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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杨帆推开教室门的时候，他一如既往地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却发现她座位是空的，他没由来地叹了一口气。今天她请假了。
“看什么看，苏绛她今天请假了。”旁边的一个女孩乐了，“还是别惦记人家了，不过你今天要完了，杨帆啊杨帆!”
那女孩不住地摇头晃脑，“我怎么啦?”杨帆还没来得及往下问呢，就被后面的一个大胖子给一把推回到了座位上。
杨帆从书包里摸出了一支笔。“今天第一节啥课?”杨帆问他的同桌，韩一岩回了一句：“化学。”
上课铃响了。杨帆心不在焉地看着课本，化学老师推门走了进来。这个严肃的胖男人迈着大步走进了教室，教室里嗡嗡的说话声逐渐消失了。
化学老师将课本放在了讲台上，他一如既往地抽查了上节课要背的公式以及检查了一遍作业，当看到杨帆的作业时胖老师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好。今天呢我们来讲一下热力学第二定律。”化学老师用课本拍了拍桌子，“惠子龙，石艳达，把你们桌子底下的手机给我放下!”
“遵命，老师。”俩人嘻嘻笑着开始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好了。关于热力学第二定律，关于它的表述其实有很多。德国物理学家克劳修斯认为热量不能自发地从低温物体传递到高温物体，或者不可能传递了却不引起任何变化。这就是克劳修斯表述，他强调的是热传递的方向性。”
“而关于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另一种表述开尔文表述则说的是不可能从单一热库吸收热量使之完全用于做功而不受到任何影响，机械能可以全部转化为内能而内能却无法完全用于做功而转化为机械能。”胖老师顿了顿，给学生们一些思考的时间。
“从这两个局部的规律我们可以继续向前推导：一切与热现象有关的宏观过程都是不可逆的。这就要引入一个重要的概念：熵。”
他低头看了一眼点名册：“杨帆!听说你是个远近闻名的科学小子，对吧?那么能否请你告诉告诉我，什么是熵?”
杨帆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熵是物理学中表示物质状态的量之一，通俗的说就是事物的无序度，无序、混乱的程度。”
老师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杨帆说的没错。关于熵增定律……怎么说呢，就好比你们现在听我讲课，你大脑用功使你们可怜的脑袋里的有序信息量增加了几个单位，而消耗的热量通过你的身体向周围的低温地区散发出去，使增加周围世界的无序度将会有大的多的效应，而这些热量当然也不可能重新回到你的身体里去。所以，此刻我建议你们停止听我讲课。”他浅浅地笑了。
讲台下的同学们也跟着哄笑起来。“讲的好老师。”台下有学生起哄道。
“熵增定律无处不在。”老师抿了抿嘴，“咱们看我们的学校，每年校长都要花大把的银子来请工人们修剪草坪，打扫厕所，给教学楼重新刷漆保养以及更新老旧的设施和人员来维持学校的有序度，而维持有序度需要的是能量，而若不消耗能量来维修这所学校不出几十年就得重新倒塌化为尘土。”
“那么宇宙呢?我们把这些看似枯燥的定律推广到整个宇宙上去，大图景就出来了。宇宙会越来越混乱，用不了几十亿年我们的地球就会被老化的太阳吞没，太阳死亡后宇宙里其他的恒星也逃不掉死亡的命运都会全部随之消亡，而这些死亡后的残骸会被黑洞吞掉，而这些黑洞也不会永远地存在下去，当黑洞蒸发掉后曾经富饶和谐的宇宙里最终会穷的连一粒原子都不剩，时间和空间都会不复存在。这就是宇宙可能的灭亡方式之一：热寂。”
韩一岩扭头看了一眼杨帆，这家伙正冒着星星眼看着化学老师，他就知道这家伙会对这个感兴趣。
“但大家放心，这个过程需要的时间将会非常的久，如果我将一颗原子当成一年，呵呵，那么我想即使我们穷尽宇宙里的所有原子咱们也看不到这一天的到来。”
“关于熵增定律，我要说的就是——”
门碰的一声开了，化学老师讲的正尽兴呢，就被别人这么粗鲁地打断了，他不满地向教室门望去，只见有个带棒球帽的小子在门口传话：“打扰了老师，叫你们班杨帆出来到校长办公室走一趟。”那小子口气强硬地说，一看就不怎么像一盏省油的灯。
杨帆激灵一下，好像刚从宇宙的宏大梦境中惊醒。“啊……啊?叫我呢嘛?”
