳烦你跑一趟呗。王天宇笑嘻嘻的说,好嘞,大哥说的,马上就去办。王天宇说着话,便骑上了自行车窜了出去。
余剑这小子真会鼓捣,一股脑的什么玩意儿都有,全是他自己做出来的,还都不花钱,用树杈做弹弓,还会做弓箭,真他妈的会玩儿。这小子平时周末休息都在家里琢磨这些玩意了,他还有个特别的爱好,就是种种花,养养小动物,家里都快赶上花鸟市场了,弄了些破木板和树枝,用钉子钉了几个破笼子,把抓来的小动物和小鸟放在里面养着。春天的时候,当地的老少爷们儿会弄些杨树枝,截成段埋在土里,盖上塑料薄膜,等长成小树苗再移栽,余剑这小子便学着老少爷们儿的样子,把月季花的花枝截成小段埋在土里,没有塑料薄膜,他就用塑料袋盖上,精心照顾。野地里长出奇怪的植物,他便挖回家,种在自家的花园里,还记得六年级有一次去春游,这小子恨不得把整座山都给刨了,装了满满的一书包回家,王飞龙对他的评价就只有一句话,真他妈的是个人才。
余剑骑着他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前前后后的装了两个蛇皮口袋,他带着几个小子们冲进野地里打鸟、抓野鸡,下夹子抓野兔,几个小子风风火火的跟在余剑身后,在野地里奔跑着。
没有通讯的年代,终将失去联系,王飞龙觉得这个暑假比往年过的都要快,不知不觉就要开学了,他依依不舍的告别了这帮老兄弟。有一年王飞龙在南方的城市里,突然收到一个陌生人的消息,那人发来消息说,我是王天宇。可王飞龙回了消息说,别跟我扯淡,全世界都知道我在找他,怎么确定你不是在逗我?那人只回了“愤世嫉俗”这四个字,这是王天宇对王飞龙的评价,爱打抱不平,也是因为他被别人欺负惯了,有些看不过眼的事情便要插手帮忙,在王飞龙的眼里,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他的就只有王天宇。临别时王天宇对他说,到了老八中学改改脾气,这老八中学不比咱家里,能不掺和的事儿就别掺和了。
老八中学早就臭名远扬,家长们都不愿意把孩子送到那里读书,这些小子们谁不知道老八中学是个什么尿性,王天宇心里也明白,这老八中学不是那么好混的,他也知道王飞龙不是个招惹是非的人,但是难说这小子哪根筋搭错了,又得闹出一场风波来。
(4)
眼看着就要开学了,王飞龙还不知道这老八中学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呢,他原本想伙同高小明一起的,没想到高小明连个招呼都不打,自己先溜了,于是他只好找到了贺远,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傻乎乎的跟在贺远后面,这时的他只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叉一样。到了老八中学大门口,王飞龙就想骂娘了,他和贺远在老八中学的大门口停了下来,双手扶着自行车车把,一只脚蹬着地,破破烂烂的大门口上挂着一块破木板,上面写着“某某市第八中学”几个字,在学校大门外可以看到里面已经破碎了的水泥大道,操场上是最原始的黄土地,跑道上撒了些煤渣,再看看这些学生都是什么人,学校大门口流窜着几个黄毛怪、绿毛怪、爆炸头,还有他妈的光头强,正常点的小子们也都个个光鲜亮丽,王飞龙看了看自己的穿戴,似乎有一种被别人看不起的感觉,都不敢进学校大门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叉,可是再看看贺远这哥们儿,和自己也差不多嘛,可他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
陈小飞和高小明笑嘻嘻的说着话,从学校里面向学校大门口走过来,头一天开学没有什么事儿,这两个小子就满校园的参观。他们出了学校大门口,见着王飞龙便吹起了牛,见到这两个小子,王飞龙一阵激动,几乎忘记了过往穿戴光鲜艳丽的小子们投来异样的眼神,他开玩笑的和陈小飞说,回头你们给兄弟们写信的时候,就说让他们放心吧,哥们儿现在铜锣湾跟着浩南哥混了,没准儿哪天就做上老大了呢。其实王飞龙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过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大了。
