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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阴志异录》记载:蔽日山林,聚阴之所也。其万物生,凶邪横走。《三五历纪》记载: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
后人又传:盘古之君,龙首蛇身,嘘为风雨,吹为雷电,开目为昼,闭目为夜。死后骨节为山林,体为江海,血为淮渎,毛发为草木
阴浊之地滋养山林,林木与阳者悖行生阴生湿,常见不见天日的老林子最易生出邪祟,所以“蔽日山林凶邪横走”。
创世之人死后骨节为山林,毛发为草木,其中也暗示人的躯壳结构本身就与天地相通,人活一口气,死后一口阳气散尽,尸身就容易生出阴邪之物。
无尽的幽绿之中,我伏在马背上,慢慢悠悠把自己的一根头发放入装薄荷的香囊袋里,再数一数里头的头发丝。
“一、二、三——六。”我扶着自己滚烫的额头,无力地哀嚎着:“六天了,还走不出这林子。”
何离牵着马,安慰说:“前头有个义庄,再走上半日就到了,到了那边咱们可以稍作歇息,顺便让小仙人养养病。”
我病得有些晕晕乎乎,问:“义庄是什么地方,吃饭的?”
我看着见底的粮袋,心说这要是走不出去,今天开始我们仨就得挨饿了。
青墟在一旁忍笑,他递给我一块沾湿的汗巾,让我敷在额头上,但我知道,我们水囊里剩的水至多够我们再撑一日,再找不到人家或者河流,恐怕就得死在这林子里头。
按照何离原先的计划,我们大概三四天就能走出这片山林,但他没想到这些日子我噩梦连连,再加上夜里山风寒凉又被野兽惊吓,我从三天前开始发高烧,我走不动路,只能趴在马背上。
林中树木高大,林子里又阴又湿邪气重得很,走了两三天我整个人难受得慌,浑身像被火烧一样,提不起一点劲。
“幸亏这林子看着邪门,倒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跑出来,咱们一路走过来都挺顺的。”何离说。我默认,得亏一路走来安然无恙,要不然我这样子拿命拼也干不过邪祟。
在马步的颠簸中我再次昏昏沉沉睡去,我的嘴唇和喉咙发干发燥,心口像有一团火焰欲喷薄而出,梦里我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扛到火上,我的每一寸皮肉都感到滚烫疼痛。
青墟跟何离说着话,声音遥远地混杂在树林叶片的森森作响里。
走了一会,林中有微风,片片日花落在我的脸旁。
我问了青墟时辰,他告诉我:“日中已过,再一个时辰就能吃饭了。”
“老爷子这不是要我去办事,这是要我去死啊——”我扯着发干的嗓子吼道,一肚子的不满和牢骚一下子找到了出口。
青墟掐着我的后颈肉,就像村人教训捣乱的奶猫一样,他低声道:“人都快死了,还把力气拿来撒泼。”
“我看到地方了!是我之前歇过的义庄,咱们过去,那边有河流!”突然何离跑到前头,他大跨步跳上一块山石眺望,确认地点无误,拉起马匹兴奋地跑去。
我隐约看到何离说的山庄,整体是黑瓦白墙,庄子前方有一条小溪流,何离在一旁捡来几块板子架到溪流上。
“进去就能有饭有水了吗?”不用青墟笑话,我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一脸嗷嗷待哺的蠢样有多么可笑。
我下了马,在何离的搀扶下勉强迈开步子,滚烫的身子让我提不起半点精神。
义庄很安静,我们进门的时候一个人也没看到,何离拿了水囊去打水,青墟把我扛进大厅放到棺材边上,我这才知道义庄原来是迎水镇地带的停尸点,我靠着一具空棺材有些气恼,说:“何离该不会想让我吃死人吧。”
青墟忍着笑:“老不死光让你在山里学文习字,山下的人情世俗倒是很少与你提起。”
我嗔怪道:“哪能事事都跟我说明白,我能知道饭从嘴里吃进去,女孩的手不能随便抓就不错了。”
“为了防止尸首被盗,大部分义庄里都有守庄人,换句话说有活人的地方肯定会有活人的食粮。”青墟冲我抛了个媚眼,笑嘻嘻地往院里寻去,说是要找找守庄人。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或者是义庄的建筑就是为了更好的保存尸首的缘故,我坐在大厅里,浑身都觉得阴森寒冷,烧得迷糊的我一下子精神了几分。
“小仙人你快来!”