班里的同学都哄笑起来。“别做梦了，说的就是你。”那个戴着棒球帽的小子嘲笑道。
化学老师眯着眼睛盯着他似乎有些不满，但他还没发话呢，杨帆就习惯性地站起来准备出去了。
杨帆觉得有点两腿发软。他今天没犯什么事儿啊，况且他其实很少犯事，老师的办公室他都很少被叫去，更别提这次直接受到校长的独家邀请了。总之这次多半凶多吉少，杨帆是晕晕乎乎地站了起来，还是他同桌扶了他一把。
“该不会……是学生会的事吧……”杨帆有点发怵。
杨帆随那个棒球帽小子走出了教室，他侧眼看见唐卫明和他的几个哥们的表情都有些吃惊，他们不断地朝杨帆打手势和做口型，“好运啊。”他们表示。
……
“知道吗?有人将你的那点事儿上报给学校和派出所了。”那个小子冷冷地说。
“啊?”杨帆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这简直不敢让人相信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是谁举报的?”
男孩摇了摇头。 “没人知道。关键是你研究出来的那些东西都太危险了，老哥你也是有才，就光是你造出来到燃烧蛋和十字努就已经接近军队里使用的级别了。因此警察怀疑你在黑市里买卖军火，并且你的那些玩意已经造成了不少三中的孩子们受伤了。总之呢，你今天恐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那男孩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杨帆只觉得头更晕了。“那这么说……你也是学生会里的成员了?”
“嗯，你之前没见过我?”
“没有……”
“总之呢，你在咱们学校也差不多是人尽皆知了。你不知道……”
正说着，校长室到了。俩人不得不止住话题，一进校长室就发现校长坐在办公桌的后面，表情十分严肃。而班主任则是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她旁边还有一个杨帆不认识的带兜帽的青年。除此之外几个学生会的小子和两名警察站在一起，一副受罪的样子。
这就是你说的班主任训话?唐卫明?杨帆只觉得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俩人一进办公室，屋子里就显得比较拥挤了。这所中学的校长是一个个子比较高，留着一头油油的头发的瘦高个，五十岁左右，经常穿着一身西装的衣冠禽兽。
杨帆看见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就来气。曾经有一次杨帆在清洁区做值日，明明做完了的那一天下午是学生会的一帮渣滓吃完东西扔的垃圾，可第二天早上校长发现了他却非得说是杨帆没做，杨帆辩解道我明明做了，可他忽然劈头盖脸地给杨帆骂了一顿：“你没做咋还那么脏?你既然做了那我在监控里咋没看见你?”
当时就给杨帆气的不行，心说想必是我有特殊体质摄像机自动免疫我的身体??既然你查了监控那你是眼瞎么看不见是学生会扔的垃圾?
而这位明察秋毫的校长此时此刻正坐在椅子上，他对杨帆眨了眨眼。装模作样地说：“你就是杨帆?”
杨帆深吸了一口气，“不用装作不认识了，杨校长。”
校长忽然一拍桌子，横眉竖眼地又来了：“没大没小，怎么跟我说话呢，啊?!”
班主任急忙对校长使了一个眼色，随后她发话了：“杨帆啊，一直以来你在班里呢都是比较老实的，学习成绩也还不错，还热爱发明创造什么的，不仅心灵手巧还会玩滑板。”她推了推眼镜。
她又在安慰我。杨帆意识到。她跟我师哥宣布我被踢出帮会时一样，都是先给我搪塞一些好话，再给我一个嘴巴。在这一点上，学校和学生会没什么两样。
果然不出杨帆所料，接下来她又说：“可是这一次你却犯了大错了。据相关人士指控说，你涉嫌和XX师范大学的赵利平教授一起非法贩卖蕾管、榨药、汽油、子弹、机床、甚至稀土，其造成的暴力事故已经造成了若干人受伤致残 ，据说就连学生会也……”
“学生会，学生会!”校长不耐烦地叫了起来，“本来学生会是一个为老师服务的机构，是为老师分担精力和任务的小助手，可我看它已经成为了一个校园黑社会!对年轻女老师言语轻佻，对老教师也不够尊敬，利用自己的职权任意欺压学生，你们是要上天吗?对于此类现象，你们这些不务正业的学生要负很大的责任，尤其是你，杨帆!”