八中虽然很烂,但是后来的王飞龙却时常惦记它,有一年他从南方城市回老家,特地去了老八初中看了看,不由得感叹,整个学校做了翻修,大门口亮堂堂的,他走进校园里坐在操场,几乎看不到一丁点过去的样子,只觉得回忆越来越强烈,不知怎么地,悲伤的情绪就冲上脑门儿。
第八中学的闲事儿也不少,和小学一样,开学的头两天又要大兴土木,几个小子和贺远分开后,报了道便去找自己的班级,老八中学的老师们办事效率挺高,还没报道之前就把班级给分配了,像是早就知道这些学生会来这里一样,当然名单上也有没来这里报道的,比如成绩出众的,和有些成绩不好的,但是家里花点钱也就给送城里上学去了。这批学生的名单早已打在纸上,贴在画廊里面,王飞龙上前扫了一眼,还真有几个老熟人儿呢,他指着自己的名字对高小明说,小明儿,哥们儿跟一有缘啊。中间隔了十几个名字,高小明指了指说,我也跟一有缘。王飞龙激动的笑了,太好了,哥俩儿又在一个起,而且又是一个班。可陈小飞有些唉声叹气的说,我跟一无缘喽,丫儿的怎么给我弄二班去了。王飞龙接过他的话说,没事儿哥们儿,丫儿的二班又不远,一道门儿,不过你跟二有缘。这时王飞龙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话说,吆,这俩儿货怎么在这儿呢?他一转身,见说话那人正是贺云,远处的贺远也迎了过来,一路上和每个人打招呼,好像谁都认识一样,贺远交代王飞龙说,来这里最好老实点儿,别惹事儿。贺云接着贺远的话,也这么说了他两句,可王飞龙一脸的郁闷,这是要给我上政治课吗?贺云笑了笑说,以后你就明白了。后来王飞龙就真的就明白了,在这个鸟地方,要么你很坚强,要么你就滚蛋,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成绩一直很出众的,在老八这里竟然排在了九十名,看来老八并不都是混小子,还是有几个能人的。几个小子吹了会牛便各自散了去,王飞龙和高小明去了一班,陈小飞去了二班。
各自找到了自己的班级,王飞龙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心说人还真不少呢,每个班足足有八十几号人,座位都有些拥挤了,但是后来很可笑的是,人越来越少,毕业前就剩下不到一半的人头了,这就是混不下去的下场,当然也有中途转学去别的学校的。班级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他和高小明只好坐在最后排一张空出来的桌子,王飞龙坐下来扫了一眼,心想后三排没一个好东西,看他们奇形怪状的造型就知道了。过了半晌,终于见到班主任长什么样了,一个平头高个子,稍微有点儿胖,他把大家都叫出去排成两队,也没个顺序,站在前面的就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前面的座位,可是巧了,高小明坐在了王飞龙的前面,这两个都坐在靠近窗户的那一排。班主任安排完了座位又忙着别的事情去了,于是整个班级炸开了锅,相互不认识都能聊的那么起劲儿,坐在前面的高小明也正和他的同桌聊的热火朝天,可王飞龙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他胡乱的扫了一眼,老熟人还真不少,第六小学过来的得有七八个,不过都只在学校里打过照面,不知道名字,也没有说过话,那几个小子扎堆坐在一起,都是一个学校里出来的,自来熟嘛,自然聊的不亦乐乎。如果你在外地漂泊遇到一个同乡人,假如你在火星遇到一个地球人,会不会自来熟呢,算是见到亲人了,可能大多数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吧,但是王飞龙不会,在他脑子里就只有他那帮有情有义的老兄弟。
六小过来的这帮小子们,见王飞龙向他们那边看过去,便挥手和他打了招呼,王飞龙也招了招手的笑笑,只觉得说不出来话,随后他又转过目光,向后三排看过去,那后面三排坐着的都是些黄毛、绿毛,想想自己在六小挺英雄的,现在看着这些人和这些场面,还真有点打怵,见这阵势,他的旧毛病又犯了,可能是天生的比较内向吧,傻了吧唧的坐着,一动不动的发着呆。
