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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莫嘉恩强闯进来又匆匆而退,沈新旸和百里云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百里云湘起身道:“莫堂主、方先生,今日匆忙,看样子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来,贵帮提出的要求,容老夫思量一下,明日再作答复,二位意下如何?”
莫如琛起身道:“百里尊师老成谋国,沈公子亦是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余已吩咐准备晚宴,今天要在这霹雳堂里为二位一涤泥尘。”
百里云湘忙道:“莫堂主厚意,老夫心领,可惜俗务缠身,不敢再作叨扰。”莫如琛邀请再三,百里云湘推辞不就。
白莲教的人离开后,方敬亭问莫如琛道:“适才嘉恩过来时,我见他火气冲冲,不知何故?”其实方敬亭心里清楚,莫嘉恩是淮扬帮与白莲教钱粮交易的主要参与者之一,甚至可以说这其间许多重要决定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的,总帮突然叫停,必定惹得莫嘉恩大为不快。莫如琛一阵沉默,半晌才道:“嘉恩年少轻狂,今后与白莲教谈判之事,我决定不再让他参与,免得横生事端。”方敬亭点头道:“嘉恩年轻,以后机会多得是。不过他这么一搅和,百里云湘和沈新旸一定会听出来其实已经有应天府的银两运抵天津了。”方敬亭不再继续往下说,而是似乎不经意地看了看莫如琛。然而等来的又是一番沉默,方敬亭微微咳嗽一声以示提醒,莫如琛这才哦了一声,问道:“贤侄有何高见?”
方敬亭道:“小侄愚见,抛开苏青岭的事情不谈,我们擅自毁约,终究理亏在先。白莲教在天津是有根基的,我敢说经此一夜,难保百里云湘不会查明用于支付第一笔粮食的银子的数额。等到了明天,果真他们了解到实情,虽然一时也奈何不了我们,但毕竟两边都不好看,而且这种不讲规矩,毫无诚信的做法只可一,不可再。”
莫如琛仰头望着渐渐被晚霞染红的天色,一行雁阵远远地从北方天空飞来,头雁一声长鸣,身后众雁也都附鸣声起,大雁们开始变换阵型,从一字型变成了人字形。莫如琛似乎心有所感,略显叹息道:“是啊,无规矩不成方圆,嘉恩要是有这份觉悟,也不至于……嗯,也不至于如此轻率鲁莽,坏了大事,都怪我平日管教不严,宠溺太过。”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缓步走下堂前石阶,见莫如琛自责,方敬亭安慰道:“四叔不必多心,人不轻狂枉少年嘛,小侄看嘉恩算是个能办事的,唯独经历少了些,将来有的是机会历练,单说老爷亲自委以重任,这是何等器重?此番叫停交易,说到底我们只是执行总帮的指令,嘉恩一番心血,付诸东流,换做是谁,都难免心存怨气,四叔不必苛责于他。”
说到莫嘉恩时,莫如琛收住脚步,没有接方敬亭的话,只是勉强“嗯”了一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方敬亭正无言时,莫如琛咬牙道:“你说的是对的,不管是对白莲教还是对别的什么人,瞒不住,还有什么好说的?总帮怎么交代,我们就怎么干,如果百里云湘非要结清这笔银子不可,也不用你夹在中间难办,这坏人就由老夫来当,只要能救出苏青岭,哪怕白送他十万两银子我皱一下眉头就他妈不姓莫!”莫如琛声音不高,话却说得斩钉截铁,方敬亭倒是觉得他话里有话,听其口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可仅凭自己猜测,当面不好多加询问。方敬亭笑了笑,放眼环顾这满园子萧疏荒落的草木,比起春夏姹紫嫣红、生机勃勃的景象,可谓天差地别,一时道:“四叔,我今晚不住你这了。”莫如琛一改方才的严肃,缓和了口气道:“怎么,嫌弃四叔这霹雳堂萧条破落吗?”
方敬亭哈哈大笑道:“四叔说笑了,您忘了吗,小侄的大舅哥是卫衙的提点,他早就请我来天津后到他家一叙,我为打理苏青岭的事,一直耽搁到现在。进城之前,我就先派人告知他了,这次不能再爽约了。”莫如琛道:“哦,衙门里的叶大胡子,听说你在天津有这一门亲戚。对了,适才我吩咐厨房准备了宴席,本是为招呼白莲教那老少神仙的,谁知这两个家伙不食人间烟火,一桌佳肴,弃之可惜,不如借花献佛,把你家大舅子一并请来,请他同祭五脏庙。”方敬亭笑道:“如此多谢四叔,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方敬亭的大舅子姓叶,单名森字,留得一脸美髯,江湖人称“叶大胡子”。叶家是浙江的武学世家,家族人丁兴旺,子弟才俊辈出,叶森早年参加武举,后来辗转被聘入天津卫衙,做了总爷。
方敬亭当下乘着马车来到卫署衙门,通报姓名。不多时,叶森着一袭便装,大步流星走过来,远远瞧见立在门口的方敬亭,便粗声大气,且走且笑道:“这人嘛,请他来时八抬大轿抬不动,不请时又自动送上门,真是拉磨的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哈哈!”