我刚靠着棺材板,被马匹颠得快散掉的骨头架子好容易松乏些,却听见院里何离紧张的呼叫。
我知道这小子没什么要事不会急切地呼唤我。
义庄很大,几进几出的院子里到处都有空屋子,这些空屋子有大有小,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房顶特别高,屋内阴凉,门槛过人膝盖,是为了防止尸首尸变出门伤人而做的。
我们在义庄的一处房屋里找到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人,锦衣玉袍面相英气,模样竟然还有几分像青墟。
少年人身上十数道刀伤,何离还以为他被僵尸袭击,现在看来更像是人为,我一番询问下,少年吐露自己名为夏长月。
“昨日我送家父过来,谁知道遇见个黑心的守庄人贪图我身上的财物,趁我没有防备抢走我的银钱跑路了。”夏长月哭诉着,伤口的血水渗透了他的锦袍。
我跟何离合力把他扛到大厅,幸亏我出行的时候预料到这种情况带了一些止血的创伤草药。
这时青墟回来了,他带回半袋子大米和一口铁锅,正好何离用那锅煮了两袋子热水,我用煮过的河水给夏长月清洗伤口,他似乎有点害怕青墟,看见他过来就躲到我身后跟我撒娇,我只好把青墟赶开。
“什么人呢,对一个十几岁的人下这么狠的手!”
看见夏长月瘦弱的身体上全是歪七扭八的刀口,我感到愤慨。
夏长月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青白的面孔总让我误以为他被僵尸咬伤尸毒即将发作。
我又拿出一块手绢,沾了点温水替他擦洗脸上血污。
“哥哥他是谁呀?”夏长月抱着我的手臂胆怯地看着青墟。我也不知道这小鬼头怎么不怕凶神恶煞的何离反而怕起相貌英俊的青墟,这也是怪奇特的。
我安慰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别怕。”
何离扒拉着少年的衣袖,说:“怎么看都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要不咱们顺道给他送回去,没准人家家里人还给咱们银子酬谢呢。”
帮长月敷完药,我又给他检查了一遍伤口,奇怪的是他的身上四处都有刀伤,唯独右臂没有,我看他不过一介瘦弱的少年,家里人怎么放心让他独自一人上山。
我问他:“你父亲的尸首在哪,我们顺便带上吧,守庄人跑了,要是把尸首丢在这里也不妥当。”
夏长月遥手一指,是大厅里正数第三具棺材。他说:“我父亲就被他放在那边。”
何离过去一找,果然有一具衣着华丽的男尸。
我看着男尸腐败的状态,再次感到疑惑。我假装没有察觉到怪异之处,重新清洗手绢,再泡一遍温水为夏长月擦了擦脸蛋,少年人舒服得眯起双目。
我不经意问道:“你的阿爹怎么没的,放在家里不好非得送义庄来。”
夏长月随口一答:“父亲三天前走的,家里人请了风水师看墓地,不好一直把尸首放在家里。”
“这样啊——”
我们在义庄歇到月色迷离。
青墟手脚笨拙地用锅子熬粥,何离不知道去哪捕了两条鱼,我和夏长月一条,他和青墟一条。
我看着何离把鱼串在树枝上让火把它烤得焦黄心里激动不已,以前我在山府里也经常这么干,烤好的鱼肉放到盐罐子里一蘸,那就是我毕生少见的美味了。
何离分了一大半的鱼给夏长月,小少年拿起鱼肉大快朵颐。
我虽然闻着鱼香馋得要命,但是鱼肉送到嘴边却全无胃口,喝了两口粥就像个乌龟一样趴着不乐意动弹了。
“哥哥,我想去外头解个手。”夏长月嬉笑着,已经没有身受重伤的虚弱模样了。
何离有些担心:“外面可能会有僵尸和野兽,你不怕吗?”
少年浅浅一笑,温柔地回答:“没事的,我解个手就回来。”
夏长月走出院门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后背系着一袋鼓鼓囊囊的东西,他说他的银钱被守庄人抢了,也就是说这袋东西不会是银钱,不是银钱的话,这么大一袋东西装的又会是什么呢?