王飞龙的同桌倒是挺热情的,叫张云,是个女孩子,听到这个名字,王飞龙就想起了苏云。张云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讲着话,他似乎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张云问他怎么不说话,他支支吾吾的笑了笑,又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便说叫王飞龙,又问他从哪个学校来的,他只开口说了六小。张云问一句,他便答一句,不问便不再说话了,弄得张云好不郁闷,王飞龙心里也在郁闷着,只想着赶快放学吧,他第一次感觉到一节课的时间真的好漫长,他想趴下睡觉,可是趴下了又觉得心里怪别扭的,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下了课,班主任来了,又要带着大家大兴土木,除草,搬东西,来回的折腾,王飞龙没精打采的出了门儿,一抹眼的功夫高小明早就没影儿了,这叫他一个郁闷,丫儿的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就像个傻叉一样,好像又回到了上幼儿园的那个样子,又让他想到了被胡升那孙子欺负的场景。面对这些生面孔,王飞龙几乎整个人都傻了一样,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死气沉沉的,也没有了在六小的那般豪气。忙完了那些琐碎的事情,王飞龙没精打采的蹲在地上拔着草,忧郁的眼神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这时高小明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蹲在他旁边一起拔着草,此时的王飞龙心里还在郁闷着,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失落感,他见了高小明也不说话,觉得自从到了这里,高小明好像也变了一个人似的。
旁边一哥们儿凑了过来,拍了一下王飞龙的肩膀说,呦,这么巧。他回头看了看,是丫的朱桐,王飞龙没兴趣搭理他,又低下头继续拔着草,朱桐蹲下身歪着头,面对王飞龙笑着说,还记着呢?王飞龙回过头淡淡的笑道,我是记仇的人嘛,我是因为来这里郁闷的。朱桐又笑了说,不就是上个学嘛,在哪里不都一样混。在朱桐的眼里上学就是混日子,但是王飞龙不这么认为,随后王飞龙问他在哪个班,只见朱桐笑着说,一班。王飞龙先是一愣又问,在一班?我怎么没有留意到?朱桐满不在乎的说,唉,这不是来晚了嘛,刚到。
(5)
下午安排宿舍,王飞龙没有去,独自一人坐在校园的操场上,他早已从贺远那里得知,老八的宿舍是最乱的了,闹哄哄的十六个人住一个破房子里,睡着了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以前常听贺远讲老八中学宿舍里的那些破事儿,当时只觉得是个乐子,甚至有些事儿直叫王飞龙打怵,如今他也要面对这个问题了,后来高小明见他没有住宿舍便也不去了。
操场上远远看见高小明走了过来,到了王飞龙跟前问他有什么打算,王飞龙低着头说,能有什么打算,回家住,还能省一百多块钱儿呢,关键是免得遇到黄毛、绿毛那些人。可没想到的是,这一年贺远那小子也没有住宿舍。晚上放了学,朱桐又凑到王飞龙跟前笑着说,一起走呗。王飞龙心说,闹了半天这小子也没住宿舍呢。这两人又叫上高小明一起,此时的王飞龙心里还想着陈小飞这个兄弟呢,他出了门去叫陈小飞,陈小飞嘻皮笑脸的,说不回去了,于是王飞龙又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涌了出来。
几个小子风里来雨里去的,早上四五点钟就得起床,有一天半道上下起了暴雨,他们全身都湿透了,王飞龙和贺远差点没躲到人家厕所里面去。王飞龙他爸特心疼他,和几个家长商量之后,第二个月在学校外面找了一处民房,每人七十块一个学期,比学校里便宜多了,于是他和高小明,朱桐、贺远这几个小子便弄到一块去了。
