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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的第一刻凌舞就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刘府平日里除了管家和下人以外不常有客人到访,大多数有关生意的事都在府门之外就被解决了,刘瑾老爷子喜欢安静,不喜欢把生意上的事带到家里面来。
所以刘府偌大的宅邸通常会显得空旷,但是现在这些空旷都被人填满了,来了许多的人,都默不作声地挤在前庭,那些面孔里没有一张是凌舞所熟悉的,他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小声交谈,脸上都浮现出不自然的表情。
黄昏青灰色的冷光打在这些脸上,如同鬼魅一般,透出一股森然的气息来,凌舞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有一种隐隐的恐惧扑面而来,却不是来自这些陌生人。
凌舞从他们中间走过,所有人在她进来的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然后对她投以意味莫名的眼神。
少女快步穿过前庭,那些亮色的花木也在黄昏中黯淡下来。**是空荡荡的,刘家主人的大屋洞开着门,门口穿着黑衣的家丁伸手要拦她,被凌舞轻易躲过。
“那么昨夜是谁最后从刘老爷的房里出来的?”
问话的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大屋里点着只有星星寥寥的灯火,四五个人围在厅堂的一侧,凌舞悄无声息地钻进来,屋子里光线不好,她眯着眼去看那几个人的脸,只能勉强认得出陆柔和那个她不喜欢的刘家独孙。
“就是他”!年轻人此时极为失态,他一双眼睛瞪得快要跳出眼眶,死死地锁住陆柔,“说是要看诊,从爷爷房里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去过,我早就说过他是个乡下的庸医!”
“不”,他咬着牙又加了一句,“也可能是有什么人买他来做的。”
陆柔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的目光直直盯着面前的什么东西,那一块被几个人挡的严严实实,凌舞看不到,她贴着墙悄悄往屋里又挪了几步。
“啊”,她惊呼出声。
有人动了动,她借着微弱的光和空当一眼就看到了床榻上的景象,老人静静地平卧着,双目紧闭,苍白的脸和微微发青,看起来已经毫无生命的征兆了。
那是刘瑾老爷子,北川刘家的主人。
除了陆柔,所有屋里的人都一起扭过头来看她,刘君齐愣了一下,随即指着她大喊,“来人!这个也是帮凶,别让她跑了!”
门外的家丁闻风而动,转过身来一左一右封住了大门,凌舞冷哼一声,出人意料的朝着几人脸上走去,刘君齐又是一愣,同他身边的女人及老头下意识地往两边退开。
凌舞走到陆柔身边停下,他还是没有抬头,面色凝重地盯着床上的遗体,凑近口鼻去闻,又翻开他的眼睑瞧了瞧,表情逐渐疑惑起来。
“不必装模作样了吧,这显然是药理相冲的迹象”,那老头瞪大了眼睛,“老朽不是名医,但能看得出来龙去脉,可以断定,敢问昨日在府上的人,有几个是懂得医理的。”
陆柔终于站直身子,直视面前的三人,“恕在下无能,也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的确如老先生所说,刘老爷呈现的是药理相冲的兆象,但绝不可能是我所施的方子导致,那是陆柔两代苦心孤诣的成果,药理定当分毫无差。”
“苦心孤诣”,老者冷笑一声,“乡野杂医谈何苦心孤诣。”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老爷”,那中年女子哀声垂泪,看上去应该是刘君齐的母亲,她靠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哭的几乎跌倒。
年轻人一边安慰了她几句,一边沉着脸朝门外大喊,“来人!现在就把这凶手给我绑了!”
身着黑衣的男人们从门外鱼贯而入,这次不是两个,而是一群,手里都握着锃亮的铁棒,似乎早有准备,这群刘府眷养的家丁虽谈不上武艺高强,但也绝非等闲货色。
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了,握着铁棍冲了上来,流水般的刀光重重劈在棍端,昏暗的大屋里有如同闪电的光亮一闪而逝。
“谁敢动他!”凌舞挡在陆柔身前,刀柄上的红色系带垂下来,挂着小小的玉环。她只抽出了一把刀,另一只手负在身后。她高高的举起刀远远指向刘家公子,“你还要血口喷人,我明明...”
