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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卫监,齐继欢坐着布仁巴图的马车,一路向西奔驰,连夜赶往京师,一直奔到崇文门外,才趴着车上睡了个囫囵觉,清早城门一开,径自赶往家中。门房见少爷回来,慌忙迎接,又往里通报,齐继欢让他招呼好布仁巴图,因问道:“老爷今儿早朝没有?”门房回话道:“没见去。”这时,齐夫人闻讯赶来,见儿子突然回家,真是意外之喜,齐继欢忙上前问安,齐夫人手抚其后颈,含笑道:“好,好,家里都好,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昨夜里在哪里睡的,快去吃点热饭。”
齐继欢忙道:“娘,父亲在家吗?”
齐夫人关爱道:“在书房,你不用急,这么久才回家一趟,还不让你父子见面吗?看把你累的,先吃点东西再去不迟……”
齐继欢连连道:“娘,我不饿,我先见爹去,哦,那个赶车的是我在天津卫结识的朋友,是衙门里的蒙古通事,别让下人怠慢了他。我去去就来!”说罢一路小跑,直奔书房。
见了齐朝恩,齐继欢立即满脸堆笑,上前问安,齐朝恩冷冷一笑,语气森然道:“你不给我惹事就谢天谢地了,问什么安!”
齐继欢素来知道他父亲秉性,看似面若寒霜其实并未生气,真的发威动怒时反而不说一字,见此情形,齐继欢胆子又大了些,上前一步赔笑道:“孩儿岂敢在父亲大人面前造次,此番来家,一则看望爹娘,二则有一事想请您老人家帮忙。”
齐朝恩道:“你不是整天嚷嚷着要飞吗,现在让你飞了,这才去天津几天,怎么又开始往家里钻了?有时间,回家看看你娘和你奶奶是应该的,至于你们衙门里谁犯了事,谁收了监,你洁身自好便是了,想把自己也掺和进去吗?”
齐继欢闻言大吃一惊,心想这是昨天才有的事,我连夜赶回来,老爷子居然早已洞若观火,不过这更加印证了抓捕苏青岭是锦衣卫高层的既定之举。齐继欢稍事思索,一改适才油腔滑调,正色道:“爹,你既然已经知道,还请您告诉我,苏青岭究竟犯了什么罪,要北镇抚司发驾贴抓他回京?”
齐朝恩搁下手中书卷,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又心情急切的儿子,齐朝恩位高权重,在锦衣卫十余年中更是阅人无数,在此之前,他既亲眼见过又从不止一人口中听过这个引发朝廷各方势力明争暗斗的苏青岭,深知面前这个自己宠爱有加的儿子与苏青岭的区别犹如一心要做猎犬的家犬相较于一条行迹山林的灰狼。齐朝恩突然发现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讲清楚他们之间这层关系,显而易见,初出茅庐的齐继欢早已把苏青岭当做自己肝胆相照的铁杆兄弟了。
齐朝恩清了清嗓子,幽幽言道:“你从小在京师长大,朝廷里的事,多少你该明白些,抓捕苏青岭是北镇抚司下的指令,其实真正主使……是内阁。”说着伸着食指,向上戳了戳。
齐继欢满脸惶惑道:“内阁?”
见儿子满腹狐疑,齐朝恩懒得多说,话题一转,道:“走夜路来京师,骑术见长了嘛。”
齐继欢道:“我有车夫,名字叫布仁巴图,是个蒙古人。”
齐朝恩哼了一声道:“你才多少斤两,为了救苏青岭,就大模大样地跟卫监狱卒提你爹的名字……诶,我好像记得你还给自己起个化名叫赵什么……嗯,赵来,‘召之即来’,这么好听的名字怎么又不见你用了?就凭你这点城府,还寻思什么脱罪之法,真是不知深浅。”
齐继欢听了竟如雷轰电掣一般,半天合不拢嘴,突然明白过来,拍案骂道:“该死的牢子,枉我好言相待,还给了他一根蒜条金,居然转脸又通风报信,看我回去非撕烂他的嘴!”
齐朝恩冷笑一声,转过身去,打开一扇书柜,从里面取出一根黄橙橙、金灿灿的金条“当啷”一声扔到书案上,问道:“你给他的是不是这一根?。”
齐继欢一把捏起,看了又看,呆了半晌,支吾道:“爹你如何得来的?”
齐朝恩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你当他是狱卒,真实身份都是锦衣卫的缇骑,卫监里的看守,焉能看管锦衣卫的要犯?实话告诉你,收你金条的人,以前在我手底下做过事,幸好他机灵,当时认出了是你,这才拿了金条连夜赶来见我,是用提篮从城门楼系上来的!哪像你这样慢慢腾腾天亮才进城,还自以为得计,倘若他如实上报有司,连你也要牵连进去,得罪了严相,到时候我都救不得你!你只要踏踏实实做事,自然前途似锦,不要为一时意气误了终身。”
一席话,说得齐继欢颇为泄气,沉默半天,却仍心有不甘道:“不管怎么说,苏青岭曾救过我一命,杨公公是知道的,现在苏青岭有事,我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任由他去送死,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不说,以后杨公公又怎么看我?再说,我觉得杨公公挺待见他的……”
齐朝恩稍事思索,方道:“那个苏青岭我也曾见过,算是个人才,他父亲苏兆于朝于野,也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你说的有些道理。”
齐继欢忙问道:“爹,你见过苏青岭——什么时候的事?”