自从到了老八中学,王飞龙就没有开心过,一脸的郁闷和无聊,拉长着脸,一天一天的煎熬着,他可不像朱桐那样,来了就是为了混日子,他心里还在想一中的事儿,早自习和晚自习都在发呆,没几分钟脑子就飘了,在脑子里出现了各种幻想,胸中还有一口怨气不死心,面对这个环境又让他想起了那帮老兄弟,上着课就开始迷糊着想睡觉,结果第一个月摸底考试,他从原来的全年级九十名,摔到了九百二十五名,这下摔的挺惨,都快沦为后三排之流了。考全年级第一的那家伙叫卢文艺,一头乌黑的长发,偏分,瓜子脸,看着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没看出来,这家伙平时挺能搅和的,竟然考了个第一名,而且他每天晚自习都和那个叫王忠的同桌闲聊,全班就他的废话最多。
王忠是个高个子,有些微胖,油光满面的,倒是不像那些混小子们一样,挺阳光的一个男生,在这个班就显得他们两个最出风头了,叽叽喳喳的聊个没完,这次考试,王忠那小子也考的挺不错,年级排名第九。王飞龙考了个九百二十五名更加郁闷了,每天晚自习都趴着睡觉,卢文艺那小子见了,便用粉笔头向他扔过来,他回头看了看,没有搭理卢文艺,继续趴着睡觉,卢文艺又对他叫道,哎,小子别睡啦,过来下盘棋。这时的王飞龙哪里还有心情下棋,回头说了句,不好意思,我不会下棋。
人最可怕的就是没有了斗志,王飞龙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像行尸走肉一样,不知道活着干嘛,上学又为了干嘛。卢文艺那小子笑着对他调侃道,你不会下棋谁信呢,整好我也不会,大家互相学习嘛。面对卢文艺,王飞龙勉强起身走了过去,这时卢文艺前面那个小子自觉的让出了座位,好象是几个小子早就商量好了一样,等他坐了下来,本以为是卢文艺要和他对阵呢,只见卢文艺和同桌使了个眼神,那个叫王忠的便主动和王飞龙在棋盘上较上了劲儿,可他死气沉沉的,心想无所谓了,和谁下棋不都是一样,随便玩两把应付了事。王忠那小子下棋也是个好手,眼看着王飞龙就要走错棋了,他便打着茬儿的提醒,三两局下来,王忠一局都没赢,他是故意让着王飞龙的,当时的王飞龙并没有发觉,是他后来无聊的时候自己琢磨出来的。
他一边和王忠下着象棋,又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卢文艺讲着话,卢文艺问到他叫什么名字,这叫王飞龙一个郁闷,都来一个月了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呢,他脸上一阵火辣辣的,自己平日里虽然不怎么说话,八十几号人的名字基本上都记全了,就连后三排那些人的名字,他都能叫的出来。王飞龙报了名号,卢文艺笑道,原来你就是王飞龙?两个小子闲聊着,不知谁起了个头就聊起了上小学那些破事儿,卢文艺绘声绘色的讲着,讲完了又要王飞龙讲讲自己的故事,于是他一不小心又想起了和老兄弟们那些激情澎湃的过去。
到八中的这段时间,莫说高小明变化了多少,连王飞龙自己都发现自己跟着变了,少言寡语的,周末回到了家里也不说话,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妈和他说些什么,他只嗯了一句,就再也没有下文了,也就在学校里和卢文艺、王忠这两个能对付个一句半句的。
第二个月,也就是下完那盘棋之后,他便和王忠分道扬镳了,第一次月考摸底后,再一次分配班级,王飞龙说了句,闲淡子事儿真多。这回他被分到七班,和一无缘了,但是和高小明有缘,高小明还坐他前面。卢文艺那小子也来了七班,至于王忠,王飞龙再也没有见过他。之后学校里又做了几次调整,这三个小子就在七班长驻了,不过距离陈小飞有些远了,陈小飞长驻在二班了。
王飞龙身后坐着一个傻子叫陆云,这家伙就喜欢搞些小动作捉弄他,要是以前的他,早就把陆云按在桌子上一顿臭揍了,现在他没心情搭理陆云这小子,可陆云倒是还上了脸了,变本加厉的捉弄他,无奈之下,他气呼呼的转过头瞪了陆云一眼,可陆云那小子又傻乎乎的笑了起来,王飞龙又只好回过头胡乱的翻着书,心里谁都不愿搭理。之前和王飞龙坐同桌的,那个叫张云的女生也来这个班级了,碰巧又和王飞龙坐同桌,可他也没有搭理张云,张云点着头的开口说,王飞龙,我发现你这个人挺孤僻的。他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拿起圆珠笔在作业本儿上胡乱的画着。