何离看夏长月走远,才说:“这个小鬼头不对劲,小仙人你没有在江湖行走过不晓得,你得对他留个心眼。
他说他是被守庄人抢劫,这里的守庄人我可认识,人家每年拿镇民几百两银子帮忙看守义庄,生活富足得很,哪里需要抢他。”
我当然也看出一些端倪,夏长月的着装分明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可他指认的那具尸首却是曝尸荒野被人送进义庄的,否则寻常人家的家主死了怎么会穿着常服而不是寿衣,再者夏长月的衣饰和尸首身上的绸面衣服看似同样华丽,可就连我这个没下过山的人也看出来两人的衣物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大富大贵的人家更不会放任家中年幼的少爷冒险送尸首入山。”青墟补充道。
“太可疑了,守庄人失踪一定和他有关系!”何离把放在马背上的陌刀拿到自己身边,一张阴鸷凶狠的面孔上全是警惕。
青墟提醒我:“你可别小看这个人,我去检查过他出现的房间,里面可有僵尸搏斗过的痕迹,没准和他有关系。”
我歪歪扭扭地倒在何离身上,烧还没有退全的我吹了一阵夜风又开始晕晕乎乎了。
铺天盖地的绿树和形状怪奇的云朵在我脑海里兜兜转转,一股腐烂的气息摸索着我的鼻尖,我察觉到异样,茫然中睁开眼睛,何离不见了,青墟也不见了。
静悄悄的义庄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掏出怀里的符纸和朱砂笔,警惕地爬起来,我感觉身子还是滚烫的,但是恐惧让我不得继续躺下去。
身后像是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我,寒意陡然爬上我的脑门,我慢慢回过头,两具冰冷的尸首正伫立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地面向我。
一前一后的两个人死了大概有些时日了,加上天热,尸身腐烂了许多,就连面孔也是浮肿发白,我蹑手蹑脚上前查看,顺便把护身符戴在胸前,心说这一定和夏长月有关系。
待我逐步靠近的时候,尸首的面目也越发清明。
我吓了一跳,虽然腐烂毁坏了部分面容,可那身锦衣华服我却过目不忘,眼前二人竟是我在客栈遇到过的王问兮及其讨画的友人,我紧忙检查问兮的尸首。
他们两人身上没有别的伤口,唯有颈口处几寸长的致命伤,像是被人一刀了结了性命。
僵尸的体内有一口怨气不下,尸首死后不腐。
问兮不像是僵尸,他的尸身腐烂,眼下最好的做法应该让他入土为安,可他站立直挺,像是一具提线木偶。
黑暗中,一声清脆的铃铛声打破了沉寂。
忽然间问兮嘴巴张开,呼出一股恶臭,撒开手臂猛地向我扑来。
我连忙推开几步,把一个护身符解开,将符纸绕在手间,一个拳手招呼上去把问兮打倒。到底是死透的人,皮肉腐烂不说,稍稍碰一下就散架。
问兮倒下后,另一具腐尸跟着袭来,他相比问兮更加凶狠,白面上双目突起,眼角布满青丝,唇边挂着恨意,夜色中整个人透露出邪恶感。
我像对付问兮那样给了他一拳头,他顶住我的力道,反而接过我的手掌狠狠咬下一口,我没想到腐尸也能咬伤人,紧忙把手夺回来,狠狠踹向他的腹部,尸首吃力弹开数尺,在地上挣扎了一阵又摇晃着向我走来。
画在二人身后的符文让我瞬间明白:有人在背后使了赶尸秘术。
转眼间问兮又向我扑来,我从怀里拿出绳索抹上朱砂,翻身躲在问兮身后,趁其不备一把捆住他的脖颈,另一人从我背后撞过来,我踉跄摔开,那人死死抱住我的手臂似乎是察觉到我要对问兮不利,长长的指甲扣住我的衣袖,大大地张开恶臭弥漫的嘴巴咬住了我的右臂。
我疼得冷汗直流,对着男人又踢又踹,但是他根本没有痛觉更不会闪躲。
另一头问兮开始从我的桎梏中挣脱出来,他反手掐住我的脖子,我一时间腹背受敌。
明明刚才还被我一脚踢翻的腐尸现在却发出了死力气,一个劲想要置我于死地,可笑我眼里的问兮还是前阵子客栈里对花吟诗的素雅公子。
随着铃声越发的紧,尸首在我身上用的力道越来越大,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我眼前一片乌黑时,“碰”一声闷响,我整个人松乏了,两具尸体像断了线的风筝忽地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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