齐继欢便将上次密审易秋河的情形略是说了,齐继欢追问道:“张寅妄图谋害钦差,是株连九族的重罪,还能翻案不成?”
齐朝恩望着齐继欢焦急的神色,沉默了片刻,抬头说道:“再告诉你一件事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千万不能说出去。张寅是何图谋,暂且不论,只看他是咸宁侯的部下,打狗还需看主人。就在你去天津期间,皇上诏令司礼监的王公公提督东厂,王公公秘令东厂调查宣大军失利原因,已经查出咸宁侯仇鸾为了掩盖战败,不惜重金贿赂虏酋,蓄意放鞑军东窜。以严宰辅和仇鸾的关系,他必然早知内情,所以才在鞑军北返之前,就想方设法替他开脱罪责,甚至大造舆论,说什么‘北虏凶残,非咸宁侯不能御之’,圣上随加仇鸾挂平虏大将军印,总领各路勤王军,这就是是印证。东厂将所获内情禀报王公公后,他也就知难而退,命令锦衣卫收手了。”
齐继欢听了半天,也没明白父亲这番话与苏青岭被转有何关联,看着齐继欢一脸茫然的样子,齐朝恩颇有一番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来,声音也提高三分道:“也就是说,杨公公的本意是借张寅的案子去整仇鸾,但是仇鸾有严宰辅撑腰,仍受圣宠,还继续当他的咸宁侯,但是终究要有人出来扛这战败之责!”
齐继欢这才恍然大悟,激动得几乎跳起来,嚷道:“可苏青岭是无辜的,况且他只是保定军的小官,犯得着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吗?”
齐朝恩从书桌上摸起一支毛笔,甩手敲在齐继欢脑门上,竖眉詈道:“混账东西,给我滚蛋!”
齐继欢慌忙告罪,顾不得脑袋被敲得生疼,拖着嗓子连声道:“父亲息怒,我不敢了!儿子是实话实说,人言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果真东厂和锦衣卫联手都保不住一个苏青岭,我看在眼里,难免意冷心灰了,从今儿起我也不去天津,留在家里服侍爹娘还有奶奶,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想什么光宗耀祖,仕途经济了。”
齐朝恩暗笑这小子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佯怒道:“什么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再胡说八道就别怪我请家法。死个苏青岭算什么,连兵部尚书丁汝夔都要拿出去顶缸的!我看苏青岭那小子也未必清白……不过昨儿一宿我在想,严老头儿和仇鸾是不会计较苏青岭这种小角色,想置苏青岭于死地的,无非是张寅。这老东西算是被苏青岭坑惨了,屁颠屁颠跑来勤王事,非但连个军功没捞着,反倒被关进诏狱整个半死,幸好他上司仇鸾平安无事,勉强咸鱼翻生。想救苏青岭,别人指望不上,你不是说杨公公挺待见他的吗?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杨公公都舍得丢这颗子儿,你就别再枉费心机了。”
齐继欢总算明白过来,这件事自己真是力不从心了,回想起当日在京师城外遭遇刺客围攻,若非苏青岭率兵奋力拼杀,恐怕自己早已做了刀下之鬼,杨增一样赖此得以死里逃生,同俺答汗和谈成功,为朝廷立下功业;又想到世事薄凉,人心惟危,得用时视之如珍宝,不用时便弃之如敝履,在俺答大营前杨增那句“我看他分明是狡猾得很”言犹在耳,真不知他是否真任由苏青岭自生自灭。齐朝恩见他默不吭声,鼻子里轻哼一声,转而安慰他道:“我知道苏青岭救过你一命,又何尝不是连杨公公一起救了,杨增为人虽谈不上‘得人恩果千年记’,却也非落井下石之人,况且苏青岭是‘张寅’案的重要人证,只要留他一条性命,有朝一日或许会对付咸宁侯的杀手锏。等苏青岭来了,我会关照他的,这你总该满意了吧。”
齐继欢只得点了点头,齐朝恩说罢起身,又道:“今天你就在家好好陪陪你祖母和母亲,明日带你入宫见见杨公公。”
齐继欢此刻晓得父亲能做的都做了,自己也无它话,第二天早上,齐继欢吃完早饭正准备随他父亲入宫,忽有司礼监的小黄门来见,传杨增的话,请齐朝恩去东厂有事相商,齐朝恩道:“有劳传达。”回首望了眼身后站着的齐继欢,后者脸上尽是按捺不住的紧张与急切之色。那小黄门走后,齐朝恩乘轿,齐继欢骑马,两人奔东安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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