方敬亭上门就挨了一顿数落,哭笑不得,只好招架道:“哎呦,只见关云长,没见赤兔马,我看你是在衙门里当官做老爷久了,养出一身官威来了。是我这个当弟弟的错,我这不上门来给您赔不是了吗?”
叶森跳出大门,飞奔下了台阶,到方敬亭面前,右手朝他左肩上着力一拿,方敬亭差点儿没疼得栽地上,嘴里吸溜,连声道:“你轻点……”
叶森嘲笑道:“轻轻一下就受不了?以前怎么没觉得你下盘不稳,是不是在外鬼混,肾虚腿软了?”
方敬亭朝衙门里探了一眼,没见有人,回过神来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哼了一声道:“忙得没休息好,我是从一而终,你可别胡说八道,倒是你这牙尖嘴利的德行,愈发成官油子了,想必也不欢迎我在你家投宿吧?”
叶森打量方敬亭一番,笑道:“给你回信时不就说了叫你住我家的吗?我看你这行色匆匆的样子,不止住宿这么简单,还有别的事儿?”
方敬亭道:“今晚请你赴宴。”
叶森哼唧一声,大吐苦水道:“黑灯瞎火的,赴什么宴呀,我这还天天被你姐逼着戒酒呢!说是戒酒,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男人凑一块吃吃喝喝,总少不得找几个吹拉弹唱的妞儿助兴,她就看不惯这个……得,咱们兄弟不说外话,晚上你来我家,让衙门里的厨子来做几道拿手菜,你我小酌两杯。”
方敬亭一本正经道:“今晚真是有人想请,霹雳堂莫四叔家招待。”
叶森听了,笑道:“他家请我吃饭,真是稀罕,你不把话讲明了,我才不去呢。”
方敬亭道:“你这人好难伺候!好吧,本来是打算招待白莲教的人的,后来生了变故,可巧我又来天津,我又来拉上你的。说了是家宴,你就这般腻腻歪歪!”叶森捻了捻整齐的长髯,双目微阖,摆出一副深沉模样道:“哦……真不是正儿八经请客吃饭的,不过莫堂主既然有心,总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吧……本来手里有个案子,算了,搁明天再说了。”
方敬亭对他衙门里的情况既不了解也不关心,随口道:“这就是了,公家的事下辈子也干不完,酒甭多饮,不耽误你明天做事,放心好了。”边说边催促他快点上马车。
叶森原本前脚踏已经蹬上马车,听他说话,后脚又忽转过来,扭着头道:“放心个鸟,你们淮扬帮少惹官非我就放心了,正好我今天去还要问问莫堂主,怎么越老越抠门儿了?”
方敬亭听得一头雾水,问道:“我们淮扬帮惹什么官非?”
叶森拉了方敬亭上了车,两人坐定,叶森道:“是这么回事。几天前,有个后生来衙门告状,说莫家在杨柳青建了一座炼银场,招纳民工,开炉炼银。这原告是个外乡人,去做工挣钱,干了两个月的活,非但一文钱没拿到,还被莫家的大公子——也就是莫嘉恩连打带骂给踹了出来,他气不过,于是托人写了诉状,来衙门打官司。你哥我心想甭说两月工钱,就是一座银山,莫家也搬得出来,莫老爷在天津卫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动辄打官司名声上总不好听吧?于是乎我就劝咱衙门的青天,他们能私下和解的,就别对簿公堂,该给钱给钱,哪怕真的事出有因,莫老爷赏那小子几个回乡的盘缠,权当发善心了。”
方敬亭点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顿饭莫家该请你的。”
叶森呼哧笑了出来,摆手道:“得了,你少抬举我,这做人嘛……”没等叶森说完,方敬亭忽然道:“等一下,你说莫家的炼银场开炉有两个月了?”叶森被他问得一愣,又轻拈长髯,寻思半天,方道:“只是那小子一面之词,据我所知,开炉应该也没两个月,你知道杨柳青那地方有不少印刷年画的作坊,最怕走水,九月底我还带着手下衙役去现场看过。一进院子,好家伙,感觉又回到了三伏天,站着都出汗。我还特意数了一下,光开炉冒火的就不下二十座,听里面的师傅说,一炉子一昼夜能熔五十两银子,这没日没夜的,该炼出多少银子啊,你说莫家富到这般田地,对待个小工怎么就这么抠门呢?”
叶森如闲话般说得不痛不痒,同坐一车之内的方敬亭却是越听心中越起疑惑,方敬亭心中默默盘算“莫家的炼银场果真如叶森所说的规模,一昼夜即可出银一千多两,而自己清楚地记得,九月廿四日,也就是苏青岭出狱的前一日,第一批两万余两金花银,经由南京户部清点装箱,在应天府差役亲自护送下,用漕船运抵天津卫,莫如琛也正因此事才先行返回天津。算上今日,距那时已经过去了二十二、三天,这银子早就该炼完了……”
叶森抬手推了推陷入沉默的方敬亭,问道:“嘿,嘿,你发什么呆啊?”
方敬亭回过神来,掩饰地笑了笑,道:“哦,照你这么说,这状告莫家的人做工时间肯定没到两个月,不过这炼银也不是说炼就炼的,还要垒炉子,架风箱,置备些水银、木炭什么的,说不定那人连前头的活也干了,明天你把人叫来问问清楚。”
叶森道:“就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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