“小袖!”陆柔忽地在她背后大喝了一声,凌舞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和那晚如出一辙的眼神,她愣在了原地。
陆柔走到她身边,对着面前的诸人轻轻抱拳,“此事绝非陆柔所为,还请给我一段时间,我会给刘府一个交代。”
“交代?”刘君齐紧紧抓住门框,手臂上的青筋直跳,脸上悲愤的表情的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冷笑,“你觉得就凭你能给刘家什么交代,让你偿命都算是便宜了你。”
“无耻!”
陆柔似乎还有话要说,凌舞已经大骂着提着刀冲了上去,她一头撞击家丁的包围圈里,身强体壮的男人们已经不再犹豫,他们握着铁棒舞动如飞,刘府要改换天地了,无论谁能在新的主人面前抢到头功,都会获得丰厚的奖赏。
“废物!废物!”刘君齐远远地躲在门边怒吼,“刘家怎么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少女在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对手之间左右挪腾,她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让刘君齐大为恼火,今天将是他这辈子最为得意的一天,他希望所有事都循着自己的计划完美落幕。
“走!”凌舞的喊声震耳欲聋。
陆柔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快步冲到凌舞身后,家丁们一齐围上来,将他们的去路堵死。
“杀了他们!”刘君齐脸上的神色扭曲,他嘶哑地大喊。
凌舞忽然从陆柔面前抽身,他顿时直直的暴露在一众家丁眼前,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陆柔也愣住了,但他仍然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脱身的凌舞抽出了第二把左手刀,以最快的速度逼退了两人,直奔着打手身后的刘君齐而去。
刘家公子的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差点两脚一软摔在地上,所有家丁的脸色也同时变了,他们无法破解这种声东击西的战术,只能不顾一切地往后撤,试图用身体组成一面人墙护住自家主人,手里的铁棍横在身前,以迎接那两道刺目的刀光。
但下一刻他们就瞪大了眼睛,少女在空中竟然刹住了自己一往无前的冲锋,她错开身用刀架住了背靠房门那一人的兵器,反手用刀柄将他狠狠砸飞了出去,转过身拉起陆柔,眨眼间两人便跨出门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站住!”
欲追的家丁们都停下了,他们不明所以地回头看自己的主子,刘君齐脸上的血色还未收回来,却喝住了手下。
“不必追了,这两个人是和我刘家不共戴天的仇人,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城里的所有人,另外谁若是能抓住他们,我刘家赏千钰,哦,不论死活”,他声音极其嘶哑,眼神却明亮,此时望着窗外,止不住大笑起来。
前庭的人还未散,凌舞一手拉着身后的陆柔,一手举着明晃晃的刀冲入人群,人群被惊得四散,忽然有人一把扯住凌舞的手臂,她下意识就要动手,一转身却看到齐昌那张消瘦的脸。
“跟我来”,他松开了手,声音很低。
凌舞只犹豫了片刻就跟了上去,三个人混在乱成一团的人群中冲进回廊,低头沿着墙很快就到了回廊尽头,男人停下脚步,打开一扇小门,站在门边左右四顾。
“从角门走,他们追不上你们”,他点了点头。
凌舞抬头看了他一眼,也对着他点了点头,带着陆柔从小门钻了出去,男人从背后看着他们,很快便掩上了门,转身隐入廊中。
“为什么不让我说,明明那个小白脸自己就是凶手。”
从刘府的小门出来是一条侧巷,两个人沿着窄巷狂奔,后面也没有人追上来,陆柔实在跑不动了,凌舞只能带着他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路。
她现在才把刀收回鞘里,看着蹲在地上的陆柔大口喘着粗气,脸色发白,轻轻帮他抚着后背。
“不能说”,陆柔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有一柄大锤正重重压在胸口,“就算是今天跑不出来也不能说。”
他伸出手来,凌舞会意地拉了他一把,两个人一起靠在一面倾颓的矮墙上。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刘君齐要害刘瑾老爷子?”
“当然是想当家作主啦”,她冷哼了一声,“刘家那么有钱,他肯定做梦都在想,只不过他竟然害死自己的亲爷爷,真是禽兽不如。”
陆柔摇了摇头,“他是刘老爷的独孙,父亲很早就去西州了,其他几个叔叔也没有人愿意继承家业的,说起来好笑,这么大的家业居然无人问津,他如果想要做刘家的主人,其实大可以等一等就好了,那个位子迟早会是他的。”
“如果这样的话”,凌舞愣住了,“为什么...他已经等不及了吗?”