晚上放了学,不用再赶夜路回家,躺在床上睡不着,白天又醒不了,中午也是一样,买了两个包子回了宿舍,吃完了就睡一觉,然后再去学校里上课。这几个小子就住在学校大门口对面,穿过狭窄的马路,对面有一个小巷口,进去左拐是当地民房,房东是一位漂亮阿姨,自己带着孩子在家,心里感觉害有些怕害怕,就把多出来的一间房子租给了学生们住,有人作伴算是心里安慰吧,这几个小子平时都挺老实的,不吵不闹,可到了晚上,外面倒是挺热闹的,屋子后面经常有吼叫声和打架声,真是闲的蛋疼。
一天晚上,都已经是深夜了,王飞龙躺在床上还没有睡着,贺远早就打起了呼噜。他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月光,突然一阵咚咚咚的跑步声响起,接下来便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听起来这场面似乎有些壮观,好像是一群人打一个人的感觉,打完了就听到有个男生在哭,过了一会儿,又一个声音嘶吼着叫着老大,王飞龙叹了口气,心想这是什么世道,老八中学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这是个什么鬼地方,这些人是来上学的嘛。他叹息着听那哭着的男生叫骂道,给我滚,老子不认识你,我不是你老大。另外的那个男生喊着话说,老大,今天的事儿跟我没关系,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老大。唉!王飞龙又叹了口气,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怪不得房东阿姨会觉得害怕呢,什么淡子事都有,这就是老八中学,真是应了那句混江湖到老七,收小弟到老八。
第二天中午,五毛钱买了两个大包子,正准备拎着回宿舍,刚走进小巷口,一个穿着一身牛仔服的男生,横眉竖眼的对王飞龙大声吼道,站住!王飞龙突然愣住了,一时傻了眼的站着不动,那小子接着吼道,小伙子,伙食不错嘛,拿点钱给我用用。这下王飞龙彻底傻了眼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好意思,身上没钱了。其实他身上还是有几块钱的,他本想给点钱了事的,可是仔细琢磨,自己也就这几块钱了,这可是一个礼拜的生活费啊。那小子瞪着眼吼道,没钱让老子翻一下,要是翻到了,看我不弄死你。这时的王飞龙有些打怵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站在那里犹豫着不敢说话。那小子又接着吼道,我警告你,别跑,你要是敢跑,老子叫人见一次打一次。王飞龙被这几句话给唬住了,几乎吓的腿都软了,直发抖,眼看着那小子就要上来搜身了,这时后面来了一个女生,冲那混小子喊道,沈浩,你他妈有病吧。那女生缓了缓语气又对王飞龙说,没事儿,你走吧。可他刚走出去一步,沈浩又对他吼道,别动,谁他妈让你走了?王飞龙又停了下来,心里扑通扑通的跳,本来以为是得救了,看来这女生不够分量。那女生又对沈浩吼道,沈浩,你丫的有病吧,你在这干嘛呢,给我滚回去。随后那女生再次缓了缓语气,又对王飞龙说,没事儿,你走吧。这时的王飞龙哪里敢动一下,那女生见他不走,上前推了他一把,可王飞龙眼巴巴的看了一眼沈浩,见沈浩那小子不再嘶吼,这才敢抽身离去。
回到宿舍里,他把两个包子随手往桌子上一扔,哪里还有心情吃饭,贺远问他是不是惹事儿了,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已经够老实了,自从来到老八中学,一直都是那副熊样儿,还能惹什么事儿,以前在六小打架,不都是被那些坏小子逼的吗,不反抗就得挨打。后来他回头想了想这件事儿,难道这是美女救英雄吗?可又在心里自嘲一番,想想以前在六小的时候多风光,今天怎么就活到了这个地步了?可经过这么一闹,王飞龙一下午都坐立不安的,心里一阵阵的不痛快,数学作业都忘记写了,第二天早上又被数学老师一顿臭揍,这老师打人挺有水平的,先是两拳,靠墙边的同学还得往墙上撞两下,后面才是正文,从座位上拉出来,站在走道上一拳一拳的打,打一拳退一步,打到了后墙再抓着衣服往墙上撞几下,再用脚踹,后来同学们给这位老师取个绰号叫“雄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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