“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杨帆不甘。
“总之呢?这些军火不管是不是你走私来的，还是你自己造出来的，你和那个赵教授都已经触碰到了我们的底线。”一名警察斜视着他，“因为你，已经间接造成了数十人不同程度的烧伤炸伤，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精神伤害和肉体伤害，你这就是从犯，是涉嫌故意伤害罪的。下面有请我们从新疆请来专业人士为我们解释一下。”他指了指那名戴兜帽的青年。
那名青年摘下兜帽，他竟是那名军火专家!杨帆瞪大双眼，那青年有些不怀好意地扫了他一眼，“其实呢，对于这个孩子是否走私军火，我认为咱们不必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了，因为真正的军用装备是不会那么粗糙的。”他细声细气地说，然后又神经质地咯咯笑了起来，“当然啦，我还是很佩服这个孩子的能力的，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讲能够造出什么威力的武器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因为这些燃烧蛋和十字努的配件全部取材于一些日常用具，除了少数要特地购买的燃料之外，其余的配件在日常生活中都很常见……”
还没等他说完，杨帆便冲他吼了起来：“原来是你!就是因为你他们才把我踢出帮会的!”杨帆扭头又对校长喊了几句：“校长，这家伙也向帮会里提供过武器、**什么的，我在帮会的聚会里看见过他，这里的锅不能只由我一个人背!”
“杨帆，你犯了错误就要勇于承认而不是推卸责任。”另一名警察冷冷地看着他，“张博士是国内著名的枪械和武器专家，此前一直在新疆卧底，直到最近才座班机回来，根本就没有参加你的那个什么幼稚的帮会。现在，由校长宣布对你的处置吧。”
校长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来：“鉴于你是初犯而且未成年，警方决定取消拘留你的方案，但由于情节较严重，经学校研讨决定我很遗憾地通知你：你已经被本校开除，而且你的不良行为我们还要记录在你的学籍档案里。”
杨帆只觉得现在天昏地暗的。外面明媚的阳光似乎正在嘲讽此时的杨帆。
杨帆自小家境就不是很好。他的父亲其实是个酒鬼，整天醉醺醺的，在杨帆四岁时的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跟他的女学生跑了。她的母亲悲伤过度受了欺骗也出了车祸去世了。于是，母亲留下来的大批遗产成了他的生活来源。他从小就很孤僻，挨人欺负了也只是忍气吞声，唯一的信仰就是科学。童年的悲惨经历使他提前成熟，到了高中因为适应不了集体生活而自己找人租了房子，在这里他无依无靠，唯有加入了学生会才使他有了一个威名，让那些欺负过他的人都敬而远之。而现在，在这短短的24小时内，他们夺走了他的一切。
“杨帆，其实呢，这些年来你一直都过的挺不容易的。”班主任有些看不下去了，“要不我……”
杨帆抬手制止了她，他直了直腰。“老师，我什么时候收拾东西走人?”
“你要是愿意现在就滚。”校长不耐烦地一挥手，他一直是个严酷寡恩的人，杨帆意识到。“不过你也可以在这待到中午或放学，今天你咋待都随你便。”
“好的，校长。”杨帆僵硬地鞠了一躬，在那些帮会兄弟同情的目光中出去了。
下课铃声响了，各个班里的学生们都踊跃而出开始自由活动。杨帆穿过长长的走廊，没精打采地走着。周围人头攒动，同学们有说有笑地和他擦肩而过。
孤独两个字拆开，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蚊蝇，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稚儿擎瓜柳蓬下，细犬逐蝶深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唯我空余两鬓风。孩童水果猫狗飞蝇当然热闹，可都与你无关，也许这就叫做孤独。
看来，是时候给搬家公司打电话了，杨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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