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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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刀剑指向了常青眼前的人影。刀尖上反射着寒冷的月光。整个洞穴被这月光朦朦胧胧地笼罩,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空中漂浮着的尘埃也闪闪发光。
“汝真是不讲道理呢……”眼前的女性又向前走了两步,边走还边耸耸肩“不过嘛,咱大人不记小人过,姑且原谅汝。”
“别过来,你是谁?!”常青撑起身子,刀又向伸了伸。
“唔…明明是咱家,为何要咱先自报家门?”女性停下了脚步,但是语气中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
现场安静了下来,女性没有再贸然行动,常青也无力再战斗。
“别…别过来了,我现在——”话音未落,常青后退时被一块凸起的岩石绊倒,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汝有无大碍?”女性双手合在胸前,站在原地关切地问。
常青本能地想回答,但是他躺在冰冷的地上,透过洞口仰望着万里无云的晴朗夜晚,逐渐失去了力气。
常青微弱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刺痛了他的口腔,寒冷的感觉顺着气管滑进了肺部。
他的视野逐渐开始模糊了起来,脑袋也开始“嗡嗡”地响,整个世界都仿佛开始离他远去。
“不许欺负他!”金黄的长发挡住了常青仅剩的视野——他又被大孩子左一拳右一脚地欺负了。
“哈?!你不要拦着我们,小心…小心我们连你一起打了!”大孩子们说出后半句话的时候显然没了之前欺负常青的底气。
“我要去叫大人!”金发如一只保护自己幼崽的鸟妈妈一般,张开了自己的双臂,挡在了蜷缩在地的常青面前。
大孩子们听了之后面面相觑,带头的孩子不甘心地“嘁”了一声后挥了挥手,招呼着其他孩子灰溜溜地跑走了,消失在了孤儿院庭院的深处。
“你眼睛都肿起来了。”金发见大孩子们走后,迅速回头,坐在了常青对面。
她伸出稚嫩的双手捧着常青挂满了“彩”的脸庞。
常青因为针刺一般的疼痛,下意识地又向后缩了缩,身体碰到了冰冷的墙壁,不禁打了个寒颤。
常青害怕地低着头,几乎只是一瞬间,瞟了一眼眼前的人。
她是一位有着金色长发的女孩子,水灵灵的碧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不安,朱红色的嘴唇间不断呼出的热气因低温化为雾气。
女孩察觉到了常青的寒冷,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盖在了常青头上。
常青感觉套在头上的外衣并不能起到御寒的作用,于是擅自将外衣重新裹在了身子上。
这样他终于感受到一丝温度。
“我叫许兰,你叫什么名字呀?”常青看着女孩的双脚不断在地上做着小动作,不时用脚尖敲敲地面。
就这样,常青在孤儿院认识了比他大两岁的许兰。
这天,常青小心翼翼地捧着分到的食物走向角落准备一个人享用。
几双脚稀稀拉拉停在了常青面前。
“喂,”带头的孩子恶狠狠地叫了一声“把你手中的东西交出来。”
常青看着手中本就略微发硬的黑面包,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啪”,一只脚踢在了常青的手腕上。
“啊!怎么这么不小心踢歪了!”旁边的另一个孩子不怀好意地扬着下巴对着常青笑
“本来只是想踢掉面包的,怎么这脚就这么不听话,踢在了你的手腕上呢?”