“是”,陆柔轻轻点头,“不过是因为有人在催他。”
凌舞一脸狐疑地看他,陆柔拍拍她的脑袋,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原本刘瑾老爷子的病已经深了,刘家在四方遍请名医,绝大多数都束手无策,可能有一两位想出了法子,但都被刘君齐花钱打发了”,他轻声说,“如果我这次不来,他大概只有半年的活头了,这半年的时间,刘君齐能等得起。”
“你来了,所以...”凌舞恍然大悟,好像听懂了些什么。
“是啊”,陆柔点头,“我坏了他的好事,他也正好顺水推舟把杀人的事推到我身上。”
“那刚才为什么不当场揭发他?”
“你看那个老医生,明显是收了钱站出来诬陷我的,至于那些护院,既然老主人的死已成定局,那还不如在新主人面前好好表现,毕竟他们只是拿钱办事的,拿谁的钱都一样,只是多或少的问题”。
陆柔的声音里带着倦意,“其实他瞒不过他爷爷。”
“什么意思啊?”
女孩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她觉得陆柔讲话老是弯弯绕绕的,自己好像听得懂又好像听不懂。
“刘君齐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的事,刘瑾老爷都知道的。”
“啊?”凌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露出见鬼的表情,“他...刘老爷不是去世了吗,我亲眼看见的。”
“没错,刘爷爷已经不在了”,陆柔点头,“这些是他临死前告诉我的。”
男人跪在大堂前,雪白的瓷盏摔在地上砸得粉碎,男人吓得浑身发颤,把头深深地低下去,不敢再看自己的主子。
“什么叫不知道!我刘家的钱在商会里,去了哪里,不知道?”
刘君齐面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厅前的四位老者分坐在两侧的檀木椅上,静静听着刘君齐指桑骂槐的话,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座首的老人放下手中茶盏,“公子啊,商会虽是商会,可这钱的事仍然是各家管各家,刘家在商会里的钱不见了,和我等不会有分毫关系,能动它的人,只有刘瑾老爷啊。”
“毛公”,刘君齐向他点头致意,“您说的我都知道,但以几位在商会的地位,若是有人挪动了这么天大的一笔款项,不会不清楚吧?”
几个老人都轻轻皱起了眉头,他们的年纪和刘瑾相差无几,都是当年跟着刘家开拓两州商路的泰斗,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全凭自己的本事,刘君齐这话里的胁迫之意,听得他们很是不悦。
“怎么,公子不信我们几个?那大可以自己去查,不过这账目上的事你是否看得明白,需要我们派人协助公子么?”
另一位老者开口,他话音未落其他几人便一齐低低地笑出声来。
“公子啊,您自己说既然是那么天大一笔款项,无论何人调用都需要两三天的时日,可刘老哥今日刚走,我们岂能提前预料不成,我看啊,只有凶手能料到啊。”
“在下还有要事,告辞。”
有人起身离座,四位北州商会的元老一一告退,刘君齐冷眼望着偌大的前庭变得空荡,紧紧握着双拳,从头到尾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昨夜脑海里突然有些想法,今天便去得早了点,等我到那里时,刘爷爷只剩一口气了”,陆柔声音平缓,“我一眼就看出那是五石散,一种无色无味的毒,人服以后只要死去,尸体上从表面看似乎就是药理紊乱致死,这种毒的配方并不那么难寻,但它里面所用的配药皆是非常昂贵的,一般人根本用不起。”
“如果他之前就知道了,为什么...为什么不阻止那个小白脸?”凌舞脸色也有些发白,她感觉自己不太灵敏的脑子一下转不过来了。
“因为。”
陆柔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因为那是他的孙子,他从小没什么亲人,如今富贵了,只希望刘家的人都能太平无事,他自己年事已高了,即便没有人害他,也活不了多久,算了。”
“这些话都是他亲口和我说的”,陆柔转过头,“他说的时候,我能听得出来他很难过。”
凌舞没有再接话,逐渐沉默了下去,陆柔看她的脸,知道她心里觉得不可思议,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啊,他永远也做不成他爷爷那样的人啊”,他轻声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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