其他人都开始“哈哈”地笑起来。
原本,大人们还会好心劝阻如此闹剧,大孩子们也会识趣地适可而止。
但是久而久之,大人们对这样的行为开始视而不见,大孩子们也开始变本加厉。
“喂,快捡起来。”带头的大孩子命令道。
常青害怕地颤抖着捡起了落在地上沾满灰尘的面包,再次向大孩子伸出了手,期间他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向任何人,他只好看着已经掉色且发霉的木质地板。
地板就像他本人一般,毫无生气。
带头的大孩子见到常青这么做有些恼火,又是一脚踢在了常青的肚子上。
“都掉在地上了还有脸我?!不要浪费粮食,吃了。”大孩子继续高高在上,发号施令。
常青感觉腹部火辣辣的,胃中的种种也在不断地翻江倒海,但他还是痉挛着将面包放在了嘴前,咬了下去。
“哇…大哥,他真的吃了诶?”人群中有人不禁有些同情常青。
“难道你不知道浪费可耻?还是说你愿意帮他,解决那面包?”带头的孩子笑着用手肘戳了戳刚刚说话的孩子。
常青吃着沾灰的面包,口中仿佛被塞满了干燥又扎人的木屑,食之无味又难以下咽。大大小小的灰尘又如同沙子一般,让人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而他的耳边则是周围人的冷嘲热讽,声音尖锐又刺耳,如同刺刀一般,不断刺激着他脆弱的心灵。
他看到房间内有的大人虽然看似正在分发食物,实际上只是做着多余又重复的动作以此来表明自己没法,也不想阻止这场霸凌;而有的大人即使看到了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行动,只是看着。
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仿佛都蒙上了一层长长的阴影。
常青心想:【至少他们还没有以此为乐……】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刨开那些大人们的心,又会是怎么样呢?常青日后时不时还会思考这个问题。
一口,又一口。
但是没有一口咽的下去。
常青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嘴竟然能塞下这么多东西——所有的面包都堵在他的嘴中,由于缺少唾液,面包真的都成了木屑一般。
“哐当!”一声尖锐的金属碰撞声从人群后的餐桌上传出。
许兰握着叉子拼命地锤了一下桌面,餐桌上的餐具都为之一“震”,这才发出了那样的声响。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看向了许兰。
只见许兰直接握着餐叉起身越过餐桌,打翻了一堆正在用餐的孩子的餐具。
大人们还来不及阻拦,她便大步流星地上前,将叉子捅向了带头的孩子的肚子。
许兰死死地盯着那孩子,他们两人的脸几乎贴到了一起。许兰眼中的愤怒仿佛要喷涌而出,化作烈火将那孩子焚烧殆尽。
那孩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兰,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的衣服逐渐被染红,失声发出了尖叫。
常青一直听别人说形容一个人惨叫,可以说是“杀猪一般”的惨叫。
那是他第一天听到比杀猪还惨烈的叫声。
自那天,常青生了一场大病,他一直躺在病床上。
常青自从来到孤儿院就小病不断大病常有,但这次他迟迟不见好转。
许兰虽然捅伤了人,但是因为伤情不重,她也只是被狠狠地训了一下午,之后除了那几个欺负常青的孩子对她敬而远之,其他女孩子对她反而更加崇拜有加。
许兰在空闲的时候还是会来看望常青,每次都会给他带来松软的面包。那是只给女孩子的食物。
男孩子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待遇在常青这里成了理所应当。
她来的时候总是喜欢坐在常青的床边,手里拿着她新收到的绘本,孜孜不倦地给常青朗读。
她仿佛天使的嗓音总能让意识模糊不清的常青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意。
她认真朗读的样子是那么努力、认真,甚至有些傻乎乎的样子,以至于常青至今都觉得那场景历历在目。
那都是将近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许兰金色的长发虽然不怎么柔顺,但是每当她的头发偶然落在床边,常青总是要将那头发攥在手指间,就这样安心睡去。
“唔…啊——!”常青如触电般直起身子。
刚到一半,头便撞上了什么东西,一瞬间眼冒金星。
“诶哟哟……汝的反应为何如此之激烈…呜呜……咱好疼。”女性闭着眼睛,侧坐在地,轻轻揉着自己的额头。
常青也痛苦地捂着额头,这是他第三次撞到头。
本担心鲜血又会再次流淌下来,但是却没有温热的感觉,只有疼痛的余韵和头上纱布的粗糙感。
“这…这是?”常青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发现自己受伤的地方都已经被包扎好了——虽然这种仿佛做木乃伊的包法不能叫包扎。
“咱可是好心帮了汝!本来咱可以将汝扔到雪原,咱继续睡咱的觉,然而,咱大人不记嘛!”女性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吹嘘着自己的功绩。
她起身向还躺在地上的常青伸出了手,说:“咱可是汝的救命恩人嘞!”
常青将信将疑地握住了女性伸来的手掌,女性用力将常青拉了起来。
“这…我昏过去多久了?”常青有些缓不过神来,他看向周围的环境,这里比他想象的要开阔。
“大概…三个时辰?”女性食指抵着下巴看向天花板思考着。
这里虽然是一个洞穴,但明显经过人为开凿的痕迹,四周的墙壁都还算是平整,而且,墙壁上之前没有被点亮的油灯,现在都被一一点亮,向外投射着温柔的黄光,物体的阴影在不断摇曳的灯光中时深时潜地变化着。
“这个,是你帮忙做的?”常青逐渐放松了下来,停下了寻找弹簧刀的手,以用它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绷带。
“是哟~”女性脸上仿佛展开了花朵,眼眸弯成了一轮新月,开心地笑着。
在这个洞穴中,常青看到了角落有一张休息用的床,结构十分简单,常青不敢相信上面躺一个人不会塌掉,床上有单薄但依然一尘不染的寝具;在床的旁边有着一个简陋但是整洁的灶台,除了一张按板与一个刀架,上面没有摆放任何东西,想必其烟囱一定是通到了地上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其对面是洗漱用的隔间,还有一张不大不小的木质书桌,桌上摊着一些工具,以及一个空荡荡的书架与它底下的两三个大箱子,即便制成它们的木头已经饱经风霜,但它们依然在精心的保养之下仿佛熠熠生辉。
“好啦!汝如此偷窥咱小女子的房间乃是很失礼之事!还不快自报家门?”身前的女性终于想起什么似的睁开了眼睛。
常青这才将目光重新转移到身前的女性上。
“常青…本是随着商队前行,结果遭到了雪匪的袭击,造访此地完全是……呃,出于意外。”常青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
“不过……”下一秒常青的表情便僵住了,看着眼前的女性说:“你这头上的狐狸耳朵…和身后的——尾巴?!这这,这是什么啊?!你究竟是?!”常青有些惊慌失措,即便他见过大千世界,却也没有真正地见过哪个人的头上和身后长着毛茸茸的狐耳与尾巴。
女性似乎对此也不打算遮掩,她站起身,轻快的旋转了一圈,大方地介绍着自己:“咱乃‘佳客’是也!是这片森林的‘守护者’!”说完后优雅地行了个礼。
“‘佳客’……嘶,嗯——啊!‘竟日淹留佳客坐’的‘佳客’?”常青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后,终于在记忆深处找到了那首很久之前有人念给他听的诗句。
听说这首诗还是某位杜姓诗人的杰作。
“正是!”佳客眼睛放出了光芒,“汝可是第一个能说出来这句诗的外人诶!”
常青笑着挥了挥手,接着他又好奇地问:“话说‘守护者’这种东西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吗?”
常青一直是一个十分唯物且相信科学的人,但是望着眼前这长着耳朵和尾巴的女性他不禁有些动摇。
“失礼呐……咱不就好好地站在这儿吗?”佳客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常青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佳客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解地问:“咱有何可笑之处?”说着双臂交叉抱在了胸前。
常青摆了摆手,渐渐收住了笑容,解释道:“不不,只是我觉得,人长狐狸耳朵实在不科学。”
“何为‘科学’?”佳客好奇地问。
常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次轮到他开始不解:“啊…你不知道科学是什么吗?”
佳客摇了摇头,身后的尾巴也跟着垂在身下,摇摆着。
常青看佳客双眼中满是好奇的求知欲,便解释:“咳!所谓科学呢,就是一些不变的道理,有人会用这些道理去制造机器——”
“‘脊鳍’为何物?”佳客突然打断了常青。
“呃!”常青突然发现眼前的女性虽然看上去五官端正干净,穿着也算体面,但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原始人!
常青一手叉腰,一手扶着低下的额头,有些无奈地说:“我说,人还是多与社会接触的好!”
“‘舌烩’又为何物?能吃否?”佳客又一次打断了常青。
佳客那天真无邪的样子实在让常青没有办法批评她什么,换做平时他估计早会劈头盖脸一顿骂了吧?
“……社会上会有很多好吃的确实不假,但那里还有很多东西,有很多不一样的人、团体,还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总之——社会里啥都有!”常青越讲越觉着自己的语言趋于贫乏,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从头开始给一名“原始人”介绍现代社会。
“哦……”佳客的眼神有些放空,意识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话说你到底听懂了没啊?”
佳客迟钝地摇了摇头,“嗯嗯”两下表示自己并没有完全明白。
常青受不了她这幅傻样地又笑了,佳客看到常青笑了后,她也跟着微笑了起来。
清晨清脆的第一声鸟叫穿透了黎明,传到了洞穴中,如风铃一般空灵、清脆。
常青回头看到洞口已经有晨光悄悄溜了进来,提醒着他时间。
“好吧,看样子我必须要离开了——啊,先说明啊,我身上没钱,如果要什么报酬也只能以后有时间再说了……”常青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感到了道德的谴责,说什么“以后有时间”呢?自己离开这里之后估计都不会想回来了吧?
再说了,她也只是一个有趣的陌生人罢了,只是为自己的旅行经历增添了不起眼的点缀罢了
但佳客却又一次温柔地微笑着回答:“不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救人也是爹娘教育咱如此做罢了。”说罢她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额头前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睛,但常青还是看见了她嘴角的一丝微笑。
突然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从长裙侧面的口袋中掏出常青的弹簧刀,递给了常青,说:“这下,咱就不欠你东西啦!”说完,她又露出了极富感染力的微笑。
这微笑让常青感觉仿佛奥特兰斯刚刚到来的冬天已经提前结束了,都已经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他愣了愣神,不好意思地接下了刀,说:“怎么会,我才是欠你一个人情。”接过刀,常青将腰包的拉练拉开,将刀放了进去。
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常青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佳客后便拔腿跑